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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绕汴城 番外篇完本——by 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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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我敢保证,这舞可是人家一个人亲自编出来的。”冯延巳道,“殿下自号钟隐,竟是真不问世事,隐遁山林了吗?”他笑着调侃。
李从嘉接过赵匡胤替他斟好的一杯酒,一边细品着一边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周大人那女儿一向善才艺,于音律一道更是极有天赋,殿下您真该见见,定能成为一红颜知己!”
李从嘉又夹了几口菜吃着,心里却并未在意,心说估计是宫里的老师傅们编好了舞记在了那心气儿高的小姑娘名下,不过他看冯延巳说得高兴,倒也随口应和了两声。
说话的功夫间,一支丽舞已徐徐落幕,婀娜的舞娘们甩着广袖鱼贯而出,教坊使刚准备报下一曲乐舞时,忽听得高高在上的帝王开了尊口。
“朕听人说从嘉新招了个幕僚,武艺高强,剑法卓绝,不如让他给咱们表演一段儿?”李璟笑着开口。
李从嘉皱眉,心弦一紧,一把拦住了听了这话就要往前走的赵匡胤,道:“儿臣这幕僚不过乡野村夫,空有一身蛮力,哪里来的武艺高强,父皇快别让他出丑了。”
坐在前面的李弘冀开口道:“皇弟这话就不对了,你那幕僚我是见过的,一表人才、堂堂正正,耍段儿剑舞还是不成问题的。皇弟啊,你也太宝贝你家幕僚了。”
“是啊是啊,从嘉,你就让他露两手嘛。成天的看些个歌舞宴乐,我都快无聊死了。”太弟李景遂在一旁帮腔。
李从嘉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紧紧的抿着唇,颇有些骑虎难下。
赵匡胤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无事,紧接着便向大殿中央走去。
“白岂参见陛下,见过各位皇子、大人,今日实在是无所准备,随便舞段剑给大家看,权当献丑,博诸位大人一乐。”
李璟颔首,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幽深。
赵匡胤接过内侍递上来的剑,轻轻掂了掂,便知这剑不过是个摆设,舞剑可以,杀人却不行。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小在北方待惯了,见惯了真刀实枪棍棒交加,这还是头一次见着宴饮助乐用假剑的,南唐尚文之风果然名不虚传。
剑真正舞起来倒是酣畅淋漓,一招一式间尽是阳刚之气,一扫殿内的侈靡柔弱,就连本等着看笑话的李弘冀也不禁渐渐坐直了身子。
他特意改了许多太过锋利的招式,又将原本实用的招式改的花哨了些。可饶是如此,终究是惯性使然,赵匡胤暗自捏了把汗,只能祈祷这大殿上没人认得这套剑法。
一舞终毕,太傅周宗率先叫道:“好!”
高台上的李璟也不住点头,“不错。”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有气魄的剑舞了啊!”周宗感叹道。
李从嘉仍旧抿着唇,目光中却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四周尽是一片的赞叹声,大殿之上,唯有燕王李弘冀的脸色越来越黑。
“这剑舞实在是不错,只是不知白先生师承何处啊?”
“哪里有什么师承,不过是游历四方时,一位退了伍的弟兄教我的。”
“哦?你这位弟兄,可是出自后周禁军?”
“不错,燕王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我当然认得。你虽改了许多招式,可这剑意却是你改不了的。此剑法由赵敬始创,经由其子赵弘殷、后周禁军首领发扬光大,如今也算是后周最流行的一套剑法了。”
李璟不满的啧了声,“行了行了,这舞好看不就得了,刨根问底地问那么多做什么?来人!赏金百两!”
