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你喜欢麽？”罕厉笑著将手插入他浓密顺滑的发丝中，慢慢抚摸著，语气温存似情人间的低喃。
宣泄後的身体虽然乏力可是很畅快，也许是身後那具坚实的身体太热的缘故吧，他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的感觉，让他就想闭上眼睛睡觉。
“想睡的话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好了，不用担心。”
罕厉神色爽朗，笑著脱下袍子，把他裹在其中，动作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沈灵犀安静地闭上眼睛，依著身後坚实的胸膛沈沈睡去，玉容白净，神色安详。
罕厉不住的亲吻著他，两人就这麽依偎在马背上悠闲地走著，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地笑容一僵，身下的骏马也开始不安份的嘶鸣著，刨著蹄子。
靠著的肩膀突然僵硬起来，整个人流露出一种危险的信号。沈灵犀迷糊地睁开眼睛，口齿不清地问道：“唔……怎麽了？”
“嘘──”罕厉浑身戒备，轻声地靠在他耳边说道：“抓紧缰绳，我们要跑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腿使劲一夹马肚，骏马如风驰电掣般的飞驰而去。
扑面而来的强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哪里是骑马，说是逃命还差不多。
逃命……t
沈灵犀心里咯！一下，从未见过罕厉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周身的肌肉都蓄著一股待发的力量，眼神煞气重重。
掩不下心中的惊奇从飞奔的马背上往後看去，好像并没有人，倒是远处的黑暗中有些淡淡的黑影，夹杂著碧绿晶亮萤火的在黑夜中不知怎的就让人瞧著心头发凉。
“罕厉……那是什麽？”碧绿的幽光在四周越来越近，沈灵犀心里一阵发毛，不由紧紧拽住罕厉的袖子。
罕厉额角青筋一跳，眯著眼睛沈沈道：“……是狼。”
他长吸一口气，又豪气冲云的朗声道：“灵犀莫怕，草原上最多的就是狼，我啊……十岁的时候就学会打狼了，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草原第一高手的厉害。”
沈灵犀脸色微变，他虽身处中原，可是遍览群书，知晓狼群的厉害，当然也就明白罕厉是在安慰他，“嗯……那个……实在不行的话，逃其实也不丢脸的，第一高手。”
罕厉苦笑一下，“灵犀，若是能够逃得了，它们怎麽还可能追得上来？逃是不行了，这里离营地很远，求救也是来不及了，索性今夜我就会会这帮畜牲，灵犀你帮我数好了，明天你可以有多少只下酒的狼。”
眼光瞥到一颗大树，飞快的纵马过去，手臂略微用力就将沈灵犀轻飘飘地甩了上去。
“灵犀，你在上头坐稳了，莫怕，它们不会爬树。”
沈灵犀正好被他抛在两个粗粗的枝丫之间，坐的很是平稳，“罕厉，你也上来吧，等到天亮他们就会散了。”
罕厉默然稍顷，果断道：“如果我也上去的话，这匹马儿就会被它们活活生吞了……灵犀，它陪我多年，我舍不得。”
沈灵犀坐在树上，借著月色往下望，罕厉身形高大挺拔，无所畏惧地站在马匹身边，缓缓地从鞍下抽出一把刀来。
他握刀的姿势从容镇定，手很稳，蓝色的刀锋映的月光更冷，而那些幽绿的目光也在不断地朝著他逼近。
沈灵犀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失声道：“你、你小心些，若实在不行就上来……”
得到的却是罕厉无比灿烂自信地笑容，“灵犀，我知道……你其实也有些喜欢我了，对吧。”
若不是现在情势实在危机，沈灵犀恨不得翻个白眼给他，可是就在这气氛凝重的紧要关头，罕厉的一句石破天惊刺心的话，竟让沈灵犀无法反驳。
一声凄厉的狼嚎撕破了最後的平静！
无数条黑影瞬间从四面八方扑向了树下的一人一马。
罕厉也发出一声怒喝，随著那滔天巨浪般的杀意，他的弯刀已经出手！
天际浓云掠过，血腥的战场顿时看不真切。
沈灵犀探了半个身体出去，再怎麽仔细的去看，都无法分辨出地上的团团黑影中，罕厉究竟在哪里。
