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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烟——by四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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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叛]
天色微亮,顾惜朝和衣坐在床沿,轻轻拂开戚少商脸庞的垂发,满意地看着那张脸上已经死气全消,淡淡的泛着红润。
"大当家......惜朝不让你死,就再没有人能伤你性命--"顾惜朝闭上眼,就像是在将那一份柔情,慢慢打包一样,睁开眼就又是剑眉寒目的顾惜朝。站起身,整理好衣物,背上包袱,顾不得身上的不适,顾惜朝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
手中响炮一响,在开始透光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新月,这是白苗的信号,不消半刻,顾惜朝的身边已经围上了数十人,都是白苗的打扮。
"东西我已经拿到--"顾惜朝沉着脸色,轻声地说,眼角还是见到了那"嵬嵬索索"的身影,看来那人还是不敢露脸。
"巫师让我们护送顾公子回白苗寨!"领头的人就是玉奴的隧从--鹭。
"嗯--"顾惜朝领着一行人就离开了,嘴角扬着得意地笑。
没有人能逼他顾惜朝做事,除非他愿意去做,但是妄图利用顾惜朝的人,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顾惜朝心中冷笑,该是到了要反扑的时候了--

"少商......"梦中白芒的旖旎,暧昧的喘息,那从未碰触过的细腻触感,真实地教人脸红心跳--
戚少商条的睁开眼,发现四周宁静,一室的空冷才将他拉回了现实,戚少商坐起身,才发觉身上十分轻松,就像是刚挥过一早上的剑,畅快淋漓的很。
怪了,他不是毒发了吗?怎么......
戚少商又习惯性地看像那窗边,却发现没有青色的身影,坐在那的人,却是一身黑衣。难道是他眼花?
"顾惜朝走了--连同乌玉杵、天机枢,都带走了--"窗边的黑影是铁手,他凝重的脸,就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紧皱的眉头,几乎将两道剑眉连在了一起。
"铁手?你刚刚说什么?!"戚少商没有听到乌玉杵,也没有听见天机枢,他只听明白了"走了"。
走了?谁走了?!戚少商握紧拳头,像是在强撑自己的脆弱,像是强掩自己逃避的心。
"顾惜朝走了--跟苗人--"铁手像是在叹息一样地说道,在这时候,说别的都没有用,顾惜朝又再一次背叛了他们,这才是需要戚少商此刻就要明白的事。
"--不可能!--难道,我又信错他?--"戚少商本想否认,但是,顾惜朝已经不见了,连同他身上的天机枢,还有一直保存在自己这边的乌玉杵,都不见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
大当家--你还相信惜朝吗?
戚少商耳边响起顾惜朝的话,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信--
他曾以为自己了解顾惜朝,以为顾惜朝这回虽有图谋,却不是他的乌玉杵和天机枢,但是,现在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又一次错信了顾惜朝。可他身上的毒怎么解释?若然他已经达到目的,就不应该再顾他的死活。还是,他要他戚少商永远背负这个错误,后悔一辈子?
你若恨败,就不要恨顾惜朝,要恨,就恨你自己!
顾惜朝,你错了,戚少商从不恨败,一日未将任务完成,他一日都不会放弃,承认自己失败。
戚少商目中聚起杀意,换好外袍,提着青龙就要出门。
"少商!你要去哪里?"铁手预感十分不好,他看着戚少商全身带着杀气,提着剑,就像是要找谁拼命一样。恐怕戚少商这一去就是去白苗找顾惜朝了。铁手急忙出声阻拦。
"去完成任务,夺回天机枢--"戚少商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丢下这句话,就冲出客栈大门。铁手哪还来得及阻拦?

