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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殇天下——by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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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皇宫内,要做的事情,恐怕更加的险恶。而他自己,真的有太多事和责任,被别人分担了去。
东风在空是洛河林家的旧将,当年景帝诸武将伐战臣时幸存下来的将军之一。而今已经掌握了端神的大半主力,除了他本身的骁勇外,最大的助力则是来自,尉迟家。
尉迟尊而今尊为首辅,几乎总揽了朝政大权,人称“九千爵”,心照不宣间,这权倾朝野的九千,有时说话的分量,是比万岁还重的。
东风在空之所以肯投靠他,一半是由于景帝的举动实在令臣下寒心,另外一半,则是他身为武人那天生的渴望,权势,才可以筑就建功立业的剑,空荡的热血,才有奔流的方向。
而喜阑亲笔的指令里,就是明确的要求东风将军继续的效忠尉迟家,这样一来,也就更容易说服东风在空助他一臂之力。而敏感的尉迟尊,也不会太快的有疑惑。
喜阑稍微休息了一会,快了,很快,就会让一切有所交代。
端神的血,不能再白流。
黄昏的时候彰祺回来了,还带来了悦珊的消息,宛缰帝君明日要招宴端神世子。
“我们已经安排一切,最后能否说动帝君,就是殿下您自己一人的本领了。”彰祺似乎在开玩笑,“世子加油吧。”
喜阑在红色的烛光下扬起脸看他:“彰祺,你做的面具,可容易脱落?”
“那要看具体的情形了,我家族传的玉煸胶,可以让最薄的人皮面具也稳稳粘连住皮肤。但是毒性极大,有如被利刃挫过骨头般,超过3个时辰,人会倍受痛苦。”彰祺转头看喜阑道,“世子的面具掉不下来的,那一种,轻易用不到。”
“你说男人,尤其是帝王,最喜欢的感觉是什么?”喜阑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脸,答非所问道。
彰祺莫名,思考一下回答道:“我想,是征服。”
喜阑甜美一笑道:“你说对了。彰祺,我如何有能力让他相信,放我归国,我不会反过来吃了他?惟独,就是令他相信,他征服了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彰祺脸色一僵,瞬间没了笑:“世子莫非是在不该待的地方待久了,学会的全是下流的手段?”
“彰祺,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喜阑冷冷打断他,“你不要忘记我是谁,我不是流觞里那个小小杂役,我是端神未来的君王,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那些可笑的廉耻。”
“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彰祺放轻声音,问道。
喜阑的笑忽然变得很轻微,彰祺那一刻觉得他忽然变得很凛冽,那清美锋芒,如同自剑鞘里流出的光泽将他裹住:“彰祺,你以为当时为什么姐姐拼了命,也要闹一出戏码把我送出皇宫住进别馆来吗?”
他略微抬起的下巴有一条优美的弧线,这美丽的小王子看起来有些淡然的忧伤:“但是我们依旧逃脱不过去了。并且,还是这么可笑的自己送上门去,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彰祺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他轻皱着的眉头不肯退让:“我了解,世子天生长了张让人想上的脸。”
喜阑微一避去那目光:“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身上流着的血。我们奉家负了端神的天下,我别无选择,只有这样的去偿还。但是,你要记得你是我的臣下,我们所定下全部约定,是在这基础之下,不要违逆我,彰祺,我毕竟是端神的王子。没有我,你们也无法成事。”
彰祺有些不耐烦的捂住他的嘴:“会有些疼,不过不管那男人怎么干你,也绝对不会有破绽。世子大人,好好伺候帝君,让他赏你回国去继承王位的资格吧。”
他的手指拨开喜阑的头发,开始专注的做事。
喜阑轻皱了下眉,没有再说话。
