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by土间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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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不知道,也是有专门针对哨兵的游戏规则的。
一颗子弹尚且还可以从细小的触感上感觉出轻重,可要是子弹多起来呢?
青蛙瓷器拍拍手,语气骤然阴沉下来:“当当当,新的规则——给你们两把枪,六颗子弹,要怎么放随你们挑!”
一枚子弹,一把枪,16.67%的概率。六枚子弹,两把枪,50%的概率,可是对于哨兵向导而言,一人死,另一人必然殉葬。
……不,不是。一目连脸色惨白如纸。他们没有结合,并不会有连带的死亡。
可这消息一点都不能让人高兴起来。
他们是背着联邦跑出来的,一旦出了事,联邦大可以以不知情为由推卸责任——况且还是会被法医诊断为“开枪自杀”的死法。也难怪合众国的人一点都不担心东窗事发,再不济,黑帮也是对毁尸灭迹最有研究的犯罪组织。
他并不觉得夜叉的处境就比他们现在好多少,门口那门卫原话可是“三位”,这些人知道车上坐着三个人。
一目连环顾周围一圈,黑色的枪口多得他数不清,只觉得头晕眼花。
荒没有任何表态,他们都知道生物武器是多么恐怖的东西,一旦落入联邦手里,战事走向显而易见。合众国自身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对外扩张的国家,他们忙着自己的内乱都不可开交,此时竟然会对联邦示好,这本身就出乎人意料。
如果能早点预料到,根本就……
如果现在不阻止,这样的合作今后只会更多,全世界的豪门权贵都聚集在了这里,联邦有得是机会到处寻找目标。
“气氛很沉闷啊,那先来个开胃菜好了。”青蛙瓷器见他俩没什么动静,不太乐意地拍拍手:“今晚泄密的那两个人呢?带上来。”
他并未明说,答案却已经很明显——大晚上的还能有什么秘密?自然是向帝国、向姑获鸟那边透露交易情况的内奸,也就是……帝国人。
一目连抓紧荒的袖管。
荒对他摇摇头:元帅,牺牲在所难免。
哨兵信息素无疑是对向导最好的安抚剂,一目连无声地呼吸两口,脑子里一片雪花闪屏终于被其他东西覆盖——荒的拥抱、指尖的热度、唇瓣的触感,他知道他不该在这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可他需要一个坚强的推动力,以支撑他再次挺直腰杆。
两名疑似帝国军人的所谓“叛徒”被带了上来,他们没受什么外伤,可是眼神里已经没有太多希望了,甚至对他们来说,俄罗斯轮盘赌更像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不铤而走险,等待他们的便只有一个更彻底的“死”字。
那两个人为了尽可能把更多的子弹塞给对方还险些打了一架,作为喧闹的代价,他们各自获得了第四枚子弹。
66.67%。
只有“砰”的一声巨响。那并不是空弹。
鲜红的血溅在一目连脸上,他反胃地伸手去抹,那腥臭的液体里还混着黄白色的脑浆,那是军人最熟悉的味道。
是死亡。
在光鲜亮丽的地方呆得太久,他都快忘了这种恐惧。
左轮显然被改造过,毕竟几百年前的那种小破枪已经很难再对哨兵造成生命威胁了,只要没有百分百对准脑门和心脏,他们依然有可能活下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它的火力被大幅度调高,一目连看着那半个脑袋飞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为这一屋的富丽堂皇增添了更为高调的色彩。
另一个人狠狠哆嗦了两下,无处可逃,只能咬紧牙关跟着扣下扳机,又是“砰”的一声。
一目连的呼吸停顿了好几秒,直到荒拍拍他,他才想起来继续呼吸。他安慰自己,这两个都是普通人,他们不能像哨兵那样听风辨音,只能全凭运气……
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并未被抬走,青蛙瓷器招招手:“到你们了。”
那语气不像是能拒绝。银盘上重新被放置好了子弹递上来,一目连看着那两把刚刚杀了两个人的手枪,强迫自己逐渐镇定下来。
哪种子弹分配方式能够换来提供最高的生存概率?他不知道,他头很乱,他想不通。
荒寒声问道:“你的赌约呢?”