"顾·惜·朝!你出来--"戚少商站在白苗寨门口,一声虎吼,几乎惊走林中所有的飞鸟走兽,握紧手中的宝剑,戚少商续势待发。
"原来是九现神龙--戚大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轻柔的声音响起,寨门内走出的却是白衣的玉奴,摇曳之姿,仿若周身自生轻风。
"交出顾惜朝,戚少商无意为难白苗--"戚少商脸上素冷,完全没有临敌之前,谈笑风生的潇洒气概。
"这可教本巫师为难了,那顾惜朝的尸体已化,叫本巫师拿什么交出来?"玉奴轻轻地摇摇头,微皱的眉头,做为难状,但仍是一派和平祥瑞,像是完全感染不到戚少商周身的杀意一样。
"尸体?你想骗我?!"戚少商根本就不相信,那顾惜朝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想要装死骗他?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戚大侠就没有想过今时今日,你为何轻轻松松,就站在我白苗寨门外?"玉奴背起双手,转身背对戚少商,慢慢的叙述:
"我用白蛊替顾惜朝续命,不是我重视他,而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连一般的蛊虫都已经弃他如敝履。虽然,他依约把乌玉杵和天机枢交给了我,他却偷了我的白蛊,将之转嫁在你身上为你解毒。你想,他本就已经命不久已,加上这一番折腾,还不魂飞魄散,更待何时?"玉奴仰看着天,心底着实佩服顾惜朝的谋略。一个不顾生死,将自己也谋划在其计谋中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不过,戚大侠也不用生气,我白苗也算帮你解决了你的仇人,顾惜朝尸骨无存,也算出了一口恶气!至于乌玉杵、天机枢,本就是我苗家的东西,我们苗人怎么争抢,都不关你们汉人官府的事,您还是请回--我白苗不同黑苗,不屑与你们汉人来往。"玉奴仍是说的平和,仿佛他就没有动过怒的时候,还是,他生气时,也是这样平平淡淡的?
戚少商怔然的看着玉奴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那厚重的木门之后,提着剑,却命令不了自己动一下。

玩--
他问他,拿乌玉杵做什么,他却这样玩世不恭的回答。
呵呵--你当真那么信我?--
他说相信他没有骗铁手,他却像是在嘲笑他的傻劲一样的问着。
连身体都知道时间不多了,不应该拿来浪费在睡觉上
他疑惑他为何睡得少,他却云淡风轻的这样同他开玩笑。
惜朝又岂会只有一个计谋呢?
使计谋时,他永远都会让敌人在最后一刻,才知道他的可怕。
要找我,去晚晴坟头就是了!
他不回京城,因为他知道自己回不了京城--他心里明白,晚晴坟头将添新鬼。
那顾惜朝就不会让戚少商先死!
他不要他先死--他不要他先死--
源源而来的回忆,还有顾惜朝独有的表情,在戚少商的脑海,挥之不去。
"啊--"戚少商一声长吼,却荡不尽,心中的痛。
曾几何时,这颗心开始只为一个人痛?曾几何时,这颗心,有了它自己的主宰?曾几何时......
红泪曾经看着那人带走晚晴时的背影,说那人终于找到他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戚少商恍惚地走在益州的街头,失魂落魄的脚步显得踉跄。他晃晃的抬眼,就像看到那人带着气,疾步走在自己面前,但又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等他赶上去--
"少商,你可回来了,有没有受伤?"铁手从街的另一头奔来,看着戚少商走的踉踉跄跄的,以为是受伤了,遂忙不迭问道。戚少商一跑就是两天,他还真怕他会出什么事。
"没事--"戚少商的脸上是苦笑的,但又马上一僵,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
"铁手,你那天早上说,顾惜朝把乌玉杵和天机枢都带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戚少商皱着眉头,问着,感觉像是自己掉进了一个暗不见底的深渊。
"这--我们回去再说--"铁手愣了一下,才惊觉戚少商眼中的失望与受伤。他踌躇着怎么跟戚少商说这件事,毕竟,戚少商也算是被他们给设计了--

