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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安天涯——by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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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拥有漫长的学生时代,却只在高一留过一本同学录。那是一个浅青色的硬皮活页本,很像相册,里面每页满满的都是祝福。尽管许多人的样貌在记忆里已然模糊,顾惜朝却依旧保留着这些留言,并在每次重温的时候感到温暖安心。厚厚的60页,淡紫奶白水蓝天青,一笔一划都是青春的印痕,而其中第一页,就是戚少商龙飞凤舞的大气字体。桀骜的钢笔字在多次的抚摸下淡了颜色,渐渐晕到周围的青色里去,竟也有了些柔和的味道,恰似顾惜朝凝视它们时的神情。
戚少商的留言是在自习课上传过来的,经手的几个朋友闹着要看,顾惜朝懒得和他们争,想反正也不过那些话语,便任他们在后面声情并茂地读,结果第一句就让他划破了纸。谁知道戚少商脑袋里装的都是些啥,居然开门见山地写"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读的人和听的人都呆了良久,顾惜朝感觉心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加速,一种慌乱和期待混杂的感情淹没了思绪,让他突然有种把那张纸抢过来的冲动。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接下来读出的句子又让他定在了原地--"我一定会上高中,而且一定会先念高一。"
"哇哈哈哈!戚氏冷笑话!"读的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顾惜朝僵了几秒,才勉强挤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凉,似乎有细小的火苗被扑灭,火光黯淡下去再无踪影。后面的话他没怎么听,终于把那张纸拿到手里时,也没了细看的心情。但放到一边后竟再没心思做别的事,只好赌气般拿起来读。看着看着,那点莫名的气愤就渐渐消弭于无。
戚少商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提到许多顾惜朝自己都不复记忆的小事,还用排比列了无数个"我会永远记得"。其实顾惜朝并不相信"永远记得"这种不靠谱的承诺,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感到浅淡而持久的愉悦。就连开篇那句冷笑话在他看来也顺眼了,因为后面还有第三句--"因为这样,我才能遇见你。"平凡的临别赠言,就因为这诡异的转折,生生添上了宿命的意义。当然,依照戚少商一贯的风格,这完全可能是个别无他意的笑话,但顾惜朝宁愿认为他是借玩笑的形式传给自己认真的讯息。那页留言,那句玩笑,就像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的小秘密,在华盛顿最初的半年里,伴他度过了无数个清寂的长夜,仿佛消除孤单的神奇咒语。

 

 