李弘冀皱眉,不满地向他父皇看去,然而终究是没说什么。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阻断恢宏的宫廷燕乐,剑舞过后,琴瑟琵琶、钟鼓管弦依次而上,人们很快就会将这段插曲忘记,至于这段剑舞在哪些人心里激起怎样的涟漪,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宴饮结束时,已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李璟特意让李从嘉在宫里待上一晚,等明日再回去。
冯延巳直到出了殿门,还在滔滔不绝地与李从嘉谈论些诗词歌赋,李从嘉听得兴起,干脆在门口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不时插上两句,却句句让冯延巳赞叹不已。
两人正说的兴起,李璟身边的内侍突然小跑着过来。
“请皇子安,请冯大人安,冯大人,陛下召见您去清晖殿。”
冯延巳点头,“知道了,劳烦公公了。”
他又对着李从嘉道:“本想与从嘉促膝长谈,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冯兄只能和父皇促膝长谈了。”
李从嘉笑着接过他的话茬,然后又作了个揖,“冯大人,回见。”
第9章 第九章
李从嘉虽尚未及冠,可宫外的皇子府却早已修好,宫里的住处也给他留着,平日里他若不在行宫,多半还是在皇宫里住。皇子府里只豢养些幕下之宾,大多是落魄文人,不过倒也有些武夫剑客。这其中有不少只为混口饭吃的人,李从嘉也从不在意。
自今年开春他到钟山上住后,幕僚们隔三差五地来访,不过一直被他留在身边的,只有赵匡胤一人而已。平日里出同车、饭同食、入同寝,也难怪会有人窃窃私语。
寝房内,赵匡胤帮人吹熄了蜡烛,只留了床头一盏明明灭灭。
“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我先下去了。”赵匡胤道。
李从嘉斜倚在床头,手里正捧了一卷诗帖读着,闻言轻笑了一声,“清者自清,元朗何必如此?”他顿了顿,又道,“你我兄弟情深,不必在乎他人言语,上来睡吧。”
赵匡胤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快速地扫过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不动声色道,“是。”
说完,他上前一步放下了床帐,也不顾他人的目光,径自脱掉外衣上了床。
他微闭着眼,佯装已入睡,余光却不断地瞥向李从嘉。
这人今夜不在他怀里,不知会不会睡不安稳?他饶有兴致地想到,心里小猫儿挠似的痒。
两人真正在一起,也不过就一两个月。他千辛万苦死缠烂打的,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平日里自然舍不得太过火,亲一亲抱一抱,顶多再加上挨挨蹭蹭,也就到极限了。
说起来,同床共枕这么久,他居然连心上人的裸体都没好好瞧过。
赵匡胤佯作睡梦中不适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一大帮子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宫女们,在黑暗中倏地睁开了眼,正对上李从嘉的肩背。
大约是怕冷,李从嘉锦被与亵衣都裹得很严实,只露出来了一小段雪白无暇的脖颈,能容得赵匡胤想入非非。
不知锦被下,该是怎样玉一样的身体?
赵匡胤想象着那样光滑的,雪白如凝脂的,独属于他的身体,想象着把他揉进怀里任由动作,想象着他哭泣求饶辗转哀吟……
他闭了闭眼,呼吸渐渐地粗重了起来,难耐地动了动喉结。
偏偏今夜,还当真是什么都不能做,半点儿都不能乱来。
这般一直到了后半夜,李从嘉早已因一天的疲累而沉沉入睡,可赵匡胤却因为胡思乱想惹了一身火而彻夜难眠。
……
清晖殿内,皇帝李璟正约了宠臣冯延巳夜半下棋,不过现在看来,李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下棋上。
直到有一内侍小跑着过来向他耳语了几句,李璟的神色才算放松了起来。
冯延巳笑呵呵地又收了几子,棋盘上,黑子已是七零八落。李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又输了。”
“陛下心中有事,自然会输。”冯延巳道,“陛下……可是在忧心六皇子?”
“可不,那孩子一向聪慧,别看他总是谈笑风生的,跟谁都聊得来。可要是真有什么事,却总喜欢闷在心里。”李璟忧愁道。
冯延巳却并未在意,“六皇子是雅士,什么都往外吐,就俗了。”
“可他毕竟年纪还小啊,少年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多好啊,哪能像他那么沉闷?”
“都十六了,不小了啊陛下,这要换成别人家的,当爹了都有可能。陛下您是……慈父心切,关心则乱了。”冯延巳笑着开解,“更何况,我倒并未觉得殿下沉闷,顶多算是性子平和,这是好事啊。”
他其实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口,若是六皇子像寻常少年般活蹦乱跳,或是像燕王般锋芒毕露,只怕陛下也不会如此喜爱了。
冯延巳又布了一盘棋,听得李璟再次开口。
“不过现在我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从嘉与他那幕僚在皇宫里也不曾避讳,仍旧同食共寝,想来只是视人为知己,关系较常人亲厚些罢了。”
“六皇子行事向来有分寸,陛下其实不必如此忧心。”冯延巳道。
一个文士,一个武夫,能谈到哪去?难道还能曲水流觞、饮酒行令吗?还是论一论这个剑谱怎么画,那个招式怎么出?想来也只有那事儿和谐些罢了,冯延巳在心里默默的想道。不过他一向视李从嘉为好友,更不愿掺和天家父子的事。他是宠臣,揣测圣意差不多已成为本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最是清楚。
“说起六皇子,今儿臣见到他,倒是说了好多。”冯延巳含笑道,顺便落下一子。君臣边下棋边聊天,衬着屋内新挑落的灯花,倒是相得无间。
“有首诗,不知陛下听没听过。”
“哦?”提起这个,李璟一下子来了兴趣,“快说说,什么诗?”
