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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y 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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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伉小嘴撅得老高,指着我忿忿道:“阿娘说,表哥是拆散阿娘和阿爹的坏人。”
寥寥一句童言稚语,令我屏息,无法挪步。
“算了,伉儿,”二舅拍拍卫伉的头,“去找你棉哥玩吧。”
“好咧。”卫伉开心地搁下毛笔,一溜烟跑出房门,不忘回头丢给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回来啦?”二舅站起身。他今天身着一件浅黄色中衣,前襟和袖口被乱涂乱抹的卫伉蹭上几笔墨汁,十分显眼。
我抿了抿嘴唇。
面前立着的是我日思夜想的舅父,我期待他像从前那样伸开双臂,以结实的拥抱和热烈的亲吻迎接我的归来。上林苑里的许多个寂寞夜晚,甚至龙榻上被人拥着入眠的那些个时辰,我已经在思念中煎熬了很久,久到我差不多快忘记自己的存在。
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显然,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对不起,我没想到伉儿会说那种话。是我没管教好他。”男人杵在原地,柳叶眉一路向下弯去,目光游离,手足无措。
心脏忽然被狠狠揪了一把。
“舅父,您无须道歉,伉弟说的是事实。”顺手落下门闩,我大步走过去,推着二舅倒向榻上,望进那一双如秋水般忧郁的星眸,扬起唇角,“既然我已经成了坏人,那就坏事做到底罢。”
发簪不知何时已被抽去。二舅骨节分明的欣长手指插进我的发间,轻轻捧住我的后脑勺,将我带向他。我攥住那双温暖而略带粗糙的手掌摁回他的身侧,贪婪地吮吸男人残留着草原苜蓿气息的体香,直到对方口中止不住溢出点点滴滴浅喘低吟,仿佛这样就可以同他一起,徜徉于雁门关外的青山绿水,聆听阴山脚下的胡骑嘶鸣。
心中蕴藏已久的眷念随着唇齿间的热度爆裂开来,肢体碰撞而掀起的欲望像潮水般将我没顶,连日来疲惫不堪的身躯和忽然之间遭受的痛苦委屈,凝聚在纠缠相扣的十指指尖,渐渐冷却。
苏葭也许不知道,在我眼中,她才是横插在我和舅父之间的那堵墙。她更不知道,曾经当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时,我是多么讨厌她,憎恶她。每次她离开,我都希望她能消失再不回返,只是在那之前我发过誓,无论二舅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他,不离不弃。这当中,也包括迎娶二衿娘。
那可笑的“争夺”,只存在于苏家二姊的假想之中,她才是后来者,二舅恐怕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决定娶她过门的原委。现如今二舅已经在她与我之间选择了我,我再没有必要退让已属于我的男人。
可是,沉浸在幸福中的我,竟然忽略了另一个因素——我们之间,还横着一个卫伉。甚至,可能还会有不疑表弟,以及襁褓之中的小卫登。
去朔方的途中韩说留下的那些疯狂话语,突然在我耳边炸响。子嗣什么的,对身居高位的二舅,显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
“快吐出来!”二舅慌乱地伸指进我喉间抠弄。
“迟了,已经咽下去了。”被抠到连连干呕,我奋力推开他。此刻若取来桌边的镜子,镜面彼端我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下颚被挑起,温柔的吻接二连三地落至唇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我,于吮吻的间歇中不停喃喃细语。
***
醒来时,屋内灯火昏暗,已换上浅青色中衣的身影背对着我,正执了竹棍撑开窗棂。初夏的夜晚,窗外幕色深浓,万籁俱寂。
“已经很晚了吗?”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吓我自己一跳。
“子时已过,先吃饭吧。”盛着温水的杯子被递到手中,二舅打开桌上的食盒,香气扑鼻。
“吃慢点,整盒都是你的,没人同你抢。”
