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都是自找的——by过期胶片

刘一抬起眼皮偷偷看看李盼，小子站起来，衣服立马儿变成了希腊神话式——要掉不掉的挂在身上，跑到床边把另一个枕头一掀，抓出一大把套子小包装，“你说这个？”
刘一笑。
“我有这个说明我纵欲，那你们家有大米你就是饭桶喽？”
刘一不语，好像很有道理。
“不过，你还真是所到之处明察秋毫啊，连这个你都闻到了。”李盼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个小蓝瓶，“那这个你有没有发现？”
刘一慢慢走过来，拿过小蓝瓶看了看，好像上次没发现啊，他刚刚从哪儿变出来的。“人体润滑剂。”刘一念出声，靠！这小子故意的。他一个热血青年，当然知道这瓶子干什么的，机器运转要加油嘛，女人有时候还是很羞涩的。
“啊，你不饿么？我好像饿了，要不咱们去吃饭吧，啊？”刘一赶紧把东西放下转移话题，还往桌子那儿走。李盼倒也不再说，跟着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柯南看了看。
“这你给我买的？”
“嗯。”
“我也有一个，附近动漫店买的吧？”
“……”
李盼拽拽袍子，又跑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大堆东西，“你看。”
刘一一看这都什么啊，小新的T恤，小新的浴巾，一套柯南的卡片，还有乱七八糟的不是跟柯南就是跟小新有关的家庭用品，怪不得他总觉得李盼才十八呢。
看着李盼略带纯真的眼睛，显摆这些东西的兴奋，活脱脱就一个小孩子。刘一微笑着不知说他什么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出乎意料的，李盼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嘴上迅速亲了一下，看着他说：“我只喜欢小新和柯南，还有——”
刘一现在哪儿还有细胞想还有什么，早立在原地当雕像了，他刚才是不是被一只公蚊子咬了一下？
“还有男人，”李盼勾起嘴角，“所以有人把小张姑娘害惨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涯，回头无岸……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拿起屠刀，不想做人……
李盼说，他喜欢小新，还喜欢柯南，还喜欢男人。刘一原地不动思考了良久良久，挠挠头，皱皱眉，咧咧嘴，摇摇头。突然恍然大悟灵光乍现，抓着李盼肩膀说：“李盼，我知道了，小方帅哥行不行？”
李盼一个飞刀把刘一赐死了。
——
出门吃饭前，李盼拿起刘一买的柯南好像想起了什么。“刘一你买的这个多少钱？”
“四十，有问题？”
“笨蛋！我买的那个才二十五！”
夜晚的风渐凉，从窗口望去可以看见大片的城市，闪烁暧昧不清的色彩的城市，身处其中，迷失其中。刘一站在阳台上，手中的烟快要燃尽，却没有吸上几口。他在脑中搜索自己的初吻，是给高中的同桌了还是给大学的班花了，却总也找不到那么个清晰的人。仿佛从没有多认真地喜欢过什么人，就也把初吻当作很不在乎的礼物随便给了谁，那时候女生好像更重视，而他自己大方惯了。
李盼那个小啄一口，说心里话，让他一惊，以至于直到现在仍不能说清是什么感受，虽然嘻嘻哈哈一起说话一起吃饭，好像很理解他或很不在乎，但其实同性之间的感情，他从没想过，或者说他没什么必要去想。娶个贤惠的女孩，生个白胖的儿子，看到老妈笑着，不过是他最普通的愿望，这一直是他的生活，他可以贫嘴，可以耍赖，可以装傻，可他听到李盼说“我喜欢男人。”，也是如此简单，如此直白，如此正视他自己的轨道。他挺喜欢他的，至少那一刻开始发现这个小子的纯真，发现他的真实和坦白的勇气，发现他像说今天星期几一样把许多人一生不想启齿的秘密从容不迫地告诉一个人，一个也许还算不得有多亲密的朋友。有的时候，一个人，一句话，一个时刻，难以言喻的可以打动另一个人。
“儿子，为情所困吗？”刘妈妈神出鬼没地从刘一身后冒出来，把一件衣服披在儿子身上。
“神算子驾到，草民有失远迎。”刘一调侃道。
“这你就不懂了，抽烟的人不是情场失意就是赌场失意，儿子你事业没什么升迁或降职，那就当然是感情的小船偏航了。”刘妈一番话说的刘一叹为观止，什么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年轻人还别不服。
