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6
“这是什么？”
坐在夏烬身边的俊美男人挑了挑眉毛，开口问道。
“哎……？是上次你放在我这里的书。”夏烬把袋子推过去。
男人又愣了愣，才接过来，“哦。”
随手把书放在桌上，谢子杉又喝了口酒。
夏烬快下班的时候才收到短信，男人约了自己9点在公司附近的PUB见面。虽然对方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时间安排与立场，还是无法拒绝。
其实把之前的书放在公司储物箱里的自己，也还是期待见面的。被当做值得信赖的朋友或者没有交集的树洞都好，被当做特别的倾诉对象就有些开心。毕竟对方是看起来强大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能为他解决烦恼的自己也跟着就飘飘然起来。
男人今天的气场明显有些低。一言不发的喝了很多酒。
夏烬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果只是普通的抱怨，他只需要倾听就好。但是眼下的状况却让他有些无措。
“啊……”无奈之下只好把眼光转向bartender，“给我也来扎啤酒吧。”
夏烬喝了口啤酒，清爽的液体在喉头滚动了一下，落进胃里却是温暖的。
“升职的事情，还顺利吗？”
“嗯。已经批下来了。最近就会调去别的组做主管吧。”
“真是太好了。”夏烬由衷的感叹着，又喝了口啤酒，发出“嘛——”的喜悦声音来。
谢子杉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轻轻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声响来。不晓得究竟是“哼”还是“呵”。
正苦思冥想着的时候，男人开口道，“你谈过恋爱吗？”
“哎……？”夏烬一时有些窘迫，“当、当然谈过啊。”
“哦？”
“什……什么叫‘哦？”啊？！”夏烬尴尬的扯起嗓子，“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废啦！”
“因为你看起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害我刚开始一直以为你是同类。”男人不以为意的，“你该不会只进展到前戏吧？”
“怎、怎么可能啊。”夏烬喝了一口啤酒，笑着道。
连爱抚什么的，都没有过。KISS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虽然女友娇柔的说了“我是第一次”，那大大咧咧的姿态却比他还豪放。
被看穿了似的，耳边传来男人的低音，“那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当然有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抢着就撒了谎。
不想被这个男人看不起。虽然明明就什么都比不上。
“哦？”谢子杉扬起眉毛来，露出质疑的表情。
“是同事介绍认识的文员，因为平时很忙所以没办法常常见面。但是……”夏烬咽了口口水，“见面的话就很热烈，也……也会整晚zuo爱。”
不自觉的把谎越扯越大，不晓得是什么心理在作祟。明明是就算对着虚幻的网络也抱着真诚的心，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却自然而然的说谎了。
夏烬紧紧的捏着马克杯的柄，手心都不自觉的出了冷汗。
“啊……”谢子杉似乎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语态平稳的，“我好像对你的事，不怎么了解。”
说起来，每次见面，也都是听谢子杉在说话。这样主动对自己的提问，还是第一次。
稍微有些吃力的在维持着的友情。虽然并不能完全说是一厢情愿，却也并不是差得太远。
“是帅男人啊。”
“你过去看看吧。”
“你对这种型才比较感兴趣吧……”
年轻的女孩子们推推嚷嚷着过来搭讪，对象当然是夏烬身边的男人。
真是美好的生物啊，起伏着的线条，□着的手臂和小腿，都散发出青涩又成熟的魅力来。
“先生，能不能请我们喝酒？”一个穿着火辣暴露的女孩子，大约是比较大胆奔放的代表，走到谢子杉身后。
那软嗲的嗓音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投降。
或者应该说是“任何一个异性恋男人”才对。
谢子杉又喝了口酒，并没有看向女孩子们，把杯子放在了吧台上，“再来一杯。”
眼看着女孩子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情来，夏烬有些抱歉的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朋友的心情不太好。”
“什么嘛，那么高傲，长得帅了不起吗？”女孩子愤愤的蹬了下地板，高跟鞋发出尖锐的“嘭”声来。
就是了不起啊。夏烬苦笑着。会被女孩子搭讪，个性恶劣也可以看作是高傲什么的。换作是他，大概只会被骂“不识趣”吧。
不过，也有女孩子愿意说他温柔可爱。虽然只是虚幻的网络上，虽然并不是了解真正的全部，起码也是被称赞了。
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身边的男人就有些烦躁的，“你在傻笑什么？和女人说话就这么高兴吗？”
“哎？啊……”夏烬笑了笑，“很可爱啊。”
像水蜜桃一样，长满了敏感绒毛的粉红色生物。在这个男人眼里，难道就变成了长满霉菌的样子吗？
“小悠也很可爱。”
“嗯？”