“我好久没吃到这个了,谢谢舅父。”我一手举着北街小铺的油煎肉包子,另一手抓起我最喜欢的饴糖点心。
风卷残云一般留下空食盒,我打了个饱嗝。二舅探手进桌上的水盆,试了一下水温。
“还凉着。”他用巾帕蘸饱水,折起来递给我,“搁眼皮上敷会儿,肿成这样子,明天肯定没法出门见人。”
“明日休沐,我赖舅父房里不走了便是。”
“行,都依你。只要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有舅父在我就不无聊。”我伸手捞住男人的手腕,将他带向自己,重新躺回榻上。
唇齿间的缠绵暂歇,寂静中,远处传来马儿喷鼻的声音,想是家仆在喂夜草。二舅侧耳聆听片刻,似乎忆起了什么。
“听说我去雁门的这阵子,又有两名兵士为了你大打出手?”他问。
“是。”想起这件事,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匈奴小子被赵信那么一吓唬,显然不想再回胡骑营,然而他没有资格呆在建章营,骁骑营有昭平君他更不想去,于是灵机一动,自告奋勇要跟着我做亲兵。可这样一来,之前派给我的那名亲兵顿时火冒三丈。
“咱俩比武,以你擅长的剑做兵器,谁赢谁说了算。”匈奴小子胸有成竹地建议,而且他说到做到,确实当着许多人的面把对方给打趴下了,于是被不依不饶的亲兵顺利地闹到了公孙敖那里。
折衷的法子公孙敖想了很多,最后他选择把匈奴小子也塞进建章营。恰好第二日春狩,天子一眼瞅见仪仗队里这个外族家伙,当着众人的面把公孙敖好一通呵斥。这事儿就像滚雪球一样越传越诡异,几日后,全上林苑都知道我霍去病把一名匈奴小王弄进了皇家亲卫。
“老敖敢放人进建章营,估计也是想起了当年的事。”二舅撩起我垂落的发丝,模仿着公孙敖沮丧的表情,“他特别委屈地同我哭诉,‘兵营里争风吃醋不是没有,只你们卫家特别多。’”
“对了舅父,我很好奇您当年在建章营骑时的经历,您给我讲讲行不?”听到二舅提到过去,苏葭卫伉什么的瞬间被我抛之脑后。
“行啊,”男人伸出胳膊肘环过我的肩,开心地笑道,“只要去病乐意听,我能讲一整晚。”
第55章 55 偷袭
夏季里日头正盛的时候,天子大驾前往甘泉宫避暑。往年多次被捉去骖乘的我,今年终于可以作为卫队的一份子,迎着日光随众人骑马北上。
不过,帝王骖乘的席位,从来也不缺人。
司马公子尾随陛下从御辇里钻出来的时候,颧骨上多了些可疑的红晕。昔日的司马郎官,一副少不经事的模样,三言两语便可以把他撩拨得羞愤不已;半年不见,今日的司马侍中,身姿愈发俊秀硬朗,眉眼间亦多了些成熟的风情。他抬头望了一眼卫长公主身后恭迎大驾的陈妍,随即迅速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加快脚步匆匆跟上天子的步伐。
看来,这家伙真的对我妹妹起了心思。可惜,茂陵邑多的是仕官大户,陈詹事家性格泼辣的宝贝千金,未必能看上太史令家长子这等绵软可欺的性子。
狩猎时,众人仿佛都有些心不在焉。薛泽丞相从京城快马递来消息,那个全身金灿灿、整日里招摇过市的太子于单,前些天突遭毒手,死于非命。凶手当场被捕,果然是伊稚斜单于派来的刺客奸细。
“这个伊稚斜,够狠!为了斩草除根,居然一路追到我大汉京都。”再次射空,惊走一头牝鹿,天子叹道。
“陛下,是时候下决心宣战了。”大姨夫小心翼翼地建议,“之前伊稚斜因为恼怒于单降汉,已发近十万兵马踏我雁门三郡挑衅;如今匈奴太子死在咱们大汉境内,只怕伊稚斜会以此为借口,打着为太子报仇的旗号,统一匈奴各部,形成对我大汉北境军民的极大威胁。”
“子叔,朕何尝不是这样焦虑,这甘泉宫朕也睡不踏实。”天子皱眉,收起手中弓箭,“可是,匈奴王庭并非想打就能打,且等仲卿从北境回来,朕再与众将仔细商议罢。”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甘泉宫北的建章营地里。
帐内传出啜泣声。
掀开帐帘,匈奴小王子仆多正试图把自己囫囵个儿蒙在被子里,可惜他身板太长,被单另一头露出一截小腿,和那双略有皴裂的赤脚板。
“你先去吃饭吧,这儿有我看着就好。”我示意一旁手足无措的杨仆。
大男孩渐渐停止啜泣,从被窝里露出两只带着水汽的乌黑眼珠子,浓密纤长的羽睫上沾着些许泪滴。
“怎么是你?那个亲兵呢?”他转着眼珠四处张望。
“他见不得男人哭嘤嘤的样子,早走了。”我揶揄道。
“谁哭嘤嘤的了,我只是在回忆小时候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有些触景生情。”仆多胡乱抹了一把脸,破涕为笑。
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那太子于单是你什么人?”
