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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y 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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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浓于水,毕竟他是我的亲表弟。”既然是回卫府,有二舅在,跟卫伉住一起应该也没什么。
身旁之人面露愠色。
盯着我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口气,将我轻轻圈进怀中。
温暖而坚实的臂膀环绕着我,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其实不管我做什么,陛下都会选择原谅我,顺着我。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告诉陛下,突然间想到要逃离,是因为我喝醉在他的榻上,还弄脏了床褥?
实在是糗到家了!
“也好,回去跟伉儿培养培养感情。”温柔地低头吻着我额间的碎发,他在我耳边轻道,“朕也觉得你在宫里呆得太久,难免闷得慌。如今风波已过,来自东宫的威胁也已解除,从今天起,朕准你自由出入未央宫。”
“谢陛下。”天子如此大方,我猜他一定还有下文。
“这里还有个任务交给你。”他抬头望了一眼趴在书案前笔走龙蛇的公孙敖,“仲卿不上朝的这段时间,你每晚放学后过来天梁宫,老敖这儿的军报,你抄下来带回卫府交给仲卿,也省得建章宫的人来回跑。”
公孙敖闻言搁笔皱眉,抱拳劝道:“陛下,这关系到我军机密,臣担心……”
“一个小孩子,怕什么。”天子笑着对着大姨夫和公孙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只要你俩不走漏风声,别人不会盯上他,比你那些个信使还安全可靠。”
“陛下这么重视霍贤侄,太仆大人你说,他像不像是在养儿子?”天子离开后,公孙敖拍着我的肩膀问大姨夫。
“公孙将军有所不知,陛下有意将卫长公主许配给去病,这是在培养未来女婿呢。”甘泉宫野炊那晚在场的大姨夫,想起被小姨挡下的那对娃娃亲,纠正公孙敖。
公孙敖嘿嘿一笑,语气颇为笃定:“末将敢同太仆大人打赌,陛下很快就要有皇子了。”
“但愿吧。”大姨夫望着我,叹气道。
***
揣着竹简,牵着火云,踩着满地的鞭炮皮儿,我再次踏进卫府的门槛,迎面家仆正挥汗如雨地打扫庭院。二衿娘苏葭仗着自己手艺好,爽利地辞退掉大舅请给大衿娘的厨子和园丁,只留下苏伯母请来的奶妈照顾卫伉。
大红的喜绸缎带依然挂在房梁上摇摆,厅内的气氛却说不出的诡异。二舅应是刚沐浴过,浴巾裹着湿发,坐在饭桌前。苏葭跪坐于他对面的席上,依旧穿着昨天的婚服,新娘妆未卸,釉彩有些花,胭脂散落,衬得她面色晦暗如土。
秋风拂过,红帘飘动,二人隔桌,却相顾无言。犹记他们那年卫府初见,未有只言片语,顾盼之间脉脉含情,却是另一番风景。
“不知道外甥要来,没做他的饭。”听到我的脚步声,苏葭抬头,瞟了脏兮兮的我一眼。
“也没有给他换洗的衣服。”她补充道。
“去病,你吃这份吧,我没动过筷箸。”二舅指着他自己面前的碗,“厨房里还有宴席剩下的粥汤,我吃那些就行。”
“不用麻烦舅父,宫里的膳食我早腻了,随便对付点就好。”我将站起身的二舅摁回席上,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路小跑进厨房。今日总共只下肚那两个肉饼,早已前胸贴后背,我其实很企盼能在厨房里找到很多剩鸡腿、剩腊肉什么的。
“小公子回来啦?”卫伉的奶妈恰巧在厨房里干活,见我四处翻吃的,递给我一盘糕点,“剩菜凉,等我帮你热一热,搭碗热汤面,很快就好。”
“谢谢你。”我看着奶妈忙碌的身影,又望望门外坐在桌前赌气的苏葭,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提问,“衿娘这是怎么了?昨天进门时还高兴着呢?”
