最佳搭档完本——by 此处用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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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跑去捣鼓了一阵操控仪器,但一点用也派不上。那部升降机损坏得十分彻底,只降不升,降下后便升不起来了。如果我想下去,倒可以借助那些垂直的导轨,爬杆似的爬下去,只是有一定难度。
我问闷油瓶下面有什么,他说是类似岩洞的构造。黑瞎子听到后失望道:“居然不是地下车库。”
我算了算,心说这才多少米,为什么一下从沙层变成了岩层?除非沙漠下面有一座硬搬过来的山。这完全不符合地质学,若说是人造的,可能性也很小。
反正我左右都要下去,就让闷油瓶在下面别走太远,决定自己先在这一层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或是以前的人留下的线索。毕竟这可能是离蛇矿最近的地方了,不会一干二净。若是真的什么也没有,那我就硬着头皮爬那杆子。
我站起身,扫了一圈,发现黑眼镜走远了。他站在那里向我招了招手,似乎是发现了某样东西叫我去看。
那是块挺隐蔽的区域,走了半圈后,眼前出现条笔直的走廊,两侧摆了很多的桌子和橱柜。橱窗上厚厚一层灰,隐约看得见里面放满了玻璃容器,好像什么试剂。仿佛是发现了山洞里恶龙的宝藏一样,我谨慎地想了想,问:“这些是你今天才发现的?”
黑瞎子笑了一下,“我是没办法决定你的选择的,信不信由你。”
这种特殊的信息载体,在保证投递准确性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多限制。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寻找那种体质,而我的存在便非常微妙。
我打开橱窗,里面各种液体,颜色或深或浅,盛装在细长的试管里,用塞子堵着。这些信息素无疑是无价的财宝,由生物体内取出装好,可以直接读取。我拿了支颜色最浅的,捏在手中把玩,这上面贴了便签,手写了一个编号和上世纪的日期。
如果基地中要进行什么实验或测试的话,这些确实是必不可少的。黑瞎子抱着手臂,道:“你确定现在读取吗?”
“是你叫我来看看的。”我说:“你觉得这东西有问题?”
“不是。”黑瞎子踌躇了一下,推推墨镜,“因为这个地方太特殊了,我觉得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知道他那种人在多年经历中已经锻炼出了一种直觉,如果他断言会发生一些从未遇见的状况,那结果必定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不过也只停留在直觉阶段,讲不出逻辑。
我晃了晃试管,一路下来的那种奇怪感受更清晰了,现在可以明确地说,这份影响来自脚底下,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等着我去接近。那像是一种压迫性的精神刺激,但对我来说仍在控制范围内。
我是打定了主意,要从这费洛蒙中找出些曾经存在的信息。我不能浪费自己的能力,更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退缩。我对黑瞎子道:“等会儿你千万别喊醒我。”
“这么说我可以打醒你?”他问。
“什么方式都不行,总之我要读完一个全程。”我尚不知道读取期间会发生什么,不过和黑瞎子一样也有种不乐观的猜想。“你就准备点纸吧,”我道:“结束后我可能留很多鼻血。”
黑瞎子看着我,忽然道:“要是哑巴来了,我怎么拖住他?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保准冲上来。”
我无声地笑笑,道:“这距离不算远,他肯定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他知道我的每个决定。”
救世主真难当,我心说,还得一个人扛。可是如果再重来一百遍,我也不会改变这个选择,闷油瓶知道我现在的性子,所以不会轻易阻拦。
黑瞎子叹口气,“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你不会真的认为姓张的不会痛吧?”
