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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幽香——by摇摇柏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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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柏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怕这把剑,还是怕自己怀中的这个孩子。
他顺利并且顺手牵羊骑了两匹马,一路硬闯跑出北门。
在一片树林里面看到那个人和三个孩子"井柏然,你连个胡子也不贴一撮?"。
"我长得泯然众人啊,"井柏然笑笑,帮忙提着小孩子上了马,早都吓呆了的孩子,也忍不住好奇地"哈"了一声,"不像你乔任梁,长得倾国倾城。"
"你干嘛拦着我杀那个狗官?!"乔任梁说"现在我们去哪儿?"
"你现在已经是军中的人了~"井柏然说,"你以为你易容了,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
脸虽然变了,可是功夫身法,又哪能瞒过细心的人。
乔任梁心想他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这狗官草菅人命居然要当街烧死孩子,不杀心里的确不爽。
"这之前十几城都已经瘟疫弄得十室九空了,这伍祠城居然还满满的,和他们城门紧闭不让一人进来有关系。"井柏然说"我看我们还是快快离开。"
......
二人缓缓而行了几日,孩子竟然都没有发病,却也无人愿意收养。
瘟疫像巨大的恐惧,罩在人们心头。
让人们竟能围观活烧孩子。
让人们抛妻弃子
几乎人人都想过自杀,但在瘟疫面前一个个都惜命得要死。
甚至不惜去杀人。
......
直到第五天上,二人才找到一间寺庙,肯接受几个孩子,把他们托付进去。
......
二人走出来,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一路上尸骨遍野,黎庶遭难的情景,让他俩都有如千斤巨石压着胸口。
乔任梁打着马狂奔在平原上,
井柏然丝毫不示弱,也纵马风驰。
马并不是多快的马,但二人都只是觉得烈风撕着胸膛才能稍微减轻心中的悒郁。
直到傍晚一起分吃干粮,两人才说话。
......
"你不是在京城么?"井柏然说"怎么跑来西南?"
"我被贬了。"乔任梁说"跟你说你也不懂......"
"......"井柏然慢慢纵马前行,"李易峰呢?"
"哼......"乔任梁说"他一个多月前就入蜀了,连点消息都没有,死了算了。"
"哼~"井柏然也学他一哼,心想大概李易峰是回了唐门了。"我看你是听说中原蜀东瘟疫就担心得要死才跑来的吧。用不用我带你去唐门啊?"
"我才不去。"乔任梁坚定地说,停在原处。李易峰应该是回了唐门了,他心里也知道,世上让他那么辗转反侧几日不睡又终究留下字条而出走的,估计除了张殿菲不会有第二个人。自己来到蜀东已经是暗骂自己发贱,还去唐门这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么?
井柏然没停步,仍是轻勒着缰绳慢慢地向前走着,夕阳在山,余辉微暖......
看来,又要说再见了。井柏然心下有些失落,抬头看着枯藤老树昏鸦良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古道西风瘦马。
马上却没有人。
乔任梁摔在地上,四肢抽动,左右翻滚。
井柏然马上跳下马去,抢到乔任梁身前,看他眼睛都翻了,一把扯下他脸上假面,就看见他脸白得跟纸一样。
井柏然的心咣一下子砸了下去。
路上无数次看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倒地翻滚不久气绝身亡的无数人影一下子冲上脑海。
井柏然抱起他就运了全力往前冲去。
乔任梁微微睁开眼睛,手推过去。"井柏然,你别管我你赶快走......"看着自己的手,手指都微微发黑。就知道,那一幕幕突然倒下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你别昏过去。"井柏然说着,紧紧搂着他,乔任梁的脸上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颜色,身上抖动,咬着牙关。
......
是瘟疫。
原来武功再高,也比不过瘟疫。
"你有这份心......我已经......"乔任梁说"......做到这步行了,别一错再错了。"
井柏然没有马上跳到十米之外,而是抱着他狂奔,已经让乔任梁很感动了。
"你少说话,挺着别晕过去。"井柏然知道这瘟疫身上剧痛,大多数人都是疼晕未死,但是人们害怕被沾染所以马上躲开不理,甚至有很多直接就把人扔在路边,不知道多少人倒是冻死在路边。
......
井柏然抱着他跑着,看着他强咬牙关忍着疼痛。恨自己武功虽高却毫无用武之地,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不过武功高,还是有用的
比如说打人~
桓城本是新进壮大,影响遍布三省十六州的柳刀门的总堂所在地。
所以当井柏然抱着一个明显的瘟疫病人跑进城中还算不小的一个酒馆的时候,一下站起了五个人,四个手按着刀围上去,一个人转身溜出店报告去了。
井柏然根本没管,进去就冲进厨房m
踢开正在炒菜的师父,把乔任梁放在火炉旁边躺着,
直接打碎一瓮酒,就撕掉他衣服洒在他身上,用手捧着微运内力,急速地搓动。从腿,胳膊,身上~他身上已经有几处明显的肿了起来,浑身不自觉地抖。
旁边的厨子看这架式哪还敢逗留片刻,一眨眼都没了踪影。
只听门口几声响动。
"啊......"