“妈，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这你就问对人了。”刘妈回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想当年我遇见你爸第一面，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惊天动地火树银花，你爸爸意气风发，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整个校园里的女孩子对他放出来的电够学校一个学期的电力运转了。妈妈我也是难免心跳失常手段非常效果超常，一个星期你爸爸就缴械投降了。”
“妈你真的很厉害。”刘一再次送给他妈赞赏的目光。
“过奖过奖，其实你爸爸说他就是喜欢我这种中华传统女性谦虚的美德。”刘妈妈脸上放着光彩，继续说：“记住儿子，当你像现在这样开始思考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小心了，他也许明天就会占满你的脑细胞，后天就会顺着你的血管漫游，大后天攻陷你的筋脉器官，然后终有一天拥有你的心脏。”
“你说的好像绝症啊。”刘一浑身起鸡皮疙瘩。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刘妈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冷啊，我要添个电暖炉去。”刘妈妈跑回了屋子。
“刚入冬好不好。”刘一笑着嘀咕，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跑回了屋子。
打开电脑，输入人体润滑剂五个字，搜索。
速度很正常，结果很吓人。
原来真的要用在那个地方啊，刘一咂舌，李盼你受苦了。
自从那天之后，刘一好长时间没见到李盼，具体是一个星期，主要是所里上级过段时间要来检查工作情况，要求他们认真总结自己的功过是非，拿出积极的态度来，展现二十一世纪人民警察的社会责任感。大家都挺忙碌的，只有刘一下笔无题，他在想当领导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别人拿出的都是名副其实的工作业绩，难道自己要拿一摞投诉信递给领导，然后说请您批评指教，最后领导铁青着脸，赵明军煞白着脸，小律小方老罗气黑着脸，他自己羞红着脸迎接这千夫所指的一刻么？另一方面，他也在那天之后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李盼，向玉皇大帝保证他绝没有性向歧视，他向来看重的是一个人的修为而不是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喜欢人还是喜欢妖。只是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调整一下，以最好的心态来迎接新的一刻。
所以李盼发短信啊，打电话啊，一概石沉大海。
以至于最近这几天刘一的手机就变得跟炸弹似的，一会“我送你离开”，一会“霍霍霍”，响个没完没了。
“刘一你惹谁了？以前三天电话都不响一回，你不会借高利贷了吧。”小律明显看好戏的表情，语气怎一个奸诈了得。
“不会不会，刘一没那个胆儿。”老罗剔剔牙，“食堂能不能换个厨子，都赶上医院和监狱的了。”喝了口茶，“我看刘一啊，准是双拳难敌四手，劈腿搞砸了。你们没看报纸么，现在的女人那就好比神七，你就是移民太空，她都能出舱给你唱一首你快回来。”
“老罗你好像很懂女人哦？”小律看看他。
“哪里哪里，关心国家大事之余稍微关心一下女性群体。”
小方看看刘一，发现他对着手机发呆，也不接也不关机，对大家的评论也好像没听见，很是奇怪。
刘一看着短信一条条。
“我不在按摩院干了，你要赔我损失费。”
“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对我爱你在心口难开吧^^”
“刘一你这几天音讯全无，是不是和犯罪分子搏斗牺牲了？”
“我请你吃麻辣火锅，你复活好不好？”
“你再不接，我就去找你。”
……
“不用着急，我马上要敲门了。”
啊？！刘一大叫一声，却没有听到传说中的敲门声。
众人唏嘘。
“刘一你见鬼啦？”小律感叹。