“我堂叔。”仆多吸了吸鼻子。
短暂的愕然后,我揉了揉他露在外面的脑袋瓜。这个被昭平君的喽啰们私下里痛殴的家伙,还真是匈奴王庭的人。
“节哀顺便。”
手腕突然被抓住,下一秒,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单,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被军褥紧紧束缚住的感觉非常不妙,更何况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被笼下的青年居然□□。
“去病,让我抱你好不好?我现在很伤心,需要你的安慰。”仆多小王子的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盯着我,手指却不安分地到处揉捏。
“自己解决。”我伸出五个指头,将那张凑过来吻我的脸摁回榻上,迅速钻了出去。
***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暖阳高照。
“……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故圣人之用兵也,若栉发耨苗,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杀无罪之民,而养无义之君,害莫大焉;殚天下之财,而澹一人之欲,祸莫深焉……”
岸头侯张次公将军在台上滔滔不绝,我盘腿而坐,面前摊着那本熟悉的《兵略》,心思已经从竹简上飘开,越过营帐外盛开的一丛丛迎春花,越飘越远。
上林苑内,漫山遍野,旌旗飒飒。建章营诸汉骑编入骁骑营,随着步兵营鱼贯而入建章宫外的广场,阵列以待。
经过深思熟虑,汉军决定停止休战,主动出击,而今日便是为了出兵所做的模拟演习。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期门军军演,以往我总是以看客的身份坐在高台之上,今日我作为骑兵的一员,同众兵士一起矗立在这浩瀚广场上,只希望一年来艰苦训练付出的汗水辛劳,能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汉军必胜!”阵前一将振臂高呼,其人银甲银盔加身,手中长剑直指天空,乃汉兵营统帅苏建苏伯父。
“必胜!必胜!”汉军步兵、骑兵、车兵阵列中同时爆发出整齐的呼号,一浪高过一浪,我也被群情激愤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举起了手中的紫杉弓。
“紧张吗?”仆多偏过马头蹭到我身边。今日大风,风声盖过了他的话语,只能通过口型辨识他的言辞。
“你才紧张。”我朝他做鬼脸。不过说实话,除了对演习的期待和满腔的激动,作为一名汉骑,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表现如何,多多少少会有些忐忑不安。
对面的胡骑营依旧寂静如初,只听得马儿啾啾嘶鸣。隔着营门的缝隙,赵信将军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攥紧马缰,手握弯刀,在胡兵阵前不断来回走动,想是在交待最后的事项。
抬头遥望建章宫,那里帝王已经落座;主帅一身孔雀蓝色铠甲,伫立于宫阙之上,手中的金熊符节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倏忽间,对面胡骑营已是营门大开,赵将军一声令下,轻甲骑兵打头阵,胡服骑兵殿后,潮水般向着汉兵营涌来。
符节一出。挡在汉骑阵前的三排强弩步兵,配合盾兵轮番上阵发射出如雨般的弩矢。
“这是步兵营新配置的双矢并射连发弩,脚踩上弦,适合平射。”武器装备课上,苏将军曾拆解开弩身上方的黑匣,向众兵士展示连弩中躺着的一排银闪闪的弩矢,“弹槽里可以一次装载二十四根弩矢,上好膛带着走,用这个射对方轻甲骑兵的马腿、马肚,迫使对方被动落地成为步兵。匈奴骑兵不擅地面短兵相接,而步兵恰好是我汉军的优势,如此一来我们汉军便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
符节二出。只听一阵嗖嗖之声,我背后的步兵车兵阵列,每人从箭筒里迅速抽出箭矢搭弓,但并不瞄准,而是齐齐指了天际,射出道道弧线,箭雨纷纷落向对面胡兵阵营。
“精准打击?那是你们骑兵的任务。战场上步兵弓箭手讲究速度、射程,因此后排步兵采用的是对空抛射。”苏伯父执了炭笔,边画示意图边介绍道,“步兵密集的箭雨,既可以为你们骑兵冲锋做很好的掩护,也可以有效对付位于匈奴兵阵后排的无甲骑兵。”
箭雨稍霁,转眼间,敌方的骑兵如蝗虫般奔至眼前。
抬头望去,建章宫台上的那个蓝色轮廓,正高举手中的金色符节。
号令随时可能响起!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燥热感忽地由下腹直直升爬上脊背,我屏住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弓箭。
符节三出。
“杀啊!”我一夹马肚,紧跟着骁骑营的士马冲了出去。
即使只是一次演习,浴血厮杀的气氛也无比真切。稍远的时候我还能搭弓上弦,默默数着我射中的敌人,当千军万马抵达面前几丈远的距离,就只能迅速抽刀拼剑。我记得小时候我会梦见被高大的敌人俯视着,被环首刀兜头劈下;然而今日,举起手中长剑的我突然意识到,骏马背上的我已经同敌人一般高低,平起平坐。
只有这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呢。
铁剑与环刀相碰,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此时此刻,目光完全无法从对方挥舞的兵器上抽离,只能凭着余光扫到的对方军服辨认是敌是友,手中按照平日里训练时所熟悉的技巧本能地格挡突进,没有任何时间与心情去关心交手的人到底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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