昨天去苏府接人的时候,我这个喊门的外甥还没碰着苏府的铜把手,新娘子就自己开门跑出来,开开心心地奔上了花轿。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奶妈悄声道,“昨晚将军与夫人分房睡的。闹洞房时将军不知说了些什么惹恼夫人的话,夫人一气之下搬去客房将就了一晚上,夜里没睡好,闹脾气呢。”
回头望见依然在赌气的苏葭,和那头已经开动筷箸,埋头苦吃的二舅,我从来不知道二衿娘脾气那么大呢,祝辞不是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这里更得很慢,感兴趣的话,请移步长佩。
第37章 37 承诺
天色渐暗,卫伉的啼哭声伴着灯火一同升起。我独自在庭院里踮蹴鞠,等待家仆打来热腾腾的洗澡水。在家里热浴,比起在水温偏冷的空旷的大池子里泡着,显然更加舒适惬意。
换上亵衣坐到案前,铜镜中映出那张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微红。我伸出手指,轻覆上自己的眼睛。
其实每每被人评论像二舅,我的心中都会升起小小的窃喜。不得不承认,我的眼睛,的确是我作为卫家人的直接证据——不仅像二舅,也像小姨,甚至开始有点卫长和敬声的影子。血缘,果然是天下最亲的距离,无论发生什么,命中注定我们必将紧紧相连,永远无法分割。
锁骨处确实留有一块浅紫色的痕迹,可能自己最近不小心磕碰到哪里。
将铜镜反扣于书案,取过不久前才重见天日的《公羊传》,我就着烛光翻看。贤士公孙弘因为自学公羊学成才,被天子任命为太傅,替下被发配去西蜀置郡的司马太傅。
外界口口相传,司马相如由于替陈皇后撰写《长门赋》求情而遭到朝廷猜忌。司马相如遭贬离京确实不假,然而,以其近期阿谀奉承的文笔风格,这种把自己往天子虎口里送的怨妇赋,绝无可能出自其本人手笔,倒像是其夫人卓文君的泼辣风格。
忽听得门外一阵混乱。
“军报军报,一天到晚都是军报!”二衿娘的怒斥声从对面厢房传来,“婚后第一天,同我说过的话统共不过十句!”
隔壁卫伉显然也被惊醒,婴儿夜啼声在这静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辩解?”苏葭哭道,“我等了你四年,才等到你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的这一天,你就这么对我?试问一个女人能等得起几个四年?”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二舅抱着枕头和被褥,腋下夹着我捎回来的竹简走出来。
“昨晚多有委屈夫人,今晚轮到我睡客房罢。”他边走边回头道。
苏葭穿着裹胸亵衣,赤着脚追出门,可是晚了一步,二舅已经麻利地钻进了我的房间。
“去吧去吧,去和你外甥睡吧!我看你干脆也别待在家里假模假式地休什么婚假,明日就回你的朝廷里报道去!”
砰地一声,对面厢房的门被重重合上。隔壁卫伉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奶娘无奈地哄着。
“在你这里借住一宿,打扰你了。”二舅将被褥搁在小舅许久未用过的榻上,激起一阵灰尘。
“不,是我打扰你们。”这本来是二舅的府邸,我才是客人。再说,二舅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意外之余,我心里也萌生了些小小的激动。
“你这儿有多余的烛火吗?”
“有的。”我熟练地摸出小舅的烛灯掌起,端来竹简笔墨。
一切终于归于安静,我越过手中书简,用余光默默描绘对面聚精会神的二舅。新婚燕尔的他,似乎依旧被忧愁笼罩着。
对面伏案之人突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就这么对上,我尴尬地偏过头躲开。
二舅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举荐人才是好事,去病若是再遇到中意之人,可以先同你大姨夫,或者公孙敖说,让他们给你把关。陛下手底下几百号官员,需要承接的人情关系很多,越级举荐会带给他决策压力。”他指着竹简末尾处李椒的名字,“比如你今日举荐的这位,官职虽低,但是背景复杂。陛下既然决定召见他,他必然会在推脱自谦的同时推荐他的父亲,也就是李广将军。”
“李广?”唉,这回糗大了,我只是想推荐李椒,并无意推荐李广呀。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子叔的父亲公孙昆邪,对李广将军的领军风格十分不赞同。”他往前翻至大姨夫提到程不识和李息的那段记录,“你看这里,子叔在举荐外朝武将时,并未向陛下提到李广将军。”
我点头表示理解,大姨夫对李广的评价确实不怎么样。
“另外,孝景皇帝也一直忌惮这位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老将。我想,不出意外,陛下一定会帮子叔避开同李广打配合战的可能性。”
“什么是配合战?”我好奇。
“你这里有纸吗?”他问。
“有。”我打开书箱,取出一卷羊皮色的东西。
宫里进来流行这种黄底浆纸,是用麻草打成浆,加入帛丝制成,比绢帛更加柔韧细腻,比竹简轻许多倍,轻便易携,在长安贵族之中风靡一时,只是价格不菲,我本有计划囤一批送给二舅做礼物。
