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英宠物店 番外篇——by蓝白内裤的猫

　　臭水哗地一下溅开，在下水道里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他猜测得没错，因为雨水逆流，地底的下水道已经涨潮了。现在他淌着足有腰深的黑水，排开漂浮在水面的各种脏污，连跑带游地往蝙蝠球的位置扑去。
　　他蹲进水里，手碰到了那双尖尖的小耳朵。
　　“——蝙蝠！”
　　他一下把躺在水底的蝙蝠球捞了起来，捧在了水面上。
　　有那么几秒钟，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蝙蝠球，沉默地喘着气。
　　乔沃德：“2-3，2-3，你看我，不是，你先看看他，我是不是——”
　　系统温和地：“是的，宿主做到了。检测协助者[蝙蝠侠]受伤程度正在下降，建议宿主先进行紧急医疗处理。“
　　乔沃德抬头看了看他跳下来的下水道口。他当时跳得很急，梯子都没放下来，现在他在水里踉跄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左脚剧痛，不知道是崴了还是断了。
　　不过球球体型在这种情况下，倒是挺方便的。
　　他把蝙蝠球托在掌心，用另一只手进行了简单的溺水处理——他也不是第一次给球球做心肺复苏了，没按压几下，就见蝙蝠球睁开了豆豆眼，在他手心里咳着水，慢慢地翻身起来。
　　在系统发放任务奖励的时候，他依旧提心吊胆；但看见蝙蝠球睁眼，乔沃德心中终于如释重负。
　　他知道，这段噩梦般的任务经历，终于结束了。
　　乔沃德用手指给吐水的蝙蝠球顺着背，弯着蓝眼睛，高高兴兴道：“蝙蝠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有25531点了！我们应该怎么用？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平均分配给7个人，每人3600点——就是60个小时，剩下来的还有331点，然后你们一边打布莱尼亚克，我一边给你们治疗，然后多出的时间，还能处理世界各地的烂摊子吧？”
　　……那还真是开挂开得美滋滋，他一边想着布莱尼亚克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一边忍不住想笑。
　　然后他看见蝙蝠球从他的手心，向他扑了过来。
　　下水道里一声枪响。
　　他身上穿着防弹衣，但面对几乎零距离抵在他背上的霰弹枪，防弹衣根本就形同虚设。
　　他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了出去，飞了足有好几米，才重重撞在下水道的墙壁上，肩膀咔嚓一声断裂，然后哗地摔回了水里。
　　系统：“宿主单次受伤程度超过85%，治疗——”
　　乔沃德扑在水底，睁不开眼，但他听了伤情评估，冷静道：“现在不行。”
　　他计算着，这85%一下去，25000多点就成3000多了——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
　　在原点陷落、布莱尼亚克全球追踪的恶劣情况下，他们很难有机会再出去做任务了；在让所有超英恢复本体前，他不能动这些点数。
　　他的理智因严苛战况回归，趴在什么都看不清的污水水底，手还没忘记去掏手术刀；但肩膀到锁骨处已经在墙壁上撞断了，他一只手撑着自己，摸索着将自己移动到下水道的拐角后——这下移动简直快要了他的命——将自己掩藏好，然后勉强让口鼻露出水面。
　　黑暗的下水道中，是极可怕的一幕。
　　提着霰弹枪的人，毫无疑问是贝恩。
　　但他此刻的模样非常凄惨：与蝙蝠侠一场恶战，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肉；背上的输液管道被尽数切断，他全身的肌肉都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微缩，皱巴巴地贴在他的骨架上。
　　他承受着人脑根本无法承受的剧痛，仅有一息尚存；所有人都以为他苟延残喘，必死无疑，但他居然仍像一条恶鬼追踪而至。
　　他那不成人形的躯壳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支撑着他的呼吸：
　　末日之前，他只想把蝙蝠侠，像狗一样打死在哥谭街头。
　　系统：“宿主受伤程度：87%，治疗——“
　　乔沃德：“2-3，我说过——不准。”
　　系统的执行动作被打断。
　　它的数据流，正浮出一个比一个剧烈的波动，然后它通过宿主的言行分析，再次突破指令限制，做出了新的执行动作：
　　“兑换时间：3600分钟；兑换对象：协助者[蝙蝠侠]。”
　　“自动设定——兑换时间：3600分钟；兑换对象：结束休眠后，协助者全员。”
　　……
　　有那么十几分钟，乔沃德似乎不在哥谭的下水道，而是在一个铺满白色羊毛地毯的房间中。
　　地毯很软。
　　他赤着足站在上面时，所有细软的绒毛，都像在亲吻他的脚心。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在他面前哭泣。
