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没反应,就又问了一句,“你有老婆了?”
按理说这两句话应该倒过来问才更合理一点,不过,她问得俩问题都不怎么正常,所以这顺序不正常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说,没有。
我说,姑娘,你没事吧?你家人呢?
她说,那我嫁给你吧。
后来,我拉来二蛋子一起商量了半天,才确定她真的没什么疯病。
二蛋子擂了我一拳说,你小子好运啊!天上掉馅饼的事居然让你给碰上了。
我说,这可比馅饼好多了,这么大个美人,你就拿一千张馅饼来,老子也不换。
再后来,我们就真的成亲了,成亲那天就我们俩人,再加二蛋子。
我老子娘还没来接我,我想,他们可赚了,当年丢下一个牙都没长齐的毛崽子,再回来,连孙子都能抱上了。
她说,她没有家人,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
我想,正好,我也没有家人,今后我们就是相依为命了吧!
她说,她叫小容。
小容,小容,这名字真好听,比我的好听多了,跟她人一样美。
洞房的第二天,我起了个早,铺床的时候看了一下,没有落红,果然不是处的了,不过我想,做人应该知足,这么个美人真要是个完璧,我怕连她的裙角都沾不上。
不过,她这个人还真不错,长得漂亮,人也贤惠,还纺得一手好纱,一天到晚也不出去瞎晃悠,每天晚上做好了饭等我回去,我每每都想,我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才找到这么个媳妇儿。
那时,我也想,是不是我老子娘不会回来了?所以老天派了个这么好的人给我,想起自己这二十年天天盼着他们来,现在不能来了,心里还真有点难过。
不过,既然老天的补偿这么大方,我也就大方一点吧。
自从想开了,我就释怀了,成天没事就喜欢把小容小容叫在嘴里,心里觉得自己也跟着变好看了。
年终的时候,二蛋子抱了一桶火药回家,我说,你干吗啊?跟谁有仇?老子帮你揍他一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他嘿嘿的笑,谁要做傻事了?今年烟花爆竹的生意好,我也做两挂卖卖,挣着钱了给小花买水粉。
我想了想,小容的皮肤好,不用水粉也比她们好看。
我说,那你也给我一点吧,我给小容做烟花。
二蛋子看了我半天,嘿嘿的笑着,倒了小半袋给我。
二十七的时候,猪肉买的很快,正午刚过就没有了。
我想,正好早点回家给小容做焰火。
时间不早了,小容怕是没准备我的饭,我便想着吃了再回去。
还没进老刘的汤面馆,我便看见了一匹马,很好的马,好的我们村除了这一匹绝对找不出第二匹。
进了里面比平时安静多了,我抬头看见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一头一脸的紫色,我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他一下,又不是娘们,穿那么紫干什么?
他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只那一眼,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冷汗层层的冒。
回想起我小时候偷柿子被人抓到都没这么害怕过,人家不就看了我一眼,我有什么害怕的。
在心里面给自己壮了壮胆,我走到他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老兄外乡的?”
他“嗯”了一声,居然倒了一杯酒,推到我面前来了。
我那个惊讶的,都快赶得上当初小容问我要不要娶她了。
“给……给我的?”
他点点头,“英雄叫什么名字?”
“英雄”,他竟然叫我英雄!我对他的好感蹭得一下升到最高点。
可是别人问我“英雄”叫什么,我总不能说我这个“英雄”叫狗熊吧?
“超群,熊超群。”我说的有些心虚,这是我以前偷偷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以前也有个外乡人,当初他说江湖上有个英雄,叫什么超群。
我想果然是英雄,这名字都好有气势,所以从我知道我老子娘不会再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偷偷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那个紫衣人听了我的名字,有一瞬间眼神恐怖的我都无法形容。
可是只那一瞬间,他就又笑了,他说,“有趣的名字。”
我晃了晃头,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就没再说下去。
他端了酒杯喝酒,啧~那姿势,我们村找不出一个喝酒的时候像他那样的,好像他喝的是玉皇大帝赐给他的酒,有说不出的让人仰视的气度。
我也低头喝了一口,MD,明明也是从他的酒壶倒出来的酒,怎么我就没有那种优越的气场?
正喝着,我看见张寡妇家的小花一扭一扭的进来了,我鄙夷的哼了一声,她就算把她那水桶腰扭断了,也没我家小容好看。
那个男人听了我的话,好像很有兴趣,“小容?”
“就是我婆娘,哈哈~她那才叫好看,啧啧~不用扭也能勾的你心驰荡漾,嘿嘿~”
那男人笑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你带我去你家可好?”
