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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情作注完本——by 往事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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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落罢,飞蓬便又抿了抿唇,眸光也忽是微沉下来。
“那可真是无聊。”
重楼为这话微拢了眉骨。
他眸光乍沉,含了不悦:“时至今日,你难道还对他们报以期望?”
“星辰在前,不见;盘木朽株,不闻;自认所为所行尽合天道,皆属顺应,殊不知可笑至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身在芸芸众生中,无资本却偏自诩超然物外...哈,那等轻易沉湎於自满下的杂碎,即便是你又如何救得!”
飞蓬捧着茶,未有打断他。只端详着重楼眉目冷锐下不断因着话语流泻出的轻慢不屑、嗤鄙不平,深深的保持了沉默。
他理应站出的,为这无奈的立场之别。维护自身所处种族,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他没有。
因飞蓬要比重楼所知更多,听到这话时,便也近乎下意识的想到:这顽症所指,可远不止你这么一点涉及之处啊。那是更为毒入骨髓的,棘手之物。
故而,就不可再为此开口了。
他暂且的,失却了这个立场。
而重楼所说虽不好听,但飞蓬也已非初见那时纵然猜到对方三分性情,仍可因不快而断然与其动手的那年神将。
...到如今,他再听来。
早不知是失望够了还是习惯了重楼放肆的言语,心中竟仅存一念。
实情尔,然美梦终难醒。
可...
他也实在不该再说下去了。
无论是处于哪个考虑,都实在有些觉得不能再将重楼放任下去的飞蓬带点头疼的扶了下额。
桌上茶盏被推去另端同酒器一处,悠远的茶香同烈极的佳酿,交织出有些熏人的奇异暗香。
那冉冉浮动的热气,将近处那清俊眉目模糊,也将那双惯于静敛的深眸中过分遥远的距离感卸去了大半。重楼呼吸骤止,便於怔然听到——
“我之一生,生于斯长于斯。冷眼难以,却同是徒劳无力。众神奉天行命,我不曾轻信过...”
“可而今这一切,又应算何呢?想来想去,竟只能推当是世事素来荒唐,反倒其他难容!”
“这莫不是可笑?”
“重楼,别说了。”
飞蓬的言语,未曾显露分毫柔软脆弱,尾句甚至有着近乎号令的断然。
可那姿态却微妙的像极献祭。是细刺揉骨扎根,汲取痛处血肉供如养料,也枉顾。
等来了早已放弃期望的来自对方的恳切,却是在这荒诞不经的时刻。怀揣着似疼痛似欣悦、或两者皆裹挟在内心情的重楼经年的执着被轻轻开解。
却也由此,他以妄执之心再度发出诘问。确凿那仿佛似是而非的失真语句。
“你放不下?你原来放不下?”
飞蓬若有若无的微弯了弯嘴角,眼中却并没有笑意,像是默认。
曾不知几次为着神将态度而不满的重楼这时反是笑了起来,难得的在提及到这个话题后,心情飞扬。
因他已得答复。
——神若莅临世间,可仍然为神?
曾以否认,又因结识飞蓬而存以悬念的这个问题。终在此刻,尘埃落定。
——哪有那当真心无牵挂,亦不曾等待什么之人?但凡身属众生,於此事便尽如一般。
——或执或等,无外乎罢!

☆、06
飞蓬为重楼忽来转变的心境,感到困惑。
但他斟酌,又觉重楼於此事总有几分莫名执着。大抵于此相干,还是不问为妙。便沉吟了会儿,主动换了个话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在战场下的初见?”
“你狠是嘲讽了番神界,我也索性撂下声警告就直接动了手。”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处于他们因职务而生出战场外交集的那时。久到只是提及,重楼神情似乎也再无比这时更为缓和的时候。
“当然记得。”
想起当初因为对方神族身份而不甚松懈了点,结果招架的猝不及防。就这么一招失手,便输给了对方,重楼也不是全然没有怨言:“恼羞成怒的神族我见过不少,但态度冷静成你这样,偏偏下手黑成这样的也就你了!”
“警告和动手居然是被你搁在一块进行的,那些自持身份的神族都没意见的吗?”
虽是这么久前的事了,可重楼追忆时,却还觉如似昨日。
那时鲜少敌手而自负的他,开口自然素不客气,又何况心中还念着同神或可一战。最后倒姑且也算圆了一半心思,但开头结尾,却实属万未料到。
而今抱怨过,自然便算了了。重楼甚至因念此事,心情不错。
飞蓬轻巧驳道:“我也不想在那个时候动手,但谁叫在场就我职位最高。你如斯嚣张,我若不出手不是便显神界势弱了?”
