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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醉——by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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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惊出一身冷汗。
王怜花讥笑道:“这地方布置古怪,是按了好些奇门之法,水晶灯个个都与机关相连,一碰即触,这走道下面也不知埋了多少因它而丧命的白骨,没想到连堂堂沈大侠也经受不住珍宝的诱惑。”
沈浪苦笑一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梨花很像你。”
一样灵秀,一样清绝。
王怜花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忽又转折回来,拉住沈浪的手:“还是拉着你,免的你又乱碰。”回头见到沈浪温暖的笑容,脸上一躁,又道:“我可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触动机关把我也连累了。”
“是,是,王大公子。”笑了一声,也任凭他拉着走了。
沈浪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然,不是指王怜花拉着他的手。
他不喜欢的是这条路,这条似乎走不完的路。
四周越来越黑,照明的水晶灯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能看到王怜花晃动得白影。
他甚至怀疑,这是条通往地狱的路,尽头就是阎罗殿。
这也确然是送人进地狱的路——这四处布满阵法机关,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若是没有王怜花领路,自己也铁定走不到这里。
对宝藏,沈浪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比如为什么地图会在皇宫?为什么唐天杭会突然出现在江湖?为什么王怜花会愿意随自己跋山涉水,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大漠来?当真只是为了好奇,为了引唐天杭上勾吗?有时想过要问个明白,终究被那双眼睛看的把话吞回肚里。后来也释然了,人生本就有很多问题,何必事事弄个明白呢?
有时候糊涂一些,未定不是一件好事。
前面的白影毫无预警的停下脚步。
“地图标识的终点就是这里。”声音听来有莫明的兴奋。
沈浪凝目看去,模模糊糊一片,似乎是扇石门。
“沈浪,你说推开它后,里面是射出利箭呢,还是二门神威大炮?”王怜花的手伸向石门,问道。
沈浪不觉心中一紧,道:“还是我来罢。”说罢手便搭上石门,王怜花也不退让,同使力推去。两人似乎高估了石门的沉重程度,轻轻易易就被推开,使得用力太猛的他们收势不住,整个人摔了进去。
光。
刺目的光。
长时间处在黑暗的双眼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亮光,灼的一阵生痛,还未看见周围状况便急急闭上。
片刻后,灼痛感渐渐消失,才缓缓睁开眼来。
却被眼前所见惊愕住。
四周墙壁挂了数个同走道处一个模样的水晶灯,却更大更亮,照的房间亮如白昼,正中间是二门巨大的大炮,炮身乌黑发亮,均有左右二个铁轮支撑,被夜明珠照的流光四射,庄严有如神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怜花哈哈的笑了几声,伸手拂过雕刻在炮身上的几个大字。
——神威大炮。
21.
传说的根据就是现实。
任何被时光埋藏掉的秘密,都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瞧这古城里的尸骨,想必寻宝而至的人也不少吧。
终究是命丧于此。
若不是王怜花精通奇门五行,自己焉能到这?
沈浪舒了口气,这一路几番死里逃生,总算没有白费。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感觉浑身上下火烧似的灼痛,不觉皱了眉。
王怜花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沈浪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却见王怜花突然就伸手去扒他的衣服,沈浪乍惊之下,连连后退:“王公子这是做什么?”
王怜花瞪着他道:“当然是看看你的伤势,难不成是要□你啊。”
沈浪尴尬至极,又无可奈何,只得随他解了自己的衣服。
王怜花取笑道:“沈大侠还害羞不成?”
沈浪索性撇头不去理他。
感觉王怜花的手指划过他肩膀,像是故意般,停在胸口磨蹭。
明明是冰凉滑腻的触觉,拂过之处却燃起一簇簇炙热的火苗,顺着他的手指一直烧到心底,使得他不得不抓住那只正在下滑的手。
“我自己来。”
夺过他手里的金创药,背身随乱往身上抹去。
大小不一的伤口错综密布,想是被龙卷风带起的砂石割伤的。药粉渗进血肉里,带起轻微的刺痛,终于让他躁动的身体平静下来。
王怜花只当他是尴尬才会如此,说道:“咱们的水和干粮都丢了。”
沈浪没去看他,只应道:“这古城诡异的紧,不知有没有出路。”
王怜花道:“若没有呢?”
