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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 番外篇完本——by 明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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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卫依言转了个身,抱着她走去广平王的卧房。
避开周围的仆人,才刚转过一个拐角,卧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恰好和她们面对面。
崔氏骤然放松,裙子的血色又深了几分,“俶郎……”
“四娘?”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李俶一愣,伸手接过崔氏,“你怎么不在崔府?”
“有人害我……我身边的人只有奶娘可信!”崔氏咬着牙字字刻毒,“快……我要生了……”
李俶抱着她转身回到卧室,叫来心腹,整个王府顿时忙了开来,连送崔氏回来的隐卫离开了都没察觉。
苏寂闲和陆泠风早已回到国师府,陈月还在折腾药材,买回来的零食便放在她房里等她忙完了再去吃。
大晚上吃零食什么的,苏寂闲可不担心陈月会变胖,他还觉得陈月太瘦了应该再胖一点才好。
时间还在,他并不打算这么快歇息,便先去了书房处理事情,才刚进去不久,便有人来回报,有客来访。
“客人?大晚上才来拜访?”苏寂闲皱着眉,刚洗完澡只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袍,半湿头发披散着,搭在肩上,侧眸看来的姿态让人心里重重一撞,莫名有些慌。
一身深灰短打的侍卫奉上一个小玉牌,“是,他说主子看了这个就会知道。”
陆泠风接过玉牌,送到苏寂闲面前。
玉是上等的黄玉,虽说贵重却也并不是很稀有,上头的雕纹倒是有点讲究。
苏寂闲摆摆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请他去偏厅。”
“是。”
苏寂闲从软垫上站起来,张开手臂,陆泠风把深紫色外衣给他穿上,细细掩好领口。
“别收这么紧,热。”他皱着眉扯了扯领口,露出一小段漂亮的锁骨,然后戴上面具,穿上木屐,走出书房往偏厅去。
陆泠风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冷触感,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紫檀木屐踏在回廊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极有规律,与花草丛中的虫鸣相映成趣。
偏厅虚掩着的门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一捧月光如水如纱,从门外流淌进来,撒在屋里玄衣人的宽大袖子上,绣纹暗光一闪,跳跃出隐约的金芒。
“建宁王。”
玄衣人闻言站起身,半个身子在灯光之下,脸庞轮廓犹如刀削斧刻般鲜明深刻,眉梢斜飞入鬓,双目深邃狭长,俊美得近乎霸道。
“入夜方才来叨扰国师,还请见谅。”他拱了拱手,待苏寂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才落座。
“无妨。建宁王这般来访,所为何事?”
“攸关大唐安危之事。”李倓的身影再次没入黑暗,声音低沉厚重,又有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贵华丽,“胡儿野心勃勃,圣人却一叶障目。我观国师亦是忠义之人,便斗胆前来,请国师相助。”
“哦?”
“胡儿如今身在京城,并未带多少兵卫。若是能将他软禁在京,瓦解其势力将简单许多,国之危亦可不费兵卒而解。”李倓道,“据我所知,杨丞相已打算递折子请圣人软禁胡儿,若是国师也在圣人面前说上几句,想必此事更有把握。”
苏寂闲沉默,冰凉的手拢在袖中,安静得宛如一尊精心雕刻打磨的玉雕。深紫锦衣顺着他柔和流畅的身体轮廓倾泻而下,铺在软垫上,好似连这漫天的夜色也是从此中流淌蔓延而成。
他在思考。
安禄山的洗尘宴上,杨国忠和李倓都没有去,颜真卿的刺杀似乎他们也没得到消息,并不知道安禄山在华清池中遇刺。
这场刺杀若是成功那便再好不过,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失败。安禄山不可能不趁机向玄宗讨巧,若是此时向玄宗上书软禁安禄山,恐怕反倒会遭到玄宗的猜忌。
但是正如李倓所说,如果能把安禄山留在京城,很多事都会变得更好处理。
啧,真是麻烦。
面具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苏寂闲慢慢转动着食指上的银狐戒指,指腹在戒指上轻而缓地摩挲着。
李倓也没再说话,同样安静坐着,等着他的答复。
“建宁王今日没有进宫吧?”他忽然开了口,说的却不是李倓想象中的回复,“你知道今日宴上,安禄山没有准时出席吗?”
