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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愁(上部 下)——by∽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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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脱掉玄觋印,只留下身上一件束腰黑袍,然后从腰间解下右翼统领的黑木锦牌,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红绫令。令牌上欲滴的血红让在场的五十余人骤然心悸,那是他们未完的一令,是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理由,可以立时取走他们所有人性命的物事。顾长天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白玉堂有条不紊的把玄觋袍折起,将一黑一红两块锦牌放在了上面,那是两个不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手中的东西。
白玉堂重新双膝在顾长天面前跪下,双手举起了手中的荣辱,用沉静回答顾长天的盛怒。
顾长天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是心意已决了。”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此次任务失败是因我个人的疏忽,私藏罪犯,擅用巫医秘药要挟少教主,均是我一人所为,天琊在此向教主领罪。但请教主依教规,放过吴旗主和旗下五十六人。”
这熟悉的一幕让顾长天失态的仰天大笑了一声,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他自己也曾经跪在四代教主的面前,说着同样的一番话。那一年四代教主原谅了他,但是今日他不可以原谅这个人。顾长天的眼中划过了数日之前,女儿在这里见到归来的天琊时所露出的笑容。那样的笑容顾长天已经多年不曾见过,自从妻子亡故,自己的女儿再也没有那样微笑过。她再次的微笑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心系的男人,但换来的是什么?这让顾长天的笑声中全然没有笑意。
顾长天示意立在一旁的亲随,便有人上前来接过了白玉堂手里举着的三样物事。
这个人不可以留,不可以再留下来不断的伤女儿的心。但是也不可以放,他知道太多神教的秘密。顾长天之所以会不避讳的给他机会掌握神教的秘密,那是因为他至今依然相信自己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杀掉这个人。
“来人。”顾长天下令道,几个侍卫应声而入,顾长天冷冷看着白玉堂,道:“把他押出去,锁上刑架。”
几名侍卫听令取来了铁链和镣铐,在他们把他的双臂反绑在背后的时候,白玉堂没有反抗,任他们将他双手锁进冰冷厚重的铁镣中。但是在两名侍卫继而打算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出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向抓住了滚烫的铁毡一般同时抽回了手,站立不稳,向后疾退了两步。
顾长天不动声色,看着白玉堂站起身来,自行转身向门外走去,脸上的神色愈发沉重。——仍有余力用内力震开侍卫?顾长天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严重的疏忽,从始至终,他不曾有一次真正认真的跟天琊动手过招。换言之,从始至终,自己从没有见过天琊真正使出全力。
远处已经隐约看得到应天府高大的城门。
展昭突然勒住了□的马匹。
“展大人,怎么了?”一直跟在后面的玉吟仇见状也提起了缰绳。
展昭抬头向应天城门望去,心下暗暗思量,回头向玉吟仇和庞妃说道:“我不进城了。”说着,调转回马头,心中盘算着日子和路程,低声道:“圣上遇难,此事关联太大,少一个人知道,皇上就少一分危险。应天的上下官员和陈将军都认得我,我不能进城。”展昭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现在便赶往狄应的兵营,小蝶你们进城去,不要张扬,不要惊动应天府尹,暗中联络陈将军,让他……”
“可是师兄,”小蝶听懂了展昭的意思,他是要她和玉吟仇留下等待援兵,自己孤身去犯险。一时间不禁心急,打断了他的话,“京东将军也认得我,上次我……”
“就是要他认得你。”展昭道,“否则我们拿什么来让他相信我们的话?”