只有不断的狼嚎声和马的悲鸣声交杂著，使这片空旷的草原越发显得凄凉恐怖。
沈灵犀清楚自己此刻出声或者下树对罕厉来讲都起不了什麽用处，只有安稳的呆在上面，让他不用挂念，就是最好的帮助。
可是……
那人在下面苦战，自己却是无能无力，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歉疚。
罕厉，你说我喜欢你……可是现在我心乱如麻哪里还辨的清楚……可你为何，明明来招惹我了，却又把自己置於这种危险的境地，让我……让我……
沈灵犀恨恨地咬住嘴唇，抓住树丫的手指由於用力过大，手背上一片苍白连青筋都凸了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浓云渐渐散去，淡淡月辉洒落了下来，却见那人手持弯刀站在月下，眉宇间杀气凌厉，脸上沾著不少血迹。
周围那些碧绿的荧光正在不断散去。
“罕、罕厉……你怎样了？”
罕厉抬起头来对著他疲惫一笑，“都杀完了，其他的逃了，你下来数数，不算很多，大概二十多只吧。”
那个笑容是倦态勉强的，甚至那双蓝色深邃的眼眸都不复以往的神采，但是沈灵犀却心中莫名一动。
“你……没事吧？”
罕厉面上笑意更深，他缓步走到树下，张开双臂，“灵犀，我力气不够，上不去抱你下来了，你自己跳下来好麽？”
“好。”看著罕厉张开的双臂，沈灵犀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了下去。
“哎……”毕竟离地面有七八丈高了，罕厉接住他之後两人一同摔在了地上滚了几下。
“灵犀，你还好麽？”罕厉深眸灼灼地注视著他。
沈灵犀面上一红，低声道：“明明因该我问你的，你和狼群搏斗了半天，可有什麽损伤？”
这话一出，罕厉就像是听到什麽美妙的东西一般，高兴的深深吻住了沈灵犀，“灵犀，我真高兴，你原来心里也是有我的……”
沈灵犀长睫轻颤，竟然没有想往昔那样坚决的驳斥他，淡不可闻的嗯了一下，“如果你还起的来，那我们回去慢慢说，罕厉，我要知道你到底……是真是假？”
第五章
两人回到帐中天色已经大亮。
沈灵犀借著明亮的日光才看清楚了罕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他说自己没有力气上树……
阿云那见到浑身都是伤口的罕厉时，急得脸色都变了，“汗王，这、这是怎麽了？”
阿云双更是泪珠滚滚，把西氓语都急的蹦了出来，叽哩咕噜的说得飞快。
罕厉倒还神色自若，除了脸色苍白说话无气无力之外，精神看著还算勉强可以，“你们去弄些清水来，然後把伤药送来就行了，不要大呼小叫的，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是，”阿云那拉了一把还在抹眼泪的阿云双，躬身下去了。
沈灵犀小心的帮著他除去上身的衣物，精壮的上身立即露了出来，上面伤痕累累，不少地方已经有些红肿发炎。
忽然从罕厉的衣襟中滚出几样东西，沈灵犀俯身捡起，却不料一看之下，神情立即一凝，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渐渐的从原本的急切关心转为冷漠讥讽。
他将那长条装的东西紧紧捏在手心，倚在一旁冷眼看著双婢泪眼朦胧地替罕厉擦身上药。
罕厉神情坦然，面对阿云双的连连责问，依旧是淡笑不语，只是在小丫头发泄般的勒紧绷带时，微微蹙起了浓眉。
真是……做的太像了！沈灵犀冷冷一笑，懒得再去看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灵犀……”罕厉来不及掩住衣襟，一把抓住走到帐门前的他，皱眉道：“怎麽了，不说话就突然走了，要去哪里……嗯，是不是不舒服了？”
沈灵犀歪著头看著他，缓缓道：“罕厉，你时时演戏累不累？”
罕厉微微一怔，对著他清澄透澈的目光，心里明白已经被识破，也不隐瞒，索性大方地一笑，“灵犀啊灵犀，你啊就是太聪明了，好，既能看穿我的计谋，那麽你可知我的用意？”
沈灵犀冷冷一哼，“我没兴趣。”
罕厉凝视他清雅憔悴的面容，心中微微一软，“灵犀难道不想知道原因麽，是害怕被再次欺骗麽，还是怕再次付出呢？”
沈灵犀闻言大恼，秀致的面颊被气得绯红，“我害怕与否与你无关。”
“有关，”罕厉笑著抚上他瘦削的肩膀，“我们不是准备要共渡一生麽？”
“你──”沈灵犀勃然大怒，用力的将手中紧握的那根完好无损的火折子，朝罕厉脸上扔了过去，“无耻！”
