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尽头有你 番外篇完本——by 豺狼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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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间吴意已经砸开了这边的玻璃,忙喊了一声,“往这边来几个人!”霎时间挤过来五六个,吴路二人帮着他们陆续爬了出去。随着第二扇窗户的打开,更猛的一阵狂风涌了进来,车子眼睁睁地又往外滑了滑,并且瞬间大幅度地倾斜了下去,显然地——外侧的车轮已经滑出了悬崖边缘。陆凉刚刚抓着这边的窗户外沿,一回头却见吴意正随着那下垂的车身向外滑去,脚下摇摇欲坠上身打着晃就要往后倒去,陆凉声嘶力竭地喊了句“吴意——”,那边窗口的几名游客仿佛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居然还有大明星,齐刷刷回头盯着吴意愣了不过几秒钟,马上头也不回地扒着窗户继续往外爬,顾不上再多看一眼。陆凉电光石火间伸出另一手,堪堪抓住了吴意乱晃的左臂上的衣袖。吴意这次穿的衣服袖子长,手缩在里面陆凉没能够到,却抓住了那长袖。吴意向后一倒陆凉向前一拽,衣服早就被扯得绷在左肩几乎断裂。陆凉急得嗓子都哑了,“快,快抓着椅背爬过来,吴意……”,头顶的大洞上又是一阵密集的落石,陆凉抓着吴意袖子的手不敢松动一丝一毫,只能眼睁睁看着碎石“砰砰”地砸在胳膊上面,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忽然“咔”的一声闷响,陆凉脱口痛呼出声,原来是一块大石落下,陆凉的胳膊生生地被砸断了——那条胳膊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五指却还是牢牢地抓着吴意的衣袖。
吴意见状又痛又急怒吼一声,抓着一把椅子就要借力而上,然而这一用力车身更是往下滑了一截,陆凉惊地大叫一声,忽然转过头用尽全力朝着窗外嘶喊,“外面的人!快帮忙拽住车子,有人要掉下去了!”外面惊魂甫定的人们正在乱石里倚着墙,或面壁或背壁,正五指大张稳定着身体,这个时候要他们放松了去救人……众人心里都是挣扎不已,陆凉久久等不到回应,喊声里几乎带上了哭腔,“求求你们了,救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狂吼一声,“救人啊!都死了吗你们!”这人回头一把抓住了车窗边缘,原来是那驾驶位的旅店老板,想是刚才他用一把逃生锤从驾驶室那边逃出来的。其他的人就地震了一震,终于还是三三两两地陆续抓住了窗户边沿,一点点使劲往上拉。夜色如魑魅风声似鬼泣,脚下的大地时不时就晃一晃,头顶还有大块大块的落石招呼着,吴意小心翼翼地扒着椅背,一步步地挪过来,终于一把抓住了陆凉的手!
却在这时变故陡生——只见那大地又是一个颤巍巍的震动,窗外众人齐齐一片尖叫,头顶的落石再次变得密集起来,霎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在一瞬间他们原本逃生的方向,俨然变成了人间地狱。一波落石袭击停下后,车子再也无人能拉,哧溜溜地再度向下滑去。吴意绝望地仰天怒吼一声,一时间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惟有在电光石火间一把抓起陆凉的双腿,用力向外推了出去——出了这个大巴车,或许还有空间可以躲避,而待在这里只有坠崖一个下场。陆凉措手不及,只剩下一条胳膊没能抓稳窗沿,在吴意用尽平生之力的一推之下,踉踉跄跄地跌了出去。
陆凉落地后神魂俱碎地一回头,只见那黑黝黝的大巴车,带着车头唯一的一点光亮,向着漆黑一片的深渊坠落而去……风声尖利地划破夜空,陆凉的耳朵在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大团血红血红的影子涌进意识,仿佛霎时间失去了视觉。他木然地蜷曲在原地,怎么从窗口跌出来的,就怎么委顿在那里。陆凉像一只畸形的虾米一般,仿佛和这冰冷的石壁,化为了一体。
长夜似无尽头,陆凉的眼里无血无泪,在天地间凝成了一尊……无知无觉外形扭曲的石像。
第4章 时间远方
陆凉不知在原地石化了多久,本来就漆黑一片的夜晚此刻更是让人窒息,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陆凉旁边是从大巴上逃出来的生还者们,全程目睹了汽车的坠毁,如今正在一边瑟瑟发抖,背贴石壁躲避着山间的大风。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然远方的一束灯光照到脸上,旁边有人推了推陆凉,他才恍然惊醒,茫然失措间依稀做了一场大梦,他转过头去试探着搜寻身旁那个惯有的身影,却见自己的左右,赫然空空如也——那可怕的记忆并不是梦。
陆凉猛地一伸右臂,就想撑着地站起来,却瞬间疼得一个痉挛,方才记起自己的右臂已经骨折,一直连疼都没顾得上。旁边的旅店老板凑上来扶了他一把,陆凉才算站直了身子,他目无焦距地对着脚下黑沉沉的虚空看了半晌,在旁人都反应不及的一瞬间,忽然一个纵身,义无反顾地跃了下去……
陆凉身后的黑暗里响起一片惊呼声,旅店老板痛心疾首地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会跳下去呢,唉……”是啊,死神如影随形的这一晚人人都在呼号逃命,又有谁会掉转方向自愿奔赴地狱的召唤?