“会边说今天的咖喱好难吃边全部吃光，”男人的鼻翼泛出浅红色来，不知道是不是喝的有些过，“卷在被子的样子也像小动物一样，叫他起床还会打你。”
男人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意识到男人说的是同性恋人，夏烬有些好奇又尴尬地应和道，“啊……”
“明明以前说了最喜欢我的。为什么现在就说‘只有脸好看而已’‘性格太恶劣’呢。那种事情，三年前不是就该清楚了吗。”男人喝了口酒，“明明已经努力去改了。”
好像什么奇怪的盒子被打开了一样，男人垂着头，滔滔不绝起来。
被忍无可忍的恋人甩了。说是再也无法相处下去，把全部家当都从家里搬了出去。
也并不是完全想不到的状况。
也许不会说花言巧语，也许需要对方花心思去哄着，撒起娇来也许还会别扭。也许确实是吃力的交往。
但是男人沉痛起来的样子还是让夏烬很不好受，拖着很厚重的鼻音，做错了事的少年一般，小声的碎碎念着。
很像discovery里笨拙的小狼崽，平时也张牙舞爪，但一受伤就缩成毛茸茸的一团抱着爪子舔弄。
边觉得有点可爱，边觉得这样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自己有些可恶，夏烬转过头去，却只看见男人一脸紧绷的诡异表情。
第 7 章
7
“呕……我没有喝醉。”
“好，好。”
从挣扎着叫嚣“我还可以再喝”的男人身上摸出钥匙来，夏烬边敷衍的安慰他边打开了男人位于良好地段的高级公寓的门。
之前并没有来过，也不敢提出“到你家喝酒怎么样？”之类的要求。不过看着男人一贯的整洁体面的模样，光用想也可以知道该是刻板的整洁的样子。
在门边摸索到了灯的开关，灯火通明后，夏烬立刻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四处乱丢的名牌衬衫和领带们，袜子集中堆在了餐桌的一角，沙发上都是零食袋子和不知道多久前的泡面盒。
犹如偶像幻灭一般的复杂心情。
与想象中的整洁面貌完全不同的样子，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些亲切感来。
好不容易在沙发上从一堆杂志里清理出一块地方来，把已经醉的不晓得东南西北的男人安置上去。脏乱的环境里甚至找不到落脚点，只好大跨步的越过障碍物去找洗手间。
想要找热毛巾给男人擦把脸，却连块像样的毛巾都找不到。全是黏腻到不行的触感。夏烬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宽敞的堪比自己卧室的洗手间里转了转，却一眼瞥到纸篓里的用过的安全套。
明明不该有奇怪的念头，但是对于男人和男人，还是忍不住感到好奇。
匆忙的找了一块没那么脏的毛巾，又在热水龙头下拧了好多回，才返回客厅里去。谢子杉已经滚落到了地板上，靠着沙发抱着靠垫，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
夏烬蹲到他身前，把毛巾递给他，“擦把脸吧。”
男人抬头看了看他，深邃的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眉毛拧得很紧，鼻尖耳垂都是红红的，就像只受伤的小兽。
夏烬又把毛巾往前伸了伸，“喏。我还要赶末班车回去……”
伸出去的手臂被猛的捉住，夏烬边“哎？”着边被带了过去，一时来不起调整姿势，变成了跪在男人分开的双腿间的奇异姿势。随后后背就被搂住，男人的头靠在他胸口磨蹭了一下，小声的，“不要走。”
夏烬皱了皱眉头，突如其来的亲密感让他有些不适应，“我……”
“拜托了，不要走。”
男人毛茸茸的黑色头颅就在他胸口，又用力磨蹭了两下，小声的乞求着。
有点可爱。
柔软的，卑微的样子。怎么看都和平时那个家伙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烬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了，你先放手。”
“不要。我一放手，你一定会走的。”男人孩子气的小声抱怨。
“我不会走，你松手，我帮你擦脸。”夏烬努力遏制住自己想抽他头皮的冲动，温柔的哄着他。
“真的吗？”
“真的。”
男人慢慢的放开他，然后像小动物一样的仰起脸来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有了不得了的立体感。
夏烬叹了口气，展开外面已经凉了的毛巾，中间却仍然是滚烫的。帮自己5岁的侄子擦脸一般的帮男人擦着脸，有种多用几分力气下去就会弄坏的惶恐。
男人舒服的眯起眼睛来，喉咙里发出猫咪餍足一般的咕咕声。
好可爱。
只今天一天，就忍不住接二连三的从心底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男人又想伸手抱他，夏烬连忙躲开了，“喂！”
男人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来，比八点档男主角更优秀的表情转换能力让夏烬又一次赞叹不已。
夏烬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残留的发蜡制造出既柔软又坚硬的奇妙触感。有些扎手，又忍不住再次触摸。
“小悠……”
男人撑起身体来，凑到他面前，迷离的神色。
“哎？我不是……嗯……唔唔……”
冷不丁的就被亲吻了。
并不只是嘴唇相接触而已，唇瓣被小心翼翼的珍视的吮吸，拉扯着，唇角甚至被湿漉漉的物体舔弄了。
对方的舌尖开始舔弄自己的上颚的时候，夏烬猛的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猛的推开了亲的兴致高昂的男人。
