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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y 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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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横行,危害乡里;惩奸除恶,陛下圣明!”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京城百姓,不远处铡刀附近滚落数颗人头,有的正被杂役用网兜捞起来,滴滴答答地一路淋着血被倒进大筐里,有的还在原地骨碌碌地打转。穿着相同式样囚衣的无头尸体倒做一团,被杂役们抬到板车上堆着,鲜红的颜色喷溅得到处都是,根本再分不清谁是谁。
风吹乱我的发丝,纷杂地贴上额际,遮挡住视线。我无心撩开它们,只是紧攥缰绳,轻轻闭上眼,任由微咸的汗水顺着双颊滑进唇角。
为什么会这样!
能为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少年挡杀豺狼,守护整夜到天明的侠义之士,怎么可能是为害乡里的奸恶之徒?明明早就懂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何会预想不到,即使已获赦免,若是仇家一心致人于死地,随时可再罗织罪名把人重新打进地狱?
“都别动手,全给我退下!”高台上传来监斩官赵禹的怒喝,“这里是法场重地,你们三个跑来做什么!”
抬头一看,黑压压一排弓箭手,搭箭上弦,银晃晃的箭头正齐刷刷地指向我们。
“赵大夫,臣等是来——”
声音突然中断,拱手而拜的苏武被张贺一马鞭敲在肩上,龇牙咧嘴。
张贺翻身下马快走几步,行至赵禹面前扑通跪地。
“赵伯父,我们三个小孩子误入驰道迷了路,不小心闯进法场,打扰您执行任务,我代他俩向您赔罪!”
***
走出廷尉署的那一刻,湿润而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暴雨将长安城的建筑冲刷得铮亮,街道的地面上积成一个个水洼。遍地残花败草,树梢上的水渍滚过泛黄的树叶,挟裹着灰尘,扑扑簌簌径直掉落到我脸上。
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没有任何装饰的低调。
赵禹朝车内人拱手:“将军,人属下给您完好无损地带出来了。”
“有劳大夫。”
车厢内传出熟悉的声音,我激动地迅速掀开车帘钻进去,迎上来接我的人。
“谢谢舅父——”
“啪!”
狭小的车身跟着晃了一晃。脑袋里像是有叶小舟在暴风雨中荡来荡去,耳中嗡嗡乱作一团,我坐在地上,茫然地望向前方,隔了很久,眼神才重新聚焦。
车轮开始碌碌转动。主座之人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刚才扇在我脸上的那只手停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夕阳的光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车厢内,我惊讶地发现,面前人眉头紧蹙,脸上布满泪痕。
“舅父,您怎么了?”
主座上的人一语不发,静静地盯着我良久。突然,我被他一把拉起,紧紧圈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对方哽咽的声音,一寸寸揪着我的心脏。
在廷尉署里度过的那几个时辰,我才从赵禹口中得知案件的经过。郭解的门客因为别人说郭解一句坏话而将那人割舌杀死,京城百姓顿时陷入惶恐,人人自危,要求去除游侠之害呼声甚高,民意一直递到了御史大夫公孙弘那里,才导致郭解一族抗下无妄罪名,做了那杀手门客的替罪羊。
为了抓住真凶,廷尉署不得不采取无奈之举,在法场内外布满严阵以待的弓箭手,设下天罗地网。可是真凶始终没来劫法场,倒是我带着朋友们冒失地跑进了圈套。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伸开双臂回抱住对方,“舅父,我知错了,我不应该贸然行事,给舅父带来困扰。”
二舅攥住我的肩,面对着我,直望进我的眼底:“不,是舅父的错,舅父本不该瞒着你。如果你事先知道陛下有令,郭解案凡法场肇事者,就地格杀勿论,便不会贸然前往。”
面前人那双被自责填满的瞳眸中,我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终于后知后觉左脸热辣的痛楚,伸出手指碰碰,四个清晰的指印已经开始浮肿,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中的后悔与愧疚。
我还记得二舅在甘泉宫听到大赦时的喜悦,更记得郭解住在长平侯府的那段时间,二人切磋剑术,挥洒一地落花的谐和美景。我看得出,二舅尊敬郭解,远超过那些平日里登门拜访之客。而我只是本能地试图挽救那个蒙冤受屈,为真正的恶人背负了罪孽的无辜生命。
