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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by土间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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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想好了要将它带进坟墓,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理解,甚至不会有人赞同,可是他明白,他会懂。

哪怕……哪怕自己为了藏起秘密的微不足道的挣扎就要从此作废,他会同他所想的一样,被帝国权力的那双手强行掰开,面对生离,看着这位曾经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哨兵被推上另一场陌生的婚礼。他的哨兵会暴怒,会挣扎,会最终在帝国至高无上的一声令下妥协。而他会埋葬自己卑微的南柯一梦,自此萧郎陌路。

他很庆幸自己没在荒的眼里看到失望——没人会对一个对朋友真诚的人失望。

那就够了。

“元帅,请不要妨碍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凤凰火几次欲图绕开荒而走,都失败了,那条白龙威风凛凛地挡在她面前,她那只弱小的凤凰甚至不敢在龙面前展翅。

“我没有拦你。”荒冷冷道。

“这是特务科的本分,希望您谅解,我虽无意冒犯,但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举动。”

荒最后看了一目连一眼,一目连垂下了头。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

会议室中的气氛剑拔弩张,人人都绷紧了神经,却无人敢发出稍微大点的声响。

其实桃花妖的事并不是重点,到底也就是一介向导为了一己私欲逃避白塔的结合安排,再恶劣也就是上一趟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而已。可另一件由此暴露的事就大有不同,它正是特务科近期最头疼的问题——内鬼。

“我记得,这件事并不在连上将入军籍的‘检测结果’里吧?樱花妖结合,桃花妖提交延期结合申请,好像都是在您入军籍之前?看来连上将确实曾经拥有屏蔽意识云扫描的能力呢,似乎正好……”

荒打断她:“先别急着下定论。”

门外传来一大一小的脚步声,桃花妖那踩高跷一般的声音太好认了。不,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回来!一目连握住荒的手,手心里只剩下了颤抖与冷汗。

荒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拉住一目连,生怕他忍不住情绪。

荒相信桃花妖都听到了,那脚步声在几十秒前就停在了走廊尽头,他知道她明白该怎么做。

——“那你该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

这是她的承诺。

桃花妖揽着一个白发大汉出现在门口,笑靥如花:“呀,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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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叛徒。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说一下向导脑构造:由外到内:(意识云)→(精神屏障)→(精神领域/松果*)



*精神“松果”:向导俚语。有一定能力的向导,通常会将需要保守的秘密或者个人隐私,在精神领域包裹、隐藏起来。由于精神屏障的存在,哨兵的精神连结与一般的精神攻击或者扫描都无法发现它们,除非屏障受到摧毁性的攻击。

*还记得这位向导吗?荒看的比赛里被毫无保留打倒的那个。

*这两句话出自05章荒与桃花妖的对话。



第二十七章

-



荒以帝国元帅的身份带着一目连参加了桃花妖的婚礼。

婚礼办得仓促,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这场举办在战时的突兀婚礼终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只有寥寥几家小众日报用半个版面简单报道了这场竟然能请到元帅出席的婚礼,便就此落下帷幕。

谁也没有注意到婚礼的新娘是那个说过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白塔向导,她就像世界上所有待嫁新娘一样,饱含着期待站在牧师面前,绽放着动人的微笑。

一目连环顾四周,樱花妖没有出席。

荒轻拍他的背,想起那天桃花妖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他……”

“这一次……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了。”

她没有违背承诺,为了替他们保守秘密,穿上了礼服,打扮成了新娘幸福的模样。她换掉那些少女俏皮可爱的衣服,端坐在化妆镜前,一遍一遍地自言自语:“我没哭,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哭呢!”

