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始终过不了那一关，陈兰是横亘在我和我家老头子最大的问题，一天不除，我永远无法原谅他。
恐怕周也是怎麽也不会明白期间那些所谓的说不清也道不明错综复杂的关系。哎……
‘卡擦’一声，门开了，我掂量著估计是周也回来了，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可我很努力地装了好一会，发现对方毫无识相地想抽身离去的想法，反而越走越近。
一股摩丝味道夹杂著烟味冲入我的鼻子，我猛然睁开了眼，站在我窗前的人，居然是我家老头子，老头子见我忽然睁开了眼睛，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然後，很没好气地开始数落我。
“你小子，我不知道跟你说过几次了叫你别跟那些混混混一块去，上上次进医院，上次差点把家里闹翻，这次呢？差点连你的小命都赔进去，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知道不知道？”
“真是对不住了，可我就这德行，也没想过要改，可能要让省长您失望了。”我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
老头子皱紧了眉，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出国吧……我跟你妈商量过了，本来我是想让你在这里念完大学再送你出去的，可这次……还是走了好。”老头子说得有点沮丧，我倒也想到了老妈这次估摸著不可能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得放过我，可我没想到会是让我出国。
“我不去。”老子在X省待得好好，干吗要出国，要赶老子走麽？行，送老子的尸体出去吧！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死洋鬼子，好好的中国就是被死洋鬼子所谓的开放的思想全给毁了，什麽礼义廉耻，什麽温良贤淑，什麽三从四德，中国女人该有的传统美德被他们毁得一点不剩，我他妈也去学坑害人的东西？不去，打死老子也不去！
老头子的火气也被我撩起了，不过碍著我刚醒过来没有直接冲上来揍我。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你惹的祸还不够大啊？连黑社会你都敢去搞，嫌自己活腻了是吧！”
操！比声音响是吧。
我挣扎著坐起半身，实在太痛，卡在半路靠在一边。
“说不去就不去，那鬼地方打死我也不去！”
“好！骨头硬是吧，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混账没出息的！”也不知他哪摸到的棍子，举起棍子就往我身上招呼。
乖乖，那一棍结实地打在我还虚弱的身体上，瞬间头皮一阵发麻，全身所有疼痛点一起开始叫嚣，我咬牙，硬生生地撑过去那入骨的痛，然後继续等待第二下……
“住手！”
听到周也的声音，我真当是大大松了口气，老子得救了……
26
你要是被自己曾经最恶心的人救了，会怎麽想？窝囊，老子还真他妈窝囊！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压根就没空去在意这个，背上传过来的痛，像一根深深扎进老子的心窝里的刺一样。
他妈的，那死老头是不是真想要老子的命啊？
我背过身趴在床上，死死咬紧牙，不吭一声。头有点晕，我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耗在了和痛神经抵抗上面。
不过，我还是听到周也这麽跟老头子说。
“……他是你儿子，有什麽话不能好好说。……”
呵呵，恐怕操起棍子的时候，那死老头脑子里只有‘我灭了这个不孝子’的念头吧。
我不想听下去，索性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思索著，刚才怎麽就没想到用被子包住自己呢，好歹不会有自己直接用肉身去扛那麽痛啊。
蒙在被子里好一会过去都没等到那棍棒再次降临到自个儿身上，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下，外面好像没啥动静了。
慢慢拉开被子，我回头朝後一看，房间里只剩下周也一个人，我家老头子不知何时撤退出去了，没了棍棒的威胁，我重重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趴在床上。
“很好笑吧。”的确很好笑，我和我家那极好面子的老头子，居然在外人面前上演一出训子戏，我的脸，在周也面前，早就丢尽了。
“好笑？我没觉得哪好笑。”周也的声音传过来，带了些许自嘲。
我把脸转了个方向，看著靠在桌子旁的周也，叼著根烟，却没有点上。
“喂，医院不准吸烟。”
“我没吸。”周也转过脸，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拿下叼在嘴里的烟，顺手丢进垃圾篓里。
这小子真浪费，老子那麽多天硬是没吸上一根烟，他倒好，居然在我面前把烟丢在垃圾篓里?!