“才是战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先为此叹了口气,才轻描淡写着又道:“至于他人意见。”
回想着,似乎的确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样子的飞蓬觉得,如要对此下以定论的话,那大概只能这么说。
“只要不到铄金毁骨,这种不应介怀之事,与我又多少干系?”
重楼轻眼看去,眉梢尽是放肆的了然之色,但也无碍他被此取悦。
待得悠然自酌了酒,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罢,重楼落声肯定:“不错,若为此畏手畏脚,才是蠢极!”
飞蓬哪怕是自忖前言寻常,可偏是经由过重楼接话的,就不比寻常。
这叫他一怔后,有些忍俊不禁。可渐渐,飞蓬面上的笑意又是淡下。
他便止重楼言语,自身却很难不去再想。
“我那时啊,觉得这世上最为不可理喻的就是这等争斗,但这又是必须。”
“不仅是私欲使然。更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此间有损,而无补,何以维系...”
飞蓬沉默了一小会儿,再开口便不假思索的抛下了这个话题而话锋回转:“我当时便想,那种事谁人不知?但对于起点太高的神族而言,又岂非是知易而识难?”
这话,信了多久,早是无法追寻。
但无疑,飞蓬想,他应是已输。虽才是将提步,还未落定。可有过迟疑,又如何与初一概而论。
他早不比那时,虽诸多欠缺,却有一腔热忱。敢对眼前皆是报以信任,深信终将有日得见否极泰来、碧空如洗。而眼前,不过是白昼来前之景。
却不知,太多的事情,从来都是要支付出数倍乃至以上的代价才有望触及。
而即便触及,也未必可待你得见...
曾为此感到万分困惑的飞蓬未有续语,可这个中的曾有动摇,重楼又怎会忽视过去。
如飞蓬极少提及一些无关当下却有关自身的想法。
可便如此,重楼也会在细读过众人探寻可知之物外,去追究。虽只得偶时事迹,勉强窥探一二,更总无疾而终为多。亦时时乐此不疲。
但这,终究与他亲口告知无缘。
为此,便是在近来相处中,已经渐渐又拾本性而未想依言避谈的重楼也不禁驻足。
被这不可抵抗的诱惑,引去了注意。
昨日之事,不可追。
可思及过往,但凡非是坏至深处,又几人真可小肚鸡肠,半分无温软。
至少,飞蓬是不能的。便难免的,他神情中复是敛入了些许松快随意且是洒脱的神采,少见着打趣又道:“不过,话是如此这般说的,打却还是要打的。为了神界脸面而战?好像之后是如此评价的...”
“但总而言之,於我而言,怎样都是赢比输好。”
虽素来淡泊,飞蓬却意外的看重胜负欲。
或者说,对败北的触感意外的敏锐,而难抑不喜。
重楼对此心下自有猜测,却不想今日会听飞蓬此言。这时也回过味来,事有蹊跷。
他细看过其脸色,又掂过酒来,立觉其中分量不对。此壶装得是魔界之酒,烈性自然,同神界那等重后劲的淡酒截然相反。飞蓬若饮,怕是易醉!
就如此刻言行有别平常,而尤为坦率些。
飞蓬还不知他适才随手取来,尝到魔酒也不是很在意的喝有点醉的事已经败露了。
这会儿闭眸,仍是兀自回思往事。念起重楼昔日锋芒毕露时,比之如今全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犀利言辞,微妙道:“那时的我总也觉得如果不是你够强,就凭总是不看气氛的说些嘲讽意味十分重的真话,早该埋骨异地了。”
重楼扬眉,不动声色的稍微挪动了下位置。不以为然的冷道:“他们哪是够格?技不如人,就应磨砺自身,只会背后嚼舌根的...哼,杂碎罢,哪值一提!”
他这处拢眉不屑是复以觞酌,余光却悄然溜到一侧,见飞蓬敛眸是垂看茶盏不语。
可是醒酒,重楼不见,便也不知。这叫他眸光默涩,是迟疑起来。直至搁在桌上的手指不住舒展又攥,终於某刻笃实敲下,如定决心。
“倒是你,守望至今,可觉过孤单?”
飞蓬轻眼看去,蹙了眉,道:“你不该如此问我,我还未曾心生悔意过。如此,却又何异呢?”
重楼深是看他,哑道:“也许我便会狠下心,早些痛快的为你做出决定!他们忌讳你,无外乎是而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昔日,他们又哪敢如此待你!”
