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痴完本——by 阿盏

追命道：“顾惜朝，既然世叔和二师兄已经想尽办法免了你的罪，你现在是自由之身，随便你。”
顾惜朝向他略略一笑，不待戚少商说话，转身提气便施起了轻功。
戚少商起身道：“顾惜朝，你站住。”人却已经没有影子。
追命抬手挡住欲追出去的戚少商笑道：“他走不远的。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们在路上就被雷家庄的人盯上了。再不让他走，只怕你们带着二师兄也该中伏了。”
“雷家庄在逆水寒一役损兵折将，更背了雷卷的仇。而今，暗里已经投靠了蔡京。但是他们明里只能找顾惜朝报仇，不能动你们。可你们与顾惜朝一起，便难说了。而今，这一代只怕已被雷家的人包围了个严实。”
戚少商猛地抬头高声质问道：“那你让他走岂不是让他去死？”
追命被戚少商的语气吓了一大跳， “他死了你不高兴吗？况且他要死在雷家手上可算不得二师兄违约，我们已经放了他了。”戚少商并不看他，提起剑，纵身一跃便上了追命骑来的马。
追命拦住他叹了口气道：“得了。”而后递给了他一个竹简道：“这是我外出办案时偶然寻得的追踪利器。这里面的蝴蝶是喂了蛊的，药引子我已经下在了顾惜朝的头发上，你打开这个竹简跟着它走就可以找到顾惜朝了。”
戚少商想也不想便接过竹简准备打开，但竹简封的死紧，并不容易开。追命皱眉道：“世叔嘱咐了，若你要救他，人活着务必带到神侯府。哦，对了，还有，你现在已经是代楼主了，所以……”
追命看着已经打开竹简起身追去的戚少商索性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撩开车帘，铁手有气无力地看着他道：“追命，若是顾惜朝这么死了，我便又愧对晚晴了。”追命头一歪放肆地笑道，“二师兄你放心吧，要是三天之内顾惜朝没有出现在神侯府，三爷把脑袋切下来拿给你去跟晚晴小姐赔罪！”
第3章 大雨
戚少商记得的那天的雨很大，偌大的雨点打在顾惜朝的脸上，即便在激烈的打斗以后也让他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雷家的四名高手已经有三名倒在地下，他们双眼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满脸都是痛苦憎恶的神色。而即便在雨中，顾惜朝的眼睛依旧亮的可怕。逃亡的路上，他时常觉得这双眼睛盯着他，流露出蛇一般冷酷的妩媚，而后他常常在这种眼神带来的惊悸中醒来。
只有雷恨依然和顾惜朝缠斗在一处，顾惜朝那把三两银子换来的剑已经满是缺口。
雷恨在雷家新一代的高手之中很有名，不仅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更因为在以火器掌法独步的霹雳堂中他最钟爱的却是剑。
剑乃百兵之首，雷恨觉得唯有剑才能与他的意气相称。
剑磊落，潇洒，无所畏惧。
他有多恨这个害死他年迈的母亲的顾惜朝？
他觉得他名字里这个恨字简直是专为恨顾惜朝而生的。在他的母亲姐姐都被绑走的那天他正远在他乡，回来时只见全家缟素。名震天下的雷家庄已经破败不堪。所有充血流泪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都在重复着一个名字，顾惜朝。
他恨顾惜朝，恨得觉得这种人不配用剑。
他听说顾惜朝生的很好看，连丞相那蕙质兰心的女儿都对他花了痴了。
他没想到顾惜朝比他想的还要好看，好看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顾惜朝。
顾惜朝越是好看，他便越恨他，他觉得这种恶毒的人，不仅不配如此好看，更不配用剑。
他猛然出招，内力随着恨意迸发，一下砍向顾惜朝的剑。
这是顾惜朝第二次被人砍断剑，剑断的时候他微微叹了一声。
剑客视剑如身体的一部分，剑若是断了剑客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只可惜，顾惜朝从来不是一个剑客。
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和笔的不同仅仅在于用途。
雷恨最讨厌顾惜朝的眼睛，又深又黑，却藏不住一切情绪。
比如那双眼睛现在告诉他，他很得意。
这种得意让他心惊。下一刻，顾惜朝猛然弃剑出掌，拍在雷恨左胸。那一掌看起来并不重，但他运起的内力来不及回护，瞬间被冲的吐出一口鲜血退开几步。顾惜朝唇角噙着的笑意在雨中发亮，让他恨得更厉害，“哇”地又吐出一口血。
这时他的手悄悄伸向了衣袋。他很清楚，与他同来的不过是雷家的二流成员，除了他均无与顾惜朝一战之力，但是他既然来了，便定然是有绝对的把握不让顾惜朝活着。这把握，正在于他衣袋中的雷震子。
马上就可以炸死顾惜朝了。
