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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如磐石——byCards_Slash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16

“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阿泰尔——我们兄弟会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刺客大师,被一根阴茎打败了。要是敌人知道这个致命的弱点,你早就丧命沙场了,而我们所有人将无需承担你的傲慢导致的恶果。”他坐起身,将抹布从阿泰尔的手中一把扯走,然后潦草用力地将自己擦拭干净,顶多留下了一片不舒服的触感。马利克将抹布扔回给他时,他毫不退缩地站在原地,只是在抹布落地的时候将它捡起来,然后丢回那个交给他的水桶里。马利克的窃笑在他背后一路尾随着他走到门口处,一个妇人热情地笑着,将那一桶水换成了一叠干净的衣物。马利克站起身来穿衣服——摇摇晃晃地站着——在他系上他的裤带的时候双眉紧锁地盯着他,仿佛想要在阿泰尔的脑门上钻一个洞。“你是我不想要的累赘,”马利克说。
“你是我现在被迫忍受的耻辱,”阿泰尔回应道,“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和用处的残疾人。或许你死于你的无能会更好。”
马利克打了他,然而阿泰尔对此无能为力。遵照任何一条他们人民的法律,马利克都拥有他。但是疼痛的灼烧感和马利克脸上泄露出的逐渐会意的神情相比不值一提,马利克(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极端地偏向对他有利的一方。他们并不相同;他们并不平等。阿泰尔不再拥有超越马利克的地位或者力量,他只不过是一个顺服地等待着指令的卑躬屈膝的婊子。
“你不要打我,”阿泰尔对他说,“无论法律如何看待我们的婚姻,在我允许你这么做之前我很乐意浴身于你的鲜血之中。”
“你被交到了我手上,因此我会教会你懂得服从。” 从马利克皲裂的嘴唇中说出来的这句话是那么轻柔而真实,然而他的憎恨并无法支撑他受伤的身体,他随后疲惫不堪地躺回了床上。阿泰尔将他的腿放回床上,看着他用手揉搓着憔悴阴郁的脸。“或许你会如愿以偿的,阿泰尔。在黄昏来临之前你也许会有一个新丈夫。”
在那一瞬间,阿泰尔意识到,仿佛以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如果马利克死了,那么能被大导师认可为足够资格和他结婚并摧毁他的男人可能只有一个。马利克身负重伤,沉溺于悲痛和复仇之中让他变得残暴,但是他仍然是一个正直的人,他的心中恪守着他的一套坚定不移的是非观。(另一个根本没有这些观念。)如果是和阿巴斯在一起的话,他的生活质量(还有重新成为一个刺客的可能性)将会大大降低。阿泰尔一手攥住马利克的下巴,“如果你真他妈是一个懦夫,不敢直面你的任务,那么你就闭上眼睛一死百了吧。”
马利克对他微微颦眉。“不要那样和我讲话。”
——
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时间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缓缓流逝,他坐着(站着、踱步着)等待马利克自己决定是生是死。医师们和女工们在诊室里忙得团团转,匆忙处理着门外呻吟的尸体(所有的死人们,当然了),期间他们来了一两次,留下了一碗汤,对马利克的进展只是摇头皱眉。
“坐起来,”阿泰尔说道。那碗汤很好地平衡在他的一只手中,而他的另一只手滑到马利克的脖子上,然后勉强把他拉起身来摆成一个坐直的姿势。马利克的身体软绵绵地贴着他的,由于高烧而热得滚烫,他的脸因痛楚而扭曲。阿泰尔小口小口地将汤水喂给他。他让马利克保持正坐,然后用凉水冲洗他的身体来降温。“你不能死,”阿泰尔对他说。
马利克的回答是一声轻不可闻的讪笑。他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直起身来,眼神虚弱地看向阿泰尔。“你怕了吗,阿泰尔?”
