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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下次！”周也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弄堂口，我转过头，看到周也正往我这边走过来，背著光，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听到身後面有动静我又转回了头，看到李乾站直了身体，和朝我走过来的周也面对著。
此情此景，我再大的火气也被周也的那句不会有下次给压了下去，说不高兴是假的，从来都是跟我平起平坐一路横著走的兄弟，周也……是第一给给我一种……被罩著的感觉。
周也在我身边停下脚步。
“你没事吧？”
我扬了扬头，挺直了腰杆，现在要说有事的应该是挨了我一拳头的李乾，不过在道上混的人就这麽一拳应该不至於落下残疾什麽的。
昏暗中看不清楚在场除了我之外的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我又想起了日前看到的李乾的模样，这次的一拳算是抵了那次给我造成的不痛快。
“李乾，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情的份上，今天的事就算了，但是你回去告诉常峰那王八蛋，这X省，老子就待定了！”
这话其实一半是让李乾说给常峰听的，另一半是说给站在我身边的周也听的。也就是说，从我说出这句话开始，我和周也是一体的，直到……事情的终结。
回头的路上，周也就跟在我的後面，我没有回头，只是抽著烟漫无目的地走著，直到周也开了口。
“我能……理解为你接受我。”带著试探性的口吻却是肯定语气，周也拉住我的手臂，我感觉到捏住我手臂的力量出奇地大，这小子还真他妈自恋。
“你小子可别给我乱想，老子是正常男人，什麽接受不接受的……告诉你！只要你是个男人一天，你他妈就别想！”我横了一眼身後的影子，虽然这麽黑的夜，对方压根就看不到。
周也没有放开我的手臂，反而得寸进尺地靠了过来，我推开周也靠过来的身体。
“滚！少他妈给老子得寸进尺！”说完立马就转过身大踏步往前走，怎麽……觉得我说这话就这麽别扭呢。
“呵呵，我只不过是想给你点东西而已。”周也的声音很无辜，不过我知道，这小子绝对是装的。
“少来这套，你他妈还想耍老子，门都没有？”他耍我又不是第一次，我再上他的当就跟他姓！
“哎哎，这什麽世道啊，连做好人都这麽难，陈景，我可一直都没骗过你，是你自己一直认定我耍你的。”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他没耍我，我还真是好奇他能用什麽来跟我解释那一叠白纸的事情，靠著一旁的电线杆，我抱胸看著周也的黑影。
“那周大少爷能否给小的解释下那叠白纸到底有什麽深藏不露的秘密？”我看他怎麽掰！
周也笑笑，颇为潇洒地摸出烟，朝我递过来。
“抽根烟先。”
我毫无异议接过他递过来的烟，不用看，肯定是熊猫，这小子就这点嗜好，抽烟只抽熊猫的。
“首先，那天我有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和李乾是不是认识了三年，第二，你知道不知道李乾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常峰，第三，你知道不知道李乾和常峰之间的关系。其次，我有跟你说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最後我才递给你东西，对不对？”
“不错。”妈的，给他这麽一说，那天的情景又在老子脑袋里面过滤了一遍，还是不舒服。
“就是这样，你觉得我哪骗你了？”
我一愣，这不跟没说一样麽？
“你他妈误导老子，看你问的那什麽鸟问题了，是人都会想到第三个问题是关键，结果你给老子一叠白纸算什麽事？”
“可我有要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事实上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差不了多少。”
顿时，我觉得我又被人耍了一次。他妈的，我站在这听他说话说明我已经智障了，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智障下去，我选择转身继续往前走，不理身後那神经病。
“喂喂，又怎麽了，不满意我的答案？”
这是废话，他这答案说给谁听谁都不会接受！
“喂喂，陈景，不说话我可当你默认了，那你之前答应陪我一个礼拜……”
我顿住了脚，转过身。
“你再敢说一个字，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周也闭了嘴，见我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後退两步，干笑了声。
我再次转回身，朝前走去。才刚走几步路，又听到了周也的声音。
“喂，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抬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黑夜。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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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还是没有回家，而是跟著周也到了他住的地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周也住得正好是我一个人住的寓所和我家的正中间。
我故意忽略掉这期间的那层原因，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大有此地归我所有的架势。周也也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笑眯眯地里里外外为我张罗著。
用美其名曰个人安全著想，我霸占了周也的卧室，并没收了卧室的钥匙，扬言他要敢做什麽，就别怪老子做出什麽事情来。
周也微笑地答应了我的“不平等条约”。安分地卷了床铺盖滚出了卧室，进驻客厅，对於周也出奇的乖顺采取了质疑态度的我，把窗户严严实实地关好，房门也落了锁之後，才舒服地进了浴室洗澡，然後上床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周也的声音。