"呃......"
几个人影已经倒在门口。
井柏然回头看了下,手下丝毫没停"你......干嘛要他们性命?!?你现在怎么这么狠毒?"
那四个人都是被碎瓦片直接击中的头部,鲜血满溢,瞠目倒地。
乔任梁本来就浑身剧痛,冰冷难耐,其实这些对于他习武之人并非不能忍受,不过受伤中毒知道忍耐还有用,可是瘟疫发作,就知道离死只有一步之遥,却是让人觉得难过非常。
眼见那四个人明晃晃地踩了方位进来直奔井柏然,自己费了最后的劲儿帮他忙他不但不领情,还怒骂自己,手下也是加了劲儿,正好还是在他臂下肿痛非常的地方。乔任梁使劲儿抽了几口气,幽幽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要死了,拉几个垫背的,你管不着......"说完就吐东西......眼前一片昏黑。
井柏然马上给乔任梁灌酒,乔任梁喝了两口又吐了,睁了眼睛"你别碰我......你快走吧......"瘟疫之可怕,刚才还座无虚席的饭馆现在已经里外没有一个人了。
"不行......"井柏然说"你不能死......"
"你说的算么?"乔任梁被井柏然搓的地方还勉强暖和,但另外的地方就冷得要死,恨不得蜷成一团让井柏然握着。"我死了谁在乎啊......"
"谁在乎?"井柏然动作极快,"你死了李易峰和大君会把我煮了的......"
"哼......"乔任梁挤着冷笑了下,谁知一下子咳嗽了起来。"你......既然......咳咳......不在乎......不用......咳咳咳咳......陪我......送......咳咳咳咳死......我......咳咳咳咳咳......"
井柏然手捧着酒在他胸前顺着搓动,转眼酒就干了"你别说话了......"
却见乔任梁咳得吐了口血,闭过气去。
井柏然猛敲他胸口,吐口痰血,却还是没有气息。他掰开他嘴吹起进去,又捶胸口,如此这般几次,乔任梁才又有了呼吸。
"你醒醒~"乔任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疼醒,还是被井柏然咬醒的,在他轻轻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井柏然近在咫尺的脸飞速地退去,他无力地又闭上眼睛,浑身冰冷。"你别找死......"
"你不能死......"井柏然几乎把乔任梁身上的衣服都扯光了,他身上热得出奇,又白里面透着黑,让人看着心纠着疼......"......天下人,我最不希望你死。"
从第一次见到,明眸皓齿的青年在高台上灿烂一笑说"我要名扬四海"的时候,井柏然突然觉得自己眼中灰色的江湖突然被抹上了一道曙红。
即使抓不住,却是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让人抹杀的。
乔任梁突然觉得想笑,原来是这样,电光火石间想到当日断剑崖,怪不得当时让他放手,原来......"......要我活?你好跟大君同死么?......"乔任梁的声音几乎细如呼气......而呼吸的力气仿佛也被这句话用尽......
井柏然的嘴凑上来,强吹了一口气进去,乔任梁的眼睛半睁半闭"......你再这么做......恐怕要和我同死了......可怜大君......他......"
井柏然微微一愣,想到王传君的样子,大君现在应该在天山吧,如果自己死了,他不知道有何感想。算了,就是他也会这么做的......
"你不能死......"井柏然手下速度丝毫不减"你还没名扬四海......"又俯下身去吹气......
"人们现在只记得你是金刀门的细作......"
"你别死......你还没达成那个心愿......"
"你别死,我最在意你了......"
"别晕过去,要死我死,你别死......"
"我陪你死,大君就孤独一生,你舍得死么?......"
......
乔任梁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又痛又冷又难受让他连喘气都觉得是负担了,却每到觉得自己不行了却又被井柏然灌气或者下手加重而弄醒,他气若游丝地动着嘴,连发声都没有力气,却一直没昏死过去......
鼠疫发病的时候,病患都受不了折磨,最后晕过去解脱了,而往往晕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乔任梁不舍得,不舍得这个世间,他知道井柏然说的对,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想干还没干。
他也不舍得,不舍得晕过去,他想听更多,想听他井柏然还能说什么。
最在乎我?看我要死了骗我的吧?
~我不能死啊,乔任梁朦胧中在大叫,而其实,他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
乔任梁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道井柏然在这一段时间是怎么守着这个有火炉和酒的厨房的。
不知道井柏然给自己喂了又点穴强迫自己咽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井柏然开始唱剧了
他唱的这是哪儿出啊?......
这到底是他唱得,还是阎罗殿迎接我的锣鼓啊?
......
乔任梁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竟然不那么冷了,也不那么疼了
难道我没死?
瘟疫会出现漏网之鱼么?
......
