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雪——byranana

"哈哈，我就说凤仙娘娘是你们两个！"林立风为自己猜个正着而高兴。
"也是，也不是，凤仙有时是我，有时又是她，有时谁都不是。"桂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凤四娘。
"易容？"檀香尘的声音里满是疑惑，"既然没人知道你们的真实模样，你们为什么要易容？？"
"谁说没人知道。"凤四娘呵呵笑，"他不就知道。"，她抬眼看秦易海，"知道的人可多了，我们如此也是省得麻烦。"
"麻烦？？"乔一明想，会是谁要找他们麻烦。
"是啊，麻烦，颜家是麻烦，乔家是麻烦，整个江湖就是个大麻烦。"凤四娘叹道，言语里透着悲酸。
"那为什么还要有时是你有时是她，干脆换了别人的相貌不就得了。"檀香尘对此不甚理解。
"我们这不就是别人的相貌嘛。"凤四娘摸着自己的脸皮，"我们也很少变成凤仙了。"
兴许还是有那没一丝眷恋在里面，关于凤仙，关于过去那些轰轰烈烈。
"我记得，武林大会的时候，我在码头上遇到过桂花姐，那时她捂着脸，声音沙哑，是易容的时候出了问题吗？"乔一明想起这个细节。
"呵，小胡子不在岛上，我动手给她换面皮，出了岔子。"凤四娘解释道。
"在岛上换面皮？？"林立风更为不解了。
"去见个故人，不换面皮，怕他认不出来。"桂花道。
"是去见乔敬生？"秦易海对这件事并不知情，遂问道。
"没错。"桂花点头。
"我爹他，那时已在岛上了？？"乔一明微觉诧异。
"原来，你真是他的儿子。"凤四娘听他如此称呼乔敬生，奇道，"他也没与我们说，我还只当你碰巧也姓乔而已。"
"啧，他还是老样子。"桂花不满的抱怨，"连自己儿子都能扔进那机关里。"
乔一明对她的话抱以一个微笑，不言语。
"那处机关便是利老大和他夫人死去的地方。"秦易海已有足够把握，才下了这个判断。
"那个机关设计的巧妙，只可惜没能砸死利老二，倒让利老大自己丢了性命。"凤四娘冷笑，"当日，他将老二骗到那洞窟中，想要杀他独吞家财，谁想被自己夫人出卖，让利老二知道了他的阴谋，说起他夫人，也是个笨女人，和利老二生下个女儿不说，到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
"那那藏宝图呢，你们真的偷了？？"檀香尘追问道。
"藏宝图，我们压根就没见过，偷盗之事不过是利老大找我们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假意追赶我们的图中，名正言顺的夺了利老二性命。"
"你们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担着个杀人罪名不觉得委屈？"檀香尘又问道。
"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们也是欠他个人情。"桂花笑着，丝毫不介意所谓的委屈。
"机关算尽，没想到却丢了自己性命。"林立风冷言冷语。
余辉收敛，红日西落，在众人说话时，小胡子晃悠悠的进了大厅，见了一桌子人，心里高兴，摸着胡子，笑弯了眼。

第五十五章
"难道真的没有藏宝图？"林立风曲起手指，敲着脑袋。
"藏宝图，当然有，听利老大说，原本是分成两半，他们兄弟二人各持一份。"凤四娘正说着，小胡子走来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听见他们在讨论利家的事情，便径直回到柜台里，翻出杂七杂八的蓝皮书本，托着下巴看了起来。
乔一明看着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中等个子的普通男人，方才听了凤四娘和桂花的话，他知道小胡子在江湖上肯定也是个人物，他不由地想起那句流传甚广的话，"真人不露相"。
