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页， 呼吸不说谎
作者：行雨
──这么擅长说谎的话，能不能示范一次给我看呢？
──......有什么好说的？
──就说，「我才不喜欢你」吧。
第一章
海蓝色灯光晕染着，从桌椅摆设到装潢都是清一色深深浅浅的蓝，乍眼一看恍然如同置身海底。轻柔低沉、略带沙哑的爵士女声迴响着，气氛颓靡却又舒适慵懒。周五的夜晚，这家酒吧的客人并不算少，但是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有志一同地不断往同个方向注目流连。
──目光的焦点是吧檯边两个气质各异的男人，一个清俊淡冷；一个温雅恬适，却同样是身形修长英挺的美男子，吸引了满室惊艳好奇的注目。
那些旁人的眼光，身为焦点中心的两人却像是浑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浅啜闲聊着，只听得一身玄黑合身西装的那位开口了，「……事情就是这样。」
「噗。」尚风悦强忍着笑意，恐怕再对这位好友造成什么打击，「你们家咒世主真的是……很有创意。」
「我完全搞不懂王的意思。」勐地将杯中饮尽，一阵苦涩的酒气上涌，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人难得地一脸颓丧，皱眉苦恼地爬梳过额前浏海，充满挫败地低吼，「叫我娶小翠？这真是史上最难笑的笑话。」
扁着眼睛，无奈地揉揉眉心。尚风悦向来是个风雅之人，实在见不得拂樱如此这样灌蟋蟀似地糟蹋佳酿；只是偏偏又不忍心阻止，「……你看咒世主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绝对不会，他宁可相信明天贪邪扶木会同时开满樱花跟梅花，也不相信王会开玩笑，王绝对是认真的──可是得出这个结论只是让拂樱的头更痛了，「王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直以为王做事永远都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可是……」
尚风悦藉着举杯轻啜的动作遮去了笑意，「拂樱你真是……你其实是咒世主的脑残粉吧？一整个盲目崇拜他。」
「王本来就是很伟大的人！值得一生跟随！」身为火宅荣誉公务员的拂樱立刻大声抗议。
「……既然如此，那你便从了吧。」见劝不过，尚风悦眨眨眼，索性坏心笑道：「老实说也没什么不好吧，我看寒烟翠是个好女孩，长得更是美人一个……虽然还差你一点就是了。」
「这跟小翠是不是好女孩没关系吧！」在自家好友面前，什么形象就不用特别顾了，拂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恨恨地又将面前调酒一口饮尽，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起来，「……不过若要说漂亮，好友才是真正美人。不如你嫁给我吧？」
「胡说什么。」尚风悦倒不生气，只是几乎笑倒，「……我看是我娶你还差不多。」
拂樱正玩得兴起，仗着酒意，干脆伸手去挑尚风悦的下巴，摆出一副轻挑口吻刻意调笑道：「啧啧啧，我说极道小美人可是害羞了？来，给爷笑个……」
「你这是哪个年代的台词啦！啊哈哈哈……」
摆出的确实是标准风流贵公子的姿态没错，偏偏拂樱本来生得俏美，冷傲姿态不过是面对外人时的保护色，在非常熟悉拂樱的尚风悦眼中看来，分明是个小美人儿还要故作风流潇洒的可爱模样，让人半点心动都生不出来，只能笑得不行。
见人笑得无力伏在桌上，拂樱干脆顺势将人往怀里一揽，无视周遭明显的低低抽气声，「吶，风悦别笑了，我是说真的！」
尚风悦揉了揉笑痠的脸颊，「……真的什么？」
「你跟我在一起吧，这样王就不会逼我了。」
斜睨着眼睛，换尚风悦伸手拍了拍拂樱脸颊，一脸心疼，「可怜的小拂樱，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吗？」
拂樱撇撇唇，干脆赖在尚风悦身上不起来，语气极为认真地再次强调，「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方才已经笑得近乎无力的尚风悦推了推人，倒在怀里的人却不动。拂樱向来都避免与人过度肢体接触的，即使是再熟悉的朋友也极少亲密若此……这傢伙喝醉了？
「拂樱？」
尚风悦再推几次仍是没有反应，只得用力摇了摇拂樱的肩膀，终于换得那人一脸委屈地抬起头来，「小悦对我好冷淡……」
──绝对是喝醉了。
这人的酒量虽然算不上太好，但却很懂得掩饰跟克制，几乎不曾见过他喝醉的模样。想来也是在自己面前太过松懈了，再加上今晚心情实在郁闷，一不当心竟然真的喝得过头，连多年不曾唤过的儿时称唿都叫出来了。
这下可好……拂樱再怎么纤瘦也是男人，凭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把这个醉鬼给扛回去？
正在烦恼，女子的香气蓦然扑鼻而来，尚风悦抬头一看，是一抹妖娆惹火的火红身影，妆点精緻入时的娇容上是魅然轻笑，手中端着一杯香槟色的调酒，「唉呀，来得真不巧，本想请这位先生喝杯酒的……需要帮忙吗？」