乔任梁昏昏睡去,
原来刚才的确是幻觉,大概我要死了吧......
......
"乔任梁,你快拉着我!!!快拉着我!!"
井柏然的眼睛明晃晃的,比万丈深渊更刺眼......
......
"你别跳下去!!!"但他却松手了......!
乔任梁猛然醒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醒了,身上还是隐隐作痛,却不冷了,
井柏然正面抱着他,手运着内息游走在他后背穴位上,四周都点了柴火,热得密不透风。
"你醒了啊?"井柏然冲他微微笑了下。
乔任梁把头搭在井柏然肩膀上,说"那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井柏然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不用那么快跟我撇清......"乔任梁仍是虚弱,但因为身上痛楚减退,言语却自如了。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井柏然把乔任梁放在地上"所以我坚信你必然不死。"
"是你狼哭鬼叫太难听了......"乔任梁说"比那阎王殿的鬼还难听,我走错边了好不好......"
"看来你是真好了......都有空说我了,"井柏然语气轻松,"爷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乔任梁的脸色已经不是灰白,而是发黄却带了几丝血色,身上也不烫,几乎不抖了。看来应该真的过去那个劲儿了。
井柏然明知道外面有柳刀门的人把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还是禁不住倒头歇一会儿。
转眼却睡死过去。
乔任梁这才审视自己的处境,几乎什么都没穿被裹在一条被里,当下骂了好几句,这不都被看光了么......
虽然他也知道,瘟疫者的衣服都要被烧了的。
乔任梁发现井柏然的袄袍铺在自己身下。他穿一件薄衫侧着身子呼呼大睡,一只手习惯性地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于是他把井柏然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也躺下去给他盖上被子。离近一看发现井柏然脸色还真是差,颧骨已经削突出来,眼圈像染着墨晕的白宣,皮肤也满是烟灰细纹,到底自己半昏半醒了多久,他怎么憔悴到如此?
想他井柏然那不断地搓擦,又说话,又唱戏,又喂吃的,还得应付柳刀门的挑衅。
柳刀门甚至出动了人钉了窗户要把他们和酒馆一起烧了。
后来那钉门窗的木头都成了柴火,柳刀门的人在井柏然劫持了他们三当家的之后,不敢再贸然行动,都远远的在外面守着......
而如此以来,井柏然竟然五六夜没有合过眼了。
乔任梁这时候看见墙角被绑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三当家,转念一想也猜出个十之七八。再看井柏然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感激还有一些莫名的情义~这股情义,从三年前比武大会的一眼,到他看到井柏然在李易峰意欲挑衅时候突然腾空跳出来,到寒冷山洞中更冰冷的滑过的手指......一直暗流涌动有增无减。
他要抱过去,刚要松开被拉着的手,井柏然就在朦胧中皱了眉头,好像努力地要睁开眼睛。
乔任梁连忙握回那手,自己凑近用另一只手搂上井柏然,缓缓亲着他的眉心,眼眶,颧骨,脸颊......都是烟灰......而且井柏然身上真凉啊,却不知道这几天几夜给了他多少温暖。
乔任梁慢慢地一毫一毫地亲着,他现在丝毫不怕连累井柏然了,如果他死那我也以死相报好了。
井柏然沉沉地睡着,动都没动一下......
待到他吻到井柏然的嘴,熟悉的味道......自己没饿死渴死憋死闷死都是靠它,他用舌头抵开他嘴唇,刚要深进去
却听井柏然突然含糊不清地说"大君......别闹了......"
乔任梁整个身子突然就僵了,停了良久,缩了回去。
井柏然在梦中十分自然地伸胳膊搂过乔任梁。
乔任梁窝在井柏然的胸前,默默无语,脸颊一片晶亮。
井柏然的前襟被打湿了一片,只是他在睡梦中全然不知。
梦做的一个接一个,各种人的脸争相出现,异彩纷呈。
从大漠沙如雪,到燕山月似钩,
从烈火烧身若等闲,到醉卧沙场君莫笑。
......
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马上,往天山派方向驰骋。
"你没杀了那个柳刀门的老三吧?"井柏然靠在乔任梁身上,抻了个懒腰。
"他们死有余辜,柳刀门什么东西~"乔任梁说。
"哼~"井柏然冷笑一声,不过却知道他这么说,估计并没有大开杀戒。"你现在这是去哪儿?"
"......"乔任梁沉默了一会儿,说"跟你回天山吧......"
"回天山?"井柏然说"怎么回?
乔任梁心里又一片凉,是啊,"回"天山,自己已经被赶出天山了,何来"回"字?
"去哪儿用我告诉你么?"井柏然突然直接跳下马去。
乔任梁一勒马,"井柏然......你!"
"谁对你最好,你应该去哪儿,"井柏然对着他的眼睛说,面无表情,神情严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乔任梁说着,却没动地方。谁对我最好,我当然知道,舍命相救,无怨相随,但是......但是为什么我心中有"但是"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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