青蛙瓷器眨眨眼:“你们输了……就是一起死咯,你们赢了,那我就撤销与联邦的交易。”
“附加条件,从此不再与联邦合作。”
“很自信啊,不愧是刚刚下台的帝国前任元帅。不过老朽确实很喜欢打赌,当然也很喜欢看到充满自信的人,那会让老朽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就是天命,老朽很看好你的表现。”
青蛙瓷器居然欣然同意了。
起码局势更明朗了,这是好事。一目连想,这可真荒谬,一国兴衰被玩弄于鼓掌之间,战争就是这样滑稽、令人费解。
荒投来一个眼神,一目连搞不清那是在传递暗号还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荒伸手要去抓盘子里的子弹,那青蛙瓷器又打断他:“老朽这人呢,其实很好心。姑且提醒你一句吧,你猜猜看这些子弹的重量是否完全相同?”
荒的手顿住了。
他确实动摇了,放在托盘里的子弹虽然口径相同,可是色泽参差不齐,很有可能不是同一批次生产的,哪怕是0.1g的轻微偏差也足够造成一个哨兵的判断失误。
哨兵院里有人玩过这样的游戏,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用的不是实弹,只是忘了是哪个老师设计的臭屁彩蛋,砸到脑门上会炸出一团又黄又红的粘稠浆糊,单纯恶心恶心人,绝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种状况下再次遇见。
那时候一帮人围在一起,弹巢里只有一发子弹,六个人轮流开枪,谁中谁负责这周的打扫卫生。他还记得左轮手枪的转轮翻滚的手感,子弹有点重量,在转轮中旋转时他们是能感觉得到的,手会因为提供惯性向心力晃动,稍微借以外力就能使转轮停止的位置出现偏差。
他就是用这种方法作弊,以逃脱打扫卫生的麻烦事……这算是报应吗?
一目连急得都快冒烟了,他居然还有点想笑。
荒将枪丢给一目连:“有自信吗?”
一目连黑纱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才说:“有。”
他知道青蛙瓷器想考验他们的是什么。青蛙瓷器在合众国是出了名的,他知道一些,能够冠冕堂皇地用“运气”二字压人,却又说运气其实一点也不重要的黑帮分帮帮主——可是除了天命的“运气”以外,还有一种东西也必不可少。
那便是抱有付出生命代价的信任。
他从托盘上拿走了自己那把枪,还是笑出来了,荒很少这么笑,不免令人呼吸一滞。
然后他取走了五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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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结合热(有位gn问我就姑且写一下吧!):
Bonding Heat :每个要经历结合的哨兵跟向导都会面对的东西。对于未结合的哨兵或向导来说尤其危险。他们会在结合热的影响下失去思考能力,欲望与冲动会高过一切。主要表现为体温上升和性(么么哒)欲增强,缺乏自控能力,双方的感知能力都会有小幅度下滑,持续时间不定。(这段是copy的,理论上是公共设定)
本篇私设里是大姨夫一样一年一度的东西,并且由向导发起,相当于ABO里面Omega的发(么么哒)情期吧。
还有一条应该算是比较公共的设定:引发了结合热却没有妥善解决(例如没有结合、或者没有打抑制剂)的向导很大可能会面临死亡(或者其他比较严重的后果)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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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33%的死亡率,16.67%的生存率。
这是一个很触目惊心的数字,一目连只来得及说出一句:“你……!”紧接着他就看到荒将那五颗子弹随意地塞入弹巢之中,每一下咯噔咯噔,都重重砸在他胸口。他几乎想冲上去将人一把撂倒,斥责对方:不可以!
荒抛过来最后那颗子弹,他心乱如麻地接住,子弹的金属外壳落在他手心里,那股彻骨的冰凉仿佛直戳到了他心底。
16.67%的死亡率,83.33%的生存率。
青蛙瓷器的“新规则”很有趣,你不需要将每一颗子弹都打出,可是你即将面对的对死亡的恐惧并不比原来要小——那是一种很矛盾的体验,看着别人也面临死亡,幸灾乐祸与兔死狐悲并行,而不是这样你死我亡地殉情。
可这根本不是殉情。
子弹上了膛,一目连只觉得心都被封在寒冰底,荒还在催促他:“不是有自信吗,快点,还来得及天亮之前回去。”
“我……”
一目连失语,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两步,对着荒的后背抡了一下:“毛病吧!”
