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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y 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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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个熟悉的女音在耳边响起。
第49章 49 风云
长安城外花团锦簇,绿草成荫,小舅穿着绛红袍开心地走在迎亲队伍前头,骑着他那匹纯棕色的爱驹;敬声表弟初次参加迎亲,兴奋地骑着他的小黑马左顾右盼。我依然是队伍里那个负责敲新娘家门的外甥,不同的是,我□□的这匹白马,却不再是我心爱的火云。
“匈奴矮脚马与汗血马杂交的后代寿命比起纯种马的确略为短暂。不过你放心,舅父这回给你物色一匹纯种汗血马。”检查完毕,二舅遗憾地宣布火云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
“外甥别难过,朕现在就给你找更好的。还要白色是不是?要几匹?”知道我沮丧着脸的原因后,天子转身吩咐宦者,“去把宫里的白马都牵来。”
“一匹马而已,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正好卫伉也该开始练骑射,明天我带你俩去集市上看看。”苏葭话音刚落,脸色突变,转过身扶着廊柱一阵干呕。长平侯夫人如今身份尊贵,深居简出,使唤的婢女也比从前多些;不过纵然身边许多帮手,依然满脸憔悴。不疑表弟夜里哭嚎,卫伉挑食又不守规矩,二衿娘又是那种事无巨细必躬亲的性格,一人操持偌大的长平侯府,整个累瘦了一圈。
二衿娘说的没错,一匹马而已。二舅如今统领十万兵马,即使不去朔方出差的日子里也是军务缠身,早出晚归;大家都很辛苦,也许是我自己绷得太紧,连累到身边的人吧。
“我的座骑弟弟拿去,虽然并非汗血马,但也是匹难得的大宛良马。”曹襄拄着拐杖单脚跳过地上堆着的行李,牵出他的黑鬃白驹,“反正我这次是真的要回封国了,你替我养着它,也算为我在京城留个念想。”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养着好了。”我接过缰绳,拍了拍白马的鼻尖,“它叫什么名字。”
“不是吧,我养了它三年,你居然不知道它的名字?”曹襄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两手一摊:“你了解我,我几乎从来不主动问名字,不管是人还是马。”
“那好,你记住,”曹襄一脸严肃地宣布,“它叫‘去病’。”
“滚。”虽然我笑着嗔骂,眼前却突然泛起朦胧的水光。
侍女姊姊收走被我弄脏的刺绣锦帕,端来热水为我擦拭梳洗。我坐在铜镜前,望见镜中人□□未消的双眸和红晕蒸腾的脸颊。
隔壁陆续传来争吵。
“……阿娘,你不是同意我和去病在一起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同意’二字。”
“可是我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我只看到你欺负他。”
“我不管,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幼稚。你以为你和他滚过几次床单,就可以天长地久?他从前不是你的人,今后也不会是你的人。”
“娘,这话什么意思?”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天长地久?平阳长公主的遣词一如既往地深奥难懂。
我竖起耳朵期待着谜底揭晓,片刻的静寂后,只听得曹襄一声失望的惊呼。
“不可能!”