“你有这么弱吗?”阿泰尔回应道。
他期待着反驳或者愤怒。马利克因为他的脾气在马斯亚夫声名狼藉,他的性情极其不讨人喜欢,但是他仍然因他对他们信条的坚守和对他的兄弟们的忠诚而备受尊敬。在他们的青年时期,马利克的怒火可以移山,这让他在所有其它人都在阿泰尔面前退却的时候成为了班子里的头领与阿泰尔作对。但是他的脸上毫无怒色,他的右手抚摸上阿泰尔赤裸的胸膛,两根手指划过他暗色的乳晕时双眼好奇地眯起。然后他看着阿泰尔的脸,他的脸上流露出纯粹的悲痛。“他没法逃跑,”马利克轻轻地说,“他走不了了。”而后他滑了下去,重新躺回了床上。睡眠又一次将马利克带走了,高烧将他的皮肤烧成一片艳丽的潮红。
阿泰尔站在床边,拳头紧攥着一块湿抹布,一团乱麻难受地哽在喉中。他看向周围的石壁、立在墙远处结实的架子、门框上的裂缝、还有厚厚地堆积在房间角落里的蜘蛛网。他看向任何地方——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除了马利克,还有仍然残留在他体内的不愿接受的忏悔。当阿泰尔无法让他的眼睛继续保持睁开,且干涸的灼烧感强迫他合上眼皮时,他再也无法抑制住肩膀的颤抖或者是睫毛上沾上的湿润。“对不起,”他说道(不是对马利克,他一点也配不上。)
——
夜晚降临,一片死寂的垂死挣扎在诊室中弥漫开来。阿泰尔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光裸的背部倚着冰冷的石头。他一直留意着马利克不均匀的呼吸声和他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呓语。当那些女工和医师们终于安静下来,阿泰尔走到井边取水。他一次又一次地将马利克叫醒,迫使他不停地喝水,不断地往他热得发红的肌肤上洒水。
在夜晚的最后几个小时,他的身体在他尝试拯救马利克的生命的操劳下疲惫不堪,他坐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的头枕在石头上,身体仅靠着背部倚在墙上来保持挺直。他什么也没有梦到,一道黝黑的深沟和一阵刺耳的声音让他重新回归清醒,然后发现一个医师正好奇地检查着马利克的伤口。
他醒来时发出的响声让他们都注意到了他,因为医师转过身来,说:“很好,你醒了。过来,学学如何包扎绷带。”
马利克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阿泰尔,直到他最后看到暴露出来的伤口。伤口并没有恶化或者是因感染而脓黄。他的皮肤边缘依旧因创伤而发红,然而裸露的肌肉泛着健康的粉色,即使他的肌肤在寒冷中感到一片刺痛。但是,马利克不再因发热而潮红的脸却露出了阴沉的脸色。
医师并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并不关心,而是向阿泰尔演示了如何包扎绷带,还向他解释了在何时和何处做这个。他告诉他哪些药草能缓解疼痛并加快愈合,并且列举了一些能促进痊愈的他所能做的膳食。阿泰尔带着平常心仔细地听着——留心着马利克渐长的愤怒——直到医师满意为止。
“你会在下午出院。高烧已经退了,在这里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因此在同样的条件下你不如呆在自己的家里来得舒适。”之后他点了点头,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你的脸上没有泄露任何表情,”当他们两人独处一室的时候马利克开口说道。这句话本身并不如它被说出来的方式般带有攻击性。“我记得即使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就好像是石头做的。”
“我记得你有着相反的问题。你的脸泄露了你的每一丝想法,而你的脾气将你每一次尝试控制的努力都付之一炬。就是这点让你成为了一个低劣的刺客,马利克。”
“曾经,”马利克纠正道。
阿泰尔看了看他新包扎上的绷带,然后看了看马利克沾沾自喜到伤人的脸。“如果你自己选择了继续活下去,那么你或许应该下决心更加容忍地面对你的未来。”
马利克的笑声是如此脆弱,仿佛玻璃碎落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片扎得令人生疼。他大笑着躺倒床上,一只脚光着搭在床边,另一只在床上伸展开来。他笑的时候将手放在他裸露的胸口上。“我应该让他杀了你,”马利克说,他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愉悦,“这是我的选择,而这就是我选择的。”他的头侧向一边,落在阿泰尔身体上的眼神中带着有意而为的怪诞的淫笑。显而易见的挑衅,但是阿泰尔并没有动手遮掩自己,而是放任马利克做他想做的,直到他的尝试让他感到无聊为止。“去给我找点东西吃,”马利克最后说道。
阿泰尔并没有落荒而逃;他的步伐毫不动摇。他穿过房门,走出诊室,走向鹰堡的厨房。
——&——
高烧所带来的影响逐渐消退以后,很多马利克没能想清楚的东西又重新浮出了水面。身体上各式各样的疼痛不断地让他分心,使他很难保持着坐直的姿势。他的左臂仅剩下一个形状奇怪的末端,他的前臂到他原来的手肘位置以上的几寸都没有了。他形状依旧姣好的肩膀呈现出的圆润曲线完全没有改变,然而几寸以下马利克的整个人生都被无法挽回地切断了,留下巨大的未知,还有被虚幻的感觉占据着空荡荡的位置。
他让自己的头脑陷入一片无用的平静中。他作为一个刺客的生涯已经结束了。他作为一个兄长的生活已经远去了。这个世界上他曾经奉为真理的所有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然后阿泰尔双手捧着一碗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强烈气味的、冒着热气的食物回到了他身边,即使这是他最不想要的累赘。他将碗放在矮架上,用他泛红的手在一旁扇着,让食物稍微凉下来。
马利克依旧恨着阿泰尔。没什么大不了的。考虑到他们的未来将会如何紧密地相连,在此之上似乎很难建立起任何坚实的基础。但是这就足以(在那个时刻)让他集中精力。憎恨阿泰尔的感觉来得轻易而迅猛,随之而来的是想要惩罚他的存在的欲望。(让他明白他的傲慢和他对自然法则的违抗所带来的可怖后果。让他明白卡达尔丧命于一个阴暗的地道之中。)“你以为我能从这里吃到吗?”