其实,这件事该从两年前说起,虽然铁手告诉世人,顾惜朝是晚晴托付给他的,他不会让任何人找顾惜朝的晦气,但实际上,顾惜朝是被六扇门暗中"软禁",因为顾惜朝身上的秘密太多,而这些秘密也太敏感,为了防止别人拿这做打击六扇门的借口,所以就让他--"前"六扇门的东方总捕,以人情作借口,来做这件事。
而顾惜朝失踪的时候,就刚巧碰上是在戚少商去益州之后,所以为防止万一,铁手就追到了益州来,没想到真的发现顾惜朝的踪迹,虽然最终还是追丢了,但起码可以循出顾惜朝的失踪,一定跟戚少商此行的任务有关,以为戚少商这回会防着顾惜朝,但没曾想,还是让顾惜朝得到了两件至宝。
说到戚少商的这件任务,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戚少商能全身而退,但是神候还是相信戚少商的能力。因为六扇门里,再没有第二人,比戚少商还有可能盗出天机枢。铁手之所以留在益州,没有离开,一半也是为了接应戚少商,以防盗了天机枢出来,却带不回京城。
"这么说,从头到尾我就是一个牺牲品?"戚少商像是突然明白了,顾惜朝为什么对铁手避而不见了--
若然他一早知晓,自己这么狼狈的盗出天机枢,到头来却是被六扇门和神候给算计了,当时他一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铁手。但是,现下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仿佛被人背叛,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一件能深受打击的事了。
难道这就是别人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戚少商望着窗外,记忆中那人也总爱看窗外--

玉奴确定戚少商出了林子,才打发了身边的人,独自进到巫庐,那里面唯一的床上,躺着一个卷发青衫的人。
"你听到了吗?那个戚少商是十分信了我的话呢--"玉奴轻轻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没有情绪的黑眸,像是在说,躺在那里的就只是一个躯壳,里面,没有灵魂。
他想让人活,阎王本人来也带不走!
玉奴目光一寒,转身取来书架上最高处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展开是一套完整的金针,他不轻易使金针,因为,他自己能做到的已经太多,不需要再动用这一副金针。但是,他要顾惜朝活。因为,顾惜朝身上藏着太多他想知道的事。这些事,只有顾惜朝能回答他。所以,他断不能让他死--

第十四章·[错过]
顾惜朝每天看着窗外,就像是任何事都不用考虑,也都不想去考虑一样。虽然,每一日玉奴还是都会来跟他说说话。但是,不论玉奴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有再开口。只有映入他眼中的日沉月落,才能带给他晨昏的变化。
苍茫的青山,一目却望不到那片绿之外的世界。顾惜朝的思绪却早已飞出千里之外,去向那个染了他的血的都城。
抚过他发尾的风,可曾停留在那个仿若遥远的不可触碰的地方?那个人,可有安安份份地按照他的"指令",回去那个终有一天该是他来领导的地方?半掩着眼帘的墨晶,不再缀着星子,也不让人轻易读出他的思绪。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应该还要为了别人而疯的;也不应该再想起总是挡在自己前头的,那一双盈满失望与痛心的眸子;更不应该再感到因那一个眼神而起的,仿佛要痛彻心肺一般的刺痛--
可是,那个人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他面前,不容忽视。
每一次见面,总是生死一线,所以他总想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的同戚少商相处,不再对立,不再以死相拼。他只要想着用尽最后的所有,来体会那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就好了--
但是,没想到玉奴不仅没有让他死,还医好了他的伤,但是他却半点也不感激玉奴。因为,他本来就应该已经"死"了。
有些事情,不是用努力就可以换来的,这一点他跌宕的前半生已经多次证明了。最后一次他义无反顾地努力,让他失去了晚晴。所以,选在最适当的时间离开,才是他顾惜朝最好的结束。有了那一夜的温存,他应该不再有憾。永远离开,才是结束他这段欲说无语的"错"的最好的方式。可偏偏玉奴傻傻的将他救了回来,不是只续了几年命,而是将他彻彻底底治好。虽然,他还不太明白玉奴是怎么做的,但是结果已经有点残忍的摆在眼前--
除非,终他一生都埋藏在不得见光的地方。否则,再相见,他们要何言相对?他,又要情何以堪?......
"今天他又来了。毒了我们寨子的水源,很快,这里将寸草不生--但是,我还是决定了,不将你交出去。白苗有白苗的骨气,由不得黑苗来驱策。我也决定不将天机枢的秘密告诉他。他--只要专注着天机枢和神域就好了--"玉奴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生气,反而变得有些无奈,还透出一丝淡淡的叹息。
这样的叹息,顾惜朝还是听明白了,这样的叹息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没有一次不让他感到疯狂。
这种叹息不是能轻易从口中吐出的。而是心,是一种从心底微微泄出的绝望。
这,是一种说了也不会有人能明白的绝望。
顾惜朝闭起眼,周身仿佛风云翻涌,带起了一丝绝杀的薄风,却不消半瞬,又归为风平浪静。睁开眼,他,依旧望着窗外--
"我要见涯舞--"如风般轻扬,顾惜朝唇间滑出一句话,仿佛迅电般的突然。
但是,玉奴还是听见了,他只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终究明白了,顾惜朝的想法,不是他能明白的。这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我的聪明,旁的人是不懂的--

