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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情作注完本——by 往事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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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想而知,飞蓬那夜该是有多心疼。虽还不及觉亏或感重楼糟蹋酒,可也足以令他愣是没能喝下几口。
后待飞蓬是在重楼诘问下草草离去,不消说,那壶佳酿更是自然的全下了重楼的肚。
在元日前,於古镇居住的人们还需经过个特殊的日子。名唤绘日。是个仅在此地举行的节日。
同其他节日相仿。此日可去拜神;午时举办诗画会友;夜间最是热闹,可於其他节日见着的皆未必不会见着,更必会予每人分发一盏流萤花灯。
这也是为这日的重头戏。
将这花灯於当夜推入昏暗河流中,便同献光以神。镇中人深信,这可不令福过灾生、惹祸招灾。
自从得知神魔连冬至也不识得,同神魔关系近些的人们便分外留意。
这种如当地特产般的节日,更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的提醒范围内。
这不仅是在镇中可谓是独一份般的大事。更有若哪个滞留镇中却缺席了放灯,便会遭到被赶出镇子且再不接待的待遇规矩的。
他们自然分外担忧这两位连寻常节日都不大识得,也不甚在意的近邻。
而又送走了位着重的点明了此事重要性的街坊的飞蓬却是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他的指尖无意动了动,触及系在腰间上同兵刃般质地冰冷的玉笛时顿住。
不应说困扰,但到底有些近似感慨般,飞蓬低声嘟囔:“明明是都快要走了,这些事还这么一个劲的往前凑...”
不知何时已来的重楼对此毫无兴趣,他此刻满腹心神都挂在另一事上,是催促:“人都走了,你还在外边念叨什么?可别忘了你在人前说过的话。”
飞蓬回看他,却是眼也不眨道:“我不是思量着也快走了,是不是该给送份这么久以来关照的礼。”
说起这个,他理直气壮的真也开始考虑了起来。
而在此闲暇之余,是也不忘促狭魔道:“重楼你是否也显得太心急了些?不知我手艺如何,也敢从早到晚的时不时提醒一句到现今。若糟糕,你可也无回避机会了!”
“说来,我前些时候正巧听闻,人界有一手艺可化神奇为腐朽。食材再好,也多有的经妙手,入口却成毒。不知魔尊可知?”
重楼稍一扬眉,便想说,多虑!这等小毒,如何奈他?魔界太多毒物,个个惯常直取性命。区区罢了!
但他转念,又未甘深究下去提醒了飞蓬,将距离又是拉远。便转话锋,是道:“你敢做,我何以怯品!倒是你一介神将也会怯了这事,反是介意起我来?”
飞蓬抬眸睇他,语气有些无奈:“你也说我为神将,这么些年涉足不少不假,可未曾下厨也真。如何能不多花些时候。”
从昨天便已琢磨到现在的飞蓬觉得相性不良这话重楼绝对不会信。
可他偏就是准备诸多,就迟迟下不去那个手。如果能拉个垫背的...
“这话若作数,前些时候的那话可也该作数,不然也应一视同仁。因而,重楼你是否也该为此陪我这一遭?好歹将同为前次出自我口的那事兑现。”
这指的便是前些日子,冬至时飞蓬戏说重楼下厨的那番话了。
因着这事才牵引出了昨日之事。而两回对话皆被正主听了个正着,自觉理亏的飞蓬虽差不多是自认了倒霉。但若还能坑重楼一把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又这一来二去的,便连初时并无兴趣的飞蓬也被勾起了些好奇心。
重楼同下厨,看似可怕的组合,细想来却又有何不可一期的。
不知是否是看出了这番心思,重楼只低声嘀咕了句“我记挂,你不也来真的”,就相当爽快的答应下了。
飞蓬还欲再提,他不觉着重楼会轻易应下,实在不行也做好了独自下水的预计。谁知重楼如此利落,倒被震住,尔后再一琢磨,也乐得慷慨就义。
好啊,不就是下厨。
未几日,绘日悄然而至。
依如邻里所言般,这天的古镇是格外的热闹。浓烈的气氛,便处宅内,也知何等高涨。
但虽是应下去放花灯,飞蓬对绘日本身却是无感,只觉夜间去趟便是。重楼更一贯是待热闹视若不见,从无偏爱。
因而这日,他俩却是还同前几日般跟着东厨较劲,是呆於宅中未曾动。
数日来的人缘却於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来找的人好似分外的多。一个紧接一个的,笃笃的敲门声是少有停下片刻的时候。
耳目敏锐的神魔自然不曾错漏这声响。
然而经历过好几回盛情难却,实在不是很擅长应对这些的飞蓬是头疼的选择了只做不知。重楼更不仅不顾,还频频去瞥飞蓬,是幅对其反应更有兴趣模样。
但至最后频繁,若非飞蓬是改念觉着反正元日是赶不上了,看看绘日也无妨。重楼抬手却要扔个隔音结界了事,图个安静了。
有了此意,他们便也如此出了门。
人界的逢年过节,素来有个格外鲜明的特点。人多,人很多,人尤其的多。
对于节日的热情,令得不少人都出门来,旅人也不缺凑个热闹的。这也就致使出现了相当诡异的一个情况...