沈浪道:“若没有,也只能是跟这尊二大炮一块陪葬了。”
王怜花叹了声,低声道:“终究是我将你扯进来的。”
萧索的语气,听的沈浪心头一怔。
药已经涂好了,沈浪拉好衣服,抬头看了他一眼。
王怜花也在看他,清澈的眼底蓄着复杂的神情,痴痴地问:“沈浪,你为何要这般护着我?”
为何?
沈浪被这二个字惊了一惊,这一路走来几次凶险,每次均是想也未想便将他护在身后,自己的性命却从未顾虑过。如此舍命对待,单单只是那份江湖相惜之意吗?
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
王怜花亦不再问。
有些事,未必就有答案。
石室光亮非常,分不清是昼还是夜。
二人也不知是休息了多久,终于恢复了些体力,去查看四周墙壁。
摸摸敲敲了半晌,却没有丝毫发现,连先前进来的门也是怎么都打不开了。
兴许是秘不透风的关系,两人渐渐浑身冒汗,更觉干渴非常。
王怜花靠着炮身坐下,微微喘气道:“这地方造的这般紧密,主人必也是个旷世奇才,却未有任何资料流传于世,真是可惜。”
沈浪笑道:“世外高人总是有的。”
王怜花冷哼一声道:“不过他杀人的本事倒也高,这城里的白骨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了吧。”
沈浪感慨道:“世上又有几人能看得开名利。”
说什么宝物引起的纷争,其实不过是好名夺利之人跳脱不开这圈罢了。
与地图,与神器……又有何关呢?
想起那追他而至死在沙漠的百人,想起这城里成堆成山的白骨,沈浪悲从心来,久久无法平静。
王怜花瞄了他一眼,也懒得再说什么,闭目去养神,手一伸,却碰到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原来是嵌在石砖中间的一粒拳头大小的圆石,一半露在砖外,正对着大炮的车轮。心里好奇,王怜花又四下检查了一下,发现每个车轮下面均有一些的这样圆石。
围着大炮走了数圈,一会伸手摸摸圆石,一会又抬头看看天花板,先是震惊,然后直接大笑起笑。
沈浪满天雾水得看着他,就算这房中没有出路,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却听他说道:“原来这天花板是用一块断垄石做成的。”
沈浪被他的话惊了惊:“王公子此话何解?”
王怜花指了指地面:“这些圆石正围对着车轮,若有人想移动大炮,就必需得扎过它们。但车轮一旦压到圆石,其重量足以触动城中机关,这上面的断垄石就会倾压而下,到时候不止是人,连大炮也会瞬间变成一堆废铁。”
沈浪怔住:“这么说,即使有人找到了它们,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王怜花看了看四周,道:“况且,这里并未留下一棵炮弹。”
即被称为“神威”,又岂是只有二根大铁管?
就像绝世的剑客必定要配一把绝世的好剑才能彰显实力,没有弹药的“神威”,与普通铁炮有什么区别?
这岂不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
沈浪苦笑不已:“这些为争夺它们而死的人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是死不瞑目吧。”
王怜花冷冷道:“他们若没有争雄之心,又岂会枉送性命。”
这是战争与杀戳的祸端,是携带了无数血腥、弥漫着死亡之味的武器。
当它重现于世的时候,带来的绝不会是和平。
沈浪突然明白了它们为什么会被藏在这座机关密布、几乎没有活人走进的古城。
这座城、乃至是这二门大炮的制造者,算尽了一切,也预料了一切。
他们做了百无一失的计划,只为了将这二样神器永远埋葬。
甚至彻底毁灭。
王怜花突然又皱了眉:“我们怎么出去?”