他伸手就要去抢那把小小的左轮手枪:“别逼我,拿过来。”
荒有些粗鲁地推开他:“别闹。”
“你才是别胡闹!”一目连噎了一下,脸上肌肉紧绷,挣扎起来,这颇像一场闹剧,可他却严肃无比:“拿过来。”
“就凭你?”
“就凭我,我以元帅的身份命令你。”
一目连向前微倾,碍事的衣袖下略显纤弱的手拽住荒的领子,几乎是恶狠狠地威胁道。
荒却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开,一并甩开那道扑面而来的精神暗示:“得了吧,这种时候才拿军衔压我。”
一目连定定地看着那支近乎满载的左轮手枪被荒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头摇得像拨浪鼓,却像是在赌气,什么也没说。
荒看懂了那眼神——你是我见过最过分的人。
是挺过分的。他想。他听着子弹在转轮中细微到难以入耳的咯咯声响,逐渐收起了从方才持续到现在的飞扬跋扈的笑意,白龙在他身后狞髯张目地咆哮,仿佛能带来滚滚天雷,就连高挂在天花板中央的吊灯都在晃动。
咯咯声未停,好似响了半个世纪之久。
转轮声戛然而止。
身后有人来拉扯一目连,一目连用精神触手拍回去一个,一脚高跟踹回去一个,可是数量太多了,他反抗不过来,拉拉扯扯,黑纱帽滑下来落在他脸上,左眼陷入一片漆黑。
“不……”他害怕这种黑暗。
那种落在井里,谁也看不见他,被万丈深渊吞噬的恐惧。
一目连被推了一把,手里那颗子弹被人强制塞进弹巢之中,他捧着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手足无措。他趔趄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确认精神连结那头的情况,他试图一个手刀将摁住他肩膀的哨兵劈昏过去,可是失败了。
“举起你的枪,轮到你了。”青蛙瓷器提示道。
一目连能感受到荒扣动扳机的力度,那直面死亡的坦荡,他大约一辈子也学不会。他有些牙酸,仿佛听到了那种被人在耳旁用指甲刮玻璃的尖利声响,还有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可以!
他又一拳将身后的哨兵打在地上,猛地将帽子扔在地上——
荒正扬着眉冲他笑,左手举着那把左轮手枪,对准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这么犯规,直到这时候都依然能这样摄人心魄。
那个口型是——相信我。
除了这句你还会别的吗?他痴痴地笑了,忽然就什么也不怕了。
“一目连元帅,你难道在怕死?你的哨兵可是背负了最大的压力,你是跑不掉的……你没用枪指过别人吗?还是你不敢将枪口指向自己?”青蛙瓷器的声音冷不防插进来,又有几个哨兵走上前来,想逼迫一目连举枪。
回答青蛙瓷器的是一声龙啸。
荒透过屏幕盯着他,眉宇之间充满暴戾:“离我的向导远点,杂碎。”
原来哨兵信息素的等级威慑性是真的,一目连呆滞了片刻。青蛙瓷器隔着屏幕跳了一下,没答话。
“他会的。”荒缓缓说。
一目连好似没听到青蛙瓷器在说什么,分明还未结束,心中就已然尘埃落地。这个心理变化不存在过程,只是一瞬,他就做足了准备。
他睁大眼睛,想要将荒容纳进整只眼睛里。
他用口型回答:去你的。
荒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然后脖子一歪闭上了眼睛。
那个笑是什么意思?一目连心中突然又慌了,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你那眼神不该是非常坚定地告诉我你手中的枪此时此刻并没有一发子弹是对着你的么?!你骗我?竟然骗我!
与此同时他也扣下了扳机。短促的呼气声戛然而止,哪怕真的下一秒就会有一大泼血从太阳穴里爆出来他也不怕。他一瞬间觉得耳朵失灵了,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嗡嗡作响,握枪还算稳的他,就连食指都在发颤。
刚才有“砰”的一声吗?有吗?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了。没有血喷到他身上,荒会是那么贴心,特地背过身去开枪、为了不让喷出来的脑浆溅在他身上的那种人吗?
大概是吧,又大概不是。
那个就连出差整整半年都没能好好知会他的前元帅·荒,能有那么贴心吗?
不能吧,肯定不能。他更希望是不能。
耳边是弹簧“嗒”的声响。
——空弹。
他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毕竟那是16.67%,用荒的83.33%换来的,他怎么能够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