刚出门未久的神魔竟然走散了。
跟所有走散者相仿,这似乎也就是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间的事。
只维持了最基本能力的状态,这时反成了立即找到彼此——虽是薄弱,也确是存在的阻碍。
唯一似乎值得庆幸的,抵是彼此都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性情。就算不以其他方式干涉、一时半会儿的不在一起,倒也无碍其他。
寒冬向来夜长日短,卯时未至,便已有些暮色於天际虚显出来。
虽是夜间人流最多,可这会儿也算是近夜了,总有些按耐不住的早一步就溜达了出来。不提有多人山人海的,总也是要比白日时要多上了不少,还是逐渐一下一下增多的那种。
心下已然醒悟过来是出门不是时候的飞蓬回想了下绘日的大致流程,在认为就算之前碰不着面,到了要放花灯那会儿的时候也会同重楼碰面后,索性的留了个术法,就兀自四处逛了起来。
循着灵力波动而晚来一步的重楼查看过术法后,却顿是起疑。
这是一段话,大意为‘难得无事缠身,又遇人界佳节。既是走散,也无妨各自逛逛。’诸如此类。很符合飞蓬的作风与想法,却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可与之常驻神界不同,他虽说较为常驻魔界及神魔之井,可为着一些棘手魔务却也没少在各界来去。虽是未曾留意多少,但也算得见多识广,与此话言下之意自然不符。
便也怪哉,以飞蓬一贯缜密,怎会如此发言?像是原本便属意叫他不要来寻。
抹去了术法,重楼在原地伫立了片刻,转身就入人群。
他丝毫不打算按着飞蓬所说的去做。
正相反,因察感到这段话语中奇怪的拒绝态度,重楼决定是要速战速决。虽碍于飞蓬有言在先,他不好贸然行事。但这事,也不算难办。

☆、15
这边飞蓬却是遇见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於绘日这天阖家出行的委实不少,但像是一大家子的仍是稀少,走在街上也少不得惹来旁人多加一二的目光。三世同堂就更是如此了。
飞蓬於这些毫无兴趣,却记性和眼力皆好的很。便是游人如织,他也一眼从中认出了在这一大家子里身为最大长辈的那位曾在重楼面前对自身道以劝诫的老者。
而说来也巧,抵是身体不大吃得消长时间的行走,老者同家人说了几句,便於处小摊子里落了脚。
念及前次,飞蓬未有犹豫便也往了那处去。
这开摊子的莫约是这家的熟人,见飞蓬气度不凡,不似小民应识。怕老者招到祸事,是硬着头皮将他拦下。矮矮胖胖的摊主对峙疏离清贵的男子,画面是不消说的喜感。
好在这闹剧是未持续太久,在招来了不少瞩目之后,终是引起摊中老者的注意。他定睛一看,立是将飞蓬认出,又见摊主不时地使来眼色。心下顿悟之余,只得无奈高呼误会一场。
误会言清,闹了笑话的摊主羞愧难当。为补过错,是连声致歉不提,更夸下口来今次花费全免。
老者也不客气的便替飞蓬应下,厚颜还连带着替自己讨了个全免。边还不忘向飞蓬抱怨这馄饨摊子什么都好,就是要价也高。
飞蓬提步来时便已大略打量过,确然是未有比这处於各个方面都做得更好的摊子。於人界而言,馄饨应也算是做的相当不错的那一列。当下听得老者假意抱怨,实则夸耀,莞尔是搭起话来。
话题自此而起,从南到北,又自北到西。
待得老者谈兴已尽,再掀眼去看飞蓬,适才笑而抛话。问他来找自己这老儿是有何事。
飞蓬缓声开口,字句道来。
老者讶然。
将寻神的事委以孩童吩咐下去后,重楼提步又入人群。
他少有坐等的耐心,反不如去碰比之旁人更佳的‘运气’。
这日确是热闹,处处人声鼎沸、张灯结彩。
非但未有魔界那挥之不去般的硝烟气息,更和平到近乎令魔生出不自在的感受来。但仍无疑问,泥土之下存有着已亡的尸骸与淌过的鲜血。
这是未有一处被踏足过的地方能避去的过往。
此地已算幸运,在这战事亦不算少有的人界还能依靠着那侥幸得来的残威,暂且图以安稳。
哪怕下一刻,便会被轻易击碎。
如已见掩盖於现今繁华昌盛下曾有、将至的白骨累累,迟未寻到飞蓬的重楼眸光浸染着无动于衷的漠然冷意。在确定飞蓬未在此处后,被人群中山雨欲来气息所勾起的思绪就戛然而止,漠不关心地便欲又往别处去寻。
他是魔尊。
便比之寻常更是深知,这是如蜉蝣朝生暮死般的寻常之事。
繁衍、厮杀,相伴而生。新生、死亡,恒古相依。崛起、覆灭,更是定数!