毕竟,郭解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二舅所重视的人。
“不是这样的,舅父。”我摇头,轻轻地笑了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前去搭救郭侠士,不管我是不是杯水车薪,不自量力。只是这一次,我不会这般匆匆忙忙,我会想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救他。”
“挨了打还笑得出来。”温暖的指腹抚上我的脸颊,二舅的眼中再泛起涟漪,“虽然这些话现在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舅父还是想告诉你,作为一名军人,荣誉也好,纪律也好,最重要的是正直,关键时刻能够坚持原则,不忘初心。你一心救人,舅父为你感到骄傲。”
“舅父,您终于同意我参军啦?”我掐了一下手背,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是的,我同意了。”
对方的唇角终于向上弯起,笑颜凝聚成仿似比车外的夕阳更加绚丽的漫天飞霞。他宠溺的目光带领着我不断沉沦,那双姣好的红唇在我眼前一张一翕。
一刹那,我再次听见自己渐渐放大的心跳。
(***)
是梦终究会醒。我坐起身伸了伸懒腰,望见面前叠放整齐的中衣以及热气腾腾的早餐,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厢房。
“霍公子,还是让奴婢侍候您梳头吧。”家仆手足无措地瞪着我和齿梳搏斗。自从束起单髻后,我就再没自己梳过头,今天试着对镜自梳,不是这儿鼓一块就是那儿翘一根。
“不行,进了军营还不是得自己束发,我得先练习一下。”我打发杵在身后的家仆,“去把我的新军甲拿来试试。”
家仆转身离去,我继续琢磨怎么把头发聚在脑袋正中而不会歪到一旁。
齿梳突然被人从手里抽走。
“说了我自己梳的。”我转身欲夺回来,却见二舅正立于我身后。
脸蓦地一红。
“舅父您不是去宫里头了吗,怎么回来啦?”
对方示意我坐回镜前,三下五除二帮我挽好发髻,取了跟簪子固定住,挑起我的下颚细细观察。
“年轻就是好,已经消肿了呢。”他在我的半边脸上落下一个吻,拾起桌上的中衣展开来抖了抖,披在我肩上,“别试军甲了,赶紧换上这套,随我去驿馆迎接一位老朋友。”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三元三年秋,就在几乎谁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灰头土脸地在沙漠里头流浪的时候,汉使张骞终于从西域归来。
今上始元二年,也就是我刚随小舅抵达京城的那一年,张骞已经带着陛下的希望,离开长安寻找大月氏国,与我堪堪错过。运气和这位使臣开了个玩笑,他在沙漠里迷路,被匈奴人和羌人扣留长达十一年之久。去的时候他带了一支百人使团随行,如今回来时,只剩他的向导堂邑父、张夫人和一双儿女。
“阿爹你看,这小子和我一样是卷发呢!”公孙敬声兴奋地抱起张骞的小儿子,在他发间一阵乱揉。对方奋力揪住敬声表弟的发髻,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很快发展成两人互相扯住对方的发髻,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对方,谁也不愿先松手。
“唉,子叔的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想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连胡子都没开始蓄,现在已经满脸褶子啦。”张骞感叹道。
“还不是被敬声这臭小子折腾的。”大姨夫不自然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子文你也被大漠的风沙吹得认不出了呢,当年那个皮娇肉嫩的张公子,现如今不仅脸上褶子比我多,还入乡随俗,娶了位匈奴夫人,真是艳福不浅。”
“别说你我了,卫青这小子才是大变样呐,我走的时候他才到我肩膀这么高。”张骞边说边拉过二舅比划,被大姨夫拦住,推回座上。
“子文你可别再像以前一样乱摸头,人家现在可是车骑将军长平侯,有勋有爵,位在你我之上。”
“失敬失敬。”张骞吐吐舌头,目光转悠至坐在二舅身边大啃特啃那些奇怪水果的我,“这位是?”
“我外甥,霍去病。”二舅伸出胳膊肘环上我肩头。
“外甥?我还以为是青弟的儿子呢,跟青弟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骞收回手指,呵呵讪笑。
“十几年前的样貌我自己都不记得,子文兄如何记得?”二舅说着,不客气地将张骞面前那一盘粘牙齁甜的绿色颗粒挪到我眼皮底下。
“谁能忘掉当年上林苑里玉树临风的建章监。”语毕,张骞忽地四处张望,“哎对了,王孙怎么没来?”
