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 番外篇完本——by 之修越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此刻，在去往辛商城路上的北洛突然打了个喷嚏，只觉得鼻子痒得厉害。他嫌弃般地将灰团子从自己脑袋上揪了下来，惩戒似的晃了晃，可小梦貘半点不害怕，甚至还挥舞着小爪子“啾啾”地冲他撒娇。自从离开梦域后，这梦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成天在他卧室的床铺上打滚玩闹不说，就连狂悦都被它旺盛的精力给跪了，数次被折腾得触手打结解不开，好不容易北洛帮它解开后那个灵吓得一头扎回了古厝回廊，不是必要坚决不回应召唤。
“看来这小崽子是真的挺喜欢殿下的。”羽林说，“殿下很有孩子缘啊。”慈幼房的那些小辟邪们同样很喜欢北洛，每次他去都会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还送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礼物。
“有么？”北洛自己倒没多少察觉。他只是再度确认了下云无月托付给自己的蜃珠是否有好好带着。
因为之前梦境的事请了那位霒蚀君帮忙，甚至累得对方妖力消耗无法维持人型，北洛自己心中颇为过意不去，希望能为对方做些什么。云无月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在听说他要去往辛商城的时候，拜托他带一枚蜃珠给居住在辛商城的好友白乔。
“白乔是见思族，一直因为自己的特性而苦恼，她们一族体质特异，心有牵挂的妖魔见到他们时候，看见的是所思念之人，因而她们一族经常被当做货物随意贩卖。我先前将她托付给辛商城的一位大魔照顾，如今已有多年未见到她，北洛你此番去辛商城，便替我去问候她吧。”云无月这般说着，将蜃珠托付给了他，数件事情下来，她与这王辟邪间的关系不似先前那般疏冷，彼此都以姓名相称。
“好。”北洛接过后郑重答应，“不过云无月...我想知道，你们一族...都是如你那般，生来便有羽甲的么？”他想起在梦境当中隐约见到的云无月的原型，觉得，与自己当初收养的那只小妖怪很是相似。
“我族幼时为魇兽，确实是有羽甲，怎么？”云无月问。
“没什么，一时好奇。”北洛摇了摇头，关于他前世的事...他暂时并不想同旁人说起。一来是他人未必会相信，二来，一直沉溺过往并非好事，他此生终究已经是北洛。
不过想起见思族，北洛眨眨眼，觉得这倒是个治羽林的好机会，他成天尽念叨各族的俊俏姑娘，真带他去见见思族，也不知道他会见到谁。
羽林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偏头看北洛，发现他面色如常，表情也没什么异状，不由思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们一路借助空间跃迁之术，很快便赶到了辛商城。
辛商城是一座妖魔混居的城市，因曾得始祖魔“辛商”庇佑而得名。传闻那位始祖魔是同始祖魔蚩尤换刀的兄弟，不过许久未露面，鲜有妖魔能知道他的去处。
不过，慑于他的威名，辛商城中虽然妖魔混居，但秩序井然，鲜有闹事的。唯独有两家大天魔因为互相看不顺眼，三天两头以博卖会为筹码攀比着竞争，如今已然成为辛商城中的一景。
相比起天鹿城，辛商城的城池建筑处处显露出魔族噬杀好战的粗犷本性，铸有各类狰狞的兽类魔族塑像，随着时间推移，亦逐渐被纸醉金迷的奢华所慢慢妆点。
羽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自觉充当导游给北洛介绍。
“若说及货物种类的齐全，这魔域当中没有哪处能够及得上辛商城，不论魔域还是人界，甚至是地界鬼界的东西，这里都能够找到。”他大大咧咧说，“至于更加珍奇罕见的，这处每年会举行上百场博卖会，只要出得起价格，亦是没有买不到的。”
“哦？现在魔域不是以物易物了？”北洛打量着路边摊子上的蓇芒草，有些意动，作为辟邪王族他自然不缺钱，不过平时不到这些城市当中，自己也更习惯以物易物，是以很少用到钱。蓇芒草只在魔域的一小部分区域生长，但属性混沌，于一些特殊的种族有疗伤奇效，这其中便有魇。他先前欠了云无月的人情，自然想着该如何报答，虽然云无月自己不介意，但他不能不知恩。
“以物易物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魔域都习惯以钱易物，殿下是想带东西给玄戈殿下么？”羽林也跟在他身边看摊上货物，劝说道，“难得出来一趟，带些东西回去也是应该的，啊，我也来挑挑。”
“……”北洛不吭声，他原先去光明野的时候倒是经常会给玄戈带些东西，比如说桓桓啊，弄到的比较完整的魔核啊，地上挖的矿石啊……可惜玄戈收下时候的表情淡淡，看不出喜好来。至于上次去古厝回廊，他倒是特意弄回去了一只会寻宝藏的苍虬，那玩意真的挺不好弄的，他跟在后面追了好长一段路程。可惜回去后光顾着跟玄戈争论，也不知道玄戈对那份礼物有没有意见。
想到这里，北洛自己也觉得头痛，自己的兄长喜欢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啊...真是脑壳疼...想起以前别人给他送礼物的习俗，他往摊子上看了看，随意挑了些闪闪发亮的珠子类小玩意，连带一些榖笀草，“这些，多少钱，帮我包起来。”
妖族小贩立刻喜形于色：“这位大人可真有眼光，这些是新近获得的鱼妇眼珠，可漂亮着呢，我给您包好咯~”
羽林在旁边看北洛利索地付钱，装东西，嘴巴张了张，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鱼妇眼珠...这个...不大合适吧...明明是男女间...
