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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书画琴棋——by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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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头炮!"
"把马跳!"
几声喊喝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她止了遐思,回头看去,不远处的城墙一角,有两位老人摆了马扎木桌,在对坐下棋。少女上前站在一旁观看,两位老人视而不见,各自凝心在了这一尺见方的棋局之上。
几招厮杀,数番算计,终一子之差,一位老人喜笑颜开,高声说道:"我赢了!"另一位老人低头仔细看看了棋盘,也呵呵笑道:"是,是。可是这下棋呀,就是个玩物,当不了什么,人生啊也跟这棋子似的,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一坪黄土,谁也算计不过老天爷。咱俩呀,谁都没赢。"
先前那位老人听了也点头笑呵呵称是,两人抬头看看天已渐昏,竟收了棋盘马扎,对着少女慈祥地笑笑,各自走了。

女孩望着两位老人远去的背影,再甩头看这城上古老烽火台的印迹,俯视群山峻岭,浩荡间若有所思。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富贵荣华,霸业王权,随着时间的辗转最终都留不住,都只是浩瀚星图中的棋子一枚。在历史面前,我们最终都会是输家。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江山一局棋。

棋篇完~

诗篇1
诗篇~但寒烟衰草凝绿

木落雁南渡,北风江上寒~
秋扫枯叶,霜舞残花,中秋已过,天气渐寒。八月的京城,正值大丧,遍地洁白衬着萧瑟凉风,更添几分凄清。薄云微遮的红日映照着草叶上残留的露珠,熠熠发光,清澄的护城河水,折射出空中早归大雁的影子。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城中苍白气氛的影响,就连花坊酒肆之中,歌女所吟唱的曲词都不似往日艳丽喜悦,凄凄幽幽的,相思离别调。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李商隐的相思之作,道尽了闺中女子的怨尤。不知这唱曲人是否也恰有自己的思愁,才可演绎得如此伤情到位。公孙策一个人走在初秋清瑟的大街上,裹紧薄裘暖住身体,迎面吹来的凉风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走过架在河上的一座浮桥时,恰听到郁郁切切的歌声,不由得就恍惚了一下,放慢了脚步。曲声凝愁,诉尽孤枕清梦,独上高楼。蓬山万重尚有处,奈何桥头恨无踪。公孙策想着,不禁潸然泪下,情凄更觉天寒,低下头,加紧了脚步。

京城中第一件大事,便是中州王庞统的大丧,停灵祭拜,扶柩下葬,官宦人家总是颇多讲究,更何况是一国的王爷,更要极尽纷奢铺张,一如生前的荣华。只是这一切,皆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体面,公孙策自是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是那躺在棺椁中安然远离的人再也不会陪在他身边言笑了。

和乐事有百家的和乐,而哀殇也不会是专属于一家的哀殇。北过雁门,南至开封,失亲者,痛都是一样。
辽邦有信使前来,言大辽已派南院大王耶律文才接替其兄之职,与宋国互换和书,缔结盟交。耶律文才亲笔修书上言大宋皇帝,愿宋遣其友公孙策为使,既了却国事,又全思念故友之情。赵祯斟酌再三,考虑到其家兄刚刚亡故,心生悲悯,予以准请。旨意降下,许是因想到各自皆亡了亲近之人而悲痛相惜,一向畏寒的公孙策竟丝毫不惧塞外深秋的凄冷,毫无悖逆,欣然北上。
□□□自□由□自□在□□□
一路落木萧萧,断绿残景,和着空中落队大雁的声声鸣叫,好不悲凉。长河以外,北国雪飘,塞上风沙,吹透肌骨。
雁门关外,便是辽境。公孙策一行骑马入城,才走过淹没在荒草丛中的辽宋界碑,便见耶律文才早已在郊外等候。一人一婢,两名仆从远远站立,没有壮观的迎候礼队,只在一红木长几之上放置着一方古琴。檀香木凳,佳公子身着白缎素服,翩然而坐,手拂琴弦,声声高亢。

