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V 变奏曲——by我颓了

　　山口后面说的话后藤完全没有听进去，"跳楼？跳楼？......"当后藤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个字的意思时，脑袋一瞬间裂开了。
　　铃～铃～铃～
　　本多翻了个身，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夜光的指针清楚地显示现在是凌晨5点10分。"嘶......"本多烦躁地咂了咂嘴，昨天送完小林，自己回到家里已经快11点了，然后又为第二天的工作做了些准备，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虽然经纪人就是没有具体的工作时间，但是想想自己只睡了3个多小时本多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抓起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请问是本多先生么？"听筒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本多在脑海里搜索者，但是并没有能对得上号的名字。
　　"恩，我是，您是？"
　　"啊，本多先生，这么早打扰您真是抱歉，但是事情很紧急......"电话里的男人在确定对方是本多以后，声音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请问您是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早打来电话，不是打错，而且对方的声音相当焦急，想到这里本多的睡意也少了些，通过话筒问。
　　"啊，这里是Sothis公司的值班室，我是今天值班的上杉。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本来想要去厕所，但是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来，他们说是东京综合病院，说咱们公司的小林翔一现在在医院，但是身边没有人，也没有人能交医药费，手术费什么的，让公司派人去，您是小林先生的经纪人吧，这件事您看看怎么办吧......"电话里的人几乎一口气说完。
　　"......"本多在脑子里迅速筛选着这个叫做上杉的值班人员刚刚说的话，医院，小林，手术，"你说小林现在在医院做手术？"本多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正是。"好像知道自己成功地传达了消息，对方松了一口气。
　　"......好，我知道了，谢谢，我先挂了。"本多一边对电话说完最后一句一边跳下床，按下挂断键把手机扔在床上，好歹擦了把脸换了衣服，抓起手机冲出了家门，"东京综合病院......小林，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冲进医院，本多跑到大厅的服务台，"麻烦帮我查一下，小林翔一现在在哪里。"
　　"请稍等，"护士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出小林翔一的名字，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表格，"在三号手术室手术中，您从这里上去，三楼左拐走到头就是了。"护士站起来，给本多说明方向。
　　道了谢，本多按照护士的说明跑上楼，果然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门上写着三号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着。小林在里面么？到底怎么回事？本多的心提了起来，想找大夫问清楚，但静静的楼道却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往回走了一段，本多看到距离手术室几米远的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便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屋子里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
　　本多推开门，原来里面是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在整理各种医疗器械，"请问，您知道三号手术室的小林翔一的情况么？"
　　"您是......？"
　　"我是他的经纪人。"
　　"啊，您这么快就到了，请进来吧。"娱乐圈对一般人还是显得既神秘又华丽，听到本多是经纪人，护士显得十分高兴。
　　本多走近了一步，"请问小林情况怎么样？是受伤了还是......现在手术怎么样了？"本多现在心里十分着急，看样子翔一的情况并不好。
　　"恩......"两个护士对望了一眼，露出可惜的表情，"我们很喜欢小林翔一的，谁想到居然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
　　"小林先生是个值夜班的欧吉桑叫了救护车送过来的，来的时候已经昏迷，全身都是血......听那个人说，是在他们公司楼下发现小林先生的，好像是......好像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小护士咬了咬嘴唇，看得出来很为自己喜欢的明星难过。
　　从楼上跳下来的？本多一惊，不会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最要紧，"那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听大夫说挺严重的，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不过您别太担心，今天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当班，应该会没事的。"
　　"恩......谢谢。"本多道了谢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站在走廊里皱着眉头。居然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自己送他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本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电话簿里找到后藤的名字，但是一个场景忽然出现在脑海里，昨天下车时翔一虽然微笑着但却让人担心的表情，还有那没有一丝亮光的漆黑窗口，难道......难道后藤他......"啧......这时候他怎么能这样！"本多不由得说出声，摇摇头，按动向上键，找到稻田水花的名字。