罕厉轻轻一伸手接下火折子毫不在乎的收入怀中，“灵犀，谁都知道狼群惧怕火，但是刚才我为什麽没有点燃它……你真的知道麽？不管怎麽说，我都没有让你历险，对麽？”
沈灵犀沈默不语，长睫下眼神冰寒，“那是因为……你……想要我死心塌地的为你所用……”
罕厉仰头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片刻之後方才停住，也不去看沈灵犀忿忿的神色，郑重说道：“灵犀，你其实猜得不算全错，前面的都对，就是最後那几个字，不是为我所用……我想要的是你能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爱，我想要的是逼你认清自己的心意……灵犀，别骗你自己，也别害怕……你那麽年轻，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麽？”
他收敛起调笑的神情，神色温柔又不容推却，紧紧把那便扭清瘦的身子搂在怀里，“灵犀，如果是为了这个，我和你认错，可是我不後悔，当在树下接住你的时候，你的那些话，那样关心我，便是我最快活的时候了，从来都没这麽快活过，灵犀，我知道自己赌赢了，我不要你的智慧，我要的是全部的你！”
沈灵犀良久不语，似是在仔细思索罕厉话中的真伪，然後眉宇间突然掠过一丝哀伤，他抬起头来看著罕厉，似笑非笑道：“只怕是……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了。”
“何以见得，”罕厉傲然一笑，脸上是说不出的自信和霸气，“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沈灵犀微微皱起眉头，不打算和他说下去，便略微挣脱开他的怀抱，朝帐外走去。
罕厉也没有阻拦，双手还抱著胸，看著他从容的走出去，眼光意味深长。
沈灵犀独自走著，刚才罕厉的一番话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罕厉说的会是真的麽……
世人又有谁不是慕他的才华呢，因曾经被说过有济世之才，世人看到的也都是他才华倾世的一面……那麽他的内心呢？
如果罕厉想用情来拉住他的话，无疑手段比那些人都要高明许多……
情……这个蛮子竟然能看出自己最缺的东西。
沈灵犀轻轻叹息，明亮的眼中渐渐有些疲惫苦涩。
“……沈大人，”一个低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身後响起。
沈灵犀愕然转身，这些日子里从没听到除了罕厉之外,还有别的男子也会说中原话。眼前的人虽然身著西氓的服侍，可是面目竟然不似他们那麽深凹，有几分中原人的模样，但一看又知道不是。
“你是……”沈灵犀心中莫名一动，莫非是……
“沈大人料得不错，下官正是派外西氓的细作，在这里算是汗王的随扈之一。”那人五官俊秀，轻轻一笑依稀有几分江南士子的风流之味。
沈灵犀心中身出几分好感，便点点头，“你身份隐秘，不必告诉我，在这里一切要当心。”
那人笑著回道：“多谢大人，大人不责怪下官现在才与大人相见，已是宽厚，小人名叫蒙撒，是西氓和中原人的混血，还有个中原名字叫方谦。”
“……你为何又突然现身与我相见呢？”
蒙撒笑容更深，“前些日子,下官见到大人不甚惊讶，但在这里人单势孤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写了密函到朝廷，前几日朝廷突然给了回复，让我照顾好大人，随後会派人前来迎接大人的。请大人一切小心，万事容忍一下就好。”
沈灵犀心中更是惊疑，明明自己惹了那麽大的祸端，怎麽皇上都不追究，还要准备暗中接应自己回去。
该不会是回去之後再拾掇自己吧。
心中有些生乱，既被刚才罕厉的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此刻又被朝廷的举动弄得疑惑不已，沈灵犀心中暗暗叹气，罢了，反正一时三刻还离不开这里，不知道自己将来怎麽进退，且走一部算一步吧。
面上却微微一笑，“多谢。”
“大人不必多礼，这里如果有需要下官的地方，请随时吩咐。”说罢，微施一礼，就退了下去。
留下沈灵犀一人站在那里，眼神郁郁，他吃不准皇帝真正的用意，也猜不透罕厉的用心，倒是自己忽然之间难以进退起来.
