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定论Predestination——by萧asdfgh 下

一把剑，基诺的目光落上在昏暗中熠熠生辉的金色剑柄，这是朱雀的房间唯一多出来、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他默默地走到窗前拉开落下的暗色窗幕，阳光倏地流泻进来，落上角落里静默的剑身。
POLEON，基诺喃喃地念道，朱雀获得的第一把佩剑，也是他骑士身份的象征。他拿起剑，拇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剑柄处的翠色宝石，尽管阳光下它却黯淡了所有光彩。
就在刚才，阿尼娅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讯息，但是少女却因为被二皇女临时叫走忘记带上她的宝贝，于是基诺有些好奇地打开看了一下。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些文字时，基诺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这是莫妮卡的紧急通讯，她和诺内塔被在12日那场异变中失去联系的二皇子软禁，兵权被夺，最令第三骑士心惊的是朱雀就在皇城之中。
"......阿尼娅，要立刻通知俾斯麦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些失控。朱雀和修奈泽尔殿下一起失踪，而现在殿下突然回到皇城并且还带回朱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小心，一定要让基诺冷静些，实在不行先瞒着他吧......"
内容越到后来越显得着急凌乱，到最后莫妮卡干脆写道‘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先说这么多你们保重'，基诺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终于变成一片刺眼的空白，大脑中突然轰地一声：原来他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原来朱雀真的出了什么事而暗算他的人一定包括二皇子。
基诺扔下阿尼娅的手机就在走廊里大步奔跑，墨绿的披风在青年身后飘扬起来，直到跑到朱雀在休息区的房间门口有些失神地望着门上清秀的铭文--SUZAKU KURURUKI，他想也没想地取出ID卡打开了房门。
阿尼娅发现手机上的讯息并没有过很久，她回到自己房间时基诺其实才走不久，手机还突兀地倒扣在地上。调出最新察看的讯息，少女的脸色从惊疑不定到凝青如铁最后阴沉下来完全是一副山雨欲来的冰冷，她用力扣上屏幕，立刻抬步向朱雀的房间走去。
"果然在。"看到基诺预料中地坐在朱雀的床上，阿尼娅幽幽地叹息道，第三骑士肯定已经看完莫妮卡的讯息，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POLEON迎着窗子外的暮色，青年的背影莫名地带了一股肃杀的色彩和悲壮。
"阿尼娅，"基诺转过头，他知道她肯定会来，就像她知道他一定在这里一样，"你还记得朱雀得到POLEON的那一天吗？"
粉发少女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记得，当然记得，她怎么可能忘了呢？那一天明明是御赐佩剑的光荣时刻，整个宫殿里都回荡着雄壮的高歌，少年消瘦的身形和蓝宝石色的披风就如冰冷的寒刺，淡淡地宣告着寂寞的格格不入。
得到赐剑是因为在白俄罗斯战场所立下的卓越功勋，白色死神凭借一己之力横扫整个战场，战争所及之处皆变为废墟。然而在此之前，阿尼娅和基诺都知道少年因为战火后一个白俄罗斯小女孩刻毒的指责和怨恨介怀很久，那是即使朱雀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能感觉到的深深悲伤和绝望的自责。
"阿尼娅，我一直认为可以保护好朱雀，可以让他的命运和我的命运交织起来，至少让他每一次受伤时回过头都能看见我在身后。" 基诺微微自嘲地拔出剑身，剑锋的清辉冷峻耀眼，"也许是我自大了。"
在皇帝对第七骑士的庆功宴上，朱雀第一次接过POLEON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欣喜的因素，基诺一边冷眼看着两边虚伪赞叹的贵族，一边无奈地注视手握宝剑却显得更加僵硬的身影。
当这一场喧闹结束回到AVALON上时，朱雀却将这柄剑珍而重之地细细抚摸一遍，随后收在身边，从此很少离身。
基诺当然好奇地问过朱雀为什么，那时候他只是取出POLEON笑了笑，垂下的眼帘下掩藏着眸子里不可名状的感情，"基诺，我们为什么要剑呢？"
