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重楼(穿越)——by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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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转头向没有一人的林荫道上低低吩咐道:"哪旗下的?过来领回去。疯了就治,没疯就管着点,怎么放出来乱跑?"
树上又跃下一个黑衣人,提起倒在地上的人,略一施礼,又一纵身隐于树影之中。
沐清流低低笑了起来,道:"大人说话真是......很有趣。"
天空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回答:"博得公子一笑,乃是荣幸。公子若有心,不妨在楼主大人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可好?"
沐清流表面上玩笑称是。心中却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戏剧化地,想起了许多君王与贵妃、枕边天下的故事。把自己寒出一身鸡皮疙瘩。
"公子随在下往后院一叙?"天空侧身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却不客气地牵上沐清流的手。十指交握,再向深处交缠,似乎要将掌心每一条纹路都契合在一起。
然而他表现得那样平常,根本看不出来他认为这行为有任何不妥。
沐清流是觉得不自然。但......没什么太出格的吧?甩开他的手,倒显得他自己莫名其妙了。
"清流找我有事?"也许是顾忌旁有外人,白衣青年说话间用了传音入密。
沐清流没这好本事,只能摇摇头予以否定。再轻声道:"父亲出去了,我便四处走走......刚好想到了你。"
这简直是弥天大谎。沐清流自己都觉得悲哀......难道因为这几年里没少装幼稚,不知什么时候就练就一身撒谎不眨眼的本事?
"这可不行,哪能在重影楼里乱走。乖,下次可不能乱跑。"天空一脸诱哄。这般态度,却是半点寓意也不能明了。是担忧?是无所谓?还是欢喜?
"......以后会的。"沐清流不以为然。其实无论如何不就二个结果,一是被你的人带来"送"你,二是被月的人领回去"还"他,估摸还得顺便挨他一顿训。还不如直接见到你算了。
重影楼占据深山一隅,本是自由无限,楼内每一幢楼房却都不大。天空所说的后院,也不过容得下一方石桌,和几株花木。
桌上就那样摊放着几本书和一叠文谍,还有一把通体髹紫漆的古琴。
这习惯倒和皇遗月一样。怎么都好象......做着机密的事也不用防着别人一样。
"我是不是耽误你了?"沐清流背过身,走到一旁拨弄起花草。便是特意留了时间给人,把见不得人的,先收一收。
那人反而招呼道:"清流,先不看花,过来坐坐。哪里谈得上打扰,整天也就那点破事。"
坐定,沐清流眼前便多了一堆厚厚的文谍,上面还放着一小碗银光闪闪的药粉。天空正眉眼弯弯、满目期待地看着他。
"大人?"沐清流不禁被眼前阵势弄糊涂了。
"这里没别人,叫‘天空'吧。"
青年指尖蘸了少许粉末,轻轻第一张文谍上勾了一下,余下点点银迹。"你看,就象这样。这里都是我审好的,不如清流帮我‘盖印'如何?弄了半天,这破粉晃得我眼睛痛,真不知道哪个高人想出用这东西当印章的高招。"
沐清流眼角抽搐,不敢置信地问:"这还能代劳?你抓我作苦力?"
"可是你自投罗网......"天空吃吃地掩口低笑,懒洋洋地伏身于桌上。
沐清流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却真的学着他的样子动起手来。
不错。自投罗网,自投罗网也总得学会先做些事。
眼前这些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的文件,也真的一点价值也没有。难怪一点也不介意地,就拿给象他这种身份的人看。
天空拍了拍手,道:"还是清流最乖,我弹琴给你听......可不许笑我,纯粹是平日闲得慌,学着玩。"
琴,比不得大圣遗音或九宵环配之流,却未尝不是把好琴。
琴曲是连沐清流这种不好音律的人都耳熟能详的广陵散。因奏者而异,竟少了激越而多了轻灵逸气、豪情洒脱。
"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天空,你也知道,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好词以成赞赏了。"
手下刚好见着这样一张单子。一掷千金,买的是吏部尚书李远的命。
这人在民间是个传奇。说得人多了,久而久之,沐清流也记住了。前丞相李敬之子,确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颇有乃父之风。所谓刚正不阿,便是如此。
李敬曾多次弹劾青城,谓之城主坐拥一方,有乱天下。本意是好的,奈何青城城主人脉甚广,最后却把自己弄得不讨好。朝廷因利而取青城,顺道也让重影楼要了他的命,下了个一石二鸟之计。他被暗杀,旁人还当是青城余孽报复。
李敬当初是死于重影楼杀手手中,如今,是要换成其子了吗?
沐清流随手捏着单子,漫不经心地问:"原来你们不忌讳接朝廷的事?"