西氓,真的是可以久留之地麽？
但是，自那日过後，沈灵犀和罕厉的关系似乎一下子降下温来。
就连阿云那两姐妹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一日，阿云双看见沈灵犀独自一人躺在草坡上，嘴里还咬著一根长草，神色悠悠不知在想些什麽。於是大著胆子走过去，“沈公子，你是想家了麽？”
沈灵犀仰头望著蓝天，微微一笑，“没有，我已经回不去了，索性也不想了。”
阿云双坐在他身边，眼光中止不住好奇，“为什麽呢，人人都有家啊，公子为什麽就回不去呢？汗王那麽喜欢公子，只要公子说，汗王一定会想办法送公子回去看看的。”
真是个忠心的丫头。t
沈灵犀笑著摇摇头，将眼光调回来，“罕厉若是送我回去，难道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阿云双一愣，随即不服气的撅起嫣红的小嘴，“不会的，我们汗王那麽好，你一定舍不得他的。”
“舍不得他？”沈灵犀哈哈一笑，忽然皱皱鼻子，“啊，双双小丫头，你身上可带了什麽好酒没有？”
“公子的鼻子真尖，昨天开封了一坛子好酒，汗王出门时吩咐了要给你这边也送点。”说罢，阿云双从身上解下一个酒囊，递到沈灵犀面前，“尝尝吧，这是今年的第一批新酒，我和姐姐改了做法，汗王交了我们中原的酿酒法，我们挑了些草原上开满的白兰花，很香的，公子闻闻。”
沈灵犀拔出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他仰头就饮，咕噜几口下肚，学著西氓人随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边的残液，“果然好酒，哈哈，双双，我这下在这里可真是成了酒囊饭袋了。”
“不会，”阿云双摇著头，“汗王用了你说的法子，让我们种了许多庄稼，再等过两个月就能丰收了，大家就再也不怕会饿肚子啦。”
沈灵犀笑了笑，捧起酒囊又喝了几口，阿云双似乎听到极小声的一句，“……那时候……他就用不著我了……”。
心里有些犹豫，觉得他的话很怪，是不是和汗王之间有什麽误会啊。
片刻之後，沈灵犀已经将一小袋酒喝了精光，阿云双好奇地看著他，他的酒量似乎很好，也不见有醉的样子，只是白玉般的面颊上略微的浮起一些晕红，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水汪汪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阿云双不由看了面上一红，突然之间不敢再去看他。
她微微觉得发窘，忽地站起身来，飞快地跑了。
沈灵犀觉得有些莫名，他并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态，此刻酒意有些上头，便随性地躺倒在草地上，看著悠悠蓝天白云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到有孩童欢笑的声音。
沈灵犀慢慢睁开眼睛，夕阳已快下坠，原来自己竟不知觉地睡著了。
刚想要站起来，眼角忽然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他微微一怔，凝目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正警惕地打量著他。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这在西氓的孩童中并不多见，小小的脸庞正严肃的绷紧著，那双眸子也是湛蓝色的。
好奇怪的孩子……那双眼眸倒是似曾相识。
“你……你是沈灵犀，是中原人？”那孩子似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啊，”沈灵犀拍拍袍子上的灰尘，满不在乎的答道，心里却有些暗暗的诧异，这孩子衣著整齐考究，看来来头不小，小小年纪一口中原话已说的这麽好。
那孩子愤愤道：“无耻小人！你竟敢让汗王去娶那丑陋的公主，我们才不要那种女人来当汗妃！”
沈灵犀突然淡淡一笑，“那麽你们喜欢谁当汗妃呢……那木部落虽然不大，可是他们却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个通往中原的过道，那木公主，咳咳，虽然年岁大了些，可是毕竟人家还有丰厚的嫁妆啊……五万匹骏马，十万头牛羊，多麽丰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