四十九封信
法兰克福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霓虹与黑暗交错重叠,在窗玻璃上投射出暧昧的光阴之影。戚少商洗完澡,冲了杯咖啡,走到阳台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地打量美丽的夜景。他租的小公寓在四楼,楼下就是著名的菩提树大道,平日里他经常沿街散步,兴致来了还会晃到Schaumainkai路--那条安静的美术馆街。悠哉地欣赏几幅名家画作,或是到影史博物馆看场电影,平淡的休息日也就安然过去了。
他的房间景观很好,从黑铁镂空雕花栏杆向外望去,悠悠流淌的美茵河与其上壮观的跨河大桥一览无余。泛起月光的波浪和远处凯撒大街星星点点的灯火交相辉映,而这间小公寓仿佛浮于银河之上,无论欣赏多少次都让人觉得美不胜收。息红泪第一次来的时候硬是在阳台上站了将近一小时,结果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不得不请假。思及自己美丽而强势的女友,戚少商的大眼睛眯成一弯新月。红泪现在八成在家对着满桌美食吃得不亦乐乎--想到女友谈起上海小吃时的馋猫样,戚少商有点失笑--她心心念念的汤包馄饨年糕沙圆该是一样不落吧,可别吃成了美女猪的好。
在脑中想象身材火辣的息红泪变成小胖墩的样子,还没构思出大体形象,兜里的手机就铃声大作,戚少商一口咖啡差点喷到墙上。手忙脚乱掏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他郁郁地叹了口气--人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喂,红泪?"将手机用脑袋和肩膀夹住,他右手端住咖啡杯,左手拉开阳台门,回到屋里又把门锁好。八月的法兰克福--用息红泪的话说--像极了十一月的上海。秋风萧瑟,落叶飘飘,早晚气温降到5至7度,出门必着外套并携雨具,阴冷得让喜爱阳光的戚息二人特别郁闷。九月才开始供暖,因此几乎每年八月,害怕湿冷的息红泪都要"逃"回老家去享受温暖,而留在市里的戚少商只有弄个"小太阳",将就着撑完三十一天。
"少商,还好么?"放下杯子,戚少商窝到松软的米色拼布沙发里,放松身体听女友精神十足地打招呼。"不错,今年没有去年冷。"他舒服地伸开两条长腿,懒洋洋地答话:"倒是你,早上六点就爬起来了?不睡美容觉?""不行啊,大姑前两天回国了,我今天得和妈妈去看她,早起好挑点礼物带过去。"息红泪的声音带点撒娇的意味,电话这头的戚少商很容易便想象出了她撅着嘴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赶着出门还记着给我电话,为夫真是万分感动。"这戏谑的话语换来女友一声娇哼:"谁惦记你了!是爸爸让我想着问问你啥时候过来!""哦,岳父大人有令~"戚少商调笑的语气很快转为正经,"我看看,周五下午Hardwich夫人有个预约,Lehmann先生临时有事取消了见面,这么说的话,我可以搭周六晚上的飞机,周日下午一点多到上海。"
"那好,你要赶紧订机票哦!妈妈在催,我先走了,再联系!"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息红泪匆匆应了几句便挂了。戚少商无奈地摇摇头,上网订好机票,看看时间已是将近午夜。也许咖啡喝得多了点,竟是毫无睡意,没办法,他决定先来收拾一下行李。这次去既要拜见岳父岳母,又要商讨结婚事宜,不在上海待上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可得仔细打好东西,别有什么遗漏才是。直接坐到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戚少商拉开书桌的角柜开始翻翻拣拣。好久没用的柜门一开,就有疑似灰尘的东西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头,抬手掸了掸,然后开始一点点慢慢清理。

柜子里多是文件袋,厚的薄的大的小的,许多都记不起到底装了些什么。戚少商一点不困,便颇有闲情地打开来一个个看。有读研时的论文草稿,有答辩时的相关资料,有业已作废的一些证件,还有闲来无事的信笔之作。真是五花八门,让他自己都不由咋舌。"嗯,这个没用了,"一个浅灰的文件袋被扔到左边,"这个,兴许以后还会需要?"一个米黄的文件袋被抛到右边。戚少商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柜里的物品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礼品盒。随手将最后一个文件袋甩到左边,他取出盒子看了几秒,脸上渐渐现出一种复杂而古怪的神情。"原来扔到这里了......"轻轻抚摸着盒上的丝带,戚少商低声喃喃,眉眼间夹杂伤感的怀念之色蔓延开来,溶在晕黄的灯光里,有种褪色老照片的岁月味道。
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玩弄着丝带,绕几个圈又慢慢松开,戚少商静静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悠悠叹口气,下定决心轻轻一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开盖的瞬间,细微的尘埃扬散在空气中,被光线染成深金色,继而悄悄沉降下去,落到盒里微微泛黄的白信封上,仿佛新潮的精细花饰。"一,二,三,四......"戚少商伸手拿起那叠厚厚的信封,用手点着认真地数,"......四十八,四十九。"他停下动作。短短三年,四十九封信。据说七是一个轮回,那么,读研的这三年间,他已经写完了整整七个轮回。然而这四十九封信没有一封寄出,所以七个轮回最终还是全部落空,留在被人遗忘的角落,任尘埃将其无声掩埋。
四十九封信。四十九个迥异的日子,四十九种提笔的心情。收件人那栏,却一直是一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被自己深重的笔触印在每一个信封的正中,如难以掩藏的秘密,如无法言说的感情。戚少商小心翼翼地举起一个信封,看灯光透过薄薄的纸透射过来,将其上的字迹映得近乎透明。他的嘴唇缓缓翕张,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很慢地念出那个清雅的名字,仿佛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顾,惜,朝,顾惜朝......"
话音落地如种子发芽,一点点抽枝长叶侵占清冷的空气。戚少商含着这个古典的名字,感觉它如一滴露珠在舌尖颤动。久远的记忆渐渐褪去朦胧的纱幕,从模糊变得清晰,他悠悠忆起多年前那个金秋,忆起穿越柳枝洒入教室的和暖阳光,忆起老师厚重低沉的讲课声音。在那样宁静安和的氛围中,他看见一个清瘦的少年从座位上站起,玉色的脸颊沐浴光中好似覆了一层柔软的金色茸毛,清亮的鹰眼里是锐利无匹的光,让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失了颜色。