月光高照,照亮离别时温柔迤俪的影子。我折下的柳枝留不了你翩跹的衣袂,你饮尽的薄酒醉不倒我落泪的眼眸。
喜阑此刻觉得,月光很冷。好象它一直都这么冷,清清,笼罩着繁华而寂寞的天地。
还是这个皇宫,他长大的地方,它的琉璃瓦还是一样的冰冷华丽。
一步一步的往前,以为自己是在走向自己认定的方向,却原来一转身,不过是命运自己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
宛缰帝君,他犹如黑色的神灵盘踞在头顶天空,庞大的威仪足够遮盖住渺茫的命运绵延的方向。他年轻的时候便有着暴戾的天分,弑兄夺嫡,坐定了宛缰的江山,在中年之后,又把铁骑派入了端神的战场,在取得这一生最大的胜利之后,他搬进了仇敌的宫殿,以最大的轻蔑,来昭显出对于恨的不屑。
悦珊自七年前,自愿请嫁入宛缰,直到今天成为了宛缰帝君宠爱的贵妃,期间诸多的波折凶险,全部被收藏在她那华丽的珠钗步摇里,随着她那摇曳的步伐,有些寂寞的回荡在宛缰荒冷的宫闱。无法被承认和历史书写的女子,她全部的生,被做为了一出美丽的牺牲,悦珊看见喜阑,起身握起了他的手,却轻轻的蹙了那秀美的眉。
“贵妃见到弟弟,总还是爱怜得紧啊。”帝君坐在主位,笑了道。
悦珊回身福一福:“臣妾唯一的弟弟,臣妾再没有亲人。若他还不好,臣妾就没有什么念头活于世界上了。”
帝君似笑非笑:“世子快坐下吧,不然你姐姐可以就这么悲戚一夜了。”
喜阑朝着帝君行礼后,方笑道:“姐姐快点坐下来,免得让歆安又落下不是,惹帝君的天颜震怒。”
王座上的皇帝眯起眼打量他:“世子会怕朕生气,倒是希奇了。”
喜阑抬头,感觉到他那沉重的目光,牢固的盯住了他,他觉得肩膀上陡然加重的力量,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他侧过脸,眼睛在绚烂的烛火下轻轻跳动着光:“我是陛下手里的一颗棋,陛下爱往哪摆,我怎么敢说不?”
帝君面向悦珊,似乎是在揣测他的话:“贵妃不觉得弟弟长大了?该放心了吧?”
悦珊不语,只默默的执着酒盏,艳丽的面上有些淡的阴霾。
喜阑知道,此刻谁也无法帮助他了,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所有的布景都已经摆好,他所要做的就是拿到那至关重要的一句保证。谁也无法保证还有更好的方式,全部都要依靠他自己去走向那个结局。
“臣妾去看看那琉璃羹,为什么一直都做不上来。”悦珊离开位置,向了帝君道。
喜阑看见她那飘渺的绫罗,随着风稍微的飘飞,令她整个人好象陷落在一片云霞里。她轻飘飘的离开,整个大殿里还留着惨淡的香。满室摇曳的烛火,滴下了灼热的泪。
“朕听闻世子国内不太平啊。”帝君看着喜阑,问道。
喜阑等待的就是这个话题,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总是有人等不及父皇死,想当储君罢了。”
“世子一点也不在乎?”帝君好奇起来,“若是你的哥哥弟弟坐了江山,你如何自处?”
喜阑偏过一点脸,望了他笑道:“我继续做我的世子,有陛下的铁骑坐镇我还怕他们能杀了我?只是求陛下到时候不要赶我回去才好。”
宛缰王道:“你不怕谁做了皇帝与你过不去?”
“过不去,即使他不做王,也依旧是过不去的。”喜阑叹息道,“我只想安然的度日。”
他的话让宛缰王几乎大笑了起来:“歆安,你真是孩子话。我留你在此,是为了什么?”
他走下了王座,直站到喜阑跟前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傻了?”
喜阑低着头:“歆安是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有似虎离山,受了孤单。无所依靠,能够有谁有力量让我依靠,我也会决不犹豫的去抓住那希望的。”
“你说的希望,是什么?”帝君说着,已经轻轻的握起喜阑的手。它们乖巧的伏在黑色的衣袍下,犹如一对受惊的小鸽子。
喜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缓缓的抬头,清亮双眼看着那男人,他看得懂他的欲望:“歆安只希望有所依傍。连我父亲,都可以为了自己牺牲掉我和姐姐,我也就无法指望,再去相信亲情的真实,如果陛下的强大足够保护我,那么我没有理由,不向您表达我的诚意。”
灯火,闪闪烁烁的好象是通向着没有尽头的绝望。
每一只烛火都被自己的灼热疼痛得泪水涟涟,但是燃烧若不停止,它们的折磨也永远得不到解脱。
是不是有些东西,生来就是为了被折磨。
只有死亡才可以是唯一的拯救。
它们有没有爱过?