袅绕琴音骤断。天空蓦地止住指下动作,颇为感慨地道:"若猜得不错,这还是那位大人的意思罢?李远这人不懂变通。一介文官,当初边关多事皇帝还将他派了去,明摆要他命。侥幸生还后,竟然还不知道顺着人脸色过日子。"
语罢,继续未完的曲子。
沐清流不懂音律。却听得出意境。他的意境却已不再,增了沧桑,多了紊乱。意境往往是心境,那几句话,也不知惹起了他怎样的心思,起了怎样的情。
天空,天空。本来应自由的天。
沐清流无声地微笑。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到:"凭李氏之人才情,下了朝堂不见得便没有作为,不过因为愚忠才闹到这般地步吧?天空,若是你在那困难的境地,会选择愚忠吗?"
按着弦的手指轻颤一下。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一音之失,曲意皆乱。或者说,只有沐清流听得出那曲子里的波动。
"若是天空被下了这种明摆着要你送命的任务,你侥幸生还后,还要顺着人脸色过日子吗?"沐清流又点了些银粉,垂下头,认真地在纸上勾下一笔。
天空仍在弹那曲广陵散。曲子还没弹完,无论弹得如何,也断然没有中途了结的道理。
沐清流又坐了片刻,起身便要离开。"你不必送我,我还记得路。"
白衣青年推开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丢给沐清流。"再有那种疯子,给他看看就好。可千万别给楼主看见,不然我得卷铺盖走人了。"
沐清流不推脱地收下牌子,笑道:"放心,他不会生气。"又不是定情信物,有什么好生气的。
青年耸了耸肩。忽地又笑出一脸轻松愉悦。"清流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明天还来玩吗?"
"多劳费心,为了听大人弹一曲,也会过来的。"
"对了,清流,"青年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骤然一沉,"听闻李远本无意仕途,寄情山水,不过是子承父愿才入官场,便是另外一种愚忠......如果是清流,是会愚忠于血缘?还是置身于事外?"
仿佛被阳光骤然刺痛了一下眼,沐清流缓了几秒才回过神。
"自然......不会愚忠于血缘。"沐清流静静微笑,话语里,是不容质疑的笃定。
......只因我选择愚忠的,不是血缘。所以,天空,你这个问题,一开始便错了。
翌日。
忽然有点点碎红飘落在肩头。顺着它们的痕迹,抬头一望,才发现树梢上还挂着几朵残花。
秋日仍然无际,然而落花已作风前舞。这背景衬得疏枝间的孤楼尤其萧索。
不远处隐隐有乐声飘来,奏着无名的曲子。
沐清流有着很好的记忆。循着昨日的记忆,今天走来这里却是一点路都没多绕。路上也碰见几个人,看见他却都是一脸古怪、满眼诡异,匆匆扫他一眼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显然和天空脱不了干系。
刚想到那人,便看见他。身上还是那件袖口绣着暗色蟠纹的白衣,懒洋洋地倚在庭院里的榕树上,半仰着头仰望着蓝天,指下仍拨弄着琴弦。似是无心于此,其间错了几个音,也不予理会。
沐清流靠得近了,才看见他衣竟然已被露水湿透。仿佛已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
"大人......?"沐清流压低了声音,柔声唤他。似乎怕声音大了,就惊扰了这"美男沉思图"。
天空却仍象是吃了一惊,半晌才回神,露出笑容。"清流?今天这么早?"他随手一托,将琴稳稳地抛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自己挣扎了下,却没能站起身。
"要我扶你么?"
"呵......坐太久了......清流,你先待在那。"青年挥挥手,不知是否幻觉,似乎有一层水雾从草根上升起,逐渐笼罩了视野中的一起。草丛中悉悉卒卒,隐约见几条细长的、长着鳞片的什么动物从中悠悠游走。
此间如同与世隔绝,鸟啼虫鸣,飘然远去。
沐清流了然一笑。
"原来你也深谙此道。"话里却是淡淡惊讶。
"清流,你也不用再跟我装了,"青年并起双膝,单手支颐,一双灵动眼流光溢彩含着浓浓兴味,却还有分前所未见的犀利,"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去看你的那天,清流是不是就认出我了?"
"为什么?我习过隐藏气息的法术,连楼主都不能看出,清流却认得出来?"
沐清流失笑,道:"有那么厉害?凭说话的语气也很容易看出来吧?父亲他是没有与你接触过,不然也一定......"
青年纯黑色的眼眸里,又闪过那种莫名的温柔。
"是吗......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沐清流不解,却不深究。
半蹲下身,向着草丛里探出一只手。一条翠绿的小蛇顺着他的手爬了上来,嘶嘶吐着信子。沐清流用指肚轻轻擦了擦它冰凉的身体,转向青年,笑着说:"你养的蛇蛊没有主人的命令时到是很可爱,还是你用来吓我的那几只?"