二舅摊开来,刷刷落笔,一张中原地图跃然纸上。他指着黄河以南地域道:“这里是中原汉地,即汉中,整片土地直属我大汉朝廷。”又在汉中东界落笔,画了一个“工”字:“这里就是函谷关。关外东北面即为代、燕封国,关外东南分布着赵、齐、梁、吴等大小诸侯国。”
说完东面,他回笔至北境,从云中郡往西画出一条直线:“这是秦长城。秦长城以南,陇西郡和北地郡以北这块扇形的地域,便是河朔草原,又称为汉中之北屏障,从孝高皇帝起便是汉匈两国必争之地,如今被匈奴白羊、楼烦两王占着。”
我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他迅速绘制出剩下的北境草图,并在北界上依次画下四个圈。
“云中、雁门、代、上谷,这四郡被称为汉中的‘咽喉四郡’。云中郡在最西面,北临阴山,介于右贤王和白羊、楼烦两王之间。雁门和代郡是河东平原的北麓屏障,经常受到洗劫。上谷郡北临燕山,左贤王部刚侵袭了上谷,我们的马匹有十分之一的损耗。”
“这里便是白登山。”二舅对可用“惨烈”两字来形容的孝高皇帝白登之战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在上谷郡的西北面留下一个叉。
我不禁乍舌,完全凭着记忆,二舅已经画出了这一整幅汉匈地图。
“这次出战,主要是探路匈奴单于和左右两贤王的兵力分布虚实。战略目标没有其他,就是分兵四路往北走,到达目的地后回师。”
“子叔原定出云中向北探路阴山古道,这条应该不会变动;公孙敖原定出雁门,我出代郡,大哥出上谷,四路军各自为援,左右配合。如今大哥不在了——”
他说到这里停住,眉间紧锁。
我心中一顿,捧起他紧紧攥住的左手。他的手很凉,我小心地揣到怀中,希望能够借体温捂热对方。
二舅松了口气,继续道:“不出意外,李广将军应该能顺利接替受伤的韩安国将军。可惜李将军从前做上谷太守时,曾违背孝景皇帝命令,数次出关与匈奴激战,陛下应该不会给他重蹈覆辙的机会。所以李将军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同我交换,他出代郡,我出上谷。这样,公孙将军在雁门的布防也不用面临任何人员变动。”
他侧过头望着我,微笑的眼眸中满是期冀:“而我,也可以继承大哥未完成的遗志。”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依旧还在回味这番分兵急转弯:“舅父真厉害,我完全被您绕进去了。”
“呵,以后你听得多了,自然也会熟知这些事务,”二舅笑道,“况且我说的也不一定正确。这几天你且听听他们的讨论,看是否同我预料的结果相符。”
“舅父,您明天真不去上朝吗?”熄灯后,我靠在床柱上悄声问。
对面榻上传来一声轻笑:“陛下放我婚假,我为什么要回去呢?”
“可是陛下他很想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心情不佳,郁郁寡欢。”
黑暗中的人轻叹:“去病,你可知王太后为何同意交出虎符?”
“不知道。”我摇头。
“因为陛下答应她一定会生出皇子。”对面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虚空里,“陛下已经二十有七,膝下无子,此时北上,诸侯王难免蠢蠢欲动。我想,如果我不在陛下眼前晃悠,他应该会把注意力转移回姊姊和后宫嫔妃的身上吧。”
“可是,您真的只是为了皇子的事儿躲着陛下吗?”将心比心,我知道二舅深爱着天子,绝不会因为王太后催皇孙这个简单的原因,就突然放弃二人多年的感情。
对面沉寂良久,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对方再次开口。
“以前,我有一种错觉,只要我一直为陛下尽心尽力,陛下就能一直高枕无忧。大哥出事让我意识到,我也许并不能够做陛下永久的依靠,万一我无法从战场上回来,陛下必须学会自己独当一面。”
“舅父,别说不吉利的话,您一定要回来,”我咬紧牙关低语,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您一定得回来,您一定能回来。”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对面的人向我保证,语气轻柔,但语调坚定。
***
在繁花盛开的时节飘起漫天雪花,俗称“倒春寒”。长安城内白雪皑皑,李太师远赴代郡,射御课无人代理,遂改成蹴鞠课,我同曹襄他们尽兴地跑了几局,直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换上深衣走过小半个长安城,内心的火热随着雪地的严寒渐渐冷却下来。到达宣室殿时,前殿朝会尚未完结,掀开偏殿的门帘,已经有人占据着一张书案,正在竹简上写写画画。
东方朔抬头,见我从怀里掏出沓浆纸摊开,一个箭步蹿起来,夺过去拿在手中翻看,口中发出“好纸,好纸”地赞叹。
“贤侄有多余的么,能送臣一些么?”他恋恋不舍地将绘着山川地图的浆纸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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