话甫一出口,先前老友相见一派和乐的气氛,突然之间凝固。
大姨夫叹了口气:“韩嫣的情况,子文自己去问陛下比较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去长佩
第52章 52 期门
两道寒光闪过皑皑积雪。
“再不专心,小心伤到看客。”二舅收剑,换上一副严肃面孔教训道。
“我没法专心。”哪怕目光只从剑锋上移开微小的距离,眼前便全是那个令我头晕目眩的耀眼身影,脑中止不住地描绘起对方衣料下紧裹的矫健身姿。我现在特别后悔没能早早开窍,勇敢向二舅剖明心?1" 大家都爱霍去病_卷一20" > 上一页          23 页, #蛑卑谆钅敲炊嗄辏朔涯敲炊喔雠闼裙姆缁ㄑ┰拢砉敲炊喔雠闼垂娜漳盒浅健?br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我们有的是腻在一起的时间。
“在府里头看你们练剑,比去茶馆听戏还过瘾啊哈哈。”张骞腮帮子里塞满了炭贴肉饼,边咕哝边腾出手来鼓掌,“昨日我刚听完一折戏,叫《长平侯大战白羊王》,今天就看到真人出演,不错不错。”
“张伯父打得真是好比方,小侄需要套一对羊角在头顶上,好出演白羊王么?”我翻了个白眼,剑身随手往张骞面前一丢,斜插进泥地里,吓得他一激灵。
“不练了,改下棋罢。”
张骞撩起衣摆揩去手上的油渍,嘿嘿一笑:“孛子棋还是算了,下不过你俩。等伯父吃完,咱进屋摆场说故事。”
炭火劈里啪啦的燃烧着,堂上之人口若悬河。
“大宛国王给了我一匹双峰骆驼,两匹好马,然后我就继续向西走,翻山越岭,走到一个叫做康居的国家。这个国家的都城完全建在一个戈壁上,周围都是沙漠,城中央有一口很深很深的井,通往一个很大的地下湖,长年不会干涸,因为一旦干涸,这个国家的人民就全完蛋啦。我下去看过这个湖,阴森森的没有光亮,冷风从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洞穴透进来。当地的人说这种漏斗一样的地下湖,其实通往地狱,康居国王曾数次送潜水好手下去,想探知湖水的源头,至今没有一个探到底的。”
“哇!”周围一圈星星眼,崇拜的表情。
“我在康居一打听,才知道大月氏国的族人被匈奴右贤王驱逐,已经迁往更西头的地域。然后我就继续向西走啊走,结果走到大月氏那儿的时候,他们已经新立了一位夫人为国王。这位女王皮肤像麦粉一样白,顶着满头金毛,卷卷的像海上的波浪一样,眼睛有杏子那么大,鼻梁像小山一样高。”张骞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从我毕业到去期门军报到的这段闲余时间里,正巧赶上张骞在长平侯府上开故事会。早在二元二年,天子以为离开六年的张骞已经葬身大漠,兴建北宫时,不小心把张家老宅也划进了拆迁范围内,于是二舅爽快地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张氏一行。
张大夫每次开讲,必定若干旁听者,今天来府上旁听的大多是小不点儿。我之前在宣室殿听到的版本里,张大夫还顺便比划了一下大月氏女王的丰胸腴臀。
“原来这才是子文不想回来的真正原因。”天子听了以后半开玩笑地打趣。
他们讨论这一段时,我特意瞟了一眼角落里狂记笔记的司马迁,果然书呆子的脸蓦地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唉,这人实在容易戏弄,未免有点无趣。
“大月氏国那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瓜果点心,葡萄干是我最喜欢的,甜瓜是我爹在西羌地里亲手种出来的。”张公子说着匈奴口音的汉话,热情地将带回来的零食分给众人。
“棉儿,记得给你卫叔卫婶留点。”张骞叮嘱完儿子,继续娓娓道来,“大月氏西南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国家,叫做大夏。可惜,大夏国王已经抢先咱们大汉一步,给了女王一块水草肥美的土地安居乐业,那些大月氏人已经不思故土,不想找匈奴报杀王之仇了。”
后面的故事我已经听张骞讲述过,他在大月氏停留长达一年,始终不能圆满达成使命,只好返回大汉;结果走错路,又被降匈的羌人捉住扣押两年,直到伊稚斜篡位,匈奴各部陷入混战,他才趁乱携家眷逃回大汉。
天子听完张骞的汇报很是开心,立刻赦免张骞的夫人和子女,并任命张骞为太中大夫,负责归整西域资料。此外,天子念及匈奴向导堂邑父十三年来一路随行,忠心护主,宣布去除堂邑父的奴籍,封为奉使君,恢复本名甘夫,所以甘夫现在也跟着张大夫住在侯府里头。
东厢客房全被客人占据,我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西厢,二舅卧房的隔壁。不过说实话,新房间除了堆放我那些杂七杂八的行李,一直就没派上过用场。
“去病,舅父跟你商量个事儿。”伏在我身上的男人犹豫再三才开口,“能不能控制一下,小声点,你叫得实在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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