尚风悦才想回答，怀里的拂樱却忽然直起身子，俊脸上尽是温柔笑意，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瘫在自己怀里耍赖的模样，「竟然让美丽的小姐如此失望，是在下的不应该，不如……」
火红女郎自然明白他话中暗示，娇笑地才要贴近，手中的酒杯尚未递出却已经被另一人抢先拦截而去，「不如这杯酒我替他喝了吧。」话声方落，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在场另外三人皆是一愣，拂樱最先回过神来，不悦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但枫岫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向那名女郎道：「让女士请客未免太过有失风度，这杯酒该是让男人负责才对。」
拂樱正想开口骂人，站起身却是勐地一阵天旋地转，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喝太多了，幸好枫岫极为眼明手快地将人往怀里一揽，否则此刻肯定得出上一个大糗。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自然是没有躲过另外两人的眼睛。向来是个明白人的尚风悦才不会自讨没趣地多事插手，而那陌生女郎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有趣笑容，越发显得艷光四射，「当然好，只不过……我的份呢？」
按着拂樱肩膀不让人起身，枫岫干脆地转头向酒保吩咐道：「给这位小姐一杯『Pink Lady』。」
火红女郎眨眨眼睛，故意无视枫岫怀里的拂樱，风情万种地倾身靠近了枫岫另一侧肩头，「那么这一杯酒……换你的名字，如何？」
枫岫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接过粉红色酒杯，递向那名女郎，「这么美丽的一杯酒，该换的是淑女的名字才对。」
「我，爱祸女戎。」支起纤长食指按在娇艷欲滴的唇上，俏皮地半闭起一隻眼睛，爱祸女戎轻笑道：「那么我该用什么换你的名字？」
「下次若有机会见面，我会告诉妳。」怀里的那人开始不安分地蠢动，像是在寻找适合练拳的地方，枫岫赶忙将人抓紧，苦笑起来，「请恕我不能久留，必须先离开了。」
「太狡猾了。」爱祸女戎微微瞇细美眸，却又笑了起来，「算了，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不去理会爱祸女戎暗示一般的话语之中内含什么他意，枫岫只是使力搀起了拂樱，半扶半抱地往外走去。结完帐的尚风悦也赶紧跟过来帮忙，无奈拂樱似乎半点也没有合作的打算，不停地挣动着推拒反抗，「放开我！唔……」
「怎么让他喝成这样？」枫岫少见地皱起眉，总是温然浅笑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不悦神情，「你明知道他酒量不好。」
「这位大爷你也讲讲理……我要是劝得住他，还需要找你来吗？」尚风悦好无辜。
蹙紧眉峰，枫岫不再言语，语带威胁道：「拂樱好友，你应该不希望我把你扛出去吧？这对战无不胜的凯旋侯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新闻？」
被这人的挑衅言语气得牙痒，偏偏又无力支起身子，拂樱只能抬头瞪他，薄带红晕的脸颊分外明艷，「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枫岫冷笑，「我现在放手……你就倒在地上了。」
「我才不会！」
「那你自己站起来。」
「……」
见两人僵持，尚风悦只得帮腔劝道：「好啦，小拂樱乖，我们扶你出去，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我不要这个人扶！」扭头就要扑向尚风悦。
枫岫脸色一沉。向来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旦发怒，肯定是难以招架的恐怖……虽然觉得拂樱这等从未见过的醉态十分可爱，但是尚风悦自问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俊杰，才不会笨到在这种时候去惹动枫岫的火气，「我扶跟枫岫扶有什么差别吗？你乖，先上去吧。」
拂樱还想抗议，枫岫已经直接将人扛了起来，「喂！放我下、放开……枫岫！！」
第二章
从地下室走上来，迎面的冷风吹散了几分酒意，但是倒挂在他人身上的姿势毕竟还是难受，拂樱又挣动了几下，「枫岫！放我下来，不然我要吐了！」
枫岫当然是相应不理，只是大步流星地将人扛到自己的车边，解开中控锁，尚风悦立刻配合度十足地打开副驾驶座，帮人将拂樱一同塞了进去。
「小悦！你这个叛徒！」简直是被粗鲁地扔进车中，拂樱满眼金星，只能咬牙闷哼。
「哪有，你看我还有帮你繫安全带耶。」尚风悦马上撇清，「像我这么有义气的朋友到哪找呢？」然后带着明显是幸灾乐祸的一脸笑意碰地关上车门，「晚安了，拂樱。」
……给我记住！
「极道，这么晚了……」枫岫已经走到驾驶座那侧，正要开门坐入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你怎么回去？」
