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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by清明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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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深想,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梁徽就疼得五脏六腑仿佛撕裂开来,心脏酸胀得被紧紧攢着,喘不过气。
  怎么办?如果祝知宜真的过得不好怎么办,如果真的是他亲手将祝知宜推进了那生不如死的地狱里怎么办?他拿命换可以吗?
  梁徽额角青筋暴动猛跳,闭上眼,不敢深想下去。
  梁徽一直呆到了天黑,夏露这几日举国休沐,他不休,批了大半夜奏折好不容易累得眯了会儿又惊醒,梦魇缠身。
  张海福听到惊动忙将平日里准备的东西送进去——君后以前的信笺。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主子爷惊醒就翻翻这些东西,一封封的,当救命的符按在心口上,多少能好点儿,不至于犯病。
  这些信笺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都混在一处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假的那些是梁徽自己写的,梁徽太思念祝知宜,思念到模仿他的字迹给自己写信。
  他已经将祝知宜的字迹笔锋临得九分像——总是无法满至十分的,因为那个人是全天下独一无二,他身上总有些东西是旁人学不来的,包括最爱观察他、研究他的梁徽。
  梁徽想象着他的语气,回忆着他说话的神情,写“用兵之要,势如弓弩,节如发机”、写“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写“数奉手书,敬悉康知”。
  不能太匠气,那人诗才造诣深厚,独出秀句。
  也不能太柔情,那个人不会对他说露骨肉麻的话,口吻还要带点说理的意味,但不会叫人烦,只会叫人觉得有趣。
  梁徽近乎病态地细细揣摩着,自己假装自己心心念念那个人,以假乱真,给自己写了一封又一封,一年又一年,好叫自己吊着一口气,不至于完全失去盼头。
  梁徽知道张福海还忧心忡忡地悄悄去问过太医这是个什么魔怔,有没有得治。
  可他没办法,不吊着这口气他就要死了,他不想治。
  梁徽极善模仿,字迹真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消失了,他总觉得祝知宜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同他隆冬雪中煮酒试剑,陪他檐下观雨烹茶对弈,与他游湖赏花放纸鸢……
  可只要一闭上眼梦中惊醒一摸枕畔冰冷无人时他才刻骨铭心感知到,那个人是真的不在他身边了。
  梁徽班师回朝整顿朝纲时的时候祝知宜没有出现,他遣散后宫的时候没有出现,每一年中秋、除夕、元宵和他的生辰他都没有出现,直到他翻审太傅一案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那一刻,梁徽觉得祝知宜是真的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夏露一过,早朝恢复,梁徽罚了几个因为太闲又开始将主意打到他后宫的老东西。
  当年梁徽把后宫中的男妃遣散也就算了,连女妃也一个不留,女妃子的位额是老祖宗定死的,用于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万不能动的,梁徽不管,管他男妃女妃,一气儿全给撤了。
  几个言官旧事重提,被乾午门当众仗板,谁也不敢求情。
  近年皇帝跟换了个芯似的,谁也不知道里头住着什么妖魔鬼怪,整个人都阴瘆得很,每每有人被罚了便想起那位的好来了。
  若是那位在就好了,那位虽然也古板刚正,但却是个最讲道理的,也从不为难人。
  大军刚从南边回来那一年,皇上还经常在上朝的时候随口问到:“祝密使,你觉着如何?”
  朝中一静,无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人说话
  梁徽反应过来,眸色迅速黯沉下去,大臣们气都不敢喘。
  梁徽高坐明堂面无表情地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直觉得祝知宜是他的镜子,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祝知宜为镜子可以知正邪、识清浊、辨美丑。
  对方的清正照出他的阴晦,对方的坦荡照出他的狭隘,对方的勇敢照出他的怯懦。
  如今镜子碎了,梁徽便再也看不清自己本来的面目,坐在这皇位之上的是谁,梁徽么?
  没有祝知宜的梁徽还是梁徽吗?跟李徽、林徽、唐徽又有什么不同?
  梁徽觉得没意思,大权在握没意思,杀生予夺没意思,这几年自己守着这座空旷的宫城麻木度日,每分每刻都活在找不到落点的下坠和无尽的绝望之中,连玉玺和兵符都是冷的。
  当初他是为什么会因为这些东西将那么好那么珍贵的祝知宜推出去的?