小蝶语塞。
见她不再言语,展昭续道:“吟仇是生面孔,小蝶你进城之后,立即想办法乔装改伴,尽量不要引人注目。陈将军住在城西的镇东将军府,若他不在府中,便在西郊不远处的军营。不管你们如何找到他,记住一定要暗中行事。找到他以后就不要再隐瞒你的身份,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要他火速出兵营救皇上。”
小蝶耳中听到展昭说得句句在理,心里不知为何的心急如焚,“师兄……可是……可是你不知道狄应把皇上关在什么地方。”说完以后,自己也觉无理,因为她也不知道皇上被关在什么地方,她是在那日随赵祯微服北上往陈留的路上与他失散的。那时候狄应同样微服带人拦劫了他们,杀光了随行保护他们的京东军,使得时至今日仍无人知道赵祯已经遭难。
“我知道。”展昭低声道。
玉吟仇和小蝶同时不解的抬起头来。
展昭道:“狄应在往颖昌方向的京西北路上有个住处,名为未园。那是他暗中替湘王屯兵的地方。若我估计的没错,他定是把皇上带往那里。”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小蝶楞了一下,轻声问道。
展昭略低了低头,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说道:“狄应如果真的是为湘王而劫走皇上,那么皇上暂时就不至有性命之忧。我先行一步赶去查探情形,你们找到陈将军之后,只需将所有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告知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说罢,展昭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折叠齐整的白绸,递到了小蝶手里。“见到陈将军后,把这封书交给他。切记,不要惊动应天府尹。”
小蝶接过那块白绸,看到白绸下隐隐透出血渍。她的右手一紧,那是一封血书。
玉吟仇此时开口问道:“展大人,为何再三要我们避开应天府尹?”展昭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不可以买任何一个万一。”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陈将军做京东将军之前,我们在朝中曾有交情,我信得过他。”
“那展大人可信得过在下?”玉吟仇再问道。展昭信不过一个身居要职的朝廷命官,却对他一个曾经刺杀过皇上的江湖浪子毫无避讳,一时间,他不知何以应对。
展昭向玉吟仇注视了半晌,微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你。”玉吟仇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展昭轻夹了夹马腹,走到他的马前向他臂膀上轻拍了两下,道:“你要好好照顾……贵妃娘娘。”
“师兄!”小蝶再也忍耐不住含泪唤道。她想要留下他,让他不要只身前去冒险,但说不出口。他要去救的人既是大宋的君主,又是她的夫君,她该以何因由叫他不要去?
“贵妃娘娘放心。”仿佛是适才与玉吟仇的对话才让展昭重新意识到了师妹的身份,他再次称她为‘贵妃娘娘’。“展某不会轻举妄动。展某先行前去,只为能在暗中保护圣上周全。如果情势所允,让我能救得出圣上,便会尽快带圣上赶回应天。所以定要转告陈将军,派亲信之人留守应天接应。”
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思量之下,又吞回了肚里。
他抬起双手,十分郑重的向玉吟仇一揖,没有再向他身旁的庞贵妃多望去一眼,便调转了马头。
“等等!……”小蝶轻声唤出一句,便欲纵马向前追去,却被一旁的玉吟仇拉住了缰绳。
顾宅的后院里有一个被十来人高的院墙围住的宽阔露天库房,徐州城中人尽皆知,但很少人知道那里面都堆放了些什么。有人说那里放的都是顾家的金银财宝,也有人说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放。那院墙建造的十分奇异,像个铁桶般四面空空,一扇铜锈铁门常年牢牢的锁着,谁也不知道顾家到底把那里用来作甚么。
“少教主,你不能进去!”
“滚开!”
铁门外,一个黑衣女子一把拨开守卫的阻拦,抬手便要推门。
耳边“嗡”的两声闷响,两把黑剑拦在她的身前。负责看管的侍卫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教主吩咐过处刑期间任何人都不许进去,尤其……尤其不许少教主您进去!”