黑苗白苗斗争百年,生死相拼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而今两位尊贵的巫师大人,却坐下来"把酒言欢"。当然,旁边还是多了一个人,一个理应是局外人的汉人。那人有垂肩的卷发,一弯新月般的牛骨簪定在髻上,几缕调皮的卷发垂落在那人白皙的脸颊旁,映着那如布了星子一般的耀眼的黑眸,愈加的闪亮,一袭青色的绸衫,柔顺了那人身上的锋芒。
"顾惜朝,你真的看懂了‘天机枢'?"涯舞暗黑的眸子里竟是不相信。因为,数月前也是这个人,亲口承认他"不懂",还对他的寨子下毒。虽然,当时没有任何人因此而丢掉性命,但是这一举,无疑也是对他这个黑苗的大巫师,最大的侮辱。他不排除,顾惜朝可能还是利用这一点在诓他。
"你可以不信,但是除了我,你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带你去你所谓的‘神域'。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神域里,没有你要的解开那种毒的方法。里面估计除了一堆石头,什么也没有。"顾惜朝淡淡的说着,只是挑了一下眉,却没有以前的那种嚣张的笑意。
天机枢对苗人来说,是个传说,却是他们厌恶的汉人给他们的"传说",其实,天机枢记载的是一张地图,一张任凭外人怎么看,都是一段记录历史的文字。但是就是这些勾勾划划的文字,组成了一张地图,一张埋藏着由上一代皇家埋下的"复辟"用的经费。谁也不会想到,苗人顶礼膜拜的圣物,却是汉人皇帝恢复江山的金费。估计,六扇门也是知晓了这个传说,才会想弄到手,好一窥究竟的。届时,也可充实一下空虚的"国库"。顾惜朝心中微微不屑地想着,那些银子,给那昏君拿去,就光会摆弄古董花草,做不了什么实际的用途--
"天机枢上会写这些?"涯舞越听他的话,就越觉得顾惜朝在说谎。天机枢他是天天看,怎么也不觉得哪里有这样的词句,天机枢甚至连夹层都没有。
"天机枢上是没有说,但是,我曾经是相国的女婿,虽然不得他心,但是也算是知道他不少秘密情报的人。我也曾经逼过宫,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在那之前我在皇上的御书房有没有做过些什么。你可以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于我顾惜朝,没有任何损失--"顾惜朝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干了那黄澄的茶汤,享受着回甘的余韵。丝毫不在意,涯舞对自己这番话的相信程度。
其实,顾惜朝只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联系起来,才得出这个答案的,而且,他不用去细究那张地图就可猜测到,那个宝藏根本离益州不远,当年宋真宗赵恒筹谋着迁都这里,这里若没有庞大到足以支撑整个国家的"银库",来这川蜀之地建立国都可不是什么好计策,毕竟,当年可没有拥有孔明之才的人,可以在这儿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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