 

 

棋逢对手
在戚少商的生命中,顾惜朝绝对是个特异的存在。他清冷孤傲的气质与阳光平和的戚少商格格不入,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可他们却是彼此最无可取代的知音。知音--多年后戚少商品味这个奇妙的名词,像咀嚼一颗光滑的橄榄--似乎简简单单两个字,便囊括了人世间所有最深刻最复杂的情感。自高一初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一年,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零零散散加起来,却不超过三年。顾惜朝是他五彩斑斓的人生画布上一抹浅淡的天青,横亘了完整的青春年代,从此再也无法磨损或剥离。
戚少商从小心气就高,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平易近人,他自己却清楚,那些千篇一律的笑容里有几分真心假意。用顾惜朝毫不客气的话说:"你骨子里又冷又傲,而且还很敏感文艺,彻底的表里不一。"彼时两人已很是亲近,然而戚少商听到如此一针见血的评价还是倒抽一口气,从此对这个知音更是又敬又怕。确实,虽说他朋友无数,但大多都是对方先示好,也有像穆鸠平一样一个院里长大的童年玩伴,个个推拒不得,即便并不喜欢,并不欣赏,也得摆出一副和乐融融的姿态,方能天下太平。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以早熟的大哥样貌去包容他人,甚至慢慢忘记自己也有被压抑的想法,直到遇见顾惜朝,才终于明白何谓须臾忘言的默契,何为浸透灵魂的轻松。
顾惜朝的特别,不仅在于他是戚少商心有灵犀的知音,更在于他是第一个让戚少商起了主动结交念头的人。他的才情与气质吸引并折服了颇为自负的戚少商,让本质上心高气傲的对方在他面前放低姿态,并且低得心甘情愿。诚如顾惜朝所言,外表极其运动的戚少商,事实上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文艺青年。他自小喜欢阅读,涉猎内容古今中外诗文政史无所不包,还长于"舞文弄墨",写得一手好文章,上学以来次次语文考试拿高分,篇篇习作必为年级范文,深得历任语文老师宠爱。这一帆风顺的经历让他对自己的功底异常自信,对全心喜爱的文学就更是奉若神明不容侵犯。平心而论,戚少商对人对事都很宽容,但只要一牵扯到文学,便苛刻无情六亲不认,既不容许有人亵渎心中的观点,也不喜欢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有意思的是,他记住顾惜朝,偏偏正因为对方"挑战"了他的不败地位。

