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鬼的日子——by秋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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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旁的苏小小望着前方迎风飘扬的旗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公子看着并不像是本地人,因此不知道慕家公子也并不奇怪。慕家公子从前的时候经常跟着父亲的商船到外地去,但这两年慕老爷子身体不好,便大多数时间留在了苏州。”
苏小小微笑着,一只手搭在了栏杆上,手腕上带着的一条珠子和栏杆相撞,发出响声。她低头,把玩着手腕的珠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轻声说道:“其实跟公子说,公子大概也不会明白。”
夏安浅:“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不明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个月前,我与贴身的丫鬟到一个大户人家去献艺,中途我嫌闷得慌,便自个儿出去透气了,谁知哪户人家太大,我不留神就迷路了。公子,您说巧不巧,那户人家家中院子有小河贯穿而过,我沿着小河而上,竟然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在那地方拿着点心给野猫喂食。他见到我,似乎十分惊讶,后来听说我迷路了之后,便找人将我送了回去。”
这样就说人家是正人君子?慕蟾宫这个正人君子的名声未免也来得太容易了。
苏小小侧头,凤眸落在了夏安浅身上,她似乎是看穿了夏安浅来找她,并不是要她陪着做些什么,这个俊俏公子似乎是心里头有事情不痛快,专门来买醉的。
苏小小脸上带着笑容,她话也说得十分大胆:“说实话,像是公子这般,断然是不会是正人君子的。可慕家公子与您不一样。”
那天之后,她就记得了慕蟾宫。半个月后,她带着丫鬟在江上泛舟,江边的桃花开得正好,她日日陪着那些风流才子吟诗作对,也有累了倦了不想笑脸相迎的时候,于是就跟嬷嬷请了假,私下出来散心了。谁知天公不作美,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没一会儿江上就下起了小雨。她的小舟避不了雨,凑巧被同样在江上散心的慕蟾宫邀请到了他的船上。
她在欢场上打滚了这么久,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眼神看不出来,可是那慕蟾宫看她的眼神,她就感觉不到丝毫的冒犯和想入非非。她那么个人站在他跟前,他竟然也就是请她喝了一壶茶而已。
倒是她要告辞的时候,恰好遇上慕家的家丁来找慕蟾宫,说是慕老爷子又要找人替他说媒的事情。慕蟾宫一声无奈的轻叹,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慕家老爷子如今已经病重,老人家别无所愿,只希望能看到唯一的儿子可以成家立业,这样他死也瞑目了。
慕蟾宫是个孝子,可听说三年前他跟随父亲在洞庭停留的时候,曾经有人前去说亲,说她家的女儿为了慕蟾宫相思成疾,希望能将女儿嫁给他。那时慕蟾宫跟父亲说了此事,慕家老爷子觉得少女心思的事情说不好,而且素未谋面,哪能说娶就娶呢?于是就没有同意,慕蟾宫见父亲不同意,当然也就没有坚持。
事后少女的母亲又来找他,说女儿心系于他,非他不嫁,还说女儿病了之后一直没有起色,只要慕蟾宫去念诗给她听,她的病就会好起来。慕蟾宫没想到自己念诗还能治病,将信将疑地跟着少女的母亲偷偷地离开了商船,在少女的门外念诗给她听,那个少女的病竟然真的好了。
慕蟾宫即将要离开洞庭,见少女的病情有了起色不忍心再打击她,就说父亲不同意他们的亲事,等到父亲同意的时候,他再来此地提亲,让少女好好养病。
如今慕家老爷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慕蟾宫也派了人到洞庭去找当时的少女,可毫无消息。他将记忆中的那个地方画了出来,让派出去的人跟着画面的地方去找,可找到那个地方,都说那是一片荒地。
慕蟾宫就纳闷了,怎么好好的房子院子,说没就没了呢?