“想吸就吸，这里就我一个病人，而且老子肺部没病。”
周也斜眼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有人说，吸烟者吸进去的有害物质其实要比他身边的人吸进去要少得多。可他们不知道，如果吸烟者身边的人也是个香烟的‘瘾君子’就算只是闻闻，也会无比舒畅啊……
“大熊猫？”
“你小子鼻子真灵。”周也笑了笑，吐了口烟。
其实烟味对於我来说大致上没什麽区别，为什麽我能闻出是大熊猫，其实……我是猜的，周也是何等身份，他就算没有直接告诉我，我也能猜出几分。
可我不想去猜，周也他什麽身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知道自从跟这个人扯上关系之後，自己就一直霉星高照，一路倒霉到如今。
老子没得罪过哪路神仙吧，不过就是泡个妞而已。竟然就惹了这麽一身腥。
忽然想起李乾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周也这个人，惹上了绝对是一身腥，就算你让他不好过了，你自己也不会好。’现在的情况刚好全被李乾预料到了。
一想到李乾，我心情立马又转了180度大弯。
“喂，别小气，递我一支啊。”我朝周也那边挪了点，依旧趴在床上，对这周也喊道。
“医院规定不准吸烟。”
靠！这小子敢跟老子来这麽一句，也不想想刚才是谁准他吸的？！
“妈的，给不给？！”我立起上半身，顿时一阵钻心的痛全遍全身神经，我像条受伤的蛇一样，又重新耷拉了下去。
周也笑笑，走到我床边，把手上吸了一半的烟递给我。
“抽过的，别嫌弃。”
我真想现在立刻起来拧了这小子的头，算他会挑时候，在老子不方便的时候嚣张。
“留著你自个儿抽吧，老子不要！”想想那烟头上留著周也的口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人也不自觉地往内缩了缩。
“烟瘾犯了吧你，这时候还介意这个，真服了你了。”周也抽回手，把烟嘴那头拧掉，然後再递给我。
“这样总行了吧。”
“你能出去帮我买吃的，就不会顺带帮我带包上来啊？”要想我不认为他是故意的都难，他妈的老子要是上当就是白痴！
可心口奇痒难忍的那股欲望印证了‘烟瘾’的强悍，老子承认斗不过烟瘾，经受不住周也手上那半个烟头的诱惑。
“操！”老子就当一回白痴，反正在周也面前，我已经一无是处，里子面子早就一并没了。
那浓厚的烟味正式侵入心脾之後，我真真感觉到了如临仙境的味道，果然犯烟瘾最好的的解决办法，还是抽烟。
舒服完了之後，当然是一番自我唾弃，为了那麽一根小小的烟头，我竟然摒弃了我所有的原则，就算是周也他‘很体贴’地把烟嘴拧掉了，可也是‘周也抽过牌’香烟。
更可恨的是，事後我没有恶心，没有大吐特吐，而是很平静地将不能再吸了的烟头丢在了地上。
我看了一眼弯下身去拣烟头的周也，心底一阵茫然，什麽时候我堕落到对周也一点都恶心不起来的地步了？
27
看到周也手上包著的白纱布，我才想起来，周也跟老子一样也是光荣负伤的伤员，不过看样子比我轻多了。
“喂，别拣了，不就是个烟头麽？”医院里上上下下那麽多个护士护工，还愁没人来打扫下麽？
周也拣起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回头颇为潇洒地朝我笑。
“能为我们帅气十足勇气可嘉的陈大少爷拣烟头，那是小的福分。”
老实说，周也这小子还真会贫，不管现场气氛有多沈郁，有多哀伤，只要他一开口，都能将空气带动到和谐的氛围。
刚才经过老头子一闹，我心情是降到了谷底，可周也就是有本事让我忘记一切沈郁的事情，仿佛之前他所看到的老头子揍我的那一幕，不过就是一场过目既忘的戏。
这个时候，之前深深印刻在我脑子里让我肝火旺盛的周也的样子，似乎不再那麽不顺眼了……
忽然想起导致我负伤入院的那场架，脑子中断断续续参差不齐的印象让我感觉之前那场架的後半段自己如在云里雾里一般，周也说我流了很多血，这我倒有一点印象，是某个该被凌迟的王八羔子用棍子敲了老子的脑袋。
可脑子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李乾的声音，我很在意，如果老子没幻听的话，李乾应该也在场。