"利霓裳说，他爹死的时候，没有与她说起过这件事。"林立风回忆起利霓裳当日所说，越发不解。
"利霓裳说谎了。"檀香尘答得果断。
"不可能。"秦易海也说得果断。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不会说谎，说不定她和颜老头是一伙儿的。"檀香尘嗤笑道。
"我相信她。"秦易海的语气加重，颇有压迫感。
檀香尘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争论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乔一明握着杯子暖手，天已黑，凉意四起。
小胡子一人进进出出搬着木板打烊，桂花见了，起身去给他搭把手。留下凤四娘与四人相对。
"利老大与我说起过，他的那份藏宝图被他藏在了一个极秘密的地方，说不定那日洞窟里，利老大到死也没说出藏宝图所在，而利老二也是到死都没找出那秘密的地方，索性不告诉后辈。"凤四娘猜想道。
"说得有理。"林立风听着觉得合乎情理。
"恩。"檀香尘也表示赞同。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林立风苦笑。
凤四娘却道，"这倒未必。"
"此话怎讲？"秦易海问道。
"利家宝藏全都是他们当年在做土匪的时候抢夺来的，这两个活土匪没读过多少书，计划着把东西全都藏起来的时候，找了两个人。"凤四娘话到此处，停了会儿，瞧了秦易海一眼。
"哪两个人？"林立风性子急，受不起她这么磨着，急忙问道。
"一个姓秦，"凤四娘与秦易海对视着，秦易海笑了，"是我爹。"
"没错，就是你爹，"凤四娘伸手指着笑嘻嘻看着他们的小胡子，"还有一个就是他。"
"四娘，叫我？"小胡子挠挠后脑勺，见凤四娘指着自己，匆匆走来。
"找这两个人做什么？"乔一明问道。
"一个给他们出主意，藏在哪里，一个给他们画地图。"凤四娘扯住小胡子，"对，对，对，就是叫你呢。"
"说说你当年的外号，小胡子，保准吓到他们。"桂花边说边笑，话音也跟着打颤，"我去给你们张罗晚饭。"，说完她便往后楼走去。
"外号？"林立风今天有些猜谜上瘾，"先别说，让我来猜猜。"，他摸着下巴揣测道："会易容，画图好的，二十年前的人物............"
"莫非是，妙笔生花，花文贤？？"檀香尘先行报出个人名。
凤四娘噗哧笑了出来，"小胡子，你这外号真是听一遍让人想笑一遍。"
小胡子抖抖肩膀，"咳，这许多年前的外号了，也是别人取的，我想改也没法儿改啊。"
"真是......你们这万花楼，真是藏龙卧虎。"林立风瞧着这大厅里静静摆着的桌椅板凳，墙面上挂着的写着菜名的木板，柜台上叠得整齐的账本，闲闲堆在角落里的红纸盖着的瓷酒坛，窗外芭蕉随风摇摆，万籁俱静。
"四娘，这些事情，你那故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秦易海忽地冒出这句话。
"那天在岛上，我便告诉他了。"
听罢凤四娘的回答，众人均不作声，气氛变得尴尬。
凤四娘依旧笑容满面，她起身，拍拍小胡子的肩，"小胡子，你坐着，我去桂花那儿看看。"
"姜还是老得辣，"檀香尘对乔敬生倒有些佩服了，"我们还在忙着武林大会呢，他却已想到了宝藏的事情，他到底是也想私吞呢，还是想邀功上缴国库？"
"胡子叔，武林大会那会儿，你也见过我爹了？"乔一明问小胡子道，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握在手里，徒增寒意。
"见过，说来，我们也是旧识了，"小胡子答道，"他让我给他再画一幅藏宝图。"，小胡子摸了摸胡子，"可惜我记性再好，也画不出了，那二十多年前画的画，早就不记得了。"
"是吗。"林立风不太相信，用质疑的眼光打量他。
"呵，林公子，您这是怀疑我？"小胡子仍是说说笑笑，没个正经。
"岂敢怀疑前辈啊。"林立风刻薄道。