  一次又一次。
  可是梁徽丝毫不敢松懈,祝知宜一定在天下之大哪个角落看着他,监督着他,鞭策着他。
  他想把最清明昌繁的盛世献给祝知宜,他的江山不再朝野黑暗乱党林立,不再有迫于无奈,不再有乱世分离,不再有两相抉择,不再有人能伤害他一分一毫,这里有祝知宜孜孜以求的青天大道,有祝知宜梦想中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祝知宜以前在奏折里洋洋洒洒描绘的一切盛世繁章。
  梁徽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缔建起了一个前所未有无比强大的大梁,可是他最想执手看江山的人却不在了。
  纳西边城——邺塞。
  风梧苑。
  一个清瘦灰衣的侍仆低着头,提着壶,忙碌着,趁人多杂乱之际迅速躲进柴房,从袖中取出方才偷来的药一口吞下。
  风梧苑表面是家戏楼,实则是秦楼楚馆,凡被卖过来的人都被下了蛊,定时定量给药,不听话不配合的只能等筋骨软散皮肉渗血而亡。
  给的也不是解药,只能缓解,此地是郎夷、南诏和大梁交界——三不管地带。
  当地兴蛊之风盛行,百千万种眼花缭乱,蛊分死蛊和软蛊,死蛊没有解药,只能靠缓药吊着命。
  祝知宜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是什么,当年他被钟延劫持离开大梁后,为求一线生机趁流民之乱将钟延拉下悬崖,后被南沧水冲走。
  命悬一线记忆模糊,被一个南诏人捡到,卖到了这里,前些日子才渐渐想起许多事。
  祝知宜利落地给自己身上的伤上了些劣质药粉一一他不愿陪客喝酒,宁死不屈,没少挨拳打脚踢,内力只剩三成。
  又被下了蛊,整个人从里到外几乎有些灯枯油竭之态。
  祝知宜将草席下画到一半的地图拿出来又添了两笔,他还不能死,他还没回到故国。
 

第73章 权欲的附赠
  且前些天听酒客喝醉了说起南诏内部势变,几个部落蠢蠢欲动,还把主意打到了大梁边关,牵一发而动全身,祝知宜等不及了,将出逃的时日默默提前。
  揭开草席数了数几颗碎银,他抵死不肯接客、不愿陪酒,只能做苦力,攒了半年也只有这么点儿,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银子没拿稳掉在地上,祝知宜紧皱起眉用颤抖的手去捡。
  一双拿剑握笔的手,中指和尾指变了形,不知道里面的骨头有没有断,钱不够,也许大夫也看不成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写字。
  手是跳崖的时候伤到的,钟延死死扣住他的手指不愿意放开,拧着一张疯狂扭曲的面容对他说:“祝清规,我能上这个当,不是因为你会说谎,是因为我愿意被你骗。”
  当初钟延真的想把他带到地陵“死同穴”,祝知宜假意屈从,寻到机会反扑。
  他从梁徽身上学到最有用的东西就是韬光养晦绝处逢生,很多个撑不住、想放弃的时刻,只要一想到梁徽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就觉得他也可以,他在任何一方面、任何时刻都不愿意认输。
  梁军来找他的人曾一度离他很近,但祝知宜被钟延废了七成内力又喂了软筋散,钟延时刻寸步不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搜援大军来了又走,一批又一批。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他好像还看到了梁徽本人,他不确定,那个人不知疲倦地挖地宫、撬地道,满身是血。
  祝知宜红了眼眶,垂下眼睫,不敢叫钟延察觉自己有一丝软弱。
  他希望那个人不是梁徽。
  “狗皇帝还挺在乎你的。”
  “可惜晚了点。”
  在崖边钟延笑得凄惨,质问他:“你喜欢他吧?”
  祝知宜抬起下巴,说:“是。”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喜欢梁徽,可惜并不是对着梁徽本人。
  或许以前就喜欢了,只是他们之间一直都掺杂了太多,一步一步,阴差阳错,被推着走得太远,很多事情要生离死别那一刻才格外清晰坚定。
  “那他呢?”
  祝知宜沉默,冷冷凝他。
  钟延哈哈大笑,面色讥讽:“他也喜欢你,但不是最喜欢你。”
  “他永远最爱他的江山。”
  “你嫌我的情意假模假式,你怎么不嫌他的虚情假意用心险恶不干不净,玩弄人心,他可比我脏多了,祝知宜,你敢说他是真的喜欢你吗?敢说他是真的喜欢‘祝知宜’这个人吗?”