因而唏嘘与慨叹,皆是不必。拯救与怜悯,又与他何干?只是飞蓬他若知...
重楼步伐一顿,这念想仅是闪过,心下便已知答案。
同是深知这般道理,但飞蓬若察,必会默然吧。一如那时他孑然独立云端之上,敛目俯瞰。纵使不言不语,也未见轻慢。
想到飞蓬,重楼眸光微烁,生出几分思忖。於理如此,於情呢?
几乎可想飞蓬反应的重楼先是拢锁了眉,复舒而轻嗤。
罢!既是还在此地,若起战乱,岂非败兴?就这走前,暂是保得此地以安稳又何难!
夜幕低垂,华灯渐起。
於街上游玩的人群显见的多了起来,无形中被加大了难度的重楼仍兀自寻找着才说在处馄饨摊中见过,转眼却又不见了踪影的飞蓬。
时间虽是不多,他心下却已有定夺。
除非有意,否则一时片刻间又哪能走远?飞蓬又恰是绝然不会因此区区手段便避让。
比之这个几近不成立的猜测,倒可能是找寻的孩童也有难以察觉顾及到的地方,飞蓬却正往那处去了的可能性更高。
虽起波折,重楼此时的心情却尚算不错。
哪怕寻求效率而找来帮手,他於私心仍始终偏向独自去寻飞蓬。在神魔之井时如此,在此地时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旁人的存在、参与,从来是为多余而无关因何。
真到了地方,重楼手中却是多出了束花来。
是适才一卖花的幼龄女童特意找来,说是此日当赠,飞蓬见了也绝不会辞更说不得会高兴的薄礼。
虽感是无稽之谈,到底有被这番话语给打动了的重楼默买下来。女童不知,他却仍记那日飞蓬以花比人...且说来,他往各界去时,好似也确然时常见人赠花,格外欢喜?
于是,直至是到了此刻,重楼才忽是暗自踌躇起来。
他适才想起,赠花於人而得之欢喜不假,可那时常也是发生在男女之间...吧...
重楼面上不显,步伐更是片刻未止,心下却是为这突然想起的要点而纠结成了一片。
他不觉间冷下脸来,经年积累下的威压隐泄出来,令旁处人群受惊莫名。场面霎时安静的可怕,又令人摸不着头脑。
人烟似远,流水更静。
有关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热闹在这日尽数归於岸上,与之相对的寂静冷清、空幽深邃也就留於水畔之边。
河边却也有人。看眼前不住流逝的河水,看水面倒映出的清风朗月,看水下掩藏多时的诸多晦暗。
更思量,从不见也不闻的诸般情丝万千,该何去,应何从。
他默然俯瞰。
近半垂柳悄没水中,风过水推,摇曳难息。白昼来看,应别有野趣。夜临水深,纵皎月高挂,仍不离静极生慌。
如恐离别,如惧寂寥。如恋喧嚣,如慕温暖。或纵或横,皆似、如,心之所向,意之所指。
此乃知而必受之本性。
观流水漂泊。
波光潋滟,映得出人间百态,却无从勘透埋於其下的那七情六欲、得失难断。见诸般,尽付无情。
不似识情。知舍情苦,心起万千,句句推搪;断情痛,挥剑相思,更比剜骨;忘情难,遍览六界,不知淡。正是不知所起,仍奈何一往而深。
此谓,人界之情。
他阖了下眼,自手边随意拾起枚石子,一言不发就往河流里丢。
怎知因着角度刁钻,那石子是自斜里疾至,沾水即过。非但没沉落下去,反倒依次先於水面窜出了圈圈涟漪。无意之举,却牵引出几分野趣。
待得涟漪漾开,默然的流水不得不为此多添了枝节,又落他眼底。
自得了老者答复,便思索至今的飞蓬终是笑了起来。
我愿入红尘,尝情爱;诸事抛,看尽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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