"就别在这抬杠了，想些正经的吧！"檀香尘拧了他一把，林立风立马闭嘴收声，揉着胳膊，趁着檀香尘不注意，愤然看了她一眼。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利家。"檀香尘出了个主意。
"也是。"乔一明应和道。
秦易海同意了这个点子。
"那现在就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檀香尘起身道，"也不用找车夫了，我来赶车就行。"
四人说着起身就要离开，桂花正好端着托盘从后楼迈进来，见四人要走，忙挽留道，"怎么这就要走了，四娘的羊肉还在炖着呢，吃完晚饭再走也不迟啊。"
"不了，我们真是有急事。"檀香尘出言婉拒。
"那............"桂花将托盘放在桌上，小胡子帮着取出托盘里的热菜，"那就不送了。"
"桂花姐，帮我们跟四娘说一声。"乔一明看桌上摆了好些个菜，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什么时候空闲了，再来这里吃个小菜，喝个小酒也行。"桂花笑得灿烂。
行出万花楼，林立风去牵马尘过来，三人在门口等着，檀香尘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封信递给乔一明，"去找连寒时，白烟云那丫头给的，让你好好看来着。"
"哦，好。"乔一明一愣，还是接下了那封信。
"你怎么这么笨，哪有这么牵马车的！"看林立风那儿有些招架不来，檀香尘骂骂咧咧的跑去帮忙。
秦易海看了看乔一明，又看了看他手上那封信，终是欲言又止，他握起他的手，乔一明感觉到了，有些惊讶，抬眼看他，只看到秦易海眼中暖意，虽然是极浅淡的暖意，很容易被他周身的严寒所迅速掩盖去，却还是让人能确实地感受到。
感觉到左手被他完全握着，乔一明垂下眼帘，秦易海就这么拉着他的手与他走到了马车边，直到他在马车上靠着他睡着了，他还是那么握着，似乎是舍不得松开。
檀香尘驾着马车，载着三人连夜赶往西蜀。
路上休息时，乔一明有好几次都想拿出信来看，却都迟疑着将已经抽出的信纸塞了回去，只是将那信贴身收着，说不清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
如此快马加鞭地回到利家，四人下了马车，林立风便觉察出不对劲，抬头看去，连原本岗哨上的人也没了踪影，他一个激灵，心中一紧，慌忙冲在了最前面。

第五十六章
"林立风！！"檀香尘边喊边去追他，秦易海和乔一明加快步伐跟在两人身后，只见那些面色惨白，似是受了惊吓的下人仆从纷纷从利府内往外跑，有的跌跌撞撞，有的直喊着见了鬼，一个紫衣姑娘慌不择路，和乔一明撞了个满怀，乔一明先认出她来，正是那天给他和秦易海带路的小丫鬟，似乎是叫紫衣来着。
"紫衣？"他一把抓住紫衣胳膊，紫衣本是闷着头随着人们往外冲，猛地被人拽着，还喊出了名字，她一惊，抬起头看乔一明，大眼睛里沾着泪水，说话也打着哆嗦。
"怎么回事？"乔一明将她拉到僻静处，避开夺路而逃的人们。
"当家的，当家的，发了疯，成了魔了！！"紫衣赶紧撇开乔一明的手，"不和你们说了，这逃命要紧，我劝二位还是别进去了，里面已经死了一个了，不说了不说了，真要走了！！"紫衣说得磕磕绊绊，两人还没听出个原委，她却已经慌张跑开了。
"林立风，你急什么！！"两人前面，檀香尘渐渐被林立风甩开，秦易海随手抓了个人就问，"你们当家的怎么了？"
"当家的杀了好多人............就在她门前......现在正打得厉害。"那人被秦易海用力握着手腕，疼的是龇牙咧嘴。
"杀人？？"乔一明想那利霓裳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怎么会一下就成了众人眼中的杀人疯魔，颇有些匪夷所思。