“回去带给霒蚀君。”北洛淡淡解释了一句，忘记加个前注释（蓇芒草）。
“哦，懂。”羽林露出一副“我懂我会保密坚决不告诉别人”的奸诈表情，搞得北洛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真是莫名其妙哦。
他们买好东西付过钱，羽林于半路上看到有相识的妖族，主动上前去攀谈。北洛则带着梦貘幼崽朝之前与梦貘之主约好的地点走去。
他此番出行没有刻意穿上辟邪王族的冕服，毕竟太过高调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是同寻常辟邪一般打扮，只是脑袋后面梳着个马尾，又背负长剑，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人间的侠客。
不过碍于他满身大妖的气息，寻常妖魔并不敢轻易凑上来打搅/挑衅他。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家由妖怪开设的酒肆，北洛走进去，就听见清澈的女声。
“再次见面了，辟邪。”亲自前来的正是妖界之主梦璃。
北洛挑挑眉，看向那女子身后站着的两只梦貘，“想不到你居然会亲自来。”妖族的一族之主有这么闲的吗？
“恰好还有别的事情一起办而已。”梦璃说，示意身后跟随的两位梦貘退下，“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北洛。”
“原来是北洛殿下，想必上次见到的另一位便是您的兄长玄戈殿下了。”王辟邪下一代为双生子这一传闻在魔域并不算秘密，作为梦貘一族的首领，她自然是听说了的。
“是。”北洛坐下来，将小梦貘团子从肩头扯下来交给梦璃，
“这个孩子给您添麻烦了。”梦璃见小梦貘还咿咿呀呀地想往北洛那边爬，语带歉意，“它很喜欢你。”
“……没有的事。”北洛僵硬回答，他确实不觉得自己有多讨幼兽喜欢，可他们就是喜欢往自己身边凑。
“噗嗤。”梦璃见他这样，忍不住想笑，“抱歉，见到殿下便想起昔日故人，见笑了。”她解释说，“我想起昔时的一位好友，亦是面冷心热...”
这评价...北洛摇头：“无事，你那位好友，可是...昔时的人族？”
“是。”梦璃点头，“他是人族，亦是修仙之人，”说到这里，梦璃解释道：“想来，殿下应当听说过我族当年的遭遇了吧。”
北洛默认，梦貘所在的领地被修仙门派施术所缚，夺取灵力，以至于千年后依旧难恢复元气，这件事在魔域妖族当中并非秘闻。
“我那好友...便是那门派修行中人，当初的事情，他不知实情，其后知道后却是站在了维护我妖族的一方。当时的我还年幼，只觉得非常感激，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立场怕是为难得很。”梦璃说。她当初年纪尚轻，只隐约知晓人妖之间隔着天堑，却不知世情险恶。直到后来单独扛起一族的责任，因为天真信任在人族那里吃了几次亏，才晓得世间许多事并非自己想象得那般美好简单，这世间有无端作恶的人，亦有善良无害的妖，反过来也是一样。
“后来琼华派全门因此遭劫，他们因为竭力阻止方才没有被牵扯进去，得以保全。”提及旧事，梦璃的语气平淡，那毕竟是很久前的往事了，当初如何震撼，也不过是...纸上的那一段寥寥笔墨罢了。
“等等？方才你说琼华派？”北洛一怔，出言打断她。话说当初陪他一同蹲轮回井唠嗑的那个修士，好像自称是琼华派的，说起来他到底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叫云天青？
作者有话要说： 北洛自己的送礼理念：在外面浪，捡到啥送啥。（比如送给云无月的荆棘心，替玄戈抓回来的桓桓、苍虬）
玄戈：……
北洛受巫炤影响的送礼理念：送亮晶晶的。（于是送了鱼妇眼珠）
玄戈：……
北洛在人间开发了家园后的送礼理念：猫耳发箍，辈辈猴布偶，偃师布偶，荷叶帽，千秋戏
玄戈：……（不忍直视）
话说神渊古纪里，蚩尤送了鱼妇眼珠给襄垣呢（说这对兄弟没问题我是真的不信的……
☆、第二十只毛绒绒
“确实是琼华派，北洛殿下也曾听闻么？”梦璃语气惊讶，手中的茶杯水面激荡。
