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又是一道门。
徐涵卿心道:方才的落凤阵已是十分难缠,却不知下一关又是如何。
想到这,手心又是一阵出汗。
他缓缓走向门前,却见那门「呀」一声地开了。
只是他一看到房内便呆住了。
那房间十分狭长,竟然只与方才进来的房门一般宽,内部却十分深,房中的屋顶极低,竟只比他高了两个头。房中两面墙上和方才不同,竟是砖瓦砌成。
「徐公子,恭候大驾多时。」
只见房中最远处坐著一名异族打扮的女子,面容美丽妖娆,笑眯眯地看著徐涵卿。
徐涵卿已知她是这一关的关主,却仍是道:「在下徐涵卿,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那女子闻言一愣,顷刻间又轻笑道:「徐公子还真是如传闻中的一样客气。」
徐涵卿闻言不发一语,女子却也只是看著他微微笑著。
两人对峙了片刻,却都是一语不发。半晌後,只听得徐涵卿道:「姑娘,在下得罪了。」说著便要拔剑。
「慢著!」
却见那名女子立时叫道。徐涵卿正要抽剑,闻言立时一愣,却仍是依言站在了原地。
只听得女子娇滴滴地道:「你不问我叫甚麽名字麽?」声音清软娇脆,叫人听了便是一阵酥麻。
女子笑盈盈地看著他,神态妩媚勾人,徐涵卿却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呆了半晌,才讷讷道:「在下只怕唐突了姑娘……」
女子一听却摇了摇头,「难道你也对我没兴趣麽?」
徐涵卿闻言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女子喃喃念著,自顾自地道:「怎麽今儿个遇上的男人都不长眼睛,姓夏的小子看都不看我一眼,连你也对我没兴趣。」
徐涵卿闻言一凛,「你有看到庭安,他在哪儿?」
他方才疲於应付葛氏兄弟,无暇分神想到夏庭安。此刻听到女子提起他的名字,才又想到夏庭安的房间便是在二楼。
却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女子此时笑得妩媚,却是答非所问道:「我叫水蝶,其他人都喊我阿蝶。」
「你要怎麽叫都行。」
徐涵卿道:「水蝶姑娘,是否可将庭安的下落告知在下。」
只见水蝶却微微偏了偏头,娇笑著,软绵绵地道:「徐公子,你说我生得美麽?」
徐涵卿闻言又是一呆,仍是不知该说甚麽好。水蝶的确美丽,可是他自小端庄恭谨,只道随意夸赞女子美丽乃是登徒子之行,这一声「美」是怎麽样也说不出口的。
水蝶此时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中原男子真是奇怪,见了漂亮姑娘却连声赞美都说不出口。不称赞几句也就罢了,就连要说你们生得俊,也给你们一顿白眼瞪了回去。」
「方才我见那夏庭安生得好看,赞了他几句,却给他凶霸霸地瞪了回去,唉,早知道你们都是这麽模样儿,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徐涵卿听到这里却又急道:「水姑娘,庭安现下究竟是如何了?」
水蝶只哼了一声,又媚声道:「我不告诉你,谁叫你们一个个都对我没兴趣,看都不看我一眼,赞都不赞我一句。」
徐涵卿知道水蝶是在故意刁难他,可是他最不擅长应付此类女子,一时不知该说些甚麽。水蝶见徐涵卿样子困窘,不禁笑了出来。
只见她摆了摆手,顷刻间语气就是一变,道:「不跟你说笑了,你们这些中原男子恁地无趣,你要见夏庭安,过了这一关我便告诉你。」话音方落,便见她手伸向腰间,一样黑色事物倏地朝徐涵卿袭来。
徐涵卿一见此物立时暗叫不好。
他方才见那房间如此狭长,心里隐隐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此刻见那水蝶使的竟是一条长鞭,心下立时明白过来。
只听得水蝶道:「徐公子,去得下一关的入口在我身後,你赢了我便得进入下一关。」
长鞭劈面袭来,卷向徐涵卿手中长剑,只见徐涵卿身子一侧,立时避开鞭尾,只是这房间极为狭窄,难以躲避,徐涵卿背靠在墙上,一股劲风随著鞭势竟在他胸前画出一道血痕。
徐涵卿此刻心中暗惊,原来这房间如此狭窄用意便是在此。
只是他才躲过长鞭,便见那鞭身势子一甩,撞向其中一面墙上。一弹之下,鞭子立时朝徐涵卿身上击了过去。
那房间十分狭窄,徐涵卿此时一侧身子已碰到了墙,房中已是避无可避。只见长鞭已向他挥来,他立时蹲下了身子,那鞭身从他头顶擦了过去,心中惊出一身冷汗。
长鞭远远地向自己袭来,自己手上长剑却要如何碰得那水蝶?