“根据官方推理，这应该是受到惊吓的症状。”小方推推眼镜。
“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惊吓。”老罗摸摸下巴，“你看刘一，目光呆滞，魂魄游离，不会是电话惊魂吧？”
整个一天刘一就变成了传达室的老大爷，坐在椅子上等着电话响。
可手机经过中午的集中轰炸，竟然再也不叫唤了。
靠，这孩子玩儿的哪出啊？最后一看，原来没电了。
刘一怀着复杂的心情下班回家。进屋以后，觉得还是给李盼打个电话比较好，没准他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呢也说不定。拨通了手机，听见那边传来嚼东西的声音，“喂？哪位？”
“和犯罪分子搏斗牺牲的那位。”刘一听见电话那头咔咔咔的画外音。“哎，你嚼什么呢这么带劲儿？”
“哦，我在嚼碎尸。”那边很平静地回答，然后传来一阵尖叫声，刘一听得毛骨悚然。“你、你、你说什么？”他说嚼什么东西？刘一赶紧扶住桌子站稳。
“我在吃薯片啊！”李盼继续说，“怎么啦？明明是我在看恐怖片，怎么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害怕？”
我的妈呀，刘一还以为不小心把电话打到地狱去了呢。拍拍胸脯，“今天打电话找我有事情么？”电话里又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
“啊，好过瘾啊！刘一你听见没有，我身边的人都叫起来了呢！”
他当然听见了，好多狼啊，而且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小狼蹿到老狼身上，母狼钻到公狼怀里，万狼嘶鸣响彻夜空。
李盼好像很兴奋，“本来想叫你陪我一起来电影院看的，可你牺牲了，我打不通电话，就叫小张陪我来了，正好她也喜欢恐怖片。”
挂了电话，刘一在饭桌上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遐想。要是早知道不过是看个电影，他早准备好干粮欣然前往了，到头来人家约了小张姑娘，小张毕竟是个女人，李盼你也不想想女人能看恐怖片吗？到了电影院还指不定是片子恐怖还是她叫得恐怖呢。再说了，到时候她一害怕，你能坐视不管吗？你肯定得表现一下男人宽广的胸怀吧，你一伸手，她就会来个小狼依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女人，明明就是个等着投怀送抱的小骗子。
“儿子？儿子？”刘妈妈在刘一眼前晃了晃手，“再扭下去脸就要变形了，整容手术很贵的。”
“脸有扭么？那还不是您做的饭太难吃了。”刘一发现米饭被他戳成了蜂窝煤，果然是社会风气太差了，人心这么险恶，害得他都不想吃饭。
看了看表，六点多，刘一郁闷地拿了件外套，冲无辜地老妈眨眨眼，“我出去打点儿野食。”
“唉，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这刘一奇了怪了，以前一下班就觉得腰酸腿疼，白天执勤遛得腿都抽筋儿了，只想着赶紧回家躺沙发上把腿抻抻，可今天这两条腿跟打了激素上了发条一样，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冷得他赶紧裹裹大衣，入冬天黑的越来越早，大街上的人正是刚刚开始声色犬马的夜生活，刘一漫无目的，也不知道出来干嘛，就走啊走啊走。
有首歌唱得好，“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刘一抬头一看，电影院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大海报在黑夜霓虹中格外醒目，“XX狂魔”血腥登陆，拒绝盗版，请到影院观看。
刘一站在猎猎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这一等就等到了七点半，影院大厅涌出阵阵人群，各个神色异常眼神涣散，看来影片的震撼力很强。突然听到一阵笑声，仿佛鹤立鸡群，李盼和小张姑娘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出来，跟刚看完喜剧片似的。刘一立起衣领缩在墙角，一双眼睛贼贼亮，看着小张好像说了些什么还有事情就要走，李盼还有些不舍的样子说下回再一起啊。刘一发现，自己怎么跟做贼似的。
