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V 变奏曲——by我颓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
　　"翔一......咱去看看好不好？"看到翔一又扭过头去看着那块挂在床头的表，后藤虽有不甘也只能往后退一步，勉强笑了笑说："你要是真不想现在开始复健，那就再过过，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太长了就耽误了，来，先吃饭。"后藤夹了一块牛扒拌上米饭举到翔一嘴边。
　　翔一扭过头来，但是并没有张开嘴，而是看着后藤。翔一的眼神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后藤的心凉得彻底......"我告诉你后藤，我不会去复健的，你根本就是浪费感情。"
　　翔一的话，翔一的语气，翔一的表情，就像是三把利刃戳进后藤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翔一，我求求你了，去复健吧，这个耽误不起，不然真的没希望了。"后藤往前探出身子，尽量离翔一近些，好像这样做就能让翔一多感受到一点点他的心意。
　　"没希望了？呵呵，别开玩笑了，一直就没希望，我也不想要希望。你不用求我，当初我求你签字的时候，你不也不答应么？"
　　后藤就那样看着翔一，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真的犹如翔一所说，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藤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翔一厌烦地皱了皱眉头，"你躲开行么？你挡着我看不到表了！"出乎意料的，后藤没有动，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神却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翔一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我说让你躲开，你没听见？"
　　后藤慢慢直起身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翔一的脸。后藤现在的眼神，深邃的，带着些许冰冷的残酷，恍然间翔一想起了......沙门，不禁有些害怕。
　　"翔一，那表你不用再看了。我已经跟公司解约了，以后我会天天在家，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不要想越过我去申请安乐死。还有，就算你成年了，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属于无行为能力人，我，仍然会是你的监护人，所以你死心吧。"
　　翔一楞住了，没想到后藤居然会知道自己盼望成年以后，再不需要后藤这个监护人签字就可以申请安乐死的想法，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这个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死都死不了么？就这样像块木头一样躺一辈子么？一辈子让这个男人喂吃喂喝，把屎把尿么？本来可以很轻松地解脱，那个女人会很愿意在申请书上签字，要不是后藤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那女人移交了监护权，自己现在早就解脱了......都是后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解脱？！为什么让我在这里活受罪？！
　　"你......你太过分了......"翔一的声音剧烈颤抖着，一双大眼睛死死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后藤，好像要用眼光刺穿后藤的身体，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唯一能动的嘴上，稚嫩的嘴唇被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苍白的脸憋得通红。
　　"......"看到翔一的样子，后藤一下子冷静下来，恢复常态，往前迈了一步想抱住翔一。
　　"别碰我！！！！"这句话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翔一喊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故意的对吧？故意不让我死，故意让我活受罪，故意不让我解脱！我告诉你后藤盛安，你内疚也好后悔也好，别拉着我，别拿我当心理安慰！"
　　"不......"
　　"我告诉你后藤盛安，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说了算，你别以为你他妈的是个什么破监护人我就没办法，想活不容易，想死可简单得很！！！都是骗子！......我想要你们在我身边的时候谁管我了......现在我不想了，又死拉着我不放，我不是你们的玩具，想要就要，想扔就扔，我现在谁也不需要！我告诉你，我这次谁也不管了，我只为我自己，我高兴就好，你内疚，你活该！！！！我可不是驱散你内疚的东西，我没那义务！"
　　后藤痛苦地看着大喊大叫的翔一，忽然觉得从脚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东西，是什么呢？
　　随后的几天里，翔一再没有吃过后藤端来的一口饭，也再没有喝过后藤端来的一口水。后藤终于明白那天那莫名的东西是什么......那是--绝望。
　　后藤坐在客厅沙发上，修长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多半，烟蒂挣扎地挂在滤嘴前端歪向一边，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灰色的烟线直直地从香烟的顶端冉冉上升，最后飘散在后藤头顶上不远的地方。屋子里很静，静得好像能听到香烟上微弱的火光撕裂烟纸的声音，已经快接近后藤无力地夹着滤嘴的手指了......