前方的光束越来越亮,救援车很快就到了眼前,车门迅速打开,走下来几名解放军,清点了下在场人数。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后面的医护人员也赶了上来,尽数把他们送上身后的一台救护车。
有人过来拉旅店老板的时候,他突然从愣怔中惊起,急忙抓住一名士兵的胳膊,“解放军同志!解放军同志……刚才这里掉下去两个年轻人,麻烦你们救救他们吧……应该还有希望的,这里距离山麓不远了。”老板是当地人,虽然天色黑暗还是凭着一惯的经验判断出了所处的位置。两名士兵回车上报备了一声,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旅店老板长舒一口气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直到现在他还为没有拉住那个年轻人而懊悔着。
陆凉在永夜里一头栽了下去,耳边的风声突然大得发聩振聋,下一秒钟他就狠狠地摔在了一块硬物上。坠落速度如此之快,他甚至来不及感受恐高。漆黑的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硬块,他的肋骨被一个东西硌着,短暂的麻木过后,浑身各处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
陆凉心里瞬间庆幸自己还活着,耳边的风声此刻小了很多,这里仿佛是一处背风的地方,想来不是到了地面上,就是已经离地面极近。
陆凉摸了摸裤兜,手机早就不翼而飞,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凭着方向感一点点摸索着向下爬,身上不知有多少处骨折,浑身闷痛而疲软,他咬着牙用一只左臂支撑着躯体,一点点顺着下坡的方向挪,一边挪一边用手触摸着周围的地形,喉咙里不受控制地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吴意,求你不要死,等着我……我这就来找你。”
就这么匍匐前进了一会儿,往下的坡度忽然大了起来,陆凉俯爬着无处着力,瞬间就失去重心翻滚了下去。长时间的体内缺水和急火攻心,他的嗓子已经喑哑到喊不出声音。停下来的时候断臂正磕碰在一块大石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忽然被周身的冰凉转移去了注意力,伸手一摸周围竟然全是水——陆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以自己现在这身体条件,再加上失去一臂,如何能游泳前行?
水下的双腿微微一动,都开始随着水旋儿打漂,陆凉不敢再多想,连忙手脚并用扒住那块大石。稍事休息了一会儿,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吴意和自己掉落的方向是一致的,车子如果爆炸站在高处不可能看不见,所以吴意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水这么深……他如果恰巧晕过去了……陆凉的心凉了下去。
水……深?陆凉贴着自己扒住的大石,忽然灵光一现,伸出双脚试探着往下滑,胳膊还是攀附着石头逐渐移动,慢慢地水没过了脚踝,刺骨的冰冷瞬间流向四肢百骸,接着水又没过了膝盖,再继续往下……水已经没过了腰部,陆凉心里一阵绝望,正打算原路爬上去,突然脚尖触到了一处硬物,他试探着左右碾动了几下,脚底扫起了一堆小石块,他的脚下是平的。陆凉心里一阵狂喜,原来这水并不能没顶。
陆凉小心翼翼地站到了水底,左手刚离开石头表面,脚踝居然疼得浑身一个痉挛,几乎顷刻间翻倒在水里。刚才往下跳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早已不论生死,现在虽然遍体鳞伤但还活着,算是天可怜见吧。陆凉连忙扶着石头适应了一下,才重新勉强站了起来,右边的脚踝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必然是从山道上跳下来的时候跌跌撞撞扭到的,此刻使不上一点力,动一动就钻心地疼。
照眼下的情况,难道我就这么站在水里寸步难行?不行,不行!有一个人还等着我去找,陆凉,你TM的给我挺住,不能就这么服软了!陆凉一面在心里鞭策着自己,一面以惊人的毅力咬着牙站稳,忍着钻心的疼痛维持住重心不倒。
几乎全身埋在冰冷刺骨的水里,陆凉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迈开了步子,一边艰难地踉踉跄跄移动着,一边用尚且行动自如的左臂不停地在水里划拉摸索着,四周的水面微微结着一层薄冰,“咔啦啦”地随着走动碎成粉末,接着带起“哗啦啦”的水声。除了这些声音,天地间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动静。陆凉心急如焚地在水里搜索着,口中沙哑地唤着吴意的名字,他的声音极其微弱,若非对方近在咫尺,是断然听不到的。
这一片水域不知道有多大,陆凉来时的路上一直在打盹,并没有太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仿佛深陷迷潭诡域,如果是平时早就心惊胆战,此刻却凭着一股倔强和满心焦虑,沉着冷静地在冰水里寻人。
在水里待的时间一长,体温越来越低,陆凉的牙关开始“咯咯”地打起冷战来,胳膊划拉得越来越慢,脚下的知觉也越来越麻木,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口鼻间被那血腥味一冲,再次强打起精神往前挪动。