“我让你们滚开!”黑衣女子手中的短剑出鞘,“叮当”两声架开了那两把挡住她的重剑。
“少教主……”
不等那两名持剑的侍卫再做出什么拦阻的行动,那女子手起剑落,鲜血飞溅在紧闭的铁门上,也飞溅在她的脸颊和衣衫上,那两人于是闷声不响的倒了下去。其余的侍卫被她的杀气所震慑,一时之间全部愣在当地。
“哐啷”一声巨响,顾星霜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铁门。
院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迎面扑鼻而来,刺得顾星霜心中绞痛。院中此时有许多人,似乎也有他的父亲,但此时她什么也顾不上,只有急切的抬头向广阔的刑场尽头望去。那里有一个四五人高的廿型刑架,一个同样全身黑衣的人双手并拢铐在铁镣中,正被高高吊在乌黑冰冷的铁架上。
“顾长天你……”狂怒似乎让被吊起的人一时间痛苦不堪,大口的喘息和呛咳之后,他才缓上来这一口气,“你这个卑鄙小人!”
顾星霜闯进禁闭的刑场时,所听到就是这样一句近乎嘶哑的咒骂。
“星霜,谁让你进来的?”顾长天不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注视。“我给你的任务呢?时辰早已经到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顾星霜不答,高处的刑架上传来铁链相互撞击的“叮叮”之声,那声音来自于被吊之人因愤怒而难以抑制的颤抖。顾星霜从来没有见过白玉堂这个样子,是什么事把他激怒至此?她转头向刑场的另一面望去,立即便在那里找到了答案。
她看到了血泊中躺倒的一具具尸体。如果她没有估算错的话,那正好应该是五十六具尸体,是白玉堂不惜牺牲自己性命所想要保护的——用他的话来说——他的兄弟们的尸体。
“爹……”一向嗜血的顾星霜,此时不知为何在眼中掠过了一线短暂的恐惧。“爹,为什么……?”
顾长天被女儿的询问刺痛。在顾星霜的眼里看来,父亲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
“你答应过我要放过他们。”白玉堂脸上满是愤然的不解。不管他多么厌倦杀戮也好,他始终认为顾长天是个英雄,他做梦也想不到顾长天竟然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
“我是答应过你,我的确也已经放过他们了。”顾长天看着白玉堂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跟你的一个承诺,这些人早在你们任务失败回来的那一天就该死了。就只为了你,我才违背教规把他们的命留到了今天。”
“教规有云若因旗主以上首领的个人疏忽导致任务失败,则不追究属下人的责任!”白玉堂怒道。
“你以为做为一个首领所需要的只是随时拿自己的性命来为失败开脱么?”顾长天冷冷的说道,“天琊,你太天真了。你要背负的不是你一个人负的起的责任,是所有——”顾长天指向那五十六具尸体,就在上一刻他们还站在白玉堂的面前,“是所有这些人的性命。”
“你要惩罚我的疏忽,你尽管来杀了我!但这些都是为你流过血卖过命的人!你怎么能不问因由就这样杀掉他们?”白玉堂向顾长天吼道。
你带走了八十人,带回来五十六个人,已经有二十四个人死在了敌人手里,同样因为你的疏忽。”顾长天道,“同样是因为你的疏忽,死在敌人的手里和死在谁人的手里,没有分别。你应该向我解释的是你究竟为了什么而疏忽,而不是在这一遍又一遍的要我原谅你的过失!”
我的过失……白玉堂只想仰天大笑,被你亲手杀掉的人,却是因为我的过失。因为我莫名其妙的想要保护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最终来承担这一切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八十个弟兄的性命。白玉堂闭上双眼,只感到一阵悲从中来。八十个……果然是我太天真了么,红绫令完不成就只有死,这是教中人尽皆知的事。我凭什么会天真的认为以我自己的一条命能救得了他们?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时为何不阻止他们回到这里,至少还能够保住他们的性命。
“怎么?不敢看了么?”顾长天的嘲笑的声音仿佛直刺进白玉堂的胸膛,“睁开眼好好看着,看着你作为一个首领所犯下的过错,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顾长天。”白玉堂睁开了眼来,没有望向那五十六具尸体,而是逼视在了顾长天的脸上。他没有再对他吼叫,声音由愤怒的质问变为了失落的绝望。“我的确是疏忽了,疏忽在错认你是个英雄豪杰!”白玉堂咬牙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如你所言,我已经为我的天真得到惩罚了。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杀了我,总有一天你也要为你自己的天真得到惩罚。”
“好。”顾长天点点头,“你还说得出这一番话,证明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你,天琊。”
顾长天站起身来,提起了身旁的暝长剑。
“爹!”顾星霜很大声的向顾长天喊道,“等等!”