青年仍是在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眼神绵绵如水般柔和,又仿佛水波里的倒影,乍看有还看却无。
"我那可不是在吓你,那时候上面可真下的是格杀令。"
沐清流轻笑,道:"你到底放过我多次,不是吗?你和我父亲一样出色,都是我比不过的人。"
青年看着他。
忽地从衣襟内抽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上绘暗红色花纹,面目狰狞如恶鬼。青年手腕一翻,将那片银白轻飘飘地向上抛去,却在半空中,散落成粉末。银白的碎片纷纷如雨下。
沐清流隔着这些。只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着他。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空气里流转的静默,如野兽的利爪轻轻按在他的咽喉上,不是疼痛,却足以引起恐慌。
青年的眼底忽然染了笑意。随手拍拍自己身旁的草地,招呼:"清流,过来坐。"
沐清流吁了口气,倒是不假思索在走了过去。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去他见鬼的婆罗门教!"白衣青年凉凉一笑,望着沐清流,神色反是温柔起来,"清流,你不找我,我也迟早要给皇遗月暗示的。就如皇帝除了李远,最后即便我完成了任务......我这种人,呵,教里也不可能让我活着。"
沐清流略感诧异。
......若论干系,他与这人不过见过几次面。难道他不觉交浅言深么?
自己找他,也不过一种冒险的行为。有时自己反思都觉得实在不够冷静。仅凭与这人交谈间,自己对对方心思的揣测,实在不是完美的理由能说明他对婆罗门教心存二心。若不幸自己猜错,送了一命不可惜,断然不能连累皇遗月。
只不过......逼急了。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再看那个人如此伤心,如此劳累。
下了决心的时候。只能感到全身都如同被烈火包围,再不做些什么,就只能被这把火焚烧殆尽。什么都不能考虑。是不是对得起师父。自己是不是安全。
天空自然不知他心思百转。
"不过......清流,如果没有你,我可打算让楼主吃吃苦头的。也让他尝尝主动求人是什么滋味。"
沐清流暗自揩了一把冷汗。
青年忽然笑问:"清流你几岁了?"
"十五......"下意识地回答完,却不明他的意图。
只听青年语气颇为阴险地低语:"你十五岁了,他就害我了我十五年,我怎么还可能让他好过?"
沐清流一惊,睁大眼睛迷惑地望着那人。
天空笑得释然,却不怎么轻松。"戴九歌那年爱上皇遗月,有了你。我可是戴九阙因为这个,专门培训出来,报复他的。"
"天空你......"沐清流的脸骤然刷白,手不自觉地抓住身旁人的手臂,"戴九阙到底是什么人?不只是父亲的师兄吗?"
青年轻轻覆上他的手,脸色和缓下来。声音轻柔,也愉悦。"为了这样的清流,别说这么简单地放过皇遗月,就算让我叫他一声岳父,我也是甘愿的。"
沐清流懵了懵,终是没弄懂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一只信鸽忽然扑棱棱飞到天空的肩头上,橘红的脚爪上系着一张纸条。
天空单手抖开,扫了一眼,拍了拍沐清流的肩,笑道:"快回去吧,你爹爹已经到了楼中入口了。被他那护犊情结深重的人发现,我可没命帮你们了。"
"啊?"沐清流慌神了,冷静什么的瞬时抛到脑后,只余得六神无主,"怎么办,我就是跑回去也赶不到他回来之前!"
也许由于两方关系从来不好......这两楼在重影楼中位置,是天南地北才足够形容。
青年别过脸,捂住嘴。双肩不停的抖动。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也一颤再颤。"做坏事就不要怕被爹骂嘛......"
却一把搂住沐清流,直接右坐姿腾空跃出,中不带停歇,直接飞身出了庭院,急速在林中穿梭。
思绪飞扬中,沐清流想起的却是以前,那个人也曾几度用轻功抱着他奔走。
才惊觉,思念积淀已深,再难移除。
耳畔天空语仍带笑,却是在说:"清流,我不日将找他谈那事,你不必挂心。你可记住,全是你的功劳。"
眨眼间,皇遗月的那座楼,已跃然视线之中。
沐清流感慨:"天空,你倒不愧是婆罗门教的王牌。"
青年莞尔。在转身离去前,却最后正色提醒:"清流,总之,不要以为婆罗门教真正目的是那个石像。戴九阙在教中身份地位连我都不得确定,你们可小心着。那个人......不好对付。即便你爹,在目前都太看轻他!"
沐清流慌忙推门,还暗忖着怎么也得争取点时间把仪容整理下,别让那人看出什么端倪。
深紫色的门在手下发出吱呀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呻吟,听起来如同沉重的叹息。而事实证明,他沐清流,的确是值得同情。
门扉背后射来淡淡的流光,落在那男子柔顺如绸缎的长发上,成了一圈柔和光晕,亦真亦幻。
沐清流只想当场晕过去。
眼前的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居然还是带着笑意的,乍看之下较之以往还温柔上几分。皇遗月手托一盅茶曳步走来,拉起沐清流略显僵硬的手,动作轻柔的将茶盅奉上。
举袖上前,满目爱怜,细心拭去额间薄汗。
"流了这么多汗......来,喝杯茶。"
沐清流战战兢兢,望着两人手交握处,茶盅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