“嗨～李盼！”刘一没事人一样走过去。
“怎么，你也刚出来啊？不接我电话原来是烂人有约。”李盼双手插兜，挑着眉毛。
“没有，我还没看过呢。”靠，什么烂人，你还不是想约我这个烂人来的。
李盼点点头，“那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
总不能说我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想来等你吧，刘一转念一想，“其实这么好的电影我也想看啊，正好遇到你，你就再陪我看一遍吧。”也不等李盼说话，刘一拽着人就进去了。
“哎哎！前面儿两位，有票么就进去？”检票员叫住俩人。
刘一心说早买好了，催什么催，把票给了检票员。
这边李盼笑得邪里邪气，“我怎么觉得你早预谋好了呢？”
上电影院看恐怖片就是花钱找罪受。
四周黑乎乎的一大片，眼前血花花的一大片，各种钳子铁链刀子钻子掷地有声，人叫唤得撕心裂肺，恶魔笑得荡气回肠。
李盼看第二遍了还那么津津有味，跟小孩看动画片似的，还时不时的跟刘一交流交流，可惜得不到回应。“哎刘一你快看！杀人狂就藏在那儿！”李盼一回头，刘一人呢？
“刘一你干嘛呢？”李盼低头一看，刘一出溜到椅子底下去了。
“没事儿，这椅子有点滑，我说刚看得好好的，怎么掉下来了呢呵呵。”掉下来不要紧，刘一还看到前面一排人的脚抖得跟跳踢踏舞一样。
不情不愿地坐回来，半眯着眼不敢看。李盼一会抓他手一会拍他腿，兴奋地恨不得自己上去演演。
“刘一你要不要吃薯片？”哎？人又去哪里了？李盼把刘一从椅子底下提溜上来，刘一赶紧摆手说，“我钱包掉了，下去找找，找找。”
“找着了么？没被耗子叼走吧？”咔咔咔，李盼把薯片嚼得咬牙切齿。
“我忘了，其实我没带钱包，还以为掉了。”他真佩服这小子在肠子肚子面前把薯片吃得那叫美味，他躲在下边光听声都快吐了。
后来刘一坐地上睡着了，电影结束李盼把他骂起来，揪着他耳朵出了门。其他人再一次集体打蔫，只有他们俩生龙活虎。
外面的小风一吹，李盼打了个喷嚏，跟小乌龟一样缩进了衣服里，白白的棉服有点肥，穿在他身上像包了一层棉花糖，晚上还没有吃东西，刚才又消耗了太大精力，于是打算大吃一顿。刘一举双手赞成，因为他也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了。两个人找了家小馆子，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李盼又点了一份甜点，就开吃了。
似乎是嫌气氛不够，李盼一边吃一边说：“钱不能白花，刘一你刚才都没看电影，可精彩了，我给你讲讲吧。那个小女孩她走丢了……”
刘一一口面条噎在那儿。
“然后就那个杀人狂，他的工具都自制的……一刀下去，这么大的洞！……”李盼眼睛瞪得老大，还用手比划一个圈，嘴里面条还吃得挺香。
刘一一块牛肉没嚼就咽了下去，沉底了。
旁边有的人好像听得吃不下去了，结帐走人了。李盼正说到精彩处，什么血肉横飞血浆成河血染三千里，刘一就额头冒汗嘴角抽筋内脏恶心的感觉翻涌，再也吃不下去了，赶紧叫停。李盼倒是吃得够快，汤都给喝了，眼睛又看到刘一那碗没吃几口，也给端过来说不要浪费就给吃了。刘一叫苦连连，打算一会买点别的吧，就拉着擦嘴的小棉花糖出了馆子。
顺着马路有不少好吃的中西餐厅，刘一本想进去看看，可李盼站在一个好死不死烤羊肉串的摊子前就不走了。“十个肉筋，五个小腰儿，五个板筋，刘一你要么？”李盼指指摊子。
刘一这叫一个难受啊，他现在看见肉就觉得是人肉，看见刀就想像是屠刀。脑子里过连环画似的把没看的电影又演了一遍，赶紧摆手摇头，说我吃素。
李盼就吃了一个盆满钵满，刘一就喝了一肚子西北风。
人一吃饱喝足就要作威作福。
李盼开始还到处走，说城市在你们这些二流警察手里治安还不错，转着转着没一会就累了，刘一说能不累么，你吃一个猪八戒的肚子还想翻孙悟空的筋斗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歇着，天气有些冷，时间也不早了，刘一说消化消化就赶紧回家，他不冻成冰棍也得饿成白骨精。
李盼揉揉肚子，“我吃的很多吗？刚才怎么不觉得？”可现在还真的很不舒服，不想走路不想动。
刘一无奈，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说我背你吧，你不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