“周也，那天，我们怎麽逃出来的？”
要老子相信周也拖著我这个不省人事的拖油瓶还能一人力克三四十号人突出重围，除非他是蝙蝠侠在世。
周也正拿起塑料袋里的水果，拿著把水果刀，削著果皮，那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如果我不是知道周也的底，现在的样子看来，包著白纱布的周也比我更像是公子哥。
我默默叹著上帝真他妈走眼了，居然让周也这个像公子哥的混了黑帮，而让我这个像级了流氓的假混混成了名副其实的公子哥。
“啊？哦，那天啊，呵呵，也算是你鸿运当头，红廊老板娘出面替你求情，你还真是红颜知己遍天下啊。”周也瞥过来一眼，正好跟我的视线对上。
一提到我当初的辉煌战绩，我立马精神抖擞。
“那还用说，我陈景是什麽人，打遍天下无敌手，红姐那的小姐个个都对我赞不绝口。”我承认，男人的劣根性就是永远的口无遮拦，以前在李乾和兄弟们面前得意惯了，一提到在女人身上的丰功伟绩，我就忍不住夸耀一番，当然并非言过其实，大部分都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可我忘了在我面前的不是李乾，不是以前的兄弟，也不是别的男人，而是有著同性情结的周也。
“哦，那改天还真要见识下陈大少爷所谓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周也这话说出来，听得我一股冷气直钻心窝，我才真正意识过来，站在我跟前的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gay，还在不久前刚跟老子来了两次颇有威胁力的告白。
我干笑了两声。
“呵呵，哪能跟周大侠您比啊……”再一次很想抽自己的嘴巴，在这当口我就不能轻松点转换下话题？偏偏依旧卡在这尴尬的关节上。
男人是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冲动型动物，这话一点都不假，所谓的男人的骄傲，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床上体现出来，我敢说，没有男人不认同我这句话。
不管他是不是gay，所以我也是，周也同样也是。
周也靠在桌边上，一脸似笑非笑看著我，我他妈更想抽自己嘴巴。我那叫什麽话，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夸奖了周也某方面的能力麽？那是我能夸的麽？！
我不自在地再次干笑了两声，掉过头去，装睡。
好一会，周也低沈醇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陈景……”
我心一抖，暗骂周也他真敢继续那话题下去，老子就直接把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详详细细像A片那样说出来给他听！
“刚才我好像听到你爸让你出国？”
我一愣，倒是没想到周也会问这个，再想想，自己和老头子说的话可能全进了周也的耳朵里，反正承认不承认对我来说在实质上和面子上都没有太大的得失，索性点头应了。
“就为了这次的事情？”
我冷笑了声。
“他们那是嫌老子在这里碍眼，想赶老子走呢。”妈的，老子就不走，看他们能把老子怎麽著。
周也消了声，四周安静了下来。
我脑子里拂过老头子那张老脸，陈兰那张依旧美丽的脸，老妈那张千年不变的冰脸，顿时觉得一阵疲惫。
28
可能真的是有些累了，我一觉安稳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皮不到一分锺，床头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其实自从暑假那件事情後，我手机已经很长时间不响动了，原因就是我老妈的那一手玉石俱焚的手段，将我所有的红颜知己外加平时联系著的几个狐朋狗友全都就地正法了，我老妈出现，谁还敢再打电话给我啊。
而现在，能给我电话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老头子，老妈，周珊，周也，还有就是我那敬爱的校长大人。