李倓一愣,凝眉思索起来。
苏寂闲静静看着这个大了他十岁,但按血缘辈分说却是他晚辈的男人,又说了一句:“我离席之前,曾看到几个……行踪略有诡异的梨园弟子。”
李倓顿时明白过来,心念电转,忽然起身拱手一礼,“谢国师告知,我方才的请求,想来国师已有考量,是我莽撞了。我先行告退,打扰国师歇息万分歉疚,改日再正式登门赔礼。”
“建宁王客气了。”苏寂闲抬了抬手,辞色淡淡,稍嫌冷漠,却也是云镜国师一向的态度。
李倓没再多留,取过斗篷披在身上,将兜帽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转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浓重夜色中。
苏寂闲在偏厅里又坐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觉得有些疲倦,也没了继续处理事情的心思。
正要起身回卧房时,脑中忽然一沉,眼前有片刻的模糊,让他忍不住晃了晃。
“公子?”陆泠风一把扶住他,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腰,目光担忧,“不舒服了么?”
“……大概是累了。”苏寂闲解下面具,按了按眉梢,感觉头有点重,眨眼时尤其晕,索性闭上眼,“扶我回去,睡一觉就好。”
陆泠风俯身,一只手臂伸到他膝后,将他抱了起来。
苏寂闲躺在他臂间好似睡着,整个人一动不动,直到陆泠风抱他回到卧室,把他放在床上时,才突然颤了颤,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公子?”
他捂着胸口缓缓侧卧,纤瘦的身子微微蜷缩颤抖,“……痛……”
陆泠风一惊,迅速打开床头柜把里头的药瓶取出来,拔开瓶塞倒出一枚纯白药丸,俯身给苏寂闲喂下。
药丸入口即化,苏寂闲疼痛之余只觉得口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温温热热的,从舌尖流淌到胸口,一点一点把剧痛压了下去。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剧痛才被完全压下,胸口还有些闷,呼吸逐渐平稳,恢复到以往的轻缓绵长,只有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残留着方才的疼痛。
直到完全恢复平静,他才松开了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放在床面上。
看他疲倦得仿佛重病初愈的模样,陆泠风反复确定他已经没有大碍之后,又把手套脱去,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把手伸到他背上摸了摸,感觉他没有出汗后才给他盖上薄毯。
苏寂闲很快睡着,陆泠风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虚掩上门。
一个灰衣隐卫立刻从房檐下翻了过来,灵活的身影像只鹞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宫里传来消息,安禄山在华清池遇刺,受了轻伤,刺客逃出宫,正在抓捕。”
“果然啊……青蒿那儿怎样了?”
“一切顺利。”
“如此便好。先下去吧,公子已经歇下,待明日公子起身我再和他说。”
“是。”
隐卫一拱手,窜上屋顶,身影隐匿在夜幕之下。
陆泠风转身回到苏寂闲的卧房,走到床边,把试图爬到苏寂闲怀里的小狐狸拎起来,放到床尾,指尖在它脑门上点了点。
小狐狸仰头看着他,甩甩蓬松的大尾巴,委委屈屈地蜷成一个毛茸茸的雪白狐球,尖尖的脸藏在尾巴里,闭着眼睡觉。
看了看睡得格外沉的苏寂闲,陆泠风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又走到桌边点燃药香,接着便从暗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签。
那竹签似乎并不是单纯的竹签,至少看着材质和竹子不是很一样,在灯下流转出的光泽更像是什么的牙齿或骨骼。
陆泠风取下左耳的耳钉,在手指里捻了一下,细微的机关启动声无法传出。
黑色的耳钉在竹签上刻划着,刻下浅浅的痕迹,白色线条蜿蜒折叠出不同于中原的文字,不过半个手指那么大的竹签很快便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字。
刻完之后,陆泠风把耳钉戴回耳垂上,竹签则在白猫的项圈上细细藏好。
白猫端坐在桌上,仰着小脑袋把藏在雪白颈毛里的项圈露出了方便自家主人的动作,被他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后,才起身跳出窗口,踩着树枝跳上房顶,咻地跑远。
猫都喜欢乱跑,它的行踪并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也没人会猜一只猫跑来跑去有什么目的。
看着白猫的身影消失在此起彼伏的房顶之中,陆泠风轻轻关上窗户,留下一条不算宽的缝隙,这才脱下外衣在床边的软榻上躺下,闭上眼。
跑出国师府的白猫再一次出现是在西市一家酒楼院子里,院子最里头的房门半开着,一个肌肤细腻但不是很白皙的美丽女子在吃着小鱼干,旁边一只黑脸蓝眸猫吃着鱼味点心。
白猫从窗口跳进去,踩着灯柱跳上桌子,对着女子喵了一声。