　　"嘶......"灼热感让后藤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手指受到伤害不自觉的抖动让烟蒂最终掉落在地板上，那个地方似乎在这之前已经有了些许印迹，看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支有这样结果的香烟了。
　　后藤伸手把又一根没有吸上几口的香烟按熄在已经装满烟卷尾巴的烟灰缸里，又去抓旁边茶几上的烟盒，但是却没能从里面再找到香烟。后藤皱了皱眉，把烟盒攥在手里，团成一团，可心里的烦躁却没有因此得到丝毫缓解。
　　翔一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不知道是彻底放弃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力气了。后藤没有动挂在床头的那块表，但是翔一已经不再看了，整天闭着眼睛。后藤端饭进去翔一完全不理睬，后藤说的话，翔一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抱着自己的头，后藤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里的老鼠，压抑在胸中的情绪撞得后藤快要受不了了，想发泄，想冲出去，但是四周的墙壁都被通了电，处处碰壁处处被刺痛，只能张惶无措地惊恐地看着周围却无计可施，快要疯了，好痛苦，心像被一下下用利刃剐开一样。后藤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谁做错了？做错了什么......多大的错误要这么折磨人......为什么？为什么......"后藤喃喃地重复着，地板无声地被一滴滴泪水浸湿......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藤胡乱抓了把脸，站起身走进厨房，做了翔一最爱吃的鸡蛋卷还有排骨汤，端上二楼。
　　今天似乎是多云的天气，尽管早晨醒来的时候就把窗帘拉开了，但现在屋子里还是显得十分昏暗，后藤就觉得好像又给心里添了几分压抑。翔一还是早晨他下楼时那个样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对于自己推门进来没有一点反映。
　　现在翔一看上去很虚弱，嘴唇已经干得脱了皮。后藤怎么劝怎么哄翔一都无动于衷，无奈之下只能用浸了水的干净纱布滋润一下他的嘴唇，开始翔一还会睁开眼睛瞪着他，但是今天早上再做这些事的时候，翔一已经连眼睛都不睁开了......
　　"翔一吃点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卷。"没有人回应，后藤忽然觉得后背发冷，赶紧跑到床边，翔一的脸色很不好，当后藤看到他的胸口在微微起伏的时候，顿时全身的力量好像都被卸掉了，瘫软地堆坐在翔一床边，身上的内衣全都贴在了后背上。
　　缓了缓后藤端起碗，"翔一吃点东西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
　　"翔一，你这样下去......你恨我没关系，你别遭禁自己行么？吃一点好不好？"
　　翔一仍然没有任何反映。
　　后藤深吸一口气，放下碗，把翔一抱起来靠在床头，然后切了一小块鸡蛋卷送到翔一嘴边，翔一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吃的迹象。
　　"翔一啊......你这样会死的！！！翔一！！！！！我求你了，你吃点吧......"后藤的手在发抖。
　　没有反应......就好像是对着墙壁说话，可是对着墙壁说话是知道它不会回应的，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奢求，但是现在是对着活人说话......
　　"要不喝点汤吧。"后藤舀了一勺排骨汤，吹了吹，举到翔一嘴边，翔一干涸的嘴唇紧紧闭着，"翔一？"后藤抿了抿嘴，手上使了些力气把勺的前端探进翔一嘴里，翔一一下子睁开眼睛瞪着后藤，把已经送进嘴里的汤全都吐了出来。
　　看着翔一像是看到仇人的眼神，后藤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就那样举着汤匙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藤慢慢站起来端着碗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是那个汤碗，里面换了冒着热气的排骨汤，重新坐回翔一床边，舀了一勺重新吹凉接着喂翔一。
　　翔一瞪着后藤，吐出所有放进自己嘴里的东西，前面的衣襟上不一会儿就沾满了油花花的汤渍......
　　后藤停下了动作，翔一看到握在后藤手里的汤匙柄似乎有些变形了......
　　"你不吃是吧？"后藤把手里的汤碗随手扔到床头的桌子上，里面的汤都溅了出来，但是后藤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看着翔一，"翔一，凡事都要有个限度，你还有完没完？你说我以前说的都是漂亮话，都是骗你的，好，我现在不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怎么还不行？你还闹！我不说了怎么还是骗你？我现在的行为也是骗你？你说我觉得内疚，我内疚为什么要折磨你，那不更内疚么？觉得内疚我可以把你送去条件最好的疗养院，我有的是钱，可以找最好的护士照顾你，让你舒服地过完余生，我一样对得起你。我为了提升人气？我至于的么，告诉你，我后藤盛安看不上那么下贱的方法，我用不着这么守着你！我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我爱你，我喜欢看着你，喜欢跟你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翔一看着后藤，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露出嘲笑轻蔑的笑容。
　　"你用不着嘲笑我的感情，你信不信没所谓，我自己喜欢，所以我这么做。可是你不愿意对吧？你就想死想脱离我对吧，觉得死了你才是最幸福的是不是？"
　　翔一没有回答，后藤仿佛不需要翔一回答，语气柔和了些继续说："翔一，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能没有你，即使你这样瘫一辈子，我也想跟你在一起，这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这却是你最大的痛苦......那么......"后藤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卧室。
　　翔一有些发愣，和我在一起是最大的幸福？是爱......不是内疚？......翔一的大脑不停转动着，但一时之间却理不出头绪......听见门声，紧接着后藤进入了翔一的视线，翔一定了定神才看到后藤右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后藤走到翔一床边站定，一脸轻松地笑了笑说："其实可以的，现在你就可以脱离苦海获得幸福，我也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也能得到我的幸福，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不过现在想到也不晚......"话音未落后藤便抬起了右手。
　　瞬间，鲜红的血从后藤的左手腕涌了出来，一滴接一滴地滑落在翔一身上的被子上。后藤的举动让翔一完全惊呆了：后藤这是在做什么？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自己死掉，我是累赘啊，我死了他该多高兴啊，我死了他就可以回去拍他喜欢的戏，就可以和女人交往然后结婚，就可以重新得到幸福，他不会舍得扔下这些为了我去死，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但是血好象要反驳翔一的想法般一直流着，不一会儿被子上就染出了一大片红色，红色的边缘还在不断扩大，就好像自己跌下去那天，看着身下的深色液体的边缘在不断扩大一样......后藤是认真的，后藤要在自己眼前死掉，翔一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心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不，后藤不能死，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让后藤死掉。"后藤......后藤你别......"