宛缰的帝君将怀里的少年一把抱了起来:“世子你可知道朕想什么?”
喜阑只觉得那恍惚的感觉又再袭来,有如凌空的眩晕。他抓不到方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打开和进入得顺理成章,那侵略和享用已经像是浮在水上留不下痕迹。他死死抓住了君王那华贵的衣袖,在疼痛中他睁开眼,死死的盯住了最近的一枚烛火。
身上的男人兴奋的喘息传进了耳朵里,如此的不真实。这沉默的宫殿里,没有任何看见真相的眼睛。这羞耻的一幕随着夜色一起沉沦下去了。
“你太过锐利,就像是刀。即使入鞘你也还是刀。”他在喜阑耳边说道,“朕一直以来,都在犹豫着怎么样让你锋芒四射却不会伤到朕。”
喜阑笑了笑,他的笑容在阴影里总是格外的甜美:“那陛下来做执刀的人,就不会有所伤了。”
“朕觉得你们姐弟,都一样的懂得挑起男人的征服欲,”帝君戏狎的笑着,意犹未尽的轻抚着喜阑的身体道。
“天下间的美好都是陛下的。陛下没有什么值得如此忧虑。”喜阑平静的说着。
烛流干了泪,终于疲惫了下去。
它们爱过什么没有?
喜阑是被马车拉回了别馆,一进门只看见一个人,熟悉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冷清陌生。
彰祺一语不发,只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直往内室而去。
“我没事。”喜阑时候总对他心存芥蒂,一时间只闷闷的拒绝道。
彰祺将他放到床上,微微皱眉道:“这么无敌,真不愧在勾栏院里待过。”
“哪里比得上公子你。”喜阑轻轻的驳一句,已经疲惫的依靠了被子,再不想积攒力气说话了。
彰祺的眉一动,似乎想上前,却还是原地的坐到了椅子上:“恭喜世子了。”
喜阑闭着眼,只淡然一笑:“那就伺候下本世子更衣吧。”
“你知道,你这神态,与他多像?”彰祺一时失神,只轻声的说道。
喜阑似乎知道他说什么,却半天没有反应,他苍白色的脸上,许久,有了丝淡然的惆怅。
“既然我们已经走到此,就不要再犹豫,该要赎还的,该要讨伐的,都该到时间,翻一翻帐目了。”他打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彰祺觉得那笑非常的明艳,但是却非常的陌生,“我,不会再心软于自己那懦弱的,胆怯了。”
彰祺看着他:“那在下,是该再说,恭喜世子吗?”
连生暗锦,沉夜玲珑。
一只手似乎无意的捏了捏这匹精致的绸缎,细长的指尖干干净净,有着优雅的线条,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炫耀。长长的黑发顺直的倾泻下来,披搭在略微有些清瘦了的肩背上,只露出的一分侧脸洁白如同一小束月光。
“公子莫再皱眉头了,看得老身心都疼了。”春棠这话半真半假的,还拿着那从不离手的丝帕揩了下眼睛。
谈弦只是轻轻的抚摩着那匹洁白绸缎,冰冷顺滑的触觉,如同情人的皮肤般引人沉迷。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更加显得整个人有种别样的柔情。
春棠知道他是满意了,方舒了口气:“你谈弦公子开了口,会有什么弄不来的东西呢?公子莫再皱眉了啊,让那群大人们看见又是该数落春棠慢待了的。”
“这是哪位大人弄到的,记下来,谈弦酬他一宵。”许久,沉默的男子开了口,换得春棠如释重负的笑。
“这就对了嘛。公子在这地方,只要想得明白通透,自然是万千的宠爱都在身上,要什么有什么。但是若忘记了主次顺序,就不是春棠可以说了算的了。”春棠絮絮的说着,一边把那有些三角横的眼睛灿烂的眯起来,“叫公子一声公子是面上都过得去,不要忘记这毕竟是什么地方才好。使性掼脾气,也得在这个最最紧要的底线之上。”
谈弦轻的蹙一下眉,这习惯多年来都不曾改变:“妈妈费心了,谈弦受教。谈弦本就是个贱货,一应的风光,都是你们虚假的堆出来的。哪日你们抽了手,谈弦却真,什么也再不是。”