这事情被慕老爷子知道了,都说儿子当初是遇上了妖物,老爷子当心自家儿子会再度被妖孽迷惑,这会儿功夫正忙乎着要儿子赶紧成亲呢。
慕蟾宫也并非是不愿意听从父亲的意思,只是当初他跟那姑娘说了等父亲同意后,娶她为妻。如今即使父亲依然不同意,他当时所说也是权宜之计,但另娶他人之前,还是希望能找到当时的那对母女说明情况。否则,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子弟,这些公子哥儿都是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像是慕蟾宫这样的人,已经十分稀少了。”
夏安浅听完苏小小所说的事情,想了想,觉得那对母女大概就是白霞和白秋练了。
苏小小:“凡事最怕比较,与世间的这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相比,这慕家公子也算是这世上所剩不多的正人君子了。至少,人家要另娶之前,还惦记着曾经的许诺呢。旁人都说他当初遇上的是妖孽,他还是要去寻人。公子,您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人很难得么?”
夏安浅将手中酒壶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往旁边一扔,“嗯,确实难得。”
苏小小闻言,侧头,几缕青丝滑落在她裸露出来的颈部肌肤上,媚态横生:“既然公子也这么觉得,那公子是不是得夸奖一下小小呢?”
夏安浅“唔”了一声,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了不久前她在市集里买来的金环,“故事讲得不错,赏你的。”
苏小小接过金环,随即将头上的青丝散了下来,用金环将头发固定了,随即仪态万千地走至离夏安浅几步远的地方,回头问道:“公子,您说我美吗?”
夏安浅看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十分真心地夸奖道:“美,很美。”
人美,心也通透。就是没个懂花惜花的人捧着她,将她放在心尖上,这点有些可惜。
黑无常找到夏安浅的时候,已经入黑了。入黑了的江边,画舫上灯光通明,一阵阵琴声悦耳,足以绕梁三日。她大概是察觉到了黑无常的到来,摆了摆手,让苏小小退了下去。
她大概是喝了些酒,酒意上来了就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声音也是透着慵懒,“大人既然都来了,不来喝一杯?”
黑无常低声笑了起来,在她跟前现身。
一身黑袍,腰佩钢刀。
还是当初她在白水河畔时,初遇他的模样。
夏安浅睨了他一眼,身旁的一壶酒就已经朝黑无常飞去,“这地儿离西海太远,我想着要是大人再不来,我就不回去了呢。”
黑无常抬手,接住了那壶飞过来的酒,“你若是不回去了,那安风岂不是得将西海搅得天翻地覆?”
夏安浅哼笑了一声,忽然问:“大人,你怕我吗?”
黑无常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向她,“我怕你?”
“嗯。”夏安浅点头,然后整个人趴在了榻上,她看着前方的男人,“你是冥府的鬼使大人,威风凛凛,而我当初不过是白水河畔的地缚灵,即使看在你喜欢安风、爱屋及乌的份上,你与我这么厮混在一起,不怕且也会有损你的清誉呢。”
黑无常掂了掂手中的酒壶,拍开了封泥,“嗯,你继续说。”
夏安浅下巴抵在手背上,“我经常听说人妖殊途,你们冥府仙界难道就没有什么仙鬼殊途、仙妖殊途的么?”
“大概也是殊途的,不过不论是仙是妖还是鬼,比起朝生暮死的凡人来说,他们的寿命都要长得多,所以就显得不那么殊途了。”黑无常走到夏安浅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居然跑到画舫来喝花酒,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那大人,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越来越无法无天呢?”夏安浅跪坐了起来,她头上的银环已经松了,掉在了榻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她仰着头,望着男人,模样十分柔顺乖巧。
黑无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夏安浅笑了笑,抬手按在了他黑色的衣襟上,“大人,其实你还是喜欢我这个样子的,对吧?”
黑无常按住了她的手,并不否认:“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个模样,确实挺招人喜欢的。”而他张开的手掌收紧,她冰冷的手被拢进了男人宽大温热的掌中。
夏安浅双目垂下,看着那只将她手握紧的手。
黑无常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从他的衣襟上拿开,夏安浅一愣,错愕地看向他。
黑无常嘴边噙着笑意,可狭长的黑眸里却并不见平时戏谑的神色,他说:“该走了,再不走,安风得在西海里翻天覆地了。”
夏安浅抽走了被他握住的手,整个人往榻上一趟,拿后背对着他,“我头晕,走不动。”
黑无常见招拆招,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话中有话:“安浅,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容易两清的么?”