今天周也不在，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在，幸好老子没残到非要人伺候不可，一个人解决吃喝拉撒也就这麽过来了。
慢吞吞地挪动著身体移到桌子边，我拿起震动了N次的手机，在对方挂断前，接通了电话。
“喂。”
“陈景！我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怎麽了，我前天就没见你，都急死了，打你电话又关机……”听著对面的周珊快哭出来了，我急忙出声。
“没事，不小心受了点小伤而已，早就好了。不过就是医院想从老子这多捞点钱强留了几天，过两天等他们折腾完了没啥好闹腾了，我就回去了。”
周珊沈默了一会，我还以为没信号正要挂掉，那边很小声地传过来一句。
“陈景……这次不会又是我哥吧……”
我翻了个白眼，敢情她以为这世界上就只有她哥周也跟我对著干？
“不是，你别瞎想，什麽事都没。”
“没事就好……”然後接下来又是关於我最近的状况怎麽样，戒烟实行得怎麽样了，我没敢说其实前一天老子还抽了根烟头，女人啊，就是一个字，烦！她们总有本事烦到你抓狂或者烦到你弃械投降为止。
要是老子心情好还能陪她上演一回模范男友，可老子这两天极度不爽，特别是今天，简直到了极度恶劣的地步，这女人还他妈给老子罗里吧唆。
“我说周珊你丫烦不烦呐，老子的事情啥时候轮到你来管这麽宽了啊？”心情有点焦躁，没等那边周珊有所反应，我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老子真他妈受够了！烟！老子要抽烟！三下两下从床上爬了下来，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可直到我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除了昨天周也丢进垃圾桶里那个抽得不能再抽的烟头之外，连个烟影都没有找到。
操！烦透了，我抽出件衣服给自己披上，老子自己出去找！
咬牙拖著痛得想抽自己的身体出了病房，僵直著身体跟木偶人似得挪下了楼梯，再走几步，终於看到了医院大门口小店的标志。
想著小店里有烟，我继续拖著痛得有些麻木了的身体往门口走去。
“陈景！”
他妈的谁在这个时候敢阻拦老子去买烟，我灭了他全家！
虽然这声音听著很熟悉，但是在这个时候完全比不上医院大门口那个小店来得有吸引力，我无视掉了那个叫我的人，全力朝门口挪去……
“陈景！你在干什麽？！”
老子找烟抽，谁拦著老子抽烟，老子急了就抽谁！转过头去就要回过去找老子有什麽鸟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李乾，一手拎著他习惯用的头盔，一手插在裤袋里，正往我这边走。
我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乾，看著他笔直地朝我走过来，我就这麽傻愣愣地站在那，直到离我不到三步的时候。
“哦，找烟抽。”
李乾一听，插在裤袋里的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纸包，我看都不用看，肯定是8块钱的双喜。李乾翻了下纸包，然後递给我。
“还有三支，双喜的。”
我讷讷地接过，李乾顺手过来要扶我，被我甩开，笑话，老子还没到需要人扶著才走得动的地步吧。
不过说实在的，身上还真是疼啊，左右看下找了处安静点的地方，我坐了下去，李乾也跟著我坐下。
其实有些事情我心里一直都存在著疑惑，早就该找李乾问个清楚了。常峰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著，跟李乾也混了三年了，不能说对李乾这个人的性格脾气全然清楚，可多多少少也了解点。
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李乾，又怎会轻易背叛我。
我抽出纸包里的双喜烟，李乾伸手过来给我点上。我眯了眯眼，用力吐出一口烟。
“为什麽？”
李乾笑笑。
“什麽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