“你给我站住!”顾长天向着快步走过来的女儿怒喝道。顾星霜再次愣在了当地,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喝斥过她。“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顾长天狠狠的向女儿说道。他告诉自己不能放过这个人,今日杀了他,女儿也许只会痛苦几日,或是几个月,再或是几年,她终会忘记这种痛苦。但如果不杀他,只怕女儿将要痛苦一辈子。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么?”顾长天转向白玉堂。
白玉堂默视着他,良久,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得到天下。”
顾长天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他这句依旧天真的言语是出于什么因由。
“我对你讲过。”顾长天道,“巫神教兴于乱世,经过了百余年的涅槃才有今天的成就。神教中的人,都是先将性命交托给巫神,才将自己投身于此。所以我们神教中,没有人怕死。”他特意强调“我们”二字。“你终究是个外人,不会理解我告诉过你的这些话。”
白玉堂的眼中流露出明显轻蔑的笑意。“是,我是个外人。但如果你一直认为凡是不怕死的人,你就可以随意摆布他们的性命,那么即使你得到整个天下,你也依然会一无所有。”白玉堂冷笑道,“那一日便会是你走到尽头的一日。”
看到顾长天的眼中腾起的火焰,一如他曾在顾星霜的眼中所见。这是魔障,他忽然懂了。
“动手吧。”白玉堂闭上了双眼。
天下。何为天下?
自从被囚禁在这间小屋的那一天开始,赵祯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从哪一天开始,大宋江山的天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自己为了这片天下,到底都做过些什么?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在觊觎着这天下?抑或是说,在自己未曾得到它的时候,是否也如宏儿、如庞熊、如狄应这些人一样,如此丑陋的在觊觎着?
当赵祯这样思考着的时候,数日的时光从他身边不知觉的流过。他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在他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湘亲王调兵遣将,从湘鄂一路赶往徐州。不知道巫神教早已经倾巢而出,由楚州玄觋宫来到了徐州分坛,等候着湘鄂军前来会合,准备一同北上杀入东京。他也不知道他的爱妃在当日逃走之后去了什么地方,是死是活。同样不知道他最信赖的展护卫已经以一封血书为他调动了京东军,正在舍命前来营救他。他更加不会知道作为代价,当日风度翩翩的与他的御猫一同站在虎豹楼下的那个白护卫,此时正被吊在巫神教不见天日的处刑架上闭目等死。
他就这样一直思考着,从被俘的那一天清晨一直思考到了这一天的夜晚,房门外传来了接连传来了数声类似于麻袋倒落在地面上的闷响。这些闷响打破了他一如既往的安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虽然知道这扇门除了每日的两顿饭食时间之外,不会有人来为他打开,他还是抱着只是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的想法走了过去。
谁知门被打开了,赵祯抬起头来,最先看到的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继而看到的是一个白衣的身影。
“展护卫?”待到赵祯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他脱口而出。
暝长剑出鞘的那一瞬间,白玉堂虽然闭着双眼,但也感受到了一缕刺眼的光芒。
天琊,你应该感到荣幸。顾长天这样说。在你之前,上一个死在暝长剑和这一台处刑架上的人,就是我的父亲。
白玉堂不想要睁眼。眼前的一切让他无力再看。顾长天被魔障笼罩的双眼,吴剑的沉默,那五十六具血淋淋的尸体,漠然站在刑场中的教众,漠然的面对着同伴死亡的人们。
临死之前,他想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想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什么照亮了他黑暗的视野。白玉堂静下心来闭目望去——是那个人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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