“为娘的话是真是假,你自己心中还没个数?”长公主恢复了音量,“这段时间给我老实待在府里,养好伤之后直接回平阳。”
“不,我要回军营。”
“期门军不用再去,退役的手续我已经差人去办。晚膳多吃点,明天我再来看你。”
木屐踏在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公主殿下!”我叫住即将离开的贵妇人,“那个,卫府的房契——”
“本宫从来不收回头礼,外甥自个儿留着吧,想怎么处理都行。”
***
最后一抹云霞消失在挂着大红喜绸的砖墙外。
“妹妹,这人绝对喝不动了。”我戳了戳趴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司马迁。论行酒令,书呆子哪里是陈妍的对手。
“就这点酒量?待会儿还要带他闹洞房呢。”陈妍恋恋不舍地放弃司马公子,一巴掌拍在醉到翻白眼的张贺背上,“贺兄,咱俩喝。”
敬声表弟带着张安世晃过来:“姊姊,咱们不如去把新郎官灌醉。”
“好主意,走。”陈妍抄起酒壶。
一帮小孩渐渐跑远。终于耳根清净,我环视四周,庭院里的草木依旧是那么熟悉,看来小舅也是个精细的人,旧宅养护得挺像模像样的。
信步穿过酒席,推开客房的厢门。屋内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两张榻,两张书案,只是略有积灰。地面上堆满了官员送来的贺礼,车骑将军长平侯的弟弟、据殿下的舅父娶亲,那么多年后,小舅终于尝到了一点儿皇亲国戚的甜头,虽然自从田蚡死后,他再也没提过要做丞相的事儿。
不远处的交谈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侠士的仇家杨氏进京行访,呈上来的新卷宗对侠士十分不利。如今卷宗尚未水落石出,杨氏告状者突然横死未央宫门口,两案合并一案,成了桩案中案,上头盯得紧,臣也很为难。”
“廷尉大人,侠士的为人,臣非常了解,断不会犯下这等惨无人道之罪行。行访者宫门殒命,显然有人意图栽赃嫁祸。”
“卫将军误会了,此案绝非臣不作为。京城的百姓都盯着这桩命案,舆论压力那么大,您断不至于还看不出,陛下这次是要惩一儆百?不管是不是侠士犯的案,他恐怕都在劫难逃。”
迎春花丛后,二舅正与张汤坐一处对饮,最近刚被陛下提拔为中大夫的赵禹持酒壶侍立一旁。
前段时间在天禄阁碰到赵禹,我偷偷瞥见他借走的那些书籍,不仅有汉初丞相萧何制定的律法《九章律》,还有先周魏国国相李悝的《法经》,以及秦帝胡亥修订的《秦律》。后两本乃先朝著名的酷刑律法,如今这些个书籍出现在负责制定新《汉律》的大夫手中,不禁令人汗毛倒竖。
“他们在说谁?”我问凑过来的新郎官小舅,顺便瞥了一眼角落里被他成功放倒的陈妍——拼酒这事儿,自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二哥没告诉你吗?豪强郭解遭仇人告发,结果告状的人夜里死在北司马门外,朝廷下达缉捕令,悬赏捉拿郭解归案。二哥作为北军将军不好亲自出面,只能同廷尉署私下打听。”
“缉捕郭解?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病你天天在陛下身边转悠,怎么消息比我还不灵通,这事儿起码在京城都传两三天了。”小舅见我满脸诧异,不屑地说。
***
“陛下,陛下。”终于等到天子下朝,我迫不及待地奔过去,“陛下,您——”
“去病在呐,正好,赶紧随朕去甘泉宫。”帝王说着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直接穿过大殿,登上等在门口的御辇。
“是,臣现在就去取马。”我转身往北门跑。
“回来,”天子叫住我,“有车骑什么马,快上来,别磨蹭。”
车轮碌碌,荀彘带着一堆侍卫,簇拥着帝王小驾迅速向北奔去。我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人,一路上他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唉,还是另外挑个时间再替郭解求情吧。
曙光破晓,甘泉宫外轻烟缭绕,绿树成荫,大姨夫率领皇后仪仗、公主仪仗跪伏道旁迎接圣驾。
陛下已经前往寝殿,我跟在许多人的队伍后面,行至太后寝宫门口垂手而立。神色慌张的内侍婢女匆匆地穿梭于廊阁间,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安静得出奇。
“哇——”据殿下被阴森的气氛吓到,大哭不止。
“禀皇后,太仆大人,太后醒了。”太医令推开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会儿向太后请安,你们都收敛些,话要想好了再回,不得无礼,不许耍赖。”踏进殿门之前,小姨嘱咐她身后这帮孩子们,“伉儿你站到队伍最末,你去病哥后头。”
殿内弥漫着草药苦涩而浓郁的气味,几乎无法呼吸。三位公主围在太后身边,天子坐在榻旁,侧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但是料想不会比先前好。
“娘,卫家人都在这里了。”平阳长公主牵着据殿下的手走过去,“据儿,喊祖母。”
“祖母!”据殿下举着手中的糖串,露出两排乳牙。
众人屏住呼吸,期待老人家20" 大家都爱霍去病_卷一19" > 上一页          22 页, 看到可爱的皇孙时会给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据殿下的牙牙学语,榻上的人并没有回应。
我好奇地抬头,远远望见她的目光在面前这一群人中不断逡巡,最终落到队末的我身上,起初空洞无神的眼眸中闪过欣喜的神彩。
“去病,你过来。”平阳长公主朝我招手。
殿内那么多人,太后独要见我?