尚风悦亮亮手中钥匙，笑道：「不用担心，我开拂樱的车就行。」
……什么时候拿走的！
软在副驾驶座的拂樱恨恨地瞪人，「小悦……」
尚风悦耸耸肩摊手表示无辜，但也没有给拂樱更多抱怨的机会，枫岫微点头示意，「那就拜託你了，开慢点。」随即弯腰关门，发动车子离去。
留在原地的尚风悦吐吐舌头，决定这桩大八卦要好好地紧密追踪。出卖好友什么的……小拂樱肯定不会跟自己计较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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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枫岫的车，拂樱不是第一次搭……不过搭得如此无奈，倒还真的是第一次。
这傢伙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发动车子之后便是勐地加速冲出，逼得拂樱身不由己地随着作用力后仰，额际跟胃袋都一阵翻绞，却又不愿出声，只能咬牙忍耐。
……明明只要尚风悦开车送自己回去就好了，干嘛非要把他塞给枫岫！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傢伙好不好！
赌气地将脸转向车窗外，拂樱闭上眼，想平抚整个世界的旋转。
在红灯之前停下，枫岫转头看着映在车窗上那张清艷的容颜。他一向都知道拂樱生得好，上涌的酒气染红双颊，更是意外明艷；那副蹙紧眉尖的难受模样不显狼狈，只是脆弱得惹人怜惜。
枫岫想着，自己终究是对这人狠不下心，更生不了什么气。见拂樱像是十分不舒服似地靠在椅背上辗转，还是横过身去替他将座椅放倒，「很快就到家了，你先睡一下。」
拂樱半睁开眼，有些愕然地看着突然软下态度的枫岫。那双薄带水光的眼眸映着窗外流转霓虹，像是能慑取人心魂的水晶球，「……嗯。」
枫岫安抚意味浓厚拍拍他的头，将冷气开得小一点，稳稳地将车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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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岫将车停入自家地下室的停车格，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拂樱抱了出来。
拂樱本就纤瘦，身量虽只略自己矮一些，体重却是轻得令枫岫下意识皱起眉头……想也知道这个工作狂向来不懂得爱惜身体，总是拿命在拼……而本是警觉性极高的拂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真的睡熟过去了，半点反应都没有。
关于三先生的酒量，向来生活规律，滴酒不沾的极道先生自是不用提，而看似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凯旋侯根本酒量奇差；也因此，三人之中最能喝的其实是枫岫主人……只不过自从大学毕业，他们也再没有相约一同痛饮的闲情逸致与机会了。
而那唯一的一次嘛……
电梯到达自家所在的楼层，走出电梯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夜风让怀里的人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将脸埋进自己颈侧。
为着这人贴近的举动胸口一软，枫岫这才知道，原来拂樱撒起娇来是如此叫人无法抗拒的模样……心情复杂地将人放下，一手紧搂着拂樱靠在自己怀里避免他软倒；另一手掏出磁卡开门。
枫岫本是犹豫要不要将人送回火宅……但心中转折几番，终究还是私心地将拂樱带回家了。可这人在PUB没吐，在车上没吐，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吐了，而且还吐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都是同样的一身狼狈……枫岫可能还更惨一些。只得先将还醉得不行的拂樱放倒在沙发上，打算赶紧去浴室急救一下身上的西装，可是才要起身，拂樱却紧紧圈着他的脖颈，两隻手交叉握着，怎么都分不开。
早知道这傢伙酒量差，酒品更差……偏偏还喝成这样！枫岫被人拖着只能半跪在沙发上，有些火气却又更多无奈地轻拍着拂樱的背，唤道：「好友，你这样抓着我……不觉得很噁心吗？先放开我。」
「啊？」拂樱被他拍醒了，迷迷煳煳地睁开眼。
眼前朦胧一片，拂樱瞇起眼睛看了半晌，才确定眼前这人不就是某位相交多年的损友？
……可是不对吧？那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向来都挂着摸不清的浅笑，怎么可能像这样明显的一脸不悦？
枫岫拉扯着拂樱的手臂想将他扯下来，可是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只好刻意放软了语调温声哄着，「拂樱，你乖，先松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