“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最好不过,当着你的公子有人伺候着,听妈妈一句,人生一世,莫过于此了。有什么再想得多再挂念的,也未必敢敌得过,人的命。”春棠一点头,“那我去给宣礼大人下帖子了,为了公子你要的这绸缎,他可是担了大风险,自圣供里硬抽下来的啊。”言语间,已经颠颠的出了门去了。
谈弦的手,轻轻的抚摩着这冰冷华贵的绸缎,触手是盈润的洁白,洁白如雪,璀璨盛开。只是白,纯粹的白,最好用来,治丧。
“你当日干净的生,而今也就可以干净的死才好。”他微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喜阑。”
尉迟家的小少爷日日里都缠绵在他处,除了喝得酩酊被家仆拉回去,就是望了琴空空的发呆。谈弦初闻得这噩耗,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却不自觉真的悲戚起来。喜阑,作为喜阑的那个洁净少年,大约是真的死去了的,他最终决定了去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那之前所有犹豫挣扎,都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抵抗。
大约,可以改变和选择的东西,都不能够叫做命。
门被一下用力的撞开,谈弦没有回头,依旧情深款款的抚摩着那绸缎。他知道来人是谁。
尉迟凛跌跌撞撞的坐到了一侧的榻上,已经喝得有五分的薄醉,那桃花嫣红的小脸上笼着层水气:“当日喜阑带我来你这里,为我弹了很久的琴听。”
他把手贴住发烫的脸倒在桌上:“那夜的月光冷的好象可以凝结住时间。”
你,也是一个充满了执念的人么?谈弦轻轻的叹气道,“小侯爷还是早早回去吧,不然总有一天令尊大人要来找谈弦的麻烦。”
满京州的人都在传着尉迟家的小少爷日日留恋勾栏院,是因为他谈弦公子的美名。这虚承的名义令谈弦越加的觉得悲伤了起来。他们相聚,只为了哀恸同一个人。
尉迟凛自出访宛缰归来的第二日就已经在他这长住,日日里被家仆拖着回去,让整座城的人看尽了首辅家的笑话。但是这少年的桀骜脾性却真是执着无双,他沉迷在自己的忧伤疼痛里,对外间的感觉,全部被自己给否定掉了。
不知道喜阑知道了,会不会有感于自己下手太重。
大约现在的他,是不会的吧。
“小侯爷起身吧,今日谈弦要有客人上门了。”把绸缎包好收起来,谈弦转身对着尉迟凛道。
少年稍微抬头:“我给你钱,把那客人打发走。”
谈弦微微一笑:“小侯爷这是何苦?白白糟蹋自己的前途名声,让活着的人无法自处。”
尉迟凛一把揪住谈弦的衣领,淡香的酒气扫到他面上,令谈弦不觉扭头避过去:“谈弦,不要再收客人。喜阑他,是伤心的。”
“不要再提他了。”谈弦将那手柔柔的拽下来,“侯爷是什么身份的人,自己也忘记了吗?为了一个,在勾栏院里的小厮,成天的要死要活,传了出去已经是这么不堪,侯爷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尉迟一家的脸面啊。”
尉迟凛不耐烦的再次把他拽到自己跟前,这清美的男子是喜阑心里念着的人,他醉意朦胧的看着他那柔和美丽的脸,忽然充满了否定。为什么是他?他究竟哪里,好得令人如此的挂念?他不满的开口道:“尉迟家,有什么脸面可以丢?早就丢光了吧。”
谈弦无奈,正想抽身去叫人来传话,尉迟凛忽然说:“我要听你弹支曲子。”
“恩?”谈弦意外。
尉迟凛懒懒一笑:“我没有听过你的琴。喜阑说你的琴天上地下只有这一回闻。我嫉妒着他说你的时候那温柔的眼神,从来没有那样的看过我。即使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是在想着你。”
“我有什么好,值得这么挂念。”谈弦淡然的说道,却真的把琴取了过来。
“你有什么好,你有什么好。”尉迟凛似乎是在学舌,脸上一丝苦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
谈弦轻的拨弄了一下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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