我跪到榻边。手背被对方形容枯槁的手紧紧攥住,掌心粗糙的温度告诉我,面前的妇人尚留一缕生息。
太后望着我,面上终于漾起微笑。她双唇微翕,颤抖着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嫣儿。”
听到对方叫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太后误会了,臣不是——”
“太后说什么你就应答着,不许说不。”平阳长公主迅速在我的肩上拍了两下。
“嫣儿,”再次叫着同样的名字,王太后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哀家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哀家把你害死了,你浑身上下全都是血。”
我无奈地望了望长公主。幸好早晨进宫前已换上宦者快马送来的米白曲裾,若我依旧穿着昨天那套绛红深衣,估计太后得当场被我吓死。
“娘,你看,嫣弟没死,活蹦乱跳的呢。”长公主代我回答。
手突然被执起,被太后用尽全力重重摁进身边男人温暖的手心中。我诧异地偏过头去,对上帝王的双眸——他惊讶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你没事就好。哀家终于想明白了,你和彻儿爱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哀家不会再过问。”王太后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她开心地絮叨着,嘱咐她假想中的那个人,“你要替哀家照顾好彻儿,他是哀家唯一的儿子,他要御驾亲征,你一定要帮哀家拦着他。你这几次出征打得这么好,哀家十分开心,希望你再接再厉。”
“去病,快答应太后。”长公主催促我。
“诺。”我不情不愿地回答。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起远在朔方原的那抔青冢,整件事情对我来说开始变得有趣——即便面前这位妇人可以轻言他人生死,真到了后悔的那一刻,她也无力回天,不是么?
不过,太后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韩嫣早已逝去多年,何来出征一说?
王太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她皮肤上的纹路因为撑起的笑意而微微颤动。我从来不知道,太后也会有温柔的一面,而她此刻慈祥的目光,令我脊背发凉。
记得第一次谒见王太后,还是一元四年那个冬季的早晨。卫长公主诞生的那天,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圣眷般的笑容,一句话把我送进太学,我的命运从此改变。任谁也熬不过风霜与岁月,钟室殿当夜那狠心宣判莫须有之罪名的东宫之主,如今不过是这金碧殿宇、锦绣床榻间,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一位孱弱老妪罢了。
太后没有再说话。周围的人凝神期待着下文,然而我却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摁在我手背上的苍老的手一点点失去气力,浑浊的瞳眸渐渐被那双皴皱的眼睑覆盖。
太医令匆匆跑进来,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混乱。我试着抽回手,却被男人攥得更紧了。
***
一阵脚步声把我惊醒。睁开眼时,外头夕阳通红的霞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
“陛下还在休息。”大姨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可知卫将军几时能回来?”
“回太仆大人,属下是代郡驿站的,接到云中信使送来的百里加急信函便立刻动身南下,并没有遇到卫将军。”
“子叔,放他进来吧。”背后突然响起人声,吓我一个激灵,差点儿从床沿上栽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红翎急使小步跑进殿内,呈上火漆紫匣:“陛下,李息将军边境急报,军臣单于病死,左谷蠡王伊稚斜攻破单于庭,自立为单于。”
“左谷蠡王?”天子惊道,“那个匈奴单于继承人,太子于单呢?”
“回陛下,”信使拱手道,“太子于单不敌,仓皇出逃,生死未卜。”
“传诏给李息,无论如何,要把于单平安带回京师。”天子命令道。
“诺!”领命离开时,信使忍不住又扫了我一眼。
“醒了?”
“嗯。”我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对方紧握。昨晚赶了一晚上路,晕晕沉沉的,连何时睡着的都不太记得。
“陛下……”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往外抽。
对方松开手,唇上渐渐绽开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陛下,”见男人神色和缓,我试探性地问道,“太后可有好些?”
“吊着一口气在。”帝王依然面带微笑地盯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亲娘快要死了,这人不去榻边好生看守,为何坐在这里,一脸心花怒放?
“去病,”天子靠过来,用玩味的目光俯视我,“朕想不通,你长得如此像卫青,太后怎么会把你认作韩嫣?”
“臣哪里知道。”这种问题我拒绝回答。即使我与韩嫣毫无相似之处,太后难免老眼昏花;再者,她显然对当初欧刀赐死韩嫣的执念根深蒂固,钟室那晚韩嫣和我都被她弟弟田蚡捉去,她估计已经老糊涂,记不得我俩谁是谁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对方一眼看穿我的不屑。离得太近,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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