我骤然警觉起来,“我不卖老婆。”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绝对不会动她。”
我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收起了银子,我说,“就一眼,看完你立马就走。”
他说,“好。”
我带他回家的时候,小容正在收衣服,看见他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说,“卓先生。”
我说,“你们认识?”
小容忽然间跪下了,“卓先生,我错了。”
我一下子慌了,连忙把银子掏出来砸回给他,“银子我不要了,你赶快走。”
那个男人看都没看我,“云想衣裳花想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沈容竟然嫁给了一个屠户?”
小容低着头,“请卓爷放他一马,我什么也没和他说过,他什么也不知道。”
“你觉得叛徒还有和我谈条件的权利吗?”
我看见小容的眼泪都出来了,心疼得不得了,连忙上前拉她,“小容,你怎么了?你先起来。”
小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到死也不会忘记,她说,“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先起来,你做错什么我都原谅你。”
小容淡淡的笑了,她说,“卓爷,我用两句诗和你换他一条命。”
那个男人挑了挑眼皮,“噢?”
她说,“你把这两句诗告诉‘追魂钩’,就可以让他为你做一件事。”
“任何事?”
“任何事。”
我的心忽然间就霸凉霸凉的,按理说,她用别人的命换了我的命,我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出现就一直带着不合理,就像现在,我知道,她虽然愿意拿别人的命换我的命,却不是因为她爱我,正是因为她不爱我。
她爱的那个男人叫做“追魂钩”,换我命的那个。
被叫做卓爷的人点了点头说,“好。”
我便浑浑噩噩的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去了。
他们在里面又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但是后来,我听到“彭”的一声,那个男人就走了出来。
他看我还站在门口,他说,“以后换个名字,那个名字,你用不起。”
我不理他,从他旁边进了屋子,小容躺在地上,满身的血。
“操!”我疯了一样冲出去,他刚刚走到他带来的马身边。
门边放了一个小罐子,小罐子里有二蛋子给我的半袋火药。
我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火引子,点燃了,扔了过去。
他接在手里,朝我冷冷的笑了一笑,扔起,一脚单飞,那个小罐子又被踹到我的怀里,那冲力大的把我砸到了地上。
我已经来不及再扔回去了,只听“轰隆”一声……
我发誓,那是我今生看见的最丑的烟花,我本来是想送给小容的,幸好小容已经看不见了。
在我残余的一点点意识里,我终于狠狠的骂了一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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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3、
第二天的时候,卓东来本有许多许多的事要想,可是他起的很迟,起床的第一件事,他就倒了一杯酒,镇在冰块里的美酒,冰凉的提神。
他喝了酒,开了门,便看见园中的李寻欢,坐在还有些微凉的石凳上揣了酒囊,看着他屋顶上的一片瓦楞出神。
“李兄好早。”
“早。”李寻欢收回了视线,微微的笑了。
卓东来也坐了下来,“昨晚的酒如何?”
“很好。”李寻欢看卓东来的样子有些奇怪,“你昨晚睡得好么?”
“不差。”
李寻欢点头,“那就好。”
“启禀卓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
“他自称画饼老人。”
卓东来与李寻欢对望了一眼,便一起起身。
“请他去前厅。”
“是。”
大镖局的前厅很宽敞,但倘若人一少,便显得有些空旷。
“卓先生,探花郎,我们又见面了。”画饼老人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前厅里便显得有些空旷。
“东来,你好大的面子,我曾经请了前辈七次,他也就出来一次而已,今日却来看你了。”
“前辈大驾,卓东来之幸。”
画饼老人抚须一笑,“长久不出来了,既然探花郎请吃粽子,老朽便也顺便出来见识见识新奇玩意儿。”
李寻欢忽而想起什么,神秘一笑,“除了新奇玩意儿,前辈今天还能见到一个熟人。”
画饼老人微微凝神,便已猜了出来,“那个臭小子也在这里?”
“正是。”
正说着,被人请来的沈竟已经进了大厅,看见画饼老人,先是一怔,倒还是别扭的走上前来打了一声招呼,“爹。”
画饼老人点点头,李寻欢倒是笑了,“奇怪真奇怪,你竟然没有转身就跑。”
沈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卓东来一眼,声音有些沉闷,“我干嘛要跑?”
李寻欢认真的纠结起眉头,“东来,昨天的酒没有被人下毒吧?怎么大神医转性了?”
沈竟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画饼老人看了看沈竟,眼神有些宠溺,再望向卓东来时,却复杂了许多。
“爹,这是阿飞。”沈竟拉了阿飞,遮掩过自己的尴尬。
“前辈。”
画饼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阿飞几眼,微微颔首,“好。”
沈竟奇怪,“好什么?”