“陈景，睡了没？”
我不想理他，没吭声，装睡。
接下来没了声音，我闭上眼睛打算睡觉的时候，门口处又传来了周也的声音。
“睡了？”
他妈的这小子有完没完啊？我正想吼一声出去，却又想到每次我这麽做的时候似乎都是治标不治本，那小子还是我行我素该干嘛干嘛，索性闭了嘴，合上眼，听之任之。
“还真像是这小子的风格，倒头就睡。”我翻了翻白眼，敢情我在他周也眼里就是是傻棱子，不管在哪，只要有个窝就成？
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睡觉！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快晒到我屁股上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起床洗漱。
“什麽意思？你最好给我说清楚！”门外传来周也低沈的声音，我停住动作，仔细听著门外的动静。
“哈哈，真是好笑，人没了就找到我头上，我在你们眼里就一人贩子？”听著像是在讲电话，不过让我一头雾水的是那句“人没了就找到我头上。”人没了？什麽意思？谁丢了？
“打住，别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吃那套，我再跟你说一次，有事没事别招惹我，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好像有什麽很令人好奇的内幕，我正要再听下去，就听到手机合盖合上的声音。顿时一阵激灵，他周也的事情跟我有什麽关心，我好奇个什麽劲啊，甩了甩头，我转身进了浴室。
穿戴整齐出了房门之後，看到周也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看电视，样子颇为悠然自得，仿佛刚才那通电话从来没有接到过一样。
周也斜眼看了我一眼。
“真能睡，早饭在厨房里，自己去拿。”
我转身朝厨房走去，我没那麽傻，跟周也斗嘴，以我的能力，周也的口才，绝对的十次有八次输在他手上，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永远立於不败之地的唯一方法就是，闭嘴并且无视眼前这个人。
看到厨房里放置在电饭煲里面馒头和包子的时候，我才回想起来之前在周家的时候周珊告诉我的关於周也的一些事情。
啃著馒头，我倚靠在厨房门口，看著前面背对著我坐著看电视的周也。
“喂，你离开周家几年了。”
“十年。”
“一次都没回去过。”
“没有。”
“为什麽？”
周也没有立刻回答我这个问题，转过头来盯著我看。
我撇了撇嘴。
“别跟我说你是为了面子。”我和我家老头子都是爱面子爱到骨子里的人，可周也跟我们不一样，以周也的性格，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离家十年不曾踏进家门一步，十年，断得有多干净，只有周也知道。
“当然不是，我也没必要瞒你，是因为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
“男人？”完全是下意识的猜测，不过我知道答案八九不离十。
周也笑了下。
“不错。”
周珊遮遮掩掩拐弯抹角没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不过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那……现在那个人呢？”
“死了。”
我的心口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怪不得周也会如此绝然。如果我是周也，大概会豁出去杀了那些人吧。
我忽然想到周也说看上我那时候没有还手的表情，心里咯！了一下，难不成？
周也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笑了笑。
“你放心，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老黄历了，我并不是个念旧的男人。”
我干笑了两声。
“关我什麽事情。”他周也念不念旧跟我无关！
“陈景，你知道吗？我喜欢的就是你这股豁出去的劲儿，但是有时候却又恨极了你这样的脾气。”
前面那话我听到过，後面那句虽然没听到，但是现在听了也没觉得可值得骄傲的。
“你什麽事情都无所谓，觉得什麽事情都与你无关，关键时刻还能把所有关系都撇得一干二净，典型的没心没肺。所以你豁得出去，没有任何顾忌。”
啃完馒头的我冷眼看著对著我说话的周也，我看这小子那张嘴还能吐出些什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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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一样，我要活著，就必须有所顾忌，有了顾忌，就活得没那麽潇洒了。或许是羡慕吧，所以我喜欢上你了。不是圈内的那种视觉和感官上的喜欢。”也就是相当於是心灵上和本能上的区别。
“我可没资格让周大少爷羡慕。你看我，现在是典型的寄人篱下的丧家犬，周少爷，你还羡慕吗？”完全是讽刺的语气，即是讽刺我，也讽刺周也所谓的羡慕。
真是笑话，说没心没肺，有他周也强悍吗？离家十年没踏进家门一步的人呢。
“周也，你也别拐著弯讽刺我，我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犯不著你多此一举提醒我。”
我最痛恨的就是像周也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却一副像是什麽都了若指掌，清清楚楚的嘴脸。
周也苦笑了下。
“我就知道，我说了你肯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知道这个时候我跟你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只要我稍微侵入了你一点领地，你立刻就会反击，不顾後果。”
“你他妈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谁，我他妈喜欢怎麽样那是我的事，你周也是我什麽人，你管的著麽你！我操！我亲身爹娘都管不著，你他妈给老子闪远点！”
“喂喂，陈景，冷静一点！”
我深呼吸了口气。
“OK，我冷静了，周也，我跟你说明白一点好了，不管你怎麽样，别试图探老子的底，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麽来。”