只听得水蝶笑道:「徐公子好快的反应,不知可否让我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流云步』?」她说著手中一抖,长鞭在墙上弹了一下,袭向徐涵卿的下盘。
徐涵卿见长鞭袭来,立时便是朝上一跃,只是这房中屋顶太低,他不敢跃得太高,跃起後还缩了身子,堪堪躲过了这一鞭。
他方才蹲下又跳起,速度之快,旁人看来却像他是为了跃起才先蹲下。只见长鞭从徐涵卿脚下扫过後,却是一弹地面,又直往上扫去,只听得水蝶又道:「我差点忘了,流云步在这儿只怕是有些使不上力。」
徐涵卿剑长鞭扫来,又在空中往後翻了一个身,躲了过去。
只见水蝶长鞭急甩,每一下被徐涵卿躲过後便是半途转向复又向他袭来。加上房中狭窄,每一下回击均是迅如闪电。
此时徐涵卿一个侧身堪堪躲过鞭身,却见鞭尾突地转了方向击向他左侧。他见状大惊,立时往墙上一扑。这一下虽避过了最重了一击,左肩仍是一阵剧痛,划出一道血痕。
只见此刻徐涵卿足间一点,却是用力往後一跃,整个身体靠在了身後的门上。水蝶此时长鞭一挥,又往他腰间扫去。这下刚好落在屋顶和地板之间,无论是蹲下或者跃起均是难以避过。徐涵卿见状足间一点,却是选择了向上跃去。
只见他在半空腰间一个用力,膝盖向上一抬缩起了身子,鞭子便从他身下扫过。
水蝶此时赞了一声:「好!流云步果然厉害,虽然样子不大好看。」话音刚落,却见她手腕抖鞭,长鞭便在两面墙之间左右交碰相弹,几无死角,若是站在墙中央只怕避无可避。
这便是此关可怕之处!
需知长鞭攻击范围虽大,却是收招不易。现下水蝶利用了两面墙,让鞭子在墙间相碰交弹,使得攻势毫无死角。
此时长鞭在两面间互碰,其势威猛迅捷,许多石块瓦片纷纷落下,一时间尘沙漫天。
徐涵卿此时尚在空中,见到身下长鞭相碰之势心中一惊,若是站在中央给她这麽扫上一鞭立时只怕便会粉身碎骨,哪还有命在。
心念电转间,只见他立时双腿一个用力往两边一开,两腿便硬是撑在墙上不落下去。
水蝶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好法子,那试试这招如何?」她说著,抖鞭不停,只见长鞭仍是在墙壁间左右相弹,却是往上朝著半空中的徐涵卿移去。
这下长鞭在两壁间相弹上移,徐涵卿此刻撑在半空不上不下,见长鞭交弹甚疾,毫无空隙,是躲也躲不过。他见长鞭逐渐接近,心中暗自著急。
他又抬头一见水蝶身在房中最里边,灵光忽地一闪,立时便有了对策。
只见徐涵卿一咬长剑,双手一开,和双腿一齐撑向墙壁,手脚同时使力,便爬上了墙上最高处。
他又是一个用力,手脚使力向前,竟快速地撑著墙朝著水蝶而来。那水蝶身形比他矮小许多,此时鞭尾向上移,便和水蝶手中的鞭首形成了斜角,越向著水蝶那一端,其上头的空隙越大。是故徐涵卿便撑著墙,迅速地向水蝶靠近。
水蝶见状大惊,立时手中长鞭高举,试图将死角掩去。只是徐涵卿此时已前进了好些,他见水蝶长鞭上举,立时一个侧身向下一钻,又落到了地面上。需知长鞭若是距离越远,空隙便是越少,越近就越是不灵活。徐涵卿此时已经比方才靠近水蝶,便能循著鞭势找到空隙。
只见水蝶此时笑了起来,「徐公子果真厉害,佩服佩服。这下我可不能再放水了。」她说完,手中长鞭急甩。只见鞭影飞扬,藉著墙间弹动有若猛龙钻动,招招扑向徐涵卿要害。
徐涵卿此时已比方才接近水蝶,此刻便能顺著鞭势找出空隙来。只见他手上长剑呈防御之势舞动,身子尽量缩著在狭小的墙间腾挪跳跃,左避右闪。
这下却又似方才落凤阵一般,只能闪躲却无还手之力。
水蝶见徐涵卿缩著身子,左窜右跳,模样极是滑稽,不禁「噗哧」一笑,道:「徐公子,你要躲到何时?人道是:欲探访剑先置酒,堪比谪仙步乘云,你这模样倒把这话里形容的风流潇洒扫了个乾乾净净。」
徐涵卿此时无暇开口,心下暗暗苦笑:我又是哪里有过风流潇洒的时候?