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唇角，夏烬第一次对男人发了火，“喂！我可不是喜欢男人的变态！”
谢子杉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变……态？可是小悠不是也有反应了吗……？耳朵都红了……”绵软的鼻音很可爱，伸出手来触摸自己耳垂的动作却很危险。
“不、不要碰我！”夏烬连忙站起身来，“没、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逃也似的奔出门去。
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真的是滚烫的。
从来没有过的，火热的接触。哪怕和女孩子也只是点到为止而已。却和身为同性恋的朋友热吻了。
就算是平时偷偷崇拜着的，想努力讨好的对象，是男人的话，还是一样接受不了。
夏烬用力的擦着嘴唇，却发现自己的钱包落在了男人家里。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再回过头去拿。
身上又没有钱，没办法坐车回家。
也可以打车回去后再给钱，但是从这边打车回家，搞不好要50多块吧。
混乱的想着，决定还是从这里走回公司。反正应该也有加夜班的同事在，对付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好倒霉。全部都很倒霉。不能再倒霉了。
却还是无法憎恨那个罪魁祸首。
第 8 章
8
“喂。”
小腿肚上传来突兀的疼痛感，夏烬迷迷糊糊的抱紧了毛毯，翻了个身。今天的床却比平时要来的窄了许多，一不留神就滚了下去。
结结实实的吃痛了，却还坐在地上眯着眼睛没反应过来状况。等到什么东西被扔到自己怀里的时候，才下意识的耸了耸肩膀清醒过来。
怀里是自己的钱包，面前是锃亮的鞋面，有些吃力的抬头，才看到谢子杉一张好似写满了“笨蛋”的面孔。
想起来了。
昨天被酒醉的男人实施了无法接受的亲密行为，仓皇离开的时候却把钱包留在了男人家里。于是只好来了公司，幸好就好心的同事借了毛毯给他，就这样在前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啊……小腿的地方，好痛。好像是被踹了一样……
“打你家里电话没人接，就知道你肯定来公司了。你是要穷酸到什么时候啊？”
男人挑高眉毛数落他的样子很理所当然，完全不顾是谁让他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谢谢你。”
有气无力的回应着，伸手去捡摆放在一边的鞋子。瞥到腕上的手表的时候发现现在才不过8点不到。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
哎？难道……
“喂，你啊，昨天……说了我是喜欢男人的变态吧？”突然凶恶起来的语气和刻意压低了的声线。
自己是疯了才会对这么恶劣的男人抱有“是在关心我”的期待。
“没有，你记错了。”夏烬捡起鞋坐到沙发上，认真的把鞋带绑好。
“我明明记得！你说了吧！”男人涨红了脸的样子很容易让夏烬联想到他昨晚柔弱着的姿态，一时之间虽然愤怒，却无法发泄出来。
没有记得最关键最奇怪的部分，反而对这个的印象深刻的要命。还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算了。
“昨天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你就倒在沙发上睡了。我没有再停留，立刻就离开了。”
凭什么被这样对待啊，凭什么还要照顾他的感受。
明明这个人一直以来的形象，短短几天里，已经从里到外崩坏到不行。
男人被夏烬一口咬定的沉稳态度成功安抚了，也有些尴尬起来，“是……是么。”
夏烬点点头。
一时之间谢子杉也有点窘迫起来，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领口，咳嗽了一声，“以后不用你多管闲事。这次……这次就先谢谢了。”
真是……恶劣。
夏烬拎起一边的西装，“啊……我不会再多管闲事的。”
巴不得永远不要再有管这种闲事的机会。
“你这是对早起给你送钱包的人的态度吗？”谢子杉像小孩子一样抱怨起来的时候，夏烬又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好像单身母亲一般的错综复杂感。现在是亲子活动时间吗？
“去吃早点吧。”夏烬叹了口气，“我请你。”
站在人声鼎沸的面店门口，高大的男人有些迷茫的躲过忙碌着擦桌子的店员，“喂、喂喂。”
胳膊被捉住了，夏烬有些无奈的回过头，“嗯？你去找个位子坐下来吧。我去买就好，你想吃什么？”
“开、开什么玩笑？！哪里有位子坐啊！这种地方……”拔高了声音的男人在周围客人的注视下渐渐的降低了音调，“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夏烬有些奇怪的看他，“早上只有这种店有开吧，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绝对不像是自己会在家里做饭或者出入他口中的“没品位的快餐店”的男人。
“随便吃点不就好了……”男人小声的。
夏烬稍微愣了一下，“你平时都不吃早饭吗？”
基本上可以把男人的话理解成这个样子吧。
夏烬推了推他的胳膊，“那边那桌快吃完的，你站在旁边等好了。”
排队买面的时候，不太放心的回头，就看见谢子杉尴尬的杵在吃着面的顾客身边，还边不自在的四处张望。就像只不怎么有脑子的呆头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