飞蓬托腮回视,默不作声的是又将茶盏往重楼那边推了推。
这次重楼也是未客气,拿起便以一种爱茶之人看到怕是得心疼死,寻常见着了也难免会感到有点心塞的爽快劲利落的一口干了。
虽非寻常可比,可作为姑且算是好茶者的飞蓬很有先见之明的在看到重楼端起茶盏时便别开了视线,避开了直视之后那幕。
重楼面不改色的搁下茶盏。
他其实算不得不识茶滋味,若真如此,飞蓬也不会以此入手委婉示意。
但这会喝、懂品,却和喜爱没有半点关系。
之后他们断断续续的又聊了阵,才各自散了去。
昔日短暂滞留异界倒还感觉不出什么具体的来,一旦预备暂且滞留,各种琐碎的不便就好似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那是以神魔之能几乎不会触及到的地方。此等难以想象的局面,便是连一贯称不上会偷懒的飞蓬也会想要先空出些时间去考虑番,如前面那场恰如其分的闲谈。
这不同於受限环境而大部分时间战力发挥被压制这般早早发觉但可用技巧补过的事,但又或者可说是同一性质的情况。
一个界所能承载、容忍的汲取及循环是有限的,不属此界的过强能量体系就好比是难以消化的高档食物,即便营养丰富也终究有害於循环。
总而言之便是,必须尽量减少於他们而言就像呼吸般自然的动用灵力频率。尤其在他们之前已是大打出手过的当下,倘若他们还试图逗留的久一点,便必然需要如此。
暂且,需形同人族每天所做般的度过这段离去前的时日。
无需几日,备受关注的这两位新来镇中落户的俊俏外乡人便得到了是个怪人这种评价。
坐拥面积不小的宅院,却并不雇佣下人打理;从不见有出门采买,也不见此户升炊烟,但偶时巧遇仍气色尚佳;已是晚秋将冬,寒凉日渐。但不见这家置备冬衣,偶有更换的衣物也不似可作御寒用。
这些都可谓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所幸此地商旅通达,好些个奇事珍宝所知不少。这些虽奇了些,但也能自圆其说了去,不致令镇中人联想到精怪之说,进而做出些什么荒唐事来。
可这蹊跷诸多、神秘至极的作风,却不免是令得不少人起了好奇及探究心。
但使那些人为之扼腕不已的是那两位实在鲜少出门,待上门造访者的态度也颇是冷淡无理,并不遵循约定俗成的那些规矩。
更为无处下手的是他们常常是结伴出行。一人已是令人感到莫名压力,两者同行?
无人不摇头婉拒,不肯在那时上前去。
而又道,既有好奇这二人的,自是也有对那钱财上了心的。这便少了诸多顾虑,可同那钱财打个照面,顺个手来便是足以。
自持有着八分实力,又赌老天赏给了剩下二分气运,这夜便有人悄悄溜到那墙角下,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靠墙的树。
说来甚奇,自外打量这树,合该紧挨着一处瓦檐。可上了树来,同那瓦檐之间却是横生了不少距离。
这算得上是个花招了!用一些小把戏造成错觉,就为叫那些无知的初犯们望而怯步。但他可是见多识广,绝不会受此欺骗。
有过屡次行窃经历的窃贼近乎自鸣得意的想着,未有对此上心。连之后凭着眼力依稀感觉宅院大小同印象中有点出入,也因着夜深无月而被当作误判。
他顺当的、倒真有几分本事的灵巧落到了围墙上。正四顾着呢,却忽是悚然的对上了底下一双漫不经心看来的眼眸!

☆、07
比起对面那位出身未捷先撞见了正主,简直令人怀疑此前没去烧过香的年轻窃贼,只是因着一个突发奇想而准备此刻出门去的飞蓬便少了太多屋主应有的反应。
他几乎只是往那处投去了可有可无的一眼后,便毫不理会的打算继续往外去。
对方过分的弱小令飞蓬一点也不担忧此人在偷窃未果后,若还不巧遇见重楼的下场。
想来不是被丢出去也是差不离的结局,除此以外的是否会缺胳膊少腿,也抵不过是看重楼心情。
在罪不至死的情况下,便是最差局面,只要其不做什么多余之事。想死也是颇难,如此还有何好做计较。既行此道,该是也有觉悟。
因此,飞蓬本是要这么做的。
让他听天由命去。
倘若未有那人因惊恐过度而一个脚滑跌下围墙,且在惊叫“有鬼!!!”时令怀中画轴被推开了部分内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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