公孙策勒马近前。耶律文才见他来到,只微抬眼一望,却并未停手起身,而是依旧促弦,迎着西北凛凛的烈风,平静拨弹。琴音激昂,悲中含壮,如怒马愤蹄,腾龙跃海,声势浩大。风卷狂沙,掠起五里之地,昏昏天日;发丝飘散,飞辄如舞,衣袂鹊起,盈动影摇。公孙策闭目静听,琴声沧浪间如倒海排山,弦丝升宕,庞统曾跟他讲过,北地战时常奏此曲,为军前乐舞,激励将士破阵冲锋,名唤"杀灭央"。

一曲奏完,收拨定弦,耶律文才转头看向公孙策,语气平淡,只道了句:"你还好吗?"却是一眼便知,一切尽在无言。公孙策原就因为庞统的亡故悲痛万分,再加连日来风尘颠簸,面色灰黄难看,却也强打精神,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不请公孙大人府中议事吗?"
听得话语,公孙策才定睛留意到耶律文才身旁站的一俊俏女子,同样着素衣白缎,眉目清幽,浅笑大方。正狐疑间,那女子却自上前深深一福,言:"小女子孟姜,见过公孙大人。"
公孙策不知端倪,草草还礼。见他颜色有疑,那女子微微一笑,复又一躬,道:"我是公子的侍婢。"

诗篇2
听得孟姜之名,便想起那古时泣诉秦皇暴戾,泪落哭倒长城的孟姜女。公孙策见这女子面容俊秀,身材娇小,辽邦之人俱称耶律文才为大王,而她独唤"公子",更兼孟姓非是辽姓,更加起疑,便开口问道:"既名孟姜,姑娘莫非是汉人?"
"公孙大人果然聪慧过人,一猜即中。"那女子笑了笑,说道,"我确是汉人,祖上世代行医为生,因父亲姓孟母亲姓姜,故此取名孟姜。时逢战乱,父母相继而亡,家道中落为贼人洗劫一空,我不得不沿街乞讨卖身葬母,后被公子施以援手相救。"
"孟姜自幼随父亲行医制药,医术高超,曾治好家母的顽疾,是我耶律家的恩人,文才视她如同亲妹。"耶律文才接过话茬道。

公孙策听此语点点头,却也无心细问。耶律文才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交给公孙策,是一精致华丽的折本,展开一看,乃是议和的诏书。
"这是我大辽的和书,上有国主亲印,大宋那份,也请公孙大人拿出,我也好回复国主交差。北方天冷,不比江南,交换完毕,就请大人早回吧,恕文才重孝在身,不便久留作陪。"
公孙策听罢一愣,两国结盟,何等大事,原以为此番定是要消磨些时日,沐浴斋戒方可礼成,谁知竟这般草率干脆,实在令人不解,心道辽人,果是不如宋人重礼数,太过豪放爽快。这样想着,却也不得不将怀中御笔钦定盟书取出,交与耶律文才。

耶律文才将盟书收好,看着公孙策,若有所思地说:"自此辽宋和睦,永熄战火,再不用猛将去攻城略地镇守四方,而这‘杀灭央'之曲,则更是无机会再奏。此曲,是我二哥生前最喜欢的,适才文才所弹,便是最后一次了。"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力劈华山,直立而下,断面前古琴为两半,连同琴下桌几,皆一分为二,宕然落下。弦断的瞬间,震颤发出的乐音回响在风中,是这‘杀灭央'留在世间,最后一次的激荡。

耶律文才翻手收剑,背身伫立,仰天长叹一声。公孙策凝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周身素装,竟突然心生无限羡慕。他可以为手足的亡故麻衣披孝,可以公然面露忧伤,可以弹奏一曲祭奠,也可以断琴绝弦让这奔腾之曲永远只为那亡去之人一人停留。而自己,却不得不穿上这绛紫色如同泣血干尽的官府,来到这苍凉西北,然就算是身在京城,他又能为庞统做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去为他戴孝守灵?也没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安慰劝解痛失爱子的庞太师,更无权在任何人面前谈起哀伤,甚至都不如庞府里一个可以在灵前跪守啼哭的小小丫头。他之于他,不过是同僚而已,还是应该对立的那一方。谁能知道他心里的痛?谁又能允许他心里有痛?!