沈浪道:“说不定房里还有机关。”
王怜花叫道:“这墙上、地上的石砖都让我们敲遍了,哪里来的机关。”
沈浪笑道:“不,我们还有东西没碰。”
他指向墙上的水晶灯,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只有它们,只剩下它们了。
沈浪回头看了一眼王怜花,捡了地上的碎石子扔过去。
一个,二个,三个……
连击了数个,均没有半点反应,王怜花泄气地靠着墙坐下。沈浪又捡了棵石子,墙上只剩下二盏水晶灯,他定了定神,甩手将石子扔出去。那小石头撞到其中一盏后,因为惯力又飞向另一盏,发出一声清脆“叮”鸣。
王怜花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清晰沉闷,像是岩石在磨擦、移动。
望了望四周,他突然变了脸色。
动的正是他身下这块石砖地!
脸色大骇,还未等他站起,双脚就已经踏了空,身体直直往下掉。
“沈浪!”这是他冲口而出的二个字。
在他喊出这二个字时,沈浪转眼已经冲了上去,拽住他的手。
石砖地裂开一个大口,沈浪连站也没站稳,身下一空,紧跟着摔了下去。
22.
黑,浓的化不开的黑。
王怜花摸了摸四周,触手能及的均是冷冰冰、滑腻腻的墙壁。
似乎是条密道。
他努力睁了睁眼,漆黑,黑的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
沈浪呢?沈浪在哪?
他有些心慌,张口唤道:“沈……”
下一个字还没出口,就听到身前“哧”的一声,有火光窜起。
“你没事吧?”沈浪那张过份英俊的脸在火光中逐渐清晰。
王怜花当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一下着实不轻,沈浪痛得叫了声:“王公子,你……”
王怜花咬牙瞪着他。
充满惊慌与担忧的目光,让沈浪怔了怔。
他……是在担心他吗?
心里顿时柔了下来,低声道:“我没事。”
王怜花恼火道:“最好把你摔成缺胳膊断腿。”
沈浪笑道:“那岂不是要麻烦王公子背我出去了?”
王怜花嚷道:“我定然踩着你大摇大摆地走了,将你饿死在这里。”
沈浪失笑,这番话说的非但没半点歹毒之意,反倒似极一个闹了脾气的孩童。
看着这这张温柔的笑脸,王怜花很想将它打成桃花别样红,但这样未免显的自己太孩子气了,所以他决定很大方的不与他计较,借着火折子昏淡的光开始打量起四周,只隐约可见一条狭长的通道往前延伸。向上望了望,那方才掉下来的机关早已经合上,没了半点缝隙。
剩下的路,只有向前了。
沈浪看了他一眼,道:“咱们走吧。”
王怜花不去理他,顾自闪到他前边。沈浪看着他的背影笑,这人真是不管什么事都爱抢在自己前面,抬手将火折子举高了些,也就随他去了。
这座机关密布的古城,想必不会再有人能进来了吧?
即便如他们一般阴差阳错找到“神威”,最终也难逃断垄石一劫。
它身上藏的秘密,将会被这个沙漠永远被埋葬。
或许,它本就该是个传奇。
沈浪看着王怜花一身白衣在黑暗中晃荡,不由感叹,此人不也一直是江湖上的传奇吗?
七拐八折又走好些时候,才见远处隐隐透出亮光来。
空空旷旷的四周,围着刀削般光滑的石壁,中间竟是个一碧波盈盈的水潭,竖了一块石牌,上面刻着“天香池”三字,波光闪耀,如同撒了无数金粉。
两人掉进洞来之时,身上的干粮清水尽已丢失,方才身处险境无暇顾忌肚子,此刻见到一潭清水,便觉口干舌躁,立即饮了起来。
清凉干甜的潭水滑里喉咙里,顿觉通体舒畅,疲累渐消。许久不见的光亮再次照到身上,暖意融融,很是怡人。沈浪看向王怜花,却见他眉头紧锁,心头浮起不祥之感,问道:“王公子,怎么了?”
