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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y 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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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隔壁传来一声质问,声音低沉而威严。即使我身在别院,也能感到一瞬间宴会正厅气氛的压抑与凝重。
只听得有人回复:“君上小心,恐是暗器。”
有必要这么夸张么?不过是一个客人罢了,不过是孩子的蹴鞠,不过是被踢进了客场,哪里就成了什么暗器,莫名其妙。你们这些菜鸟,倒是还没我这个你们口中的“小毛孩”胆子大。
“弟弟,这不是暗器,想是孩子们玩乐不小心。”女主人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怒火,想是已猜出了蹴鞠的主人,只听她吩咐侍者,“管事呢?去把管事找来。”
我知道曹襄平时最喜欢这只蹴鞠了,我要帮他拿回来。不等管事起身,我回头对曹襄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去捡。”
***
偷偷探出半个身子,我先窥视一下敌情。哇,这里何时如此气派过?每个人的桌上堆满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这么多漂亮阿姨。
前排调琴的是小姨呀,小姨的婉声晋语那么悦耳,为什么不接着唱呢?我喜欢听你唱《桑中》呢。二舅在门口杵着干嘛,何不趁混乱顺几个甜饼吃,唉,还真是老实人。
那些侍卫,请快放下手中的剑,可别让客人觉得我们平阳府养着一帮舞刀弄枪的恶人。
嘿嘿,女主人气色好差,我被她这么盯着都觉得晦气。
哎你们别都看着我啊,蹴鞠呢?
曹襄的蹴鞠静静地躺在小姨的琴桌下。
尽量无视满座宾朋惊讶的目光,我一本正经地向主客方向行大礼,模仿管事平时说话的语气:“打扰各位,我来取蹴鞠。”语毕,众目睽睽之下,我开心地朝着蹴鞠一路小跑。
却有人自上座而起,弯下腰,先于我捡起了那只蹴鞠。
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犹如一泓秋水,深沉望不到底。高挺的鼻梁,入鬓的剑眉,精心修整的发髻,两片薄唇好看的抿在一起。他身着黑丝绸中衣。我盯着他头上那顶黑色纱冠目不转睛,心里暗暗研究一顶冠帽如何能弯成那种弧度。
我猜,这个人就是长公主的弟弟。他比我见过的人都要高大,身材欣长,约莫十七八岁的光景,却天生携带着一股低气压,所过之处横扫众人。即使他开口不说话,一举一动也能绷紧周围人的神经。被这种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仿佛一座大山矗立在面前,相比之下自己那么渺小,对方又酷又冷,蹴鞠在他的手里,会不会不还给我?会不会挨一顿呵斥?
我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对方嘴角微微翘了翘,眼中深沉的秋水泛起了澜漪。
“你叫什么名字?”把蹴鞠递给我时,他缓缓开口。
“去病。”
我夺了蹴鞠转身就跑,忽略了身后众人惊讶的抽气声,和二舅小姨焦急的呼唤声。
***
许是白天玩累了,当晚我睡得很香。不过我还记得二舅教我习武的日子。
二舅说,习武要从娃娃抓起,第二天我起了一个早,兴冲冲地取了墙上的木剑,溜达去舅父的房间。
“二舅呢?”我摇醒还赖在床上的小舅。
“不知道。”小舅揉揉睡眼,翻个身面朝榻里继续睡。
“那大舅呢?”
“大舅上工去了。”小舅咕哝。
“你确定不知道二舅去哪里吗?他说好的要教我练剑呢!”
“二哥昨晚没回来过夜。”
没回来?昨晚上宴会吃坏肚子吗?枉费我起个大早。
算了,我的肚子也在咕咕叫,想必小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正等着我呢!我们卫家的人,手艺都不错,想到大姨做的疙瘩汤,二舅做的刀削面,小姨做的馕饼,我的口水就自动哗哗往下流。
三步并作两步我奔向厨房,居然只有一个负责生火的小子!