"骑士的荣耀吧。"青年搔了搔头想也没想就瞎编了个原因，天知道为什么会有剑这种兵器存在，不过要是没有了剑骑士还能称为骑士吗？
"拿起剑的骑士并不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软弱。"朱雀的话让基诺感到诧异，"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需要剑，总会有软弱的人成为他们的剑，他们的兵器。"
指腹缓缓地摩挲着剑柄，光滑的表面突然被深深浅浅的粗糙质感取代，基诺不需要看也知道那是他曾经私自雕镂上去的字母，不多不少的四个，又恰恰好组成自己的名字。
"阿尼娅，剑是需要剑鞘的。假如我无法成为朱雀的剑鞘"将宝剑重新收回鞘中，青年逆着暗光站起来，"我愿意做一把出鞘的剑。"
这一时，基诺的面容陷入沉静，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也在这沉寂中积蓄着最深沉的决心，让阿尼娅错愕了极短暂的瞬间。
第六骑士看着对面的青年将POLEON收入侧腰的披风底下，姿势和朱雀一模一样，突然分不清心中涌起的是悲还是喜。
基诺是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其实他们这些圆桌骑士谁不是这样？表面上或许其乐融融，或许可以相互取笑，但每个人都会用各种方法隐藏自己的本性，保留着彼此都不会逾越的最低底线。她的冷漠是如此，卢西亚诺的脱线和狂暴是如此，俾斯麦的威严、诺内塔的豪放、莫妮卡的不动声色是如此，当然基诺.维因贝鲁古的故作白痴也是如此。
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高高筑起的壁垒渐渐消融了？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也会被拨动，他们的喜怒哀乐也会被牵引？也许是命运本该如此。
"得告诉俾斯麦和卢西亚诺。"阿尼娅定定地望着基诺说道。
"这个当然。"青年耸了耸肩。
"还有，不许想要甩开我。"没理会他的回答，阿妮娅继续补充，口气也比上一句更加恶狠狠，"我要跟你一起，不许不同意。"
基诺露出了一脸‘不是吧'的表情，但是阿尼娅分明看得出，在他眼中跳跃的光芒。
‘谢谢你，阿尼娅'，这句话基诺没有说，一直到最后他都不曾说出过。
尽管阿尼娅并不在乎，因为她早已听到，在内心最深处充满柔软的地方传达过来的声音。
朱雀坐在神祈殿外的台阶上，再往前一些是伐利宫，而在他的斜侧则是一座高高的尖塔，VV告诉他那是方舟塔。
"饿了吗？"VV从一旁的石柱上跳下来问道，"我让修奈泽尔准备晚饭吧。"
朱雀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觉得无比别扭，虽然天空已经变为深蓝、暮光也早就消失，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不过让二皇子殿下准备吗？他心想要真的是这样自己说不定根本都吃不下去，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随便什么就可以了。"
VV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点破，拍拍手叫出一个部下吩咐了两句，对方就立刻离开了。
"我记得诺伦喜欢吃甜的东西。" VV仿佛回忆般说道，其实诺亚一族都比较偏爱甜食，这一点维兹自己也是。
"是吗？"少年不置可否，尽管拥有那些记忆和力量，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两百年前的诺伦。原本刚醒来时以为VV会立刻杀他，没想到距离VV有力量使用阿卡夏之剑还有一小段时间，朱雀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在他的面前是两条路，不，也许从一开就只有这两条路也说不定，只不过自己没能看清。一条路，让VV杀了他，同时摧毁一直深恶痛绝的GEASS；一条路，他可以反抗，但VV也绝对不会放弃。
唇边勾起一丝寞落的微笑，他何尝不想选择前者，何尝不想用死亡结束一切过往，只要他消失，GEASS会毁灭，一直作为战争端源的SAKURADITE会不复存在，世界会迎来全新与和平。
神祈殿中VV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你不希望GEASS从世上消失吗？你不希望像尤菲米娅那样的悲剧永远不再出现吗？少女没能完成的理想，她手中还没来得及放飞的乌托邦，该由谁来实现？
死者已矣，生者何去？
8月15日的清晨似乎来得特别快，巴拉克宫里的帝国宰相靠在窗边看着天际泛起的鱼白心想。