其实他此时已经比方才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发现长鞭挥动之时,弯曲之处几无任何力道,如此心下便有了计较。
只见他防御闪躲之时,间或伸剑往长鞭弯曲处一点,如此一来长鞭便霎时失了准头。
水蝶此时又笑道:「徐公子果然不简单,每一剑都准到了极处。」
需知要这般用剑阻住长鞭来势,得等到长鞭弯到极处其力道才会尽失,这一下出手的时机须得抓的极准。水蝶见了不禁暗暗佩服,手上长鞭又加快了几分。
徐涵卿手上长剑挥舞,极力阻挡鞭势,他见自己此时虽然捉到窍门却仍旧无法前进半分,如此一来仍旧无法制住水蝶,心里便思忖著另寻对策。
只见水蝶此刻鞭势矫若猛龙,回旋飞舞,徐涵卿手上长剑惊鸿如电,鞭影剑影交错回旋,舞成数道白虹黑缎。
忽地水蝶鞭势一缓,鞭身在途中硬是转个方向,朝徐涵卿左侧袭来。徐涵卿立时朝右一闪,堪堪避过一鞭,只见那长鞭却是忽地拔起,快如闪电地转了方向朝徐涵卿攻去。
这下奇变陡生,徐涵卿立时舞动长剑成防御之势。只是他右手长剑在握,鞭在左,侧过身子时便觉微微不顺。他此时见长鞭又是弯曲,知道此处力道最弱,但他此刻长剑正防御间,心念电转间未曾细想,身子却自己动了起来。
只见徐涵卿竟一捏手上剑诀,左手直直朝鞭身刺了过去。这一刺,长鞭势头又是一变,霎时间失了准头,如同先前长剑击鞭一般。
他此刻心下微惊,身体竟不知怎麽自己动了起来,这一著竟是自己也没想到。
水蝶见状也是一惊,心中却道:莫非这徐涵卿有练过金刚指之流的功夫,这才以指代剑,只是这情报上怎地没提?
徐涵卿却是在霎时间领悟了其中缘由。
原来剑诀之大用竟是在此!