我获得了早起奖励:两碗冷粥。
悻悻地捧着这碗粥回到屋里,趁娘亲喝粥的空挡,我把冻得凉凉的小脸钻到娘亲怀里,用她熟悉的体温温暖我自己。
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不守信用啊我的舅父。
***
暖阳照在身上,一扫之前冬季的萧索。
裙裾轻摆,凤钗轻摇,平阳府的女主人出现在下人住的地方。娘亲正在洗衣服,而我在和一帮孩子比赛捏蚂蚁。
长公主看见我,面上浮出笑容,径直向我走来。我抬头撞见她的眼神,顿觉大事不妙——莫不是因为昨天闯的祸,她要惩罚我?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房间,躲到床底下。
“咳……咳……”
娘亲用还粘着皂角的手从床下揪出灰头土脸的我,迎面正对上女主人的目光。她见我如此狼狈模样,一双柳叶眉弯下来,笑声如悦耳的铃铛。
“去病,谢谢你。”她开口。
“啥?”她居然谢我?那她不会责备我了?我眨眨眼睛,确定我没有听错。
女主人笑着伸出手,揪我脑袋上的两个小发揪,抹去我两颊的脏灰,等差不多摆弄够了才缓缓开口:“你的眼睛的确和子夫很像,亮晶晶的。”
我任她搓圆捏扁,只要她没打算责罚我,一切好说。我也没去纠正她,我的眼睛当然是像我娘,怎么会像小姨。
“这孩子挺早慧的,”女主人脸色渐渐严肃,“等你大一些,本宫便送你去读书。”
平阳长公主自庭院中招来众人,宣布我们卫家人从今天起,脱离奴籍,为自由人,手续已经着人去办,以后我们可以和平民一样尊称她为长公主。
娘亲跪送长公主离开,我捂着被揉的生疼的脸。女主人今天吃错药了吗?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奴籍”是什么?京城里来的人说的话总是很深奥的样子,她准是在表扬我昨晚舍生取义救她儿子的大无畏英雄气概。
变成平民后,我们一家依旧相亲相爱地住在平阳府。说实在话,一时半会,既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钱置宅。
天公不作美,尚未入夏却天气暴热,今年的庄稼收成怕是要受影响。我和小伙伴们去田里薅草,回来背上火辣辣的,娘亲替我打了井水,清凉的井水敷在背上时我打了个颤。这份工作令我想起赵破奴他们,据说太原以北最近不太平,只希望他们安好。
大姨回院时,身后跟着平阳府的大管家。
卫家已经好一阵子没这么热闹过。二舅和小姨一失踪就是一年,关于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娘亲的说法是我调皮,他们不要我了。不过娘亲的话我没往心里去,我知道他们不会不要我的,他们一定很思念我,就像我经常思念这两个陪伴我长大的亲人。
听说小姨被一个叫陛下的人带回家,这个陛下住在京城里,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二舅倒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希望他平安。
管家说了很多话,大姨和娘亲认真地听着。虽然我听不懂那一串之乎者也,大姨脸上的喜悦告诉我绝对是一桩大好事。
很快我就感受到了大失所望的滋味——大姨说,等到我过了生辰,公主就送我去拜夫子。
拜夫子?上学堂?我的志向可是练好武功,将来当大侠客!这就是大人们对我调皮捣蛋的惩罚吧?怎么没有人理睬我的无助,我的哀嚎?真是好事不常有,坏事天天碰!
***
娘亲替我穿上公主为我量身定制的深衣。有一点必须承认,对于读书其实我也有些期待和好奇。
“我要去见夫子啦,明天再找你们玩!”我挥挥手,将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抛在身后。我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早早脱了奴籍的。变成平民对我来说,除了拿出来炫耀,惹哥们儿羡慕,日子照旧,没甚区别。唯一开心的是,卫家的几位长辈不用再做辛劳繁重的活计,管事也不再对他们颐指气使。
长公主的车马停在院门口。虽然当今天子不允许把马车装饰得珠光宝气富丽堂皇,可是平阳长公主就是有办法把那些鲜亮的花纹、变幻的釉彩运用到车体上,路人甚至不用看车牌,就知道这是平阳侯府的马车。
京城嫁过来的公主颇有大户人家的风范,我曾听别人送给长公主的赞词曰“雍容华贵,香氛美妙,声音婉转,一举一动轻柔连贯,做事拿捏分寸恰到好处。诗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平日里不觉得,当我坐在她的身边时,对于这些溢美之词就有了很好的理解。
然而今日,公主脸上似有愁云;注意到她望向车夫的眼神,我觉得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长公主嫁到平阳府时,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二舅是个美少年,在平阳府里小有名气,长公主欣赏他,命他做骑童,每天驾着平阳府特色的花里胡哨的马车到处跑。二舅自从十二岁开始为公主赶马车,一做就是三年,除了需要起夜喂马,二舅的工作简直是全府最轻松的,所以才会有空教我练剑。
长公主喜欢出门走动,久而久之二舅在河东也混了个脸熟,路人见了他就会说,哦,这是平阳侯府的车夫。二舅离开后,平阳侯曹时招募了新的车夫,不过长公主似乎一直对这个新车夫不甚满意。看着长公主盯着车夫后脑勺发呆的样子,我猜她也像我一样在思念二舅呢。
大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我一届小童插不上话,但若有人胆敢在外面说二舅的闲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从前那个小车夫怎么好久不见,是不是死了。”前段时间仆人院两个丫头如此这般窃窃私语,我狠狠地踹了她们每人一个脚印,看着她们惊叫地跑开。
丫头们向长公主告状说我踢她们,公主问我可有此事,我恶狠狠地回答,她们咒我二舅!要不是后来公主找借口把两个丫头先后辞退,我可要逮着机会好好捉弄她们一番。这些新来的丫头可不知道二舅之前有多可怜,小时候被外祖母送到北面很远很远的,比陈掌家还远的北山里去牧羊,因为二舅爹郑季住在那里。他给郑家那群懒人做放羊娃好几年,直到为外祖母吊丧时才偷偷返回平阳府。二舅曾表示,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回生父郑家。
再接下来的事就是我不久前听说的,二舅被一个叫窦太主的恶女人抓走,差点儿性命不保。我们卫家要钱钱没有,要穷光蛋一箩筐,居然绑架我二舅,这女人脑子一定进水了。不过后来我听人私下议论,窦太主和平阳长公主貌似有些过节,可能她绑架二舅不是为了钱财啰?