不觉间狂风渐止,那天空里厚重的浓云慢慢散开,缝隙间探出了一角月牙,沉寂的山谷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陆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举目四望,只见自己右侧五米开外处,赫然就是那大巴车庞大的躯干,却依旧没看到吴意的踪迹,陆凉长吁了一口气,总比看到他漂在水面上好多了。
本来短短的距离此刻看在陆凉眼里不亚于千山万水,他费劲地转了个方向,突然脚底一虚眼前发黑,措手不及一头栽进了水底……他猛烈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受伤的脚踝却再也不能支撑。他只能试着单臂划水上浮,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拖着他,惟有双膝跪地在水底胡乱扑腾,挣扎中口鼻间咳呛进一股一股的冰水,胸口生疼心脏几乎要被冻裂……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罢了……就这么追随他而去,也是好的。
波光粼粼间,冷月埋骨处……九寨沟大地震,一夜间多冤魂。
“快快快,那边有辆车!水面还在动!”入谷来搜寻他们的两名解放军,也是在月光亮起时方才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水中行走阻力太大速度过慢,为了及时赶到救人,他们不顾潭水冰凉,一头扎进水里离弦箭一般地游了过去。
第5章 雪落无声
陆凉长长的睫毛在污迹纵横的脸上颤了颤,几番挣扎最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耳力所及之处一片嘈杂,头顶明晃晃悬着惨白的灯光——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陆凉费力地转了转脖子,牵动着浑身都闷痛了起来。缓了几秒钟他意识到自己这是躺在医院里,旁边一张床的床单皱皱巴巴沾满了污迹和血渍,上面躺着一个头部打满了绷带的人,想来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转动目光向下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已经打上了石膏。腿上盖着一张薄被看不出情况,轻轻抬了抬腿感受到一股下坠之力,心里一惊再也不敢贸然动弹。
周遭是闹哄哄不断推进来的伤员和跑来跑去的医护人员。陆凉定定神才回忆起了之前的种种。吴意!吴意他在哪儿?是生是死……现在陆凉再也没有能力站起来继续寻找。
明明那大巴车就在眼前,自己却连多一秒都没坚持住,陆凉一阵懊恼自责,心里那熊熊烈火又开始燃烧起来,焦灼不安地扫视过整个病房里犬牙交错的床位——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看了一圈还是没有……
不知道离地震那晚过去了多久,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眼的白色灯光,看不出是白天还是夜晚。整个病房连一名护士都没有,屋里的病床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想是短时间内送进来的伤员太多太急,根本来不及腾地方安置。
陆凉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他从来没有信过哪家神佛,此刻却在心里默默地许着愿,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我只有一个愿望,求你让吴意活下来。神啊,如果你这一次能让他活着,我一定虔诚地信奉你一辈子。
陆凉一动也不能动,只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说话声,在周围的嘈杂声里突出重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急切地问着什么,紧接着陆凉就在那大开的病室门口,看到了自己母亲仓皇失措的脸。
陆妈一看到儿子的所在,仿佛立即卸下了一个重担,远远看出她的肩膀松懈了下去,重重呼出一口气,快步从密密麻麻的病床间挤了进去。看那行动间的步伐,显然老妈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起落间虽然能看出些微的僵硬,速度却比上次见她的时候快多了。陆凉的视线忽然越过老妈,看到了默默跟在她身后,面色凝重的老爸,老爸额头的皱纹,好像又多出了几条,看起来深如刀刻。
“爸,妈……”陆凉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浑浊的气音,他本来想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父母二人吓了一大跳,“小凉……”,陆爸连忙转身到外面找水去了,只留下陆妈站在陆凉的床边,本想要伸手摸摸他,看着那遍体鳞伤破衣烂衫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仿佛一不小心就能碰疼揉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