王怜花脸色不好:“你觉不觉得这地方不像城池,而像……”
“墓陵。”沈浪接口道。
王怜花道:“或许它本就是一间墓陵。”
沈浪道:“那又如何?”
王怜花转头看着他:“一间本来就拿来埋葬神器的陵园,会有出路吗?”
沈浪一愣,“若没有出路,主人是怎么出去的?”
王怜花一字一句道:“或许他根本没打算出去。”
沈浪更惊:“方才那石室中并未见到他的骸骨呀。”
王怜花道:“咱们进来时,满地尸骨遍布,谁又能说这中间没有主人家的遗骸。”
沈浪道:“如此说来,的确是没有出路。”
王怜花大笑起来,直笑得躬□去:“原来这就是一条死路。”
沈浪叹了声,安慰道:“王公子,你莫要如此,总会有办法的。”
王怜花盯着他,嗤笑道:“办法就是沈大侠学穿山甲打个洞,好让我们逃出生天。”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打趣!
沈浪无奈道:“要是在下有这个本领便好了。”
王怜花看向来时的密道:“只是这般完美的建筑和神器,终究是要埋在沙漠中了。”
沈浪道:“想必也是此城主人的心愿吧。”
王怜花看着他道:“那你呢,与我同困于此,不后悔吗?”
水光潋滟,映着他明亮的眼眸,竟是莫明的哀伤。沈浪轻声应道:“若是与你,此生又有何憾。”
王怜花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隐有水光闪烁。沈浪对他一向怜惜,此刻见他神情悲切,目光婉转,心头忍不住阵阵揪心的痛,柔声道:“生死由命,任谁都逃不开这个结局。若是死的其所,又有何惧,又有何惜?”
王怜花目光一转,那本是悲伤的眼眸却突然换上残酷的神色。
“沈大侠难道忘记沈夫人和儿子了吗?”
沈浪浑身一震,触电跳起来,连连倒退数步。
自己竟……真的将她们忘记了……
已是多久未曾想起了?朱七七巧目笑兮的模样,清儿伸着双手喊“爹爹抱抱”的模样,甚至是仁义山庄,自己不知何时竟都抛在脑后去了。
那些不都是自己最重要、最想守护的东西吗?
可为何偏偏……许久不曾去想念了?
王怜花看着沈浪震惊的样子,目光冰冷:“在你心里,他们终究比我重要一百倍。”
沈浪怔怔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你是一定要出去的,对吗?”王怜花冷冷道。
沉默许久,沈浪抬头道:“是。”
王怜花冷笑道:“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若想永远拥有一样东西,就是亲手毁灭它。”
沈浪看着他点头:“我知道。”
王怜花突然拔出匕首指向他的心口:“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刀锋很薄,薄的像一片月光。
刀锋很冷,冷的像一片月光。
王怜花的眼神更冷,他的眼里没有杀气,但冷,冷的足以结冰。
沈浪握住王怜花拿刀的手,上前走了一步。
刀已经刺破衣服。
他又上前一步。
鲜血顺着刀锋流出,染透胸口那一片衣裳。
沈浪眼里满是痛苦,他的痛苦不是因为这柄马上就要扎进心脏的利刃。
而是因来王怜花。
他甚至想,这匕首若是割开了自己的胸膛,那刻在心头的名字会是谁?
血流到了王怜花手上,再滴到地上。
寒光一闪,匕首划着弧线被抛进水潭,发出“叮咚”一声,王怜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沈浪再也无法自己,伸手一扳,将他搂进怀里。
从他胸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相贴的衣裳。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清澈的潭水映出相拥的身影,微风拂过,便破碎开来。
梦,终究是易碎的。
23.
是夜,风冷,微寒。
王怜花靠坐在水潭边,直勾勾盯着水面。
水光涟滟,揉参着映在他身上,那将白衣罩了一层银灿灿的光芒。沈浪在他身边坐下,揽住他的肩:“这陵园阴寒,小心着凉。”
王怜花白了他一眼:“都要死了,还管什么着不着凉。”
沈浪笑道:“若是病死,可就不大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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