  “你不敢回答我,因为你自己也知道——”
  “你永远是他江山的附庸品,他权势欲望下的附赠,没有江山,你算什么东西!没有权势,你一文不值!”
  “他先爱权势再爱你,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消遣、一幅附庸风雅的裱画。”
  祝知宜眉心狠狠蹙起,心中那根隐藏多年的刺仿佛被人直直拔出,狠而精准扎入心脏的病灶。
  “你为他当牛做马如今落在我手上,他却坐拥天下万人景仰,你得到了什么?
  “这样的虚情假意你也敢要,你也敢接?”
  “太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吗?梁徽野心勃勃欲壑难填,你就以白身饲喂皇权,骗人偏己。明明知道他心思不纯,你也要上赶着任其差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自诩的一身傲骨呢?目下无尘的清高呢?碾落尘泥自作贱,祝清规,你真可悲,在他面前,你还有一点自尊吗?我可怜你,看不起你。”
  道不相同半句嫌多,祝知宜神情冷漠,一句也不辩驳,不惜自伤筋骨愤然甩开钟延,两道身影齐齐坠下深渊。
  夜过子时,丝竹渐歇。
  祝知宜没有行李,直接提着灯笼往门外走,逃跑这种事没必要蓄谋太久,随随便便挑个不起眼的夜晚反而能成事。
  跑堂拦着问他干什么去,他大大方方说:“张郡守落了玉佩在我这儿,看着贵重,我送回去。”
  跑堂知道张郡守看上祝知宜好些日子了,威逼利诱,祝知宜宁死不屈,还把对方打掉了几颗牙。
  大概是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张郡守反而对他更热乎,最近又改砸真金白银可劲儿地讨好,跑堂挥挥手让祝知宜快去快回。
  忽而,后边有人慢条斯理道:“郡守也落东西我这儿,那个扫地的,你一块送过去吧。”
  祝知宜心一提,最怕就是节外生枝,回头看,来人竟是江竹里——他们院里的头牌。
  江竹里长得极美,平日这边的官员富商都捧着他,他人傲得很,眼高于顶,脾气也坏,祝知宜印象中没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江竹里抬着下巴,将一个信封重重拍到他怀里,趾高气扬道:“转交给张郡守,问他说话还算不算数。”
  跑堂的只以为是两人争风吃醋便转头看管别的人去了。
  江竹里迅速朝祝知宜低声道:“你从南汾走,颍州、常邑都有他们的人。”
  这些年企图逃走的那些人都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他本来也觉得祝知宜想逃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看他来了大半年居然还没被那群泯灭人性的畜生驯服得手,又觉得或许——别人做不到的事祝知宜可以做到,祝知宜和别人不同。
  祝知宜一怔:“你为什么——”
  江竹里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块木头什么也不懂,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他掩护着,祝知宜能偷到缓解毒蛊的药?
  “不为什么,等着你逃出去救我行不行,”江竹里不想同他多说自己那点心思,反正也不可能,只道:“里面的钱和药应该够你路上用的了,不想残废的话就找大夫看看手。”
  祝知宜眼底涌起感激,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待我抵京一定会来——”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给过他承诺的人太多了,没一个兑现的,他不想听,再说他帮祝知宜也不是想要什么回报。
  祝知宜却十分严肃认真地重申:“我不是随口一说,我言出必行,不会骗你,你好好保重,等我消息。”
  “……,知道了。”江竹里不耐烦地挥手,“你赶紧走吧。”
  祝知宜朝他深深行了一礼,江竹里看着他清瘦如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他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之前一个苦追江竹里的权贵在酒中下了药,那天刚好是祝知宜上茶倒酒,被他随手给换了,江竹里免遭一劫。
  祝知宜这人随手施善也不放在心上,倒叫承恩的人心心念念记许久,有情又无情,着实是有些可恨的。
  祝知宜在南汾绕了个弯才一路北上,一开始还有凤梧苑的人四处寻他,他为藏身尽挑深山老林、险路密道走,毒蛊发作、伤口溃烂亦不敢求医,默默熬过去再咬牙赶路。
  出了邺塞一路还算顺利,但他身体底子已经彻底掏空,内力不足以支撑长途劳顿,好几回命悬一线都到鬼门关了,硬是被他顽强的意志生生撑了过去。
  抵达上京已是深秋,碧空朱红墙,叶落黃金台,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他的故国故土,他梦牵魂绕的家乡,一切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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