“我知道的。”我坐上一张桌子,背靠橱柜,拿着试管。心想,他把心都给我了,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的也交给他了。
我仰头把试管里的液体滴进鼻腔,信息素开始侵入神经末梢,所有感官陷入混乱,慢慢进入幻境。整副身子麻麻涩涩,好像从脚尖到头顶每一寸都泡在调味料里,感觉非常强烈。
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男人的声音并不苍老,但语调中透着沧桑。景象清晰后,我看到个中年男人,鬓角星白,微皱着眉。从熟悉的眉眼中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是我爷爷。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既然九门曾多多少少地参与过,就少不了爷爷的影子。他这副模样我看不出年纪,爷爷的前半生沙里来土里去,后半生在江南听烟雨,所以光凭面貌无法判断岁数。
我的视角是斜上仰视的,在一个小笼中,看着爷爷下巴的感觉有点新奇,甚至有种冲动去帮他老人家把胡茬刮刮干净。在爷爷面前,显然还有一个人,也就是我这一方的视角。两个人坐在一间会谈室一样的房子里,陈设无比简单,一套桌椅,一个搪瓷杯。
另一个人回答道:“有几年了。”
沉重,可以明确感知出这一段信息的主情绪是沉重。除此之外,又掺杂了很多担忧。
我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也听不出这声音属于谁,大约和爷爷年龄相近。这个人把搪瓷杯向那一侧推了推,道:“这一路干燥得很,你喝点水吧。没有茶叶,这里物资很匮乏,喝水都不是件容易事儿。”
这个人对爷爷的态度既不是亲近奉承,也不疏远冷漠,说话很稳重。爷爷的脸上也是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紧紧绷着表情。他说物资匮乏气候干燥,莫非这里就是当年的基地内部?我只有一半的把握,不敢断定。
爷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微微嫌弃道:“苦的。”
我没看到附近有狗,爷爷是孤身一人来的?看样子这地方条件艰苦,很有可能是爷爷不忍心让他的宝贝们来受罪。不带狗,也能说明一件事,此行不需要狗,他一人之力便足够。我琢磨着,不需要那些祖宗,那么掘土倒斗的选项可以排除,还可以排除搏杀。毕竟爷爷养狗的另一目的,就是防卫、保险。
没有多少絮叨闲聊的环节,爷爷问:“之前有多少个了?你们让我做这事,想来也是找不到人了。”
那人道:“那种影响太厉害,所以才想请你一试。”
感觉这是在请高人出山。我想起爷爷晚年很喜欢清静舒缓的夕阳红生活,大概就是因为以前被左一件右一件的事情搞烦了。
爷爷语气十分平淡,“如果我也被影响了呢?”
那人道:“情况不对的时候,自然会营救。”
似乎有些风险,爷爷到底是答应了什么?我心想。
“然后继续找人过来?”爷爷道:“那,如果我能侥幸逃过那种影响呢?”
“再好不过。”那人语气不变,“那再继续试试看,能否反过来影响它。”
两人口中的“影响”为何物?我越听越迷糊,爷爷的本事好像很大。
爷爷的情绪带了点激动,但仍表现得不明显,如常道:“你偏偏来管这档事,究竟在想什么?”
直接问出这种话,我想两人的关系至少是熟悉的。那人道:“是想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爷爷沉默片刻,那人非常耐心地等待。爷爷端起那杯他视之为苦味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那人亦跟着起身。我的视角随之改变,笼子小幅度的起起落落像是脚步的节奏,仿佛被他们一直带在身边。
出来以后,外面是条走道。与我之前见过的基地场景大差不离,不过是处于使用中的状态,甚至还有灯光亮起。沿途路过不同的区域,匆匆瞥一眼,有些像厂房,有些则只是小房间。我能看见那些门后的人影,不知他们忙些什么,心道这里废弃之前也是有点活气的。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无人开口说话,好像刚才那番谈话已经耗尽体力似的。我作为一条蛇,不由觉得无趣和着急,恨不得让眼前的幻境快进。
这么想着,两人的步伐真的快了起来。我原以为是两位当事人也急着赶路,但是看到了前方爷爷的双脚,才发觉这事似乎有点复杂。他走路时两脚的距离,即步幅没有变,只是动作的频率变大了。
若是赶路,应是大步快走。也就是说爷爷没有迈开步子,却像碎步一样加快速度,这样的动作滑稽又异常。我心中一动,加速的不是动作,而是时间,正如同画面快进一般。
实在太古怪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幻境的速度又恢复正常,以正常的姿势和频率走路。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遇见,我愣了愣,再次有意识地加快时间。画面闪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正惊讶于这种操控方式,却猛地头疼起来。
像一包炸药在脑中爆开,强烈的震波又传向四肢百骸,身体从里到外似乎都伤得千疮百孔。按理说在幻境之中本身的存在感会被削弱,可是现下那种疼痛非常鲜明。更可怕的是波及到了我的意识,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搅乱了精神,全盘失控。
我把重心从幻境挪到身上,守住自己的防线,那些难受的副作用才消退下去。以往我读取费洛蒙,纯粹是被动的,如今竟然能进行些“处理”,好像更进了一步。时间疾速掠过的时候,场景变化得眼花缭乱,相反,放慢之时,又能达到近乎静止。
我暂且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怎么一回事,这种经历,好比爱做梦的人有一天突然能操控梦境。对信息素的读取更深入了些,很多模糊的细节和情绪都得以感知。这样的幻境越来越不像普通的睡梦,而是一份需要去分析和处理的数据。
最后我看到这两人的目的地,与我们一样,是那通往地下的升降机,一模一样。这下终于可以肯定,这场幻境发生的地点就位于沙海之下。爷爷竟要去蛇矿吗?我看了圈周围,他还是没有带狗来。
那人好像要与爷爷一同前往,由于角度问题,我也看不到他们拿了些什么工具或装备。旁边站着升降机的操纵员,将两人送下去,光线一点点暗淡,消散在头顶。那个人道:“等到你出来以后,或许可以真的结束吧。”
爷爷接道:“不会有真正的结束。我们有下一代,下一代还有下下一代,什么时候才能干净?”