“略有耳闻。”北洛面不改色，心思急转下随口编了个谎言，“我族有族人于六十余年前在人界游历时，曾于鬼界轮回台前见到有一人族修士自称琼华派云天青，听闻其在等一人。”
这其中真实与谎言参半，鬼界判官殿本就由那位夜神阎罗所设，轮回台与轮回井相连，嗯...以辟邪之能想去那儿确实不困难。他想，掩饰掉自己撒谎的那点不自然，否则他无法说明自己为何知道云天青，总不能说是自己蹲轮回井那会儿天天听那修士废话……还琢磨着想把人家踹进轮回井投胎……
“是青叔...”梦璃乍一听见故人消息，惊讶当中更添难以置信，“他...还没入轮回么？”
“他说，他生平无愧于天地，但却亏欠一人，所以想亲自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北洛沉声道。
缙云在轮回井当中，大多数时候意识混沌不知岁月流逝，无法清醒。会同那修士相熟，纯粹因为那个不知道何时来的魂魄话太多，嘻嘻哈哈玩世不恭，闹得整个轮回井都不安宁，他实在忍不了鼓噪外加灵魂上的魔气消磨了许多恢复了点意识，才能听他废话打发时间。
大多数时候是修士蹲在轮回井边胡天扯地吹嘘自己曾经的经历，诸如“老婆有多漂亮可人，儿子有多争气，自家住的地方风景有多漂亮”，缙云在井里默默听，偶尔听腻了就提出点关于“你家庭这么美满为什么死这么早，你老婆投胎都不等你”的问题，一针见血，气得云天青当即语塞老半天不说话。虽然当时那云天青满嘴胡言乱语不正经，但提到自己师兄的时候却说：“师兄因为我的缘故十九年在冰中没法洗头头皮发痒真的很惨哈哈哈……我得给他道个歉，不然入了轮回也不安心。”语气当中不自觉透露出的悔意是挡不住的。
“……原来是这样……”梦璃叹气，青叔在轮回台等人的事情，她后来曾经听云天河还有慕容紫英提起过，只是没想到，千年前的事情，他会一直愧疚到今日。
“抱歉，北洛殿下，乍一听到故人的消息，是我失态了。”梦璃道歉说，“青叔...那位修士所等的人，我想应当是昔日的羲和剑主，他的师兄，琼华派玄霄。”
“那人何在？是已然成仙？亦或是入魔？”北洛问，否则灵魂不可能千年不入轮回井，除非...化作了荒魂？那倒是有点难办。
梦璃叹息，对于妖而言那都得算是很长久以前的旧事，本以为其中恩怨该随时间消逝，可惜却还留下了余尾未了。
“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听我来讲吧。”她说。
在魔域的辛商城当中，一位活了千年的妖，出于怀念与一丝期盼，向另一个她看好的少年妖族，讲起了昔年旧事，有关于玄霄、云天青以及夙玉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那个三代铸剑，集两代之力意图夺取灵力飞升却最后失败的门派琼华。
“当日琼华派意图飞升失败，门内弟子悉数俱被遣往东海，玄霄也在其中，囚禁思过千年。诚然，以我族被掠夺灵力屠戮同胞之痛，自然认为，他们这样的结果是不冤的。”再次提及琼华派的结局，梦璃语言平静，既不觉得畅快解仇，亦不觉得其值得同情，“但对于琼华派来说，三代人苦心准备良久却落得如此结局，甚至惩罚还是由他们信奉的神明降下，心中，自然是意难平，我那时不在现场，只听闻玄霄当日于九天玄女面前立地成魔……”
“……是么。”北洛挑眉，他非当事人，没有资格评说那一切的是非功过。毕竟，那是人族的一次尝试，只是方法用错，结果，自然不会如意。不过么，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得帮云天青一把，让他一了心愿——然后再将他踹进轮回井送去轮回。作为他当初陪伴缙云灵魂几百年又一语成谶的回报。
“6" [古剑三]再世0 ">首页8 页， 也就是说，如果那玄霄没死，应该还被囚禁在东海漩涡之中。”他总结。
“是这样没错。”梦璃点头。
她已有千年未曾与他人说及往事，难得遇上对人界事情感兴趣又无什么利害关系的妖族，将之视作晚辈，又见北洛目光清正，难得对人族不存偏见，心中存了几分认可，于是又挑了些昔年旧事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