夏安浅被人抱在了怀里,来自冥府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让她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烦躁,干脆闭上眼装死,不吭声。
黑无常见状,笑叹了一声,就抱着她在画舫中消失了。
他总算是发现了,他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是别扭,越想要跟他切割得干干净净,但他偏不让她如愿。
第59章 白秋练(十三)
黑无常带着夏安浅回了西海,然而他话还来不及和夏安浅多说两句, 就被龟丞相请走了。
水苏看着黑无常远去的背影, 语气有些惆怅, “龟公公这两天老是在找黑哥哥, 他们是在密谋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和父亲知道吗?”
夏安浅抬手掐了掐眉心, 觉得水苏对黑无常的称呼从黑爷爷变成了黑哥哥居然也毫无障碍这一点,心里头由衷地佩服。但现在也不是佩服水苏的时候,她觉得白秋练既然已经离开了西海, 这里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 她也应该将事情和劲风说一下, 然后他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论是人还是鬼, 在哪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如果超过了预期, 都会徒增一些不必要的牵绊。
夏安浅被黑无常不由分说拖去了人间浊气滚滚的市集一趟,心里不仅十分不痛快, 还隐隐觉得内心那暴戾的一面蠢蠢欲动。她修行时间已经不算短了,明白有的事情该面对的就面对, 该克制的就克制, 只是可惜很多时候并不是简单的“明白”二字,就能解决问题。
“安浅, 你怎么都不说话?”
水苏的话让夏安浅回过神来, 夏安浅看着眼前的水苏,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心智跟不上年龄,还是什么原因,总之现在的水苏就是十分天真烂漫的样子。如果西海王妃真的已经醒了, 水苏以后还会是这样吗?
水苏迎着夏安浅的目光,眨了眨眼,然后低头,十分害羞地说道:“安浅,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呢。”
夏安浅:“……”
水苏:“我心里只喜欢秋秋,所以,你喜欢我注定要难过的。”
在旁边的劲风听到水苏的话,快要吐血了,“水苏,我们家安浅没有喜欢你。”
水苏一脸不解:“啊?没有喜欢我,为什么还要那样看着我?”
夏安浅有些无力地吐出一口气,“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所以多看了两眼。”
水苏闻言,神情羞赧:“是、是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那样看着我呢。”
夏安浅看着水苏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水苏,你不是跟我说过,龙君说了,你的阿娘会回来的么?”
水苏点头,“可我等了那么久,她也没回来,我觉得我的阿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安浅:“说不定不久之后就回来了。”
水苏大概是听这样的话听多了,因此他听到夏安浅的话,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而还满脸不高兴,“安浅,我虽然还是个龙宝宝,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一直站在夏安浅身边的安风看到水苏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忽然凑了过去,他的身体飘浮了起来,眼睛跟水苏对视着,看水苏鼓着腮帮的模样,感觉十分新鲜,还伸出肉呼呼的手指去戳水苏的脸。
水苏被安风一戳,更不高兴了,他一向都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人发脾气的,但提起他的阿娘,他心里就不高兴。他有些生气的将安风的手指打了下去,“我走了。”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劲风头一次看到水苏有脾气,目瞪口呆。
安风被水苏打了一下小手,他大概是头一次被人打了小手,非但不觉得生气,还以为水苏是在跟他玩,就要扑上去找水苏玩,可他才动了一下,就被夏安浅制止了,“不许去。”
安风回过头,看着夏安浅。
夏安浅伸手捏了捏他刚才被打的手,笑着说道:“水苏不高兴,你别去找他玩了。”
安风“嗷”的一声,也不知道他懂没懂夏安浅的意思,反正他又跑到夏安浅身边拽着夏安浅的衣袖摇啊摇,晃啊晃的。
劲风看着夏安浅的模样,心里头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而且鬼使大人和夏安浅还无端端不见了一天,他可不是水苏那样没心没肺的,他心里还惦记着白秋练的事情呢。
一想到白秋练的事情,劲风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安浅,你上次说龙君寿辰之前,秋练就得回来。可最近也不知道西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龙君不摆寿宴了,秋练也没不见回来,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