随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发丝，修奈泽尔只觉得双眼隐隐有些胀痛，想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一直没有休息，不由暗笑一声：莫妮卡和诺内塔不愧是号称最强的圆桌骑士，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能不动声色地找出破绽，若不是杰雷米亚即使发现不对恐怕她们早就成功脱身。
"殿下。" 听到熟悉的呼唤，回过身，才发现卡诺恩已经带着一叠文件走进来，青年淡红色的发显得有些凌乱，眼底还有浅黑的一圈，修奈泽尔知道自己的副官也是一夜未眠，便冲卡诺恩摆摆手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卡诺恩把文件放到桌上，微微想了想答道："昨天从太平洋基地传来柯内利娅殿下回归的消息。" 余光掠过修奈泽尔脸上的疲倦，他心中一动，手下斟了杯红茶递给他，"殿下，你累了。"
修奈泽尔接过纯白色的茶杯递到嘴边，脑海里回响着卡诺恩的前一句话，"你说柯内利娅回来了？"
"是，现在已经暂时接管太平洋基地的事务。"
修奈泽尔想到自己那个英武的异母妹妹，若有所思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眼中有了计议，"卡诺恩，帮我连线AVALON，我要见柯内利娅。"
"现在？"
"唔，就是现在。"
远在重洋外的太平洋基地这时倒是异常平静。俾斯麦全力压下二皇子和第七骑士失踪的消息后，柯内利娅和他就从13日下午开始研究与合众国同盟在太平洋上的战斗。亲自经历一场恶战后，俾斯麦对黑色骑士团的战力有了新评价，虽然比不上帝国最精英的部队，单看主将的能力还是可以与圆桌骑士一争高下。
代替他们坐镇基地的是吉尔福特和卢西亚诺，作风干练的吉尔福特尚且无可厚非，倒是卢西亚诺大大咧咧的性子实在不适合负责管理诺大的基地，只是俾斯麦抽不开身，莫妮卡和诺内塔也没跟来，唯一能够胜任的基诺又受了伤，何况朱雀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和阿尼娅谁也不会有心思。
第十骑士接到命令时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尽管他满眼忿忿，最后还是在俾斯麦的注视下一脸阴沉沉地撇撇嘴，转身勾住吉尔福特向外走，橘红色的头发飞得很高。单是这样，俾斯麦也已经很欣慰。
所幸面对那些蠢蠢欲动的高级将领，卢西亚诺也不多费口舌，只要用那双享有‘帝国吸血鬼'盛誉的眼睛微微一瞪，狞笑的同时右手缓缓伸向腰侧，也没人再敢妄言，军中因此一派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当皇城传来的视频通讯上出现二皇子淡定优雅的面庞时，罗伊德原本贴在嘴边的茶杯怔怔停在手中，直到吉尔福特似乎得到什么命令从身边走过，银发的男人才蓦然醒来，目光落到修奈泽尔的脸上。
那张脸上只有若即若离的微笑，淡漠的，不会泻露一丝一毫的感情。
"殿下，第七骑士呢？"罗伊德用惯用的口气问道，声线里漫不经心地藏着尖锐的质问。
卡诺恩站在修奈泽尔身后，自然也看到屏幕里目光凌厉的伯爵，他轻轻扫了眼坐在屏幕正前面的二皇子，右手不觉紧握起来。
修奈泽尔却恍若未觉一般，仍旧淡定地笑着答他："朱雀君在负责皇城的卫兵，他让我代他向你和塞西尔问好。"
"哦，是这样。"罗伊德笑了笑，茶水流入口中，已经是冷的。
二皇兄在潘德肯拉？并且要见她？听完匆匆赶来的吉尔福特的话，柯内利娅眼底犹疑之色一闪而过，猜不出修奈泽尔是什么心思。吉尔福特没想那么多，尽责把修奈泽尔之前的吩咐说出："公主殿下，殿下说有重要的任务要交付。"
知道修奈泽尔和VV之间的联系，柯内利娅低低皱了下眉，"我知道了。"说罢，她甩手披上深红色的大麾就大步向舰桥走去。稳健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路上都有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柯内利娅信手拢住有些凌乱的额发，站在舰桥外深深地吸了口气，片刻后才沉下心进去。
罗伊德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回过身道："二皇女殿下终于来了。"
仰起头，屏幕上的面容不改一年前的优雅温和，原本就带着浅笑的面容在看见后面出现的紫红身影时显得更加放松，修奈泽尔略着暖意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久不见，柯内利娅越发英气了。"
"皇兄过奖，这段时间我一直不在，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柯内利娅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隐隐的忧虑，"父皇的死我已经听说，只是没想到大皇兄他竟然会......"