　　几秒前，她误闯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踉跄摔倒在他面前。
　　在她身后的门口，是穿着西装背心、头发纹丝不乱的汉尼拔。
　　女孩近乎声嘶力竭：“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他吃人！上帝，他吃人啊！求求你了，哪怕给我一个电话，让我报警！求求你——“
　　乔沃德听得很迷茫。
　　被豢养得唇红齿白、皮肤细嫩的少年，咬着唇攥着手，不安地看向门口的汉尼拔。
　　自汉尼拔从最黑暗的时期拯救了他，将他从自杀性PTSD、从他漠然的亲属们身边带走，他认为他的生命里，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他是他的医生，他的导师，他的引路人，他深渊里的光——他的神。
　　而在他对汉尼拔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和画面，能跟女孩口里嚎叫的“吃人”拉上关系。
　　但乔沃德知道汉尼拔是心理医生，会接手各种各样的精神病患。于是他问：“医生，她是否需要帮助？”
　　汉尼拔温柔道：“我能处理，乔。”
　　他解开了自己的袖口，将衬衣袖子卷至肘部，然后弯身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他看上去并没有特别使劲，但女孩一被他触及，就立刻发出了高声尖叫。
　　女孩：“不——不——别杀我，别杀我！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不会！求求您，求求您放我回家——我想回家，我的爸爸妈妈还在等我，我还有一只猫——求您放我回家！”
　　汉尼拔：“你的猫一定跟你一样可爱。现在我们回到咨询室去，好吗？我不想对你用镇静剂，小姐。”
　　女孩近乎疯狂地挣扎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乔沃德的睡衣下摆。
　　女孩：“别让我被他带走，求你了！他会吃掉我的！就像吃掉那些人一样——天啊！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亲眼看见的，他会杀掉我的！我求求你报警！”
　　乔沃德被她的尖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顺势握住了女孩冰冷的手，试图给她一些鼓励：“嗯……你需要一个拥抱吗，小姐？”
　　女孩看着他，眼神死灰。
　　“我不需要他妈的拥抱！我不需要！”
　　她突然再次发作起来，一记耳光摔在乔沃德脸上，乔沃德防不胜防，嘴边立时被她的指甲划出了血。
　　“痛快点杀了我吧！你们这两个没有人性的恶魔！操你妈的！”
　　汉尼拔平静道：“现在你越过线了，小姐。”
　　他唇边仍有微笑，但眼神很冷。
　　一针镇静剂下去，女孩没有了声音。
　　汉尼拔：“给我看看你的脸，乔。”
　　他对乔沃德说话总是很温柔，声音很轻，动作也是。男人用指腹擦去了他脸上的血，自语道：“但愿不要留疤。”
　　乔沃德仰着脸的样子乖乖的。他一边脸都肿了，还是忍不住问：“你会治好她吗，医生？然后她就能回家，去见她的猫和爸妈了？”
　　汉尼拔笑了：“我会的。“
　　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力度同样轻软。
　　“我纯洁的小羊羔，你真是我的宝物。”
　　这个女孩的脸——当FBI将厚厚一叠被害人照片，像丢垃圾一样撒在他面前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如果你真的无罪，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辩解？”
　　BAU的瑞德曾这样问他。
　　“为什么你要在测试问卷背面写满满一页‘对不起’？你现在说对不起，他妈的有个屁用！你就跟那个食人魔一样，心理极度扭曲不正常！”
　　负责测试的FBI，将问卷摔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没有屁用。
　　但他还是想写。
　　FBI收走了他的笔，他就在拘留室的凳子上，用指尖悄悄地写“对不起”。有时他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在梦里的拘留室墙上写“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没人倾听，没人知道，他也想写。
　　他在17岁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英雄，他以为下一个拯救他的人，同样也是英雄。
　　但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恶魔。
　　“乔。”
　　沙哑的男低音侵入他的梦境。
　　“Stay with me。”
　　于是他在黑暗的下水道里醒来。