“你应该谨慎地使用你的新权利,马利克。”
“我应该表现出关心吗,就像你带领我们走向所罗门神庙里的厄运时那样?”但是然后——“啊,但是在那里厄运并没有降临在你身上,不是吗?你的身体依旧完整而强壮。你什么都没有失去。”
“我失去了我的自由。我失去了我的地位。”阿泰尔将碗拿起来,看了看食物,想起来缺少了餐具。他对自己的健忘皱了皱眉,然后用他的手指舀了一小勺食物。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呆板,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这些损失让他难过的迹象。
“你并没有失去这些东西。你只是回到了长久以来你应该待着的位置上。”马利克张开嘴,看着阿泰尔皱眉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而尴尬的愤怒,他感觉到一阵愉悦、恶毒且扭曲的满足。这个男人以前(不是他们的青年时期)连一杯水都没有喂过马利克。他曾经把一个装满了尿液的罐子砸给他,而他曾经喂过他一碗让他闹肚子并且好几天不舒服的蔬菜沙拉。但是他从来没有不怀恶意地提供给他任何东西。
“你一定很满意,”阿泰尔朝他低哑着嗓子说。
“我并不满意,”马利克向他保证,“我宁愿你死了而我的弟弟活着。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没有什么能让我满意。”然后他张开口,等着阿泰尔继续喂他。男人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低头看着碗中。
——
医师回到房间里来教他一套拉伸运动,以保持他废了的那只手最大程度的活动性和实用性,在此之前马利克挥了挥他的右手将阿泰尔遣送走了。在这个距离里他并不讨人嫌,他的眼睛看着除了马利克的其它任何可以落眼的地方,但是他的出现依旧令他恶心。
“你必须做这些康复运动,”医师这样跟他说,一手放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指导着那只他残缺的手臂。“一开始会伴有疼痛,但是如果你愿意一天勤快地做多几次,那么疼痛会减轻的。”然后医师后退一步,看着他做完了一整套运动,确保他做得到位。“你很幸运,你的身体依旧年轻而强壮。”
马利克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现在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在你自己家中和你的新妻子的照料之下好好痊愈吧。”
马利克笑了起来;他胸口的抖动刺痛着他仍未痊愈的伤口。“我们幸福的结合被公之于众了吗?”
“没有。我只被要求阻止阿泰尔离开。在任何其它的情况下我都不会允许他进入我的诊室。”一想到这个,医师的嘴唇微微上翘。“他超越了我的每一项期待。女工们给了他一系列事情去准备,这会帮你的身体重拾力量。如果他像在这里一样很好地遵从了所有指令的话,那么你将很快能恢复健康。”但是一记警告性的目光投了过来,“在你尝试做什么剧烈运动之前,给你自己点时间好好养伤。”然后医师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随后转向门口。“愿你心宁平安,兄弟。”他走之前说。
——
马利克并不想离开这个空荡而安全的诊室然后回到村庄里他自己的家中。实在有太多他需接受的了:所有他与卡达尔共享的空间,一个已经不在了的弟弟的遗物,还有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拒绝但是依旧喷涌而出的记忆。但是女工们在下午时早早地来了,将他从浅眠中叫醒,领着他出了门。他发现自己站在当天刺眼炎热得令人无法忍受的阳光之下,而那个他不想要的累赘尾随其后,在离他左边两步远的地方无聊地来回踱步着。那件阿泰尔给他找来的衣服(女工们是这么说的)让他浑身难受,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他的身侧轻轻地晃动着。诊室的门口并没有站着多少人,但是从鹰堡到他家的路上会有很多人。
“我现在不想被人看到和你在一起。”马利克说道。永远不想。
阿泰尔在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中消失前说:“难得我和你想的一样。”马利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他摇摇晃晃的(陌生的)身体动起来。他的步伐已不再像是一个刺客般的矫健,而是一个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人的蹒跚步履。他的身体平衡偏离了原来的中心,而他适应这个改变的尝试让他的身子不自在地倾斜着。他的左肩辐射着一阵阵的疼痛,像是一团紧紧纠缠的死结,他(已经没有了的)拳头还紧攥着的幻觉时不时地浮现。但是他硬下心来克服这些不幸的、短暂的软弱,挺直身体,重新昂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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