“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冯延巳慢悠悠吟道。
李璟眼前一亮,脑中已自动地浮现出那般瑰丽美妙的场景,还未等冯延巳念完,就不禁拍案叫绝,“好诗,好诗!”
“陛下听完啊,”冯延巳仍旧笑呵呵的。
“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云何事下巫峰。趁拍鸾飞镜,回身燕飏空。莫翻红袖过帘栊,怕被杨花勾引嫁东风。”
一首词念完,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美啊。”李璟感叹,“这……可是从嘉的新作?”
“正是,”冯延巳点头,“这还是今日宴饮时,看到那段歌舞,殿下无意中吟出来的。恐怕自己都没留意,却被臣给记下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李璟感慨道。
“臣倒觉得,这首诗颇有陛下您的风味。”冯延巳道。
这话虽也不算假,可到底有些恭维的意思,冯延巳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李璟听了这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才似感叹地道:
“从嘉类我啊。”
冯延巳听了,下棋的手一顿,没接茬,落下一子。
第10章 第十章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李从嘉正闭了眼靠在赵匡胤身上小憩。
从皇宫到钟山并不算近,驾着马车也有好几个时辰的路要走。李从嘉昨夜睡得晚了些,今早连起床都是迷迷糊糊的,可爱的紧。要不是顾念着皇宫里耳目众多,赵匡胤真想直接抱着人上马车。
一直到出了皇宫上了官道,李从嘉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随便地向旁边一倒,跌在了赵匡胤怀里。
赵匡胤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替他按揉着头部,他昨夜一宿没睡,此刻倒也不觉得困,搂着自己的心上人在怀里,一双眼中尽是温柔满足的笑意。
“唔……”李从嘉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这是……到哪里了?”他迷蒙着眼问道。
“还早呢,再睡会儿?”赵匡胤柔声道。
李从嘉摇了摇头,从他的怀里挣开了来,坐直了身子,道:“不大困了。”
赵匡胤挑眉,不困了啊……
他又伸出手把人揽了进来,另一只手挑起人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少年的唇软和甜蜜,哪怕再细致地吸|吮也总觉得不够,赵匡胤刚想撬开人的牙关索取更多,就只觉唇上一阵刺痛。
“嘶!”
罪魁祸首端端正正的坐在车内,目不斜视一本正经。
“发情也不看看地方,规矩点儿!”
赵匡胤苦着个脸,“祖宗,有你这样的吗?我都憋一天了,昨儿你别说让我碰了,你一天都没理我!”
李从嘉听得情人不满地告状,心里也有些歉疚,昨天他要么欣赏歌舞,要么同身边好友聊天,到了晚上虽说同塌而眠,可满屋子都是李璟派来监视他们动静的仆从,他们甚至连句话都没好好说过。
他想了想,抿了抿唇,低声道,“回去再说,回去再……补给你。”到了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声若蚊蝇。
赵匡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连忙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可别反悔,赵匡胤默默地在心里把这句话补全。
李从嘉淡淡一笑,偏过头看他,心里怕他待会儿又忍不住扑上来,便及时岔开了话题,正经道:“昨儿看见冯延巳,就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偏偏在宫里,也没机会说。”
赵匡胤心中一动,连忙追问,“什么话?”
“冯延巳早年,曾给父皇写过一首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李从嘉这首诗念得极慢,念完后,脸上甚至染了一层薄红。他看着赵匡胤,眼神中有些许期待。
赵匡胤膈应了一下,努力组织了下措辞,勉强道:“冯延巳,和你父皇……”
他及时的住了口,意思却不言而喻。
“你在想些什么?”李从嘉满脸的不可思议,感觉一腔柔情都被泼了盆冷水。
“以女子之口吻述事,以夫妻之情隐喻君臣之情,这不是极常见的么?你脑子里怎么净是些腌臜的事情!”说着说着,他竟有些恼了,干脆赌气坐到了轿子的另一边,离赵匡胤远远儿的。
赵匡胤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臣子向君王手书“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是想表达些什么,圣上万岁万万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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