　　他手脚瘫软张开，空落落地挂在空中。
　　他尝试呼吸，然后疼得浑身痉挛。
　　在下水道顶壁攀行的蝙蝠侠，立刻停了下来。
　　他的手和膝盖上，都有攀爬专用的抓钩，现在正牢牢扣在下水道顶部，以跟下面逐渐涨潮的污水分开。
　　乔沃德被他抱在自己身上，现在他从腰带里抽出两根结实的抓钩，将自己和乔沃德都固定在顶壁。
　　乔沃德知道蝙蝠侠在检查他的状态。他努力忍着疼呼吸，用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状况：“我有穿防弹衣，应该是里面断了几根骨头，不碰到内脏就不碍事……“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开始不停冒出血来。
　　蝙蝠侠沉默着。
　　他抱着他微微发抖的小男孩，从腰带里掏出一管镇痛剂，轻轻一推针管，一小股药水落在下面的污水上。
　　乔沃德又说：“吗啡不行，有意识模糊的副作用，再有几十分钟，就该给大家兑换时间了。”
　　但蝙蝠侠已经给他推进去了。
　　乔沃德只好开始不停地叨叨。他还没发现系统从他醒来开始，就没再出过声，也没再检测过伤情。
　　乔沃德：“我一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我们失去了好多。原点也守不住了。我不知道队长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二哈侠他们怎么样了。布莱尼亚克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小闪救不下所有人……“
　　蝙蝠侠继续在顶壁上爬行。他的身形足够高大，小医生趴在他胸口，稳稳的，像趴了一团猫一样。
　　乔沃德：“队长受伤了，我治疗他花了很多点数。然后我找到雨果，到疯人院来做任务——任务说要我救1000多个人，我全都救下来了。咳、我一个人完成的。后来小丑出来了，我一个人把他打走了。”
　　他就差没把“你要不夸夸我吧”写在脸上。可蝙蝠侠听到小丑，再次停了下来，用腰带固定着自己，然后掏出一枚微型手电来，检查乔沃德的眼睛。
　　蝙蝠侠：“你中毒了。”
　　不光是中毒。蝙蝠侠检查他的蓝眼睛时，发现他的右眼窝里全是血。尽管现在，玻璃般的蓝眼珠看起来毫发无损，但他还是一瞬间就猜到了那个惨烈的画面——
　　黑暗骑士闭了闭眼，冷静地给乔沃德喂解毒药。
　　药片小小一颗，很苦，乔沃德神智又有点不清晰，下意识就想偷偷吐掉。
　　蝙蝠侠没准他吐。
　　腾不开手，用嘴堵的。
　　乔沃德急了：“我吃掉了，你别亲我……”
　　蝙蝠侠攀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下方的污水水平面越来越高，但他终于摸到了一处向上弯折的水道——这代表着，他会找到通往地面的路。
　　趴在身上的小医生还在嘀嘀咕咕，但渐渐地，蝙蝠侠开始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现在他要开始垂直往上攀行了。蝙蝠侠再次检查了一遍乔沃德的伤情，加强固定后，将他唯一没折断的手臂，圈在自己脖颈后方。
　　借着微型手电的光，他看见小医生目光涣散地盯着某处，眼里默然地落下泪来。
　　他又陷进幻觉中去了。
　　“乔。”
　　黑暗骑士轻声呼唤他的小男孩。沙哑而温柔的声线，从耳洞里滚烫地浇进去。
　　“抱住我的脖子。”
　　然后他看见小医生一动，再次醒来。
　　小医生静静地看着他。
　　这里是哥谭最黑暗、最脏臭的下水道。
　　除了微型手电以外，没有任何光芒。
　　——但此时此刻，仿佛哥谭夜空的全部星星，都落进了那双蓝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嗯说好的抱抱，甜不甜啊（蜥蜴逃跑.gif）


第68章
　　蝙蝠侠在垂直通道里向上爬行。
　　他的小男孩被霰弹枪震断了好几根骨头, 任何移动对他都像是酷刑。所以蝙蝠侠攀爬时, 动作放得非常轻缓, 但他依然能听见，小医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止不住地漏出痛苦呻吟。
　　他早把小医生查得底儿清了。乔沃德是典型的平民家庭里、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独生子，打球擦伤了手指, 都会被大人追着贴上OK绷的那种。
　　他不是军人, 不是受训战士, 没有超级自愈能力，也没有钢铁之躯。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然后现在，他跟他们这些超级英雄在一起。他的白大褂已经全被染红了，右眼窝里填满了血，肩膀到手臂软绵绵地垮着，身体内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口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蝙蝠侠沉默着。
　　他停下了攀爬的动作, 好让乔沃德能在他身上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