这个想法让他非常激动，激动地连顾惜朝脸上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
在他的手刚刚接触到衣袋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手上一沉刹那失了力气。
那把天下最快最孤独最痴迷的剑已经按在了他胳膊上。
“区区一个顾惜朝，如何值得你们拿命相拼呢？”戚少商看着他的衣袋问道。“雷家庄的独门火器一出，一里之内都成焦土。你和你的同伴都受了伤，是不打算走了吗？”
雷恨抬头看着来者，恨恨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道：“戚少商，你若是还记得卷哥的知遇之恩和那些为你送命的人怎么还不杀了顾惜朝？”
戚少商淡然道：“我都记得。因此，我决计不会让雷家再为顾惜朝损失一人性命。”
雷恨脑袋转的飞快，千百个回答在脑中走了一遍。愤怒的，质问的，羞辱的。
然而最终，他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戚大侠说的是。既然如此，顾惜朝便交给你了。”而后顿了顿又说：“但愿你，不会让雷家庄和卷哥的在天之灵失望。”
戚少商微微皱了眉头，并未言语，片刻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雷恨挣扎着起身，和戚少商一同分头拉起了倒在地下的其它三人后，四人相互搀扶着踉跄地退走。
戚少商回头看顾惜朝，他正抬着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微微发着光。
“我在看天。”
戚少商冷笑。
“天是不是真的不开眼呢？”
戚少商眉间神色翻涌，过了好一会似乎才抑制住内心的怒意，却也无意和顾惜朝争辩，只是皱着眉开口道：“顾惜朝，如果你想对得起顾夫人和你的一身才学，跟我回京。”
顾惜朝转过头脸上神采飞扬，盯着他瞧了半天后笑道：“有意思，难道大当家的又想把风雨楼送我了吗？”
戚少商再也按捺不住，一瞬间出了手，连点顾惜朝几处大穴。
而后一把把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顾惜朝拖上了马。
追命骑来的是难得的良驹，此时驮着两人也并不显吃力，快活地打了个响鼻在雨中撒蹄子奔了起来。
不多时便到了苍溪地界。
但是当戚少商第三次看见那棵偌大的歪脖子樟树以后，终于忍不住下了马。
他低头回忆了这一带所见树木草石，不由皱眉，抬手将顾惜朝拉下马，解了他的穴道。
顾惜朝身躯一软，索性戚少商的仍然抓着他的胳膊借力让他站稳。
顾惜朝微微喘了口气后，看着戚少商挑眉道：“大当家的，跟仇人共乘一骑，感觉如何？”
戚少商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松了他的胳膊退开一步道：“顾惜朝，你知晓奇门遁甲，引我们走出这阵吧。”顾惜朝听到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带了一丝浅笑，微微翕动了嘴唇，却最终没有说什么。戚少商似是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意刺了一下，转脸继续说道：“我们没有水也没有干粮，困在其中对你也无半分好处。”
顾惜朝依然笑着说：“这阵固然是困住了你，但是倒也方便了你。这口袋阵向多处开口，却无论从何处，总是能引人走到这腹地。你来这见的人，应当不多时也就到了。”
第4章 风雨
王小石很高兴。
他是那种见到朋友就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高兴的人。
虽然他们一路人都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但是在看见戚少商的那一刻他高兴得好似刚刚痛饮一番。
戚少商与王小石互相看着。
戚少商见到朋友也应当很高兴，可是此时他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王小石。
王小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戚少商叹气道：“你早些回来。我只是代理，撑得一时是一时，大不了撑到最后一口气。”
王小石摇头笑道：“不要等我。就算我能回来，也只是来探你，看望我的兄弟。你今后便是唯一的楼主。你要做什么事，用什么名义，请尽管放手去做，不要管我，不过，得要小心蔡京施毒手，还有六分半堂及有桥集团的联手。”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惜朝突然道：“既然有人布下这阵等你们来，只怕那人也马上就会到了。”
王小石看他报以感激的眼神，点点头，并未问他是谁。他只觉得他和戚少商一起，想必也是戚少商的朋友。他向来不愿探究太多。若是戚少商的朋友，将来自会再见，现在似乎不是个合适认识新朋友的时候。