说着说着泪便流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袖,在珠光宝气的礼服上闪烁着晶莹的光。

事到如今荒再看不出来桃花妖与樱花妖的关系就太迟钝了。可是平心而论,这事一旦追究下来,她也逃不了责任。是她亲手签下的结合报告书,败露的话,她只会被当作二人的同伙处置,或许这样嫁作人妇已经是她在那境遇下最好的抉择,荒并不为她感到惋惜。

可是他忽然明白了一目连如此视在意她,她为知己好友的理由,犹豫半天,只能沉声一句:“谢谢。”

她又呜呜地哭了,哭着哭着泪中还带着笑,滑稽得吓人。

在那之后凤凰火没了能够光明正大扫描一目连的由头——桃花妖那话一出,那挨了手刀昏倒的向导的一番话也就自然被认定为是栽赃陷害,荒面不改色地拦着,凤凰火确实没办法再硬着头皮上来要求检查。

事后桃花妖亲自以白塔探视慰问的名义潜入那向导的病房,在元帅口谕的遮掩下完成了“忘记”的精神暗示。

这仇恨的导火索埋了这么多年,荒没能发现也实在情有可原。

婚宴的暖光灯下桃花妖与她的新郎一桌桌敬酒,荒回过头看一目连,想安慰一句“别难过”,却没想到,这位向导并不需要人安慰,眼底的光芒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会恢复的,对吗?”一目连摇晃着手里那杯要等着桃花妖来敬的红酒,慢慢道。

“为什么这么问?”

面对他的反问,一目连抿抿干涩的唇:“只是想确认。”

“你接受不了否定的答案吧,上将?”

“……是。”

“那无论如何,答案就是肯定的。没有如果。”

一目连看过来。

荒顿了顿,垂下头:“我保证。”

一目连微微笑了。他站在昏暗处,面向大屏幕上被装模作样地剪成幻灯片的结婚照,屏幕灯光的照耀下,他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脸色白得可怕。大厅里播放着几十年前的流行金曲,悠扬又销魂的调子衬得他面色格外憔悴,他昨晚没能睡好,辗转反侧间,思绪里翻滚着难以言喻的遗憾。

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早该明白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会消沉太久的人,那波在他心上泛起的涟漪终于还是打着转儿沉淀到了海底。跌倒了,爬起来,再跌,顶多也就是哭会儿,迟早还是要挣扎着站稳的。

自怨自艾才不是他的风格。井都可以爬,地狱都敢闯,凭什么区区一个失感就能让他如此伤心费神。柔弱只会增添麻烦,什么人都敢跳到他脸上踩一脚,就因为他的能力不再足以守护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

桃花妖他没能守护好,那他自己呢?

为了能够不被白塔随随便便嫁到乱七八糟的哨兵人家,他选择了变强;为了能站在荒身边,他握起了曾经就不怎么上手的枪……他不可能就这样懦弱地坐下去,这样短暂的懦弱只会让自己更加如坐针毡。

他把止痛剂一并戒了,感受着右眼的空洞,他心中莫名踏实。

——那是他守护过,守护住的证据。

荒元帅站在他身边,单单就是站在那边儿,他就能对哨兵给予的安全感心领神会。他知道荒的背上还有被那石板压过的疤痕,手臂上动过手术的缝针印记也还没完全消除,那是他被守护过的证据。

一目连端起酒杯:“知道了。荒……我想敬你一杯。”

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数据库里,一目连几乎没有不带敬称地喊他过。可是哨兵的听觉那么敏锐,向导站得这么近,连今天用了什么牌子漱口水的味道都闻得到,他又怎么可能漏掉“元帅”那两个字眼呢?

他总觉得记忆深处有哪个人和眼前的一目连有点儿像,可他想不起来了。那个人的容貌早已模糊得只剩一团人影,像是时空的轨迹刻意要把那人的存在抹去一样。他只记得那天是一月七日,很普通,对平常人来说什么也不会发生。

这样的熟悉感只会让一个居安思危的哨兵陷入不安,可他却被什么东西安抚了。

他拿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回想着半年前一目连教给他的社交技巧——如果想要赢得对方的好感,碰杯时要将自己的杯沿放低,这样是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敬:“嗯。”

他的杯沿已经压得很低,一目连却仍神乎其神地将酒杯降到了更低的角度。

两杯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响,荒头皮发麻地抿了一口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桃花妖便迎了上来:“哎呀,明明是我的婚宴,你们怎么比我还其乐融融呀!秀得我眼睛都要瞎了!”然后她便拉着一目连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一直到有其他敬酒的客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

“我要先行一步。”一目连在她侧脸印上一个礼貌的吻,像是在告别。

“去忙吧,别小瞧你师姐,料理一场婚礼而已,没问题的。”桃花妖问也不问,冲他摆摆手。

荒将杯子递给服务生,快步追上去:“我送你。”

今天他并未亲自开车,司机就在停车场里等着,根本没有送的意义,他们走到车门口的时候司机还在欢声笑语中看综艺节目,看到二人提前出来才重重咳嗽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发动了汽车。荒心情正好,没查水表,替司机问道:“去哪?”