原来徐涵卿武功虽高,性格却是十分质朴单纯,年幼时尤其如此。当时家里的人要他习剑他便习剑,要他练轻功他便练轻功。他们要他一招一日练百次,挥剑数千下,他都乖乖照做,毫不马虎。只是他不晓得,长辈们常怕他们偷懒,便会故意把要练的功课加重。他的许多堂兄弟们都会暗中减少练剑次数,如此一来一往,倒也达到了效果。
但是徐涵卿十分单纯,每次都照著长辈的要求,人家要他练多少,他便练多少。几年下来,练得较旁人多了,体悟便是不同。他便是在练「九天银河」时,才悟到剑招贵精不贵多这个道理。在这些年辛勤的练剑之下,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当时学剑时,长辈还会要他捏著剑诀,一招一式都有不同,不可马虎。其他人只道剑诀麻烦,都只是打马虎眼。他虽然也觉得剑诀没甚用处,却仍是乖乖照著做。
此刻他终於明白了,都说剑随身,身随剑,剑诀却是介於身与剑之间,为身亦为剑。剑诀可带动身势,更可如另一柄剑发动攻势。
他此刻领悟这一点,便是仗著过去勤练剑诀所打下的基础。若非他过去如此单纯勤恳,身体已经习惯成自然,此刻是万万无法做到。
他想通了这一点,场上形势顿时一变。
只见徐涵卿右手舞动长剑成防御之势阻挡长鞭,左手不时伸出在鞭上轻轻一点,如此一来长鞭准头顿时大乱。
水蝶见状登时大惊,只见徐涵卿此刻如双剑在手,不仅阻挡了鞭势,还不断地向她接近。
徐涵卿此刻边是迎战,心念电转间又想著:原来剑诀竟有这般用处,便如同另一柄剑一般。若是依此使得双剑,威力岂不更胜?他转念又想:不对,这剑诀当初便是以手为剑依剑招而生,若是左手拿剑,长短便与手有所不同,使将出来也不一样。况且,若是左手拿剑,便不能如手指一般控制自如,这剑诀的威力便会下降了。
徐涵卿长剑挥舞,逐渐靠近水蝶,越是靠近,水蝶所露出的空隙越大。顷刻间,他已到了水蝶身前。
只见徐涵卿手中长剑已近在眼前,水蝶双手握鞭使力一挡。
剑对鞭,鞭对剑,两人霎时间停了下来。
只听得徐涵卿缓缓道:「水姑娘,得罪了。」
水蝶知道徐涵卿手中长剑指到她面前便已自动收手,非是她那一挡之效。
知道是对方手下留了情,水蝶收了长鞭,一踢身後的门。
「你过关了。」
徐涵卿看了门後,却不急於进入下一关。
只听得他开口道:「水姑娘,可否告诉在下庭安现下人在何处?」
水蝶闻言一愣,一会儿却笑了出来。
她看似娇滴滴的模样,骨子里却是十分要强好胜,此时正懊恼著自己竟输给了徐涵卿,本来是绷著脸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但她听了徐涵卿这话却不禁笑得直打跌,一会儿揉著肚子说不出话来,直是笑岔了气。
徐涵卿当下愣在了那里,不知要做何反应。
只见她一会儿抬起头来,面上仍是带著笑。
水蝶道:「徐公子,夏庭安是你甚麽人?」
徐涵卿闻言先是一呆,立时又答道:「我和他平辈论交,但他年纪比我小一些,我便当他是弟弟一般。」
「原来是这样麽,」水蝶此时一反方才的笑闹,眼睛一转,却是正色道:「徐公子,其实夏庭安现下受了伤,正等著你去救他。你只要过了剩下两关,便能见到他。」
徐涵卿闻言点了点头,「多谢水姑娘告知在下。」
水蝶闻言又是咯咯笑了起来,只道自己是被派来对付他的人,他竟向自己道谢,当真有趣,有趣极了。
只见水蝶又笑嘻嘻地道:「徐公子,请。」
借刀令 第十二章 落花
夏荷芳的尸体静静躺著。
她的神情十分安详宁静,好似睡著了一般。胸前那片血迹成了一片赤褐,也彷佛只是红花沾依,石榴染绣,点点红斑散成了一片。
秦梁两人一进房内,便见到夏晴语站在尸体旁,静静看著自己的妹妹。
她静静站在尸体前,低著头,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梁潮生想要走上前去,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秦以楼缓缓向她,静静看著地上的尸体。
只听得秦以楼沉声道:「潮生与我定会找出凶手,以慰夏前辈在天之灵,请夏掌门放心。」
夏晴语闻言立时抬起头来,秦以楼见她眼眶泛红,布满血丝,模样甚是憔悴,却一滴泪都未曾落下。
夏晴语道:「秦阁主一番好意,夏雷门心领了。」她面色憔悴,却是毫无表情,不知心中所想,言下之意却是仍希望藉一己之力去找出凶手。
梁潮生只道夏掌门性格虽是坚毅无比却也是性情中人,秦以楼便是明白了这一点才直接开口说要帮忙缉凶。
秦以楼知道此人性格,知道多加劝慰无用,只简单道:「夏掌门节哀。」
夏晴语微微颔首,将尸体盖上後便静静离去。
梁潮生和秦以楼随後也出了房门,一出门便见柳怀安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