高一班主任诸葛正我教语文。这老头年纪不轻,教育方式却别出心裁,喜欢广开言路,让学生发散思维,且文学造诣极深,讲课旁征博引极富激情,简直是戚少商心目中的完美教师。如此对味的教学形式勾起了他强烈的表现欲,特别盼望能有时机一展长才,听听诸葛的评价,并借文字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幸运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讲完第一课后,诸葛随手翻到课后题,让他们从两首附加诗作中任选一首,写篇600字左右的随感。
戚少商一开始很兴奋,待到看过两首诗,却沉了脸色。臧克家的《老马》和卞之琳的《断章》,都是他倒背如流的名作,然而若要写随感就极有难度。《老马》过于正统沉重,发挥余地非常小,且文章容易流于模式化,戚少商并不想写,他喜欢享受挑战,自然干脆地选了精巧深邃的《断章》,结果整晚都在为这一任务纠结。眉头紧锁地思考主题,咬文嚼字地动笔写作,精益求精地检查修改,折腾到十一点方才满意地定稿。
第二天上课时,戚少商先是压住了急切的心情,认真听过几个同学的发言,果然不出所料,大家基本都选了容易解读的《老马》,且水平也不过尔尔。等到再没人举手,他以一种压轴的气势站起身来,声情并茂地开始朗读自己的心血之作,轻易便赢得一片掌声。戚少商放下作文纸,抬头看到老诸葛欣赏的微笑,胸腔慢慢鼓噪起来,抑制不住地感到自得。他的文题是《焦点》,从关注对象的角度解读《断章》,以自然的笔触将梦幻般的诗句与母爱这一经久不衰的主题联系到了一起,并写得汪洋恣肆情深意切,立意不凡文笔出众,自是引人叹服。
戚少商坐回座位,感受着熟悉的赞扬氛围,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一直没有足以较量的对手,其实是件很寂寞的事。他微微叹口气,对高中的生活也有了预见。老诸葛已经走到讲台前,拿起书本准备讲课,他便随着翻开书页,打算将这次作文也翻作过去,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墙角响起,打破了室内渐渐沉静的空气--"老师,请让我发言。"诸葛的动作顿在原处,他看了看时间,不甚认真地笑了笑:"也好,你就做最后一个吧,请读。"说着,他便放下手中的书本,下到走道上,关注地看着举手的男生,鼓励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读个什么劲--戚少商提不起精神,郁闷地转着笔--反正听来听去都是老一套。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听那个声音缓缓逸散,听着听着,却渐渐坐直了身子,难掩震惊地看过去。
下午二点的阳光很好,穿透二楼窗外的柳叶,稀稀落落地洒入屋内,点染一室斑驳。在这样温暖宁馨的情境下,戚少商抬起头,看见靠窗最后一排站着的白皙少年。浓黑的眉柔和地舒展,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蹁跹,在两颊投下时隐时现的阴影,遮住了流动的清浅眼波。他定定坐在那里,看那两片淡粉唇瓣一张一合,淡淡吐出的每字每词都如水珠坠地,在凝滞的空气中慢慢铺开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河。那男生写的也是《断章》的随想,却起名作《风景》,大胆地选了这诗作中最难表述的哲学意味来阐释。
"对我而言,风景更多是指夜晚车窗外闪烁的霓虹,以及车内或街上的熙攘人群。当我靠在窗旁,目送流光掠过时,我总会想知道,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在喧嚣的城市中瞥见了我的脸。当我走在人群中,感受着生活的流动,自己的渺小,我总会想了解,在匆匆的人流中,曾经有多少人与我擦肩而过。"少年玉质的声线穿透空气,独特的思想随之一点点渗入听者周身的细胞。晦涩难懂的矛盾对立,于他不急不缓的诵读中自然而然抽丝剥茧展露原貌,却完全没有干枯学究的酸腐气,反而化成了一幅清丽宜人的淡彩绸卷。
"万物皆风景。有些风景短暂得稍纵即逝,而有的风景却悠长到一梦千年。有些风景映在眼中又消失于黑暗里,有的风景存于心底总映照着光明。"清晰微凉的声音落到戚少商耳中,渐渐侵占了所有空间。柔和的阳光在身上展开一层慵倦的暖意,他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突然有点恍惚,似乎站在眼前的人随时会化进光里溶解消失。"一梦千年......"戚少商喃喃重复这四个字,有种奇怪的淡淡伤感在心底漾开。他仔细打量那人的眉眼,不知怎的觉得莫名熟悉,似乎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记忆都无法触及的时候--曾经见过面。"好古怪的感觉......"他不自觉地低低感叹,大眼里氤氲开一片茫茫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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