“诶?球球?”吃着小鱼干的陆织眨眨眼,拽过手帕把手擦干净,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只有猫没有人之后,才把球球抱在怀里。
球球的尾巴上下甩了甩,扬起小脑袋。
陆织解下它项圈上藏着的东西,眯起双眼,对着光仔细看了一遍,啧了一声。
“泠风的要求真是奇怪……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难。球球你今晚留在我这儿还是回去泠风那里?桃桃可是很想你的。”
球球吃完桃桃推给它的一块鱼味点心,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一甩,跳上了窗台。
陆织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球球喵了一声,转身离开院子。
☆、第十九章
东平郡王府里,家仆脚步匆匆,神色惶惶。
主院卧室内,安禄山正坐在床上,抬着胳膊让人给他处理腰腹上的伤口。
他伤得不重,比外界传言中要轻很多。那五个伪装成梨园弟子的刺客原本就算不得多强,他一个人也足可以弄死他们,只是后来突然冒出的蒙面人比较棘手,若不是史朝义及时赶到,恐怕他的伤可不会像现在这般轻。
洁白绷带一层一层将伤口覆盖,绷带末端被细细收好,掖进绷带之下,看着完全找不到绷带头的痕迹。
贴身太监李猪儿给他穿上中衣,安禄山摆摆手,让人都下去,只留下两个儿子和严庄、史朝义。
“再过两日,我便回范阳。”安禄山接过大儿子安庆宗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神情有些阴郁。
安庆宗一愣,小心翼翼问道:“阿爹这是要起事了?”
“现在起事为时尚早,但不能不做准备……”安禄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史朝义身上,“朝义和我回范阳,你们在朝中,安安分分,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是。”史朝义俯身拱手,毫无疑义。
安庆宗有些慌张,忍不住上前一步到:“阿爹已经准备起事,为何不将儿子一并带回范阳?留在京中着实是太危险,儿子……”
“大哥!”安庆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话,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阿爹自有考量,我们只要听阿爹的话就好。”
安禄山深深看了一眼大儿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四人纷纷告退,史朝义去打理离京的事宜,和他们说了一声便离开主院。
严庄正要回自己房间,转身时看到安庆宗有些惶惶的面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住他们兄弟俩。
“两位郎君稍等,”他侧了侧身,和兄弟俩站到阴影里,躲避过于灼热的夏阳,“主子留两位郎君在京城,并不是要将二位舍弃,虎毒不食子,还请二位郎君不要误解主子。”
安庆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神情很是烦躁,“谁知道阿爹怎么想的……”
“两位郎君皆在朝中任职,若是和主子一起回范阳,圣人必然起疑。如今圣人宠信主子,即便是留在京城,二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可放心。”
“圣人宠信阿爹我不是不知道,但是、但是阿爹以后要……圣人震怒,我们兄弟俩留在京城还有什么活路?!”
“冷静,莫要着急。”严庄抬起手压了压,声音也跟着压低,“如今并没有确定下时间,今年之内二位在京城中仍是安全的。待到起事,我们自然会派人将二位平安带回。”
安庆宗烦闷地喘了一口粗气,没再说话,安庆绪倒是比他平静很多,虽说有些担忧,却也没太大的情绪。
“这件事阿爹似乎还没完全筹谋好,”安庆绪道,“我们在朝中的话,对阿爹的事情都有不少方便之处,大哥,听阿爹的话就好,不会有事的。”
“阿爹的话我可不会忤逆,不过是心里有些没底罢……”
“什么人?!”
安庆绪骤然爆喝一声,手中短刀同时飞了出去往对面草丛而去,只听见叮的一声金属脆响,花丛沙沙摇曳,草叶被刀刃拦腰削去。
他一步窜上去,看见的却只有斜斜插在土地里的短刀,没有半条人影。
“怎么了?”严庄紧跟而来,在周围张望了一圈,“看见什么了?”
“也许是我看错了……”安庆绪俯身捡起短刀,浓而粗的刀眉微微皱起。
严庄也没发现什么,开口正要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院一阵喧哗。
“来人呐有刺客!!”
尖锐的叫声像是瓷片划动的声音,难听得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安庆绪嗖地跑了过去,安庆宗紧跟其后,严庄跟了几步,又忽然转了方向,匆匆跑向安禄山卧室。
才刚赶到外院和内院相接的拱门,一刀带着浓郁血腥味的人影便摇摇晃晃地倒了进来,安庆绪往后一闪,好悬没一脚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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