　　"恩？你别着急，你马上就能死了，我死了，没人照顾你，你就能马上如愿了。"后藤带着微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已经满是鲜血的手腕。
　　"后藤......后藤你别死啊，你别这样，我不想让你死。"
　　"我只有死了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不是吗？那样你也不痛苦了，我也不痛苦了。"
　　"不，我不想让你死，你别死啊，后藤!后藤！"翔一想伸手去抓后藤的手腕，想按住往外涌着鲜血的伤口，但是胳膊动不了，这是他知道自己瘫痪以后第一次感到不甘心，翔一急得满头大汗，"后藤！！！后藤你以前说过不会丢下我的，难道又是骗我么？你难道又要丢下我一个人？"身边再也没有后藤，再也看不到他，翔一心里忽然充满了恐惧，眼泪模糊了视线，鲜红的颜色无限扩大，仿佛充满了自己的整个世界，"不，后藤......不，我不要你死......"
　　"我不死，你死了不是会丢下我一个人么？"后藤有些无力地说。
　　"我不死了，我不死了，你别死，都不死......后藤......"翔一哭喊着，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楚了。挣扎着想抹掉障碍，翔一想看清后藤现在的状况，最后也只是头在不停地颤抖。感觉到脸颊上温暖的触感，视线忽然清晰起来，看到的是后藤毫无血色近乎苍白的脸。
　　"翔一，你真的不死了？"后藤轻轻地问。
　　"恩，真的......你快去医院......"
　　后藤笑了，翔一出事后第一次会心地笑了放松地笑了，他站起来去浴室拿了条毛巾胡乱系在手腕上，重新坐到翔一身边，"你可答应我了，别丢下我一个人啊翔一......"
　　翔一看着后藤温柔的脸，视线再次模糊了。
　　"翔一，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失去什么，我很小就自立了，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都能活，说句不孝顺的话，包括我父母我都没有这么害怕失去过。女朋友交了就交，散了就散，从来没有过太多的留恋。但是翔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想到要你要离开我，要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我就害怕，我就难过，那感觉还不如让我死了。可能你会觉得我这又是在说漂亮话，就好象那次的记者会，就好象在那楼顶上说过的话一样，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以前演戏总说这样的台词，现在才深有体会。"
　　后藤伸手轻轻拭去翔一脸上的泪水，俯身轻轻吻了吻翔一的额头，"翔一，即使你一辈子不能动，但是能像现在这样看着我，跟我说话就好。你骂我自私也好，骂我折磨你也好，但是翔一别剥夺我这个幸福好么？如果你不想复健，那咱就不去。大夫说如果你不复健，最多只能维持20年......翔一哪怕只有20年，好好地跟我一起生活好么？"
　　翔一第一次看到后藤的眼泪，它们好象害羞般迅速划过他苍白的棱角越发分明的面颊。翔一此时此刻好想也能伸出手轻轻拭去后藤脸上的泪痕，好想使劲环住后藤原本坚实现在却显得那么单薄的肩膀。翔一抿了抿嘴，现在自己能做到的就是给后藤一个答案，翔一轻轻回答，"好。"下一秒，翔一的身体虽然没有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被拥入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翔一又恢复成以前那个总是露出阳光般微笑的男孩，会跟自己开玩笑，会跟自己耍赖，会依赖自己，偶尔也会自言自语地嘟嘟囔囔。这一切都让后藤高兴，有一种拨开乌云重见天日的感觉。自己的翔一终于回来了，前些日子他就好象被恶魔附体了，现在后藤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知道翔一还是很爱自己的，后藤只要想起这个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高兴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多半个月的时间。被幸福冲昏头的后藤似乎都忘记了有个词语叫做"复健"，或者说他觉得其他的任何事情自己都可以不要了，如果只有20年，那么努力过好这20年就好了，不想破坏现有的幸福。
　　4月，东京的春天已经来了，外面的天空总是湛蓝湛蓝地透着清新，天气也暖和多了，翔一用不着总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所以后藤基本上早上醒了，喂翔一吃完早饭，就把翔一抱到客厅里面。自己干活的时候能注意到翔一的状况，而且翔一能下楼好像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