我爷爷预言得很准,我不由得莞尔一笑,因为现在他的孙子确实来到这里,来到同一个地方。
到了那所谓的地下,我莫名觉得,即将展现在眼前的可能会是我从未看到的东西,不禁专注盯着画面。但是过了很久,没有声音响起,也没有光源亮起,好像就此中断一般。我稍稍犹豫后,决定以自己的意志推快时间。
这段信息顿时崩散了似的,变得混乱无度,连带着向我这个读取者发起冲击。这就好像涟漪轻荡的湖面猛地变为海洋浪涛中的漩涡,稍加松懈就会无力抵抗。我心说果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状况,头次遇上这么混乱的信息素。
我稳住心神,又仿佛有了什么人的助力一般,总算抽出自己的意识,逃脱了那片域界。
睁眼时,汗珠从脸上滑落,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我正被闷油瓶抱在怀里,估计刚刚就是他出手相助,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闷油瓶抬手抹去我脸上的汗,我转了转头,看到黑瞎子背对我们,站在墙前像在面壁。“刚才那段时间里,我有什么表现吗?”我问。
黑瞎子仍面对着墙,“有几次似乎很痛苦,你好像做了噩梦似的。你俩好了吗?那我转过来了。”
我闹不懂,我俩一个搂抱怎么刺激到他了?黑瞎子边说边转了回来,“卿卿我我的事情,我可不敢打扰。”
我摸了摸脸,倒是争气地没流鼻血,抵抗力强多了。想起这次诡异的读取,我道:“你说得对,这回不一样。就像做梦还能介入其中……性质完全不同。”
这像一个挑衅,或者说是邀请,越发激起我对那个地方的探索欲,似乎那下面并非蛇矿那么简单。我没法了解爷爷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下去以后,信息素就毁坏了。
升降机废了,只能利用导轨。我见闷油瓶身形灵活得像个猴子,顺杆爬了下去,便也两手抓紧,双腿夹着杆子,抵达底部。小满哥正趴在下面,我感觉它似乎被闷油瓶教育过一通,闷油瓶做了个手势,我儿子才敢站立起来。
我几乎无法想象闷油瓶如何驯狗,让他开口都困难,更何况对着一条狗。打骂就更不可能了,思来想去,只剩下眼神这一条路。但是我儿子在同类中算得上数一数二,怎么可能被看了一眼就收回它的气势?
下去之后,直通岩洞。我摸了摸洞壁,手心竟然有些潮湿的触感,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是个岩层的事实。黑瞎子站在上面,看样子他不会下来。我一想,确实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各人造化各人命。
但是黑瞎子的脑袋仍探出来,没有缩回去,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命题。他脸朝着我们,隔着十米的距离道:“你有没有做过清明梦?”
我停下脚步,抬头道:“什么梦?”
闷油瓶出声道:“是清醒状态下做的梦。”而后也抬头看着黑瞎子,等那个人后续的台词。
“我想了一下你说的那些话。”黑瞎子道:“现在就单纯地谈一谈正常的梦吧,有些人在梦里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当然这个也能通过训练达到。”
我不解道:“那不就是鬼压床吗?”
黑瞎子摇头,“差远了。梦境是由人的思维所决定的,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在做梦,你想,那就能随心所欲改变梦的内容,是不是这个理?”
我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黑瞎子又道:“成为梦里的造物主,完全不受限制。只要保持这种平衡,稳定地清醒着,凡是大脑想得到的事情,都可以在梦里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