周也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逼你，不过也请你记著，我周也喜欢的是你陈景，无论发生什麽事情，我绝对会站在你这边。”
我转回身重新走进厨房，拿了电饭煲里最後的几个包子。
“吃完了，没得吃别怪我。”扬扬手上的碟子，我吞下塞进嘴里的小包子。
周也却像是没听到我那话似得岔开了话题。
“早上周珊打电话过来，她质问我是不是我把你藏哪去了。我看八成现在你家还有学校那边都翻天了吧。”
“管他呢，由他们去，反正我老妈都说了我可以临时转学。”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无所谓，他们爱闹就闹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我可是为你白背了黑锅呐。”
我瞥了周也一眼。
“那是你自找的，跟我无关。”周也的前科累累，恐怕不怀疑到他身上都难，再说了，以周珊的脑子除了能想到周也之外，也没人可以怀疑了。
“真是薄情，好歹也犒劳下损失名誉的我？”
“没心情。”我不是他周也，能做到换脸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晚上和周也一起去了“本色”，虽说“本色”给我的印象实在不是太好，不过看周也在那的人脉，似乎这小子在那群人当中相当的吃得开，我懂什麽叫物以类聚，或许周也在这群人里才能找到所谓的平等，就像我当初决定跟李乾一起混的时候一样。
不过这群人似乎相当排外，到现在我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什麽当初第一次踏进“本色”的时候会遭到那样的待遇，这群人其实比一般人要敏感，处事要尖锐，就像一个团体，同类就欢迎，不同类就完全的排斥。
如果不是周也之前在这里说过我归他罩的话，或许我不可能在“本色”里能这麽自由地进出，周也，这个人，出乎我意外之外的强。
我跟著周也走进去，找了平常习惯的角落坐了下去，周也习惯地跟那帮跟他“志同道合”的人招呼了过後，吐了口烟，看著我。
“还不习惯吗？”
我端起刚端过来咖啡喝了一口，混合著烟味的咖啡总是有一种别有的风味围绕著我的感官，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周围那些纠缠在一起像一朵朵麻花的男人们，我会很习惯这里。
“说正事，这些人可靠吗？”不是我怀疑，毕竟我跟他们一点都不熟，再者他们对我这个人似乎也没太好的印象──我看到那个曾经和周也有关系的男人一直往我这边看。
“你信不过我？”
“说什麽屁话！”老子再糊涂也不至於不知道现在的状态，现在的我，跟周也是站在一起的，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
“那不就结了。”
我侧过头瞄了眼一直往这边看的男人。
“我说，你老相好让你过去呢。”听说gay之间有一套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肢体眼神穿著等等，这些是我以前无聊之极时不知道在哪看到的，我虽然搞不清楚那男人是什麽意思，不过总是能猜出三分，那男人肯定对周也还有意思。
周也把手上的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拧灭掉，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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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早就说清楚了。”
“呵，周大帅哥，你这话可是典型的始乱终弃的男人说的。”不过我清楚一点，周也跟我一样薄情。
“始乱终弃？陈景，你说这话真太可爱了，谁不知道圈内有规矩，好聚好散。”
“呃……”
“大家都是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再说了，在这样龙蛇混杂，谁不知道谁真正身份的圈里，讲感情，那是傻子才会有的玩意。”
原来真正gay圈竟是这个样子的。我回头再看了一眼混乱的酒吧中央。
“没感情，那不跟妓女一样吗？”在红姐那玩过的女人也不少了，我很清楚做妓女的那些女人其实比我们这些混混更加冷血。
“没感情才好，陈景，感情太沈重，没有一定觉悟别陷进去。”这是周也对我的忠告，可我怎麽听都觉得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过我赞同周也的话，感情确实沈重，三年前我就尝到了其中的滋味，从此开始了我的游戏人间，在我的观念中，谈感觉，可以，别谈感情，各取所需，是这个社会堕落的最现实状态。
这个时候，我脑子不知道是不是又开始抽风了，竟然又想起来周也第一次对我表白的场景，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吧。
“你……平时都这样吗？”我低低地开口，不清楚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只是想知道周也会怎麽回答。
“我？我对他们是这样，对你不一样。”
我承认，听到周也这句话，心底确实舒坦不少，事实上人都有一种心理，特殊待遇也算是一种资本。
不管对方是谁，被这样特殊待遇，总免不了会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不过我觉得如果面前不是周也，而是个女人的话，我会更高兴。
“只可惜，你不是女人，我更喜欢女人跟我说这样的话。”
周也笑笑。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女人。”
“我介意，要我把你这麽个大男人当成女人，我没那种嗜好。”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家了。”
我和周也各自拧掉烟头，起身朝门口走去，忽然，昏暗的角落里蹲著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喝著闷酒，我推推旁边的周也。
“这人好像哪见过。”
周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这不是那个东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