"走，我们走！！"秦易海听了家丁所说，眼里流露出一丝焦急，放了家丁，拉起乔一明就往利霓裳所住的院落而去，檀香尘望不见林立风踪影，也只得跟着秦易海他们走。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檀香尘对利家突然的慌乱也是措手不及，"利霓裳该不会出事了吧？？"
"恐怕她是早就出事了！"秦易海恶狠狠地，眉眼里暴露出戾气。
眼见着就到了利霓裳所住的地方，从里面传出击打碰撞之声。
檀香尘心急，跑到秦易海前面，一进院，就被眼前场景震惊了，院子里四散着被撕扯开的人的四肢，上面还都裹贴着利家家丁的衣服，碎裂的衣料落了一地，有些肢体还在淌着血，血嵌进鹅卵石的小道上，触目惊心。
檀香尘踢开挡着她去路的人头，那人头眼珠突出，伸长了舌头，咕噜着滚到了角落里，与其他落在角落里的残缺的人体会合。檀香尘脚上的翠绿绣花鞋已被染上血污，她暗自数了数，估摸着有十多个家丁惨死在此。而在院子中央，银发长剑的洞明道人正和阿苏一同与一个长发凌乱的红衣女人缠斗。
她不能确定这红衣女人是不是利霓裳，因为她甚至看不全那个女人的脸，女人的鼻子以下的容貌是一片血肉模糊。而且，利霓裳何时会了功夫？？
院门口，秦易海望了一眼院子里，将乔一明拦在身后，对他说，"你最好还是不要进来。"
乔一明却没同意，执意与秦易海一同踏了进去。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眼前血腥，就见眼前的檀香尘飞身加入了与一红衣女子的对抗中，秦易海也没怠慢，他朝肩上以受了伤的阿苏喊道，"阿苏，回来。"
阿苏闻声，赶忙抽身，往秦易海处走去，红衣女人却紧随着他，一双沾满血的手变换着招式直朝秦易海而来。
"躲开！"秦易海厉声喝道，阿苏身子一偏，跌坐地上，秦易海抬手便与红衣女子过起招来。
乔一明已无暇顾及周围血腥，忙去扶阿苏起来。阿苏肩上豁开三条口子，肩头衣料已被撕去，伤口还在渗血，他的脸已惨白，喘着粗气，乔一明将他从一地鲜血中扶起，阿苏低声道，"谢谢。"
乔一明把他扶到墙边靠着，只见秦易海与红衣女子的身手竟不相上下，洞明道人持剑相帮，檀香尘兴冲冲向二人跑来，忙问阿苏，"林立风呢，看见林立风没有？？！！"
阿苏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乔一明让他慢慢坐到地上，他撕开自己长袍的边缘，去擦他伤口上的血迹。
檀香尘看那伤势，"没想到，利霓裳竟会去修炼这种邪门功夫。"，虽然下半张脸被毁，可方才与她近身交战时，檀香尘已确定，这个蓬头乱发的癫狂女子确实是利霓裳。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乔一明，"给他上药。"
"他在利霓裳房里。"阿苏抬眼看檀香尘，眼角瞥向利霓裳那房门大敞着的闺房。
檀香尘正欲去寻他，阿苏却道，"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
"为什么？"檀香尘蹲下身，看着乔一明将小瓶里的药粉撒在阿苏的伤口上，想来是极疼的，可阿苏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早已习惯这种伤痛，他答道，"颜欢，死了。"
"什么？？！"檀香尘极为惊讶，乔一明抹着药粉的手，不由颤了一下。
"早些时候，利霓裳和颜欢在房里谈提亲的事，我就在院子里和那些家丁一起等着，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两人吵了起来，我听见打斗声，以为颜欢要杀利霓裳，冲进屋里，看见颜欢已经倒地，利霓裳已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阿苏看向那个容貌被毁的女子，"她大开杀戒，我一人招架不来，受了伤，幸好洞明道人及时赶到，我才不至于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