“阿瑟港监狱。”

注意到荒诧异的眼神,一目连的面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妙的红润:“我预约了。”

那确实是个熟悉又奇特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地不再是东区的疗养院,而是西区监狱中24小时监控最严密的西北重刑犯关押区。要见的是谁答案显而易见,荒想拒绝,可看到他不含杂质的清澈眼神时还是斟酌着将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并肩坐在后排,一目连不太习惯,荒难得没把秘书官赶到副驾驶座上去。

烟烟罗是没这待遇的,身份不同,无可厚非。

“一会你别乱跑,跟着我走。”荒元帅简单吩咐道。那西北区可不是什么善茬们能被关的地方,天知道里边关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要是又被阴险小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一目连忍住笑,诚恳地回答:“可是我只预约了一个位。”

元帅:“……”

为了打消荒的疑虑,一目连不得不补充道:“我有我的打算,相信我吧?”

他的眼神是那样热诚,直勾勾地看进荒的眸子里,正因为失去了向导的能力,更想从人的眼睛里读出一些难以察觉的情绪变化。

这根本是耍赖皮!他都这么说了荒难道还能死咬着不放不成?简直是翅膀硬了迫不及待就要飞,荒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默认了。

之前那部劳斯莱斯已经被荒撞得快烂了,现在换上了另一部全新的,和先前那部一模一样。汽车平缓地驶入隧道之中,司机开起了示廓灯,车内昏暗下来。

这好歹也是海底隧道,耳鸣嗡嗡作响,令人感到不适。

尤其是对于哨兵来说。

“今天……”

一目连谨慎小心地凑过来,以为他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荒都不需要调节视力围度就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那必然是面色通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耳根都像被火烧了一样滚烫,眼睛里自是也分不清是否算是逾矩的期待。

荒突然恶劣地想起先前他那句丢脸丢到家的话,嘲笑说:“又没预支成功。”

刚正不阿如荒元帅,竟然也会有如此恶劣的一天!

一目连笑骂一声。

“嗯?”荒提高了音调,一目连会说不文明的话这事根本和太阳打西边出来没什么区别,不过比起多嘲讽一句,更希望的是……

很可惜黑暗之中二人并没有做好协调,牙齿磕在一起,痛得一目连差点闷哼出声。

一吻点到为止,在驶出隧道前二人就像约好一样闪电般地分开。司机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全程专心致志地开车,甚至中途还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要从哪个出口离开隧道,只不过那时候一目连正忙,胡乱唔唔了两句也不知道司机听懂没有。

看样子是听懂了,司机淡定地把车开到西区,最后在机器人的注视下停车。一目连背对着荒的目光下车,头顶灼热的阳光像要将他烤化。

荒其实不需要担心,探视全程有机器人陪伴,那两位联邦向导已经被机器强行“借走”了向导能力,很难对一目连造成威胁。

他目送着一目连消失在建筑物内,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担心太久,军部那边麻烦事多得要命,一目连前脚刚消失,后脚就有一通通电话将他的注意力一并转移走,精准的掐表时间让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在被监视。

重刑犯监所每间都用特殊的材质隔开,这是帝国在重新启用阿瑟港监狱后唯一所做的修缮工作。任何信息素都不能隔着房间传播,甚至连爆炸都不会影响到隔壁的囚犯,监牢内大多还有禁锢设备,不肯服从的囚犯会被24小时固定在电击椅上,直到“乖”了为止。

红叶显然不是会对不起自己的那类人,她看起来过得悠哉,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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