公孙策强忍住眼泪,对着耶律文才背立的身影深深一躬。
"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言罢,转身上马,回程。

才行几步,惊闻身后有人一路小跑追赶。
"公孙大人!请留步~~!"
公孙策勒住马,停下回头望,见是孟姜跑着赶来,到马前,边喘息边将手中一个瓷瓶递上。"公子见大人气色不佳,特让我送来这补身体的丹粒。这药是我自己配制的,可以调理肺腑补气养生,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只是此药配方中有遇空气挥发的成分,制成之日起九九八十一天内便要服用,过期就失了药效,如今已成药四十几日,大人回京后还需早早服用才是。此是公子手书画卷,送与大人,聊表安慰。"说着将几幅卷轴递上。

公孙策一一展开观看,第一幅画卷之上,乃是所绘一处仙境楼阁,旁有一根冲云立柱,附一行小字:"天柱高而北辰远";展开第二幅画,月照高楼,长江依流,只是这水颇浅,石露出,留白处点点枯黄之色,不知可是待亡秋草,旁同样附片言:"一别茫茫,江水尽,百草衰";第三幅画,画的是盛开的芍药花,飘落的花瓣随一弯碧溪远去,题字曰:"花自飘零水自流",而那流水上漂浮的,除了花瓣似还有别物,细看去,隐隐是一把勺子;末一幅,绘的是遍山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放牧场景,只是这牛羊之中还夹杂着几头猪,以致看上去十分不和谐,满篇无一字,不知何意。

孟姜笑笑言道:"公子之意,大丈夫立志自是艰难,当宏图远望,纵使知己离故年华随风,也不该惆怅自弃。大人若有烦闷,尽可以来大辽找公子叙旧散心,看满山风吹草低,以慰心性。不知大人是否看懂?"
公孙策将四幅画依次看过,略一沉吟,折起连同小瓷瓶一起收于袖筒内,拱手施礼:"有劳孟姜姑娘,多谢南院大王。"言罢,扬鞭,催马,一骑绝尘,路上,依旧草衰天低。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诗篇完~

酒篇1
酒篇~酒酣应对燕山雪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燕山脚下,入秋即寒,疾风不定时吹着,卷起黄豆般大小的沙砾,砸打在人脸上,硬冷的疼痛。山顶上白茫茫一片,冰封的积雪,直蔓延到半山腰,终年不化。衰草满眼,斜立于风中,摇摆不定,或有一阵急卷,裹起一里之地,枯黄齐刷刷折断,抛飞腾空,昏昏天日。北国的秋天,果不同于南国的清爽,而是凛冽的豪壮,真真实实的冷飒,不带一丝回旋与温婉。

庞统来幽州已数日,辽宋两国的盟交和谈正在日复一日进展中。燕都古城下,沙场秋点兵,耶律俊才用尽各种方式彰显着大辽的雄威武仪。晓勇彪悍的北方男儿,长刀纵马,弯弓驭雕。鼓角声震,将军挥剑指喝,一排排持矛扬盾,金戈铁器铮鸣。
"如何?我大辽带甲之师可否雄壮?"耶律俊才仰面大笑,无不自豪的问。
庞统轻冷一笑,观而不语,时刻保持着宋使该有的体面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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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砌崇山,故蓟之地,一夜雪飘,纷纷洒洒,便积了一尺多深,站则没膝。庞统一人独行,牵马城郊,踏着积雪,停足伫立于不日前新近树起的宋辽界碑前。玄武驮碑,四角鱼龙纹样,正反两面,分别刻有"宋界"、"辽界",血红大字,再各以汉文辽文书写"誓天盟约,辽宋相安,永熄烽火"的字样。
放眼四处,皆被纯白笼罩,荒草枯木,尽不可视见,足下雪软土硬,走上去咯咯作响。遍地雪色祥和,而庞统却依旧想起了昔日逐战兵戎的场景,铁骑闯关,布阵设陷,杀人吮血,白骨成堆,仿佛这脚下和雪成泥的,不是冻黑土壤,而是如霞般的绯红。
长叹一声,正感慨间,隐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去,耶律俊才一身戎装,向这边走来。