　　"什么？！"跟稻田水花说明情况以后，电话里传来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女董事尖锐的声音，"你在那里等着，我这就过去，对了，封锁消息啊。"
　　"恩，我知道。"
　　稻田放下电话，稍稍稳了一下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便装出了门，没有耽误时间叫自己的专职司机，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向东京综合病院的方向开去。
　　当车子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稻田看到两个拿着照相机的人急匆匆地跑进医院大门，还有几个人站在门口观望着，有经验的稻田看到衣服后面的标志，立刻就知道那都是些大型报刊杂志电台的记者，他们正像自然界的猎手捕捉猎物一样，等待着抓住任何可以成为头版头条的新闻，"怎么会有记者 ？！"不是跟本多说了封锁消息么，居然给我雪上加霜！现在过去免不了和记者碰面......稻田的大脑迅速转动着，"师傅，绕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门。"
　　"好像有员工专用通道，我记得拉过一个大夫。"司机说。
　　"那麻烦您开到那里。"稻田说。
　　"好。"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封锁消息么？怎么还有这么多记者？"没想到翔一的手术室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的记者，稻田立刻和公司取得了联系，派了些工作人员过来维持秩序，然后把有些狼狈的本多拉到一边责备着。
　　"对不起，稻田董事，不过医院实在是人多嘴杂，我刚放下电话就发现有记者来了......实在抱歉。"本多无奈地说。
　　"......"稻田瞪着本多，随后叹了口气，"算了，翔一怎么样了？"说着稻田看向手术室门上依然亮着的红灯。
　　"还在手术......情况可能不会太好......"本多也扭过头去，脸上挂满担心。
　　"......现在只能等了......"稻田环抱着双臂在胸前，皱起眉头，从本多给自己打电话算起，翔一的手术至少已经有2个小时了，原本朦胧的天空也已经大亮，"后藤呢？"稻田往周围看了看，问本多。
　　本多皱起眉毛，"我想，他们应该是分手了，那天记者招待会后，小林说后藤会等他回去吃饭，但是我们到的时候窗户里并没有灯光透出来......然后小林就出事了，既然都分手了，那还通知他做什么，我觉得小林也不想通知他。"
　　稻田看了看本多，"本多，虽然可能事实就是这样，作为经纪人也要为自己的艺人着想，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带太多的个人感情进去。"
　　本多抿了抿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本多靠在手术室外面的墙上眉头越皱越紧。稻田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感觉脚有些酸，稻田走到窗边，看到楼下的后院洒满了阳光，经历了整个冬天的地面，仿佛都暖和过来，露出星星点点的新绿。
　　突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稻田闻声转过头，看到的是像疯了一样跑过来的后藤。
　　"后藤先生，您是刚刚才知道消息的么？"
　　"后藤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小林先生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是自杀吧？"
　　"后藤先生您是不是不能接受小林翔一的过去，才提出分手的？"
　　"后藤先生您之前在记者会上对小林翔一先生的誓言是不是一时感情用事？"
　　"后藤先生是因为您提出分手，小林先生才会跳楼的吧？"
　　......
　　记者们虽然被Sothis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医院的保安暂时限制在和手术室相反的走廊另一边，但是后藤的出现让他们完全骚动起来，冲破工作人员的防守追上后藤抢着询问。
　　后藤直愣愣地看着走廊尽头，本多和稻田都站在那里，墙上是明显的红灯，后藤虽然在上来之前就已经从前台那里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现在看到刺眼的红灯还是一阵翻心的难受。他拼命地想往前走，但是却被拥上来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别挡着我，求你们了别挡着我......让我过去......"
　　"各位媒体朋友，对不起，各位记者，医院里请不要大声喧哗，对不起，请往后退一下，配合一下，对不起......"Sothis公司的工作人员见状赶紧上来拦住记者。
　　身边的记者稍微退开一些，后藤一个箭步闯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做一步地冲到手术室前，墙上鲜红的灯光让人感到心惊肉跳，而里面‘手术中'三个字更像是三把尖刀扎入心脏，后藤慢慢转过头问本多："他怎么样了？"
　　"呵呵，你别装了。"本多看着后藤苍白的脸，嘲笑着说。
　　"他怎么样了？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后藤完全不顾及本多的嘲讽，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别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冲过去抓住本多的肩膀摇晃着，喊着。
　　"你不觉得你现在关心他太晚了么？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本多因为肩膀的疼痛而皱起眉头，但是用冷冷的眼光看着眼前后藤的脸，问。
　　后藤楞了一下，随后脸上的表情开始痛苦地扭曲，慢慢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本多，求你了，告诉我，翔一怎么样了，他好不好......"