“日后你有他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些。”
沈竟微微红了脸,瞬间又苍白起来,“爹……”
画饼老人却转了身,安慰似的叹息:“不必说了。”
沈竟的脸色更加苍白,卓东来三人皆疑惑,画饼老人却又笑道:“小孩子撒娇,还以为长大了,可还是小孩子啊!”
沈竟抬头向三人微微笑了一笑,却是有些勉强。
阿飞见他神色不对,不禁有些担心,“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沈竟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再看向父亲时已经冷静了很多。
“前辈初来,不如先歇息,明日我便安排安排,带前辈四处转转?”卓东来打破这种奇异的氛围,问道。
画饼老人点点头,“好。”
说是翌日出去,但午间的时候,沈竟就拉着画饼老人出去了,只是就他们二人。
李寻欢凝眉,看见卓东来也沉思,便又笑了,“都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我几年不见他们,竟儿竟然也贴起他爹来了。”
卓东来摇头,“不是这几年变的,是几天变的,也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变的。”
李寻欢不语。
卓东来想起什么,“李兄今早在我院子里……”
李寻欢知他想问什么,却打断了他,“他是谁?”
“谁?”
“你知道的,东来,我看见他在你的屋顶上站了一宿,你不会不知道。”
卓东来转身,“如果不出意外,他是我的兄长。”
李寻欢便沉默了。
卓东来忽而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么?”
李寻欢无言的看着他,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让他心口得疼痛更加厉害。
“因为他制造了一件武器,一件专门用来杀我的武器。这原本是一件很好的事,我杀了很多人,江湖上想杀我的人也很多,只是可惜,他的身份不对,他杀我,也是杀了他唯一的弟弟。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么?”卓东来微微的笑着,看不出别的一丝的神色。
……
“因为他在他的儿子杀了我之后,又‘好心’的封了我的穴道,让我不会死的那么快,所以追魂钩看见的才不是一具死尸。他说,他不想救我。可是又鬼使神差的做了让我比死更痛苦的事。”
李寻欢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肩膀,“你活了下来,这不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卓东来看他满眼的疼惜,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夜晚,他听自己的经历时,也是如此的眼神。
“他昨天来见了我,他说,我能够活下来,是上天的安排,既然上天不希望我死,自然是有其他的安排,他很想知道,老天是如何安排我的。”
卓东来笑了起来,很奇怪的笑容,眼神中一闪一闪的冰冷。
“所以,你要活得很好。”李寻欢揽住了他的肩,“上天让你活下来,是要让活得更好的。”
卓东来僵了一僵,只是这种温度太熟悉,没有想象中的违和感。
“东来,你可以做到的。”
……
卓东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自己最近越来越习惯这种温度了,真不是好现象啊!
画饼老人看着窗子里的两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回廊的一端静静的退了出来。
“探花郎,老朽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24、
卓东来那一晚睡得很安稳,只是早晨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日画饼老人与沈竟的奇怪之处,心里暗暗留了神。
画饼老人倚着院中一棵挺直的梧桐感慨,“卓爷真会打理,这么多树个个挺拔,没有一棵歪脖子树。”
卓东来问,“挺直的树不好么?”
“不是不好,只是世间,有异数才是常理啊。”画饼老人微微叹气,又道,“人有百种,树有千形,这偌大的大镖局,竟然所有的树都是笔直的,不是很奇怪么?”
卓东来笑了,“长不好的树,自然是砍掉了。”
画饼老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人有美丑,树有弯直,那歪脖子树未必就不如这笔直的树好。好不好,不过是自己的喜恶,却凭此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实在是不好,不好。”
卓东来皱了眉,“前辈想说什么?”
画饼老人笑笑,“人老了,难免会想起一些往事,看透了些道理,想说与你听听。”
卓东来摸了摸干燥的树皮,还凝着霜花,“人在江湖,顾得自己公平哪管得了他人生死。”
画饼老人迷离了眼神,有些怀念的说,“我年轻时生性风流,躺了不少温柔乡,后来有了家室,却久无子嗣,直到后来收留了个女孩儿做义女,她行事乖张,总不按常理,我对她疼惜的不得了,只是后来……后来却对她心生怜惜,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本来想直接纳了当妾,可她不肯,再后来她竟然跟一个臭乞丐混到一起,我不答应,她竟然忤逆我,我一气之下要杀了那个乞丐,她才跟我真正翻脸,你看我这半边身子,就是那时留下的祸害……”
“……当时,我恨不得杀了她,现在想想,却是嫉恨居多。”
卓东来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生总有些错误,有的还可以补救,有的却是……”
卓东来忽然道:“前辈的义女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