"你怎么也来了?就一个人?"庞统转回身,依旧望着远处的起伏山峦白茫平野,背对着来人,若无其事问道。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快进两步,笑脸躬身回话:"王爷,您认错人了,小的不是耶律将军。"
"嗯?"庞统闻言转过身来,一脸惊异的仔细打量来人--浓眉虎目,五官形态与耶律俊才一般无二,就连满头发辫这一辽国男子喜爱的发式也是如出一辙,只是细致瞧看,似乎脸颊略微消瘦些,颧骨有所突出,不细看,难辨相差。

见到庞统的反应,那人上前施礼,笑着解释说:"小人名叫贺律,是耶律将军的亲兵,只因长相酷似将军,所以常被不熟识的大人们认错。"
"哈哈,像,太像了!"庞统想到耶律俊才那般特别的长相与装扮,竟然也能找到如此相似者,这辽人还真是有趣,不由心中发笑,半响才问道,"你来找本王,有何事?"
"将军差我来请王爷过府叙话。"
庞统听了眉目一挑,片刻后道了句:"头前带路。"

 

酒篇2
将军府中,丝竹绕耳,天姿佳人霓裳舞妖,歌声悠悦,满堂红袖曼摇。北人生性豪放,纵使是这美人帐下歌舞,柔媚之余,也不似南国的纤弱,更多了几分大气舒展。庞统平日里少见这北地乐舞,一时间颇为起兴,耶律俊才更是在旁欣然自得,击掌相和。管弦悠扬,珍馐罗列,辽人好狂饮,自然少不了佳酿。上等的高粱酒十余坛摆上,耶律俊才依次启封,托起一坛猛灌一通,将另一坛酒推到庞统面前。
庞统本不欲多饮,无奈盛情难却,酒香溢烈,勾人腹肠,也就渐渐开怀。酒增谈兴,两人推杯换盏之际,相聊甚欢,虽然性情心智有所不同,然都是出身行伍征战多年,竟也十分投机。

无意中瞥见大帐一角立一红木几案,上面摆着一方古琴,庞统起身离座,向那琴走去,耶律俊才也跟着站了起来。暗红色琴身,筋骨成弦,头尾处云海雕琢,有精致纹刻于其上,名曰"浪沧"。
庞统以手拂弦,轻轻一拨,振颤出声,音色亮宏。"没想到你还有此雅兴。"
"哈哈,我哪儿会这个呀!"耶律俊才大笑几声,说道,"这琴是我弟弟文才的,他从小就喜欢鼓捣你们汉人的玩意儿,看你们汉人的书,我跟他说学这些没用,他就是不听,花重金买了这个琴,天天弹给我听。后来他长大了,封了官,不能再跟我这个哥哥一起生活了,有了自己的宅子,我说让他把琴拿走,这娇贵的东西,到我这粗人手里没准哪天就摔坏了,他却说兄弟又不是分家,想见还是能常见到,先放我这,弹着方便。呵呵,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心性,我打我的仗,他管他的南院,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哪有功夫弹琴?就一直放在那,平时不拔营行军的话,没有人动它。"说这话的时候,大辽悍将的眼中,充满了宠溺和亲柔。

庞统望着眼前笼上一层薄尘的古琴,仿佛能想象出弹奏时的场景。耶律文才?他听展昭开玩笑时提起过,那是个兼具文人儒雅气息与武将豪情的人,像极了公孙策,同样的博学,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肯低头。
这不禁让他想起在月明楼最后一次给公孙策弹琴的情景,千年不朽的凤弦琴,十方惜惜歌四处,楼下是清水明幽斜阳残照,玉人在旁,静立伫听。那一刻的胜境就像这安放在中军帐一角的"浪沧"一样,虽是好物,却无人怜赏,逃不开孤寞的命运。正所谓:锦瑟虽好无人弹。

"来,我们下盘棋吧!"耶律俊才主动招呼说。
须臾棋盘摆上,兵马陈列,走马飞象间,庞统惊讶于对方的棋艺,嘻哈豪爽之人,看上去似乎很不着调,平日里排兵布阵也未见十分高明,却不想在布子走棋上,竟能与自己有一番厮杀。
"我平日里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也惯用兵术,且十分得法。"庞统称赞道,"若能再有机会,我倒真想和你结为至交,相互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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