　　"呵呵，你装吧，是因为媒体在么？还是迫于心理压力和内疚？昨天晚上，你知道翔一有多难受么？但是他说到你的时候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说你在家等他回去吃饭......"已经压抑了一早晨的本多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哽咽起来，"我就不该放他回你那里，我该带他去吃饭，然后去我家或者什么地方，我应该看着他，他还是孩子，才17岁......"本多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
　　后藤的手慢慢从本多的肩膀上滑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脚步蹒跚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抬起头看向手术室紧闭的玻璃门，慢慢挪动脚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地扶在门上，似乎想透过不透明的磨砂玻璃看到翔一。
　　稻田看着靠在墙上抹眼泪的本多，又看了看后藤，叹了口气，走过去，"后藤，翔一正在手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等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后藤放在玻璃门上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已经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稻田看着后藤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本多擦了擦眼泪把脸扭到另一边。
　　手术室门口的这方寸之地，时间似乎突然静止了，就连空气似乎也凝结了，吸入胸口像一块块的石头堆积在那里，让人越来越透不过气......而那鲜红色的灯光把这种压抑感无限地扩大、蔓延开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红色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后藤！"最先注意到的稻田赶紧叫起趴在门上的后藤。
　　后藤往后急退两步，躲开门口，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即将打开的玻璃门。本多闻声也凑了过去。
　　手术室的门开了，两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后藤的心此时像是被巨大的铁锤狠狠砸过，变得粉碎......病床上的翔一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脸上布满了擦痕，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嘴上罩着的透明呼吸器一下一下变得模糊。呼吸器的另一头是和翔一一起推出来的一台巨大仪器，各种各样的管子从这台仪器上引出来连接着翔一的身体，脖子上套着一个巨大的金属支架。
　　"翔......"后藤死死拉住移动病床看着静静躺在上面的人，张开嘴想喊翔一，想喊醒本来应该在自己身边对自己露出阳光般笑容的翔一，想让他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想让他再喊自己后藤啊，但是，却只能吐出一个音节，后面的话全都淹没在哽咽中。
　　"请让一下，"推着病床的护士对后藤说："病人现在要去加护病房，48小时以后才能见家属，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后藤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翔一。稻田走过去扯住后藤的胳膊，"后藤，你别这样，翔一要赶紧去加护病房接受治疗，你这样不是耽误事么？"
　　后藤扭头看了一眼稻田，又回过头看了看翔一，不舍地撒开手，看着护士推着翔一拐进走廊中间的专用电梯。
　　"谁是小林翔一的家属？"从手术室走出来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男大夫。
　　"我是。""我是。"后藤和本多几乎同时回答。
　　"到底谁是？"大夫皱了皱眉。
　　本多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后藤，刚刚翔一的状况实在让他对后藤再也没有什么给他留面子的想法，往前走了一步，"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后藤咬着嘴唇没有再讲话，但是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大夫的嘴。
　　"手术还算成功，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还要在加护病房里观察48小时，如果没有出现其他症状就算脱离危险期。病人是从高处坠下，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全身骨骼和软组织多处受到了严重的挫伤，我们在最严重的几处嵌入了钢架。不过......最大的问题是脊椎，他的脊椎有多处错位和骨折，脊髓的神经线受到了压迫，我们虽然进行了细致的复位，也做了支架，缓解对脊椎的压力，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会怎么样？"后藤紧张地问。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了，就是通常所说的高位截瘫。轻的呢，胸部以下或者腰部以下瘫痪，通过复健能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但是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站立和行走了，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啊，不过这个病人本身的精神力很重要，也有完全康复的个例。选择适当的时机和方式告诉他，让他坚持复健，避免卧床期间的并发症都是很重要的。"
　　"我们知道了，您辛苦了，真是非常感谢您。"看到两个男人都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稻田走过去应承着说。
　　"不客气，你们赶紧去交费，办住院手续吧。"大夫说完便离去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后藤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冰冷的走廊上泣不成声。
　　在加护病房门口的时间，后藤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就那样颓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动不动，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暗了又亮，身边的人走了又来，不知道是本多还是稻田，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是后藤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扇门，翔一正在里面经历着48个小时的危险期。这48个小时对后藤来说是那么漫长，每一秒都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要分成几半来度过......但是，后藤又觉得不管有多漫长，自己都愿意等，只要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