还好二舅吉人自有天相,他几个京城的朋友把他救了下来。据说这事还惊动了陛下,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陛下就给二舅赏了官职,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前几日大舅也离开平阳府去了京城,因为陛下也赏了大舅一个同样的官职,这样我们卫家一下就有两个官,大舅和二舅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别人也不好再欺负他们。
陛下好厉害。小姨真是我们卫家的福星。
第3章 03 赐婚
正当我的思绪如野马一般万里狂奔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我一个没坐稳就飞了出去。总算明白为什么公主不喜欢这个车夫了!
话说我要拜的这个夫子,是河东郡最博学多识的儒学大家,在平阳府的学堂教课,平民没有资格拜他为师,因此劳烦长公主亲自送我前来。听曹襄描述,常夫子很严很凶,只要不顺他的意就会被打手心,基于心里小小的恐慌,我决定拽着公主的衣裾亦步亦趋。
常夫子自高堂之上踱下,与公主客套寒暄一番之乎者也,这老先生笑眯眯的,并没有曹襄说的那么凶神恶煞,我不禁想拽拽他一抖一抖的山羊胡子,可惜够不着。
“去病,不得对夫子无礼。”长公主拍去我伸在半空的手。
“不碍事,”常夫子乐呵呵地说,颇为自豪地捻捻胡须,“想当年小世子也爱揪老夫这一把胡子。”
此言一出,长公主面色黑一阵青一阵。我连忙拱手朝夫子打招呼:“夫子好!”
“好好好,”夫子埝着胡子点点头,问我,“贤侄如何称呼?”
“我叫去病。”
“这孩子,本宫方才叮嘱过你,回答问题时要加上敬语‘回夫子的话’。”公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转身对常夫子道,“不错,这是陛下身边卫夫人的外甥,姓霍,全名霍去病。”
霍去病?是在说我吗?我不解地仰视着公主——我爹不是姓去么?
不过既然公主如此回答夫子,必然有她的道理。我向夫子拱手,恭敬道:“回夫子的话,学生霍去病,见过夫子。”
“老夫起初担忧贤侄年少,今日一见,方觉贤侄颇具灵性,日后定成人中龙凤。”夫子捋捋胡须,似乎对我很满意,“贤侄乃卫夫人之亲,承蒙公主之托,老夫今日便收为学徒。”
公主一双柳叶眉弯弯:“去病,快跪下。三拜之礼后,常夫子便是你的师傅,日后教习礼乐书数,你可要认真刻苦,莫辜负夫子的一片心意。”
***
我最近比较烦。
每周一三五日在平阳府上和师哥们一起学习孔孟之道,二四日陪曹世子练习骑马射箭,我年龄太小,射御基本只有看的份,顺便帮帮清扫场地。周六得着一天休沐,便带着人上房揭瓦,做公子哥儿的日子,过得好不潇洒快活。根据我亲身体会,那位知识渊博的常夫子的确不是一位凶神恶煞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和蔼可亲,打手心也不是很疼,为什么其他学生每次被打手心都鬼哭狼嚎的?
知了在枝头上不厌其烦地叫着,偶尔一点点热风都仿似是老天的恩赐。常夫子在堂上兀自摇头晃脑,底下学生却在各自分神。
我觉得烦躁,不是因为被夫子逼着读那些之乎者也,也不是上学太辛苦,实在是最近发生了一连串事情。
二舅差点遇害的消息传回平阳府后,舆论哗然。某日早晨曹襄来学堂时眼圈红红的,原来当日晨膳时,长公主同平阳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曹时拂袖而去,公主摔碎了好几个碗碟。曹襄透露他父母最近经常吵架,曹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亦是雪上加霜。而长公主似乎并不很在乎夫君的病情,近一年来得着机会便回京城公主府小住,只可怜了曹世子,每天生活在惊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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