修奈泽尔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大皇兄向来仁厚，连我也不能相信这会是他的意思，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详细考虑。"
"出什么事了？"
"我得到消息黑色骑士团要偷袭潘德肯拉，所以带着第七骑士提前赶回，不过目前他们还没有动静，也许是被太平洋战场的突变牵制了。战场上的事俾斯麦卿已经告诉我，辛苦你了。皇城中事务繁杂，第九第十二骑士被地震波及受伤，我抽不开身，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皇兄，你太客气了。"
修奈泽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这次确实很为难你，我希望你能代表帝国与合众国和谈。"
"和谈！"惊讶的不只是柯内利娅，还有紧随她而来的俾斯麦和一直站在旁边的罗伊德，银发伯爵下意识拧起眉头，俾斯麦则是一脸的难以平静的诧异，修奈泽尔怎么会突然决定与黑色骑士团和谈？
柯内利娅反问道："和他们和谈？谈什么？"
修奈泽尔露出一丝苦笑，"柯内利娅，布里塔尼亚不能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父皇穷兵黩武的后果已经显现，国内并不稳定。大皇兄并不是贪图权力的人，他或许是对父皇一力好战不能接受，不如就此罢和，我不希望出现兄弟姐妹互相残杀的局面，也不希望帝国的元气因为分裂斗争而损耗。"
柯内利娅脸上有些动容的神色："皇兄，你的用心我明白，只是黑色骑士团会同意和谈吗？"
"他们现在损伤也很大，如果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我们和ZERO之间的矛盾，那么战争就大没有必要，ZERO这个男人应该能看清这点。他们要求恢复日本也无妨，只要条件不触犯到我们的底线。"
"我知道了。"柯内利娅会意地点点头，修奈泽尔的话不无道理，她不否认连年征战对帝国的消耗是巨大的，尤其还要不断镇压反抗并且重建殖民地，这在她当初率领亲卫队横扫沙场时就已有所发觉，何况现在她和鲁路修的心结已经解开，"皇兄放心，我会试试看。"
"那么，拜托你了......"
"为什么要柯内利娅殿下与ZERO和谈？" 刚刚关闭通讯，修奈泽尔就听见身侧卡诺恩的疑问，青年直接地说道，"殿下不是知道柯内利娅殿下和鲁路修殿下已经接触了吗？"
"就是知道我才决定让柯内利娅去和谈，这样和谈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修奈泽尔望着卡诺恩的侧脸说道，"鲁路修不会不同意和谈，而柯内利娅可以保证帝国最基本的利益不受侵犯。"
"殿下真的是想要......？"卡诺恩有些吃惊，男人俊挺的面容变得有些暧昧不清，修奈泽尔看着他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思索，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像是真的吗？"
"不......"卡诺恩不知该怎么回答，虽然早知道修奈泽尔并不热衷征战，也听过他对别人谈起渴望和平的心情，奈何听多了就连身为副官的自己也辨不出哪些是真心那些是假意，就好像对和平的那些心愿不过是裹着蜜糖的谎言，纯粹成为一次次阴谋算计中颇有分量的砝码。
"殿下......" 你自己还分得清哪些是想要完成的心愿，哪些只是随口漫不经心的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