他有些忧心地回头看着正气喘不停的温柔和带伤的唐宝牛方恨少，而后叹气道“不瞒这位公子，我们已经第四次路径此地了，应当是被困在了阵中，且并不知如何破解。”
顾惜朝略一思索道：“这阵虽然精妙，但是布置的匆忙，故也不难破解。你们沿着南面走，遇到枝干全向阳面生长的树，便劈了，遇见半人高的石头便改向西走，应当不多时便可走出这口袋阵。”
戚少商点头道 “小石头，你们快些出发吧。我在这里抵挡方应看一阵。”
王小石却摇头。“你无须和方应看动手，他是来追我们的，自然不会与你缠斗。况且我们这一去还够他追上一阵，你快些回京城，稳住风雨楼。等方应看回京后尚不知他要搅出什么名堂，你也好有时间准备。”
说完向顾惜朝抱拳道：“这位公子气度不俗，又如此精通奇门遁甲，王小石今日脱困之后，来日相逢再好好拜谢公子。不知道公子的名字……”
方恨少突然开口：“小石头，你瞧这地上的枯枝碎石都在震呢！”
戚少商忙道：“应该是方应看带人追来了，你们快走，后会有期！”
王小石点头，又拍了下戚少商的肩膀，翻身上马，呼喝了一声“驾”便与一行人匆忙向南走去。
待他们走后顾惜朝脸上满是笑意。“大当家的，你说他们若是知道我是谁，敢按我指的路走吗？”说罢又疑惑道：“而你怎么好似丝毫不担心我这恶人故意指条错路给你的好朋友们？”
戚少商道：“你既然开口，定然不会让人认为你是个只知道卖弄而无真才实学的人。”说罢竟忍不住笑了。连他自己都并未意识到，自他入京后，这似乎是他的第一个笑容。
顾惜朝却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讪然，偏过头去未再说话。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马蹄声渐近。
为首那人衣着华丽，面容潇洒，一派如同野游踏青的神色。
“哟，竟然能在这遇上戚总捕。”语气之间也如同春游的路上巧遇故人一般。
戚少商上前两步，挡在顾惜朝身前，略一拱手道：“小侯爷，真巧。”
方应看点头，目光却依然绕过了他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有一些人，让人一见便觉得应当喊他公子。
比如方应看，华服雍容，气度典雅，一派风流倜傥的王孙公子。
比如顾惜朝，青衣广袖，风神俊清，有如傲骨铮铮的魏晋公子。
方应看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可惜本侯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与戚总捕和顾公子多言了。来日再会。”说完正打马欲走，却突然回头道：“叶云灭叶少保，这番与我同来，却落在了后面。等他来了也可陪二位好生聊聊。”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惜朝，而后扭头催马而去。
戚少商回头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淡然道：“我从没见过他。”
戚少商垂眼，并未再说什么。
“我们没必要和六大高手之一的神油爷爷叶云灭撞上，我不喜欢麻烦。从这边走吧。”顾惜朝说话之间，却见戚少商又出手点住他穴位。
“能帮小石头解决一个麻烦是一个。并不需要麻烦你，在这等我便是。”
第5章 落叶
叶云灭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所以当他遇上挡在路上的戚少商的时候，他只想绕着走。
但是，他并不认为他能绕开。
因此，他心里已经把方应看骂了千万遍。
他觉得方应看就是头养不熟的狼，一条蛇。面里对蔡相恭敬如父，暗里不知在做多少名堂。好在相爷倒也看得通透，虽然用着有桥集团的兵马，到底也是不能完全放心。如追杀王小石一事，总不能全权交给他，于是派出了自己协同。
他早年受过内伤，不得以需得靠喝神油疗伤。因此，常被人称为神油爷爷。他讨厌这名字。而今日更是因为方应看的一个毛躁手下弄跌了他的神油，以致他不得不再去寻。他敢打一百二十个包票，方应看那厮决计是故意的。
戚少商抱着剑看着叶云灭。
叶云灭在马上盯着戚少商。
他们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人。
既然，一战无可避免，那么，战。
戚少商的痴瞬间出了鞘，叶云灭也一下从马上跃起与他斗在一处。
两人瞬息之间便对拆了数十招。
因为这一战，动机实在奇怪，叶云灭并未全力出击，他的目的是追击王小石。故而对戚少商，则能避便避。
然戚少商少年便以轻功快剑成名，叶云灭自问绝无可能甩脱他。
叶云灭再险险避过戚少商一剑后，突然向后一跃，开口道：“戚捕头，大家同朝为官，何苦互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