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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点梅间三分雪——by浩然正气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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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槿!不要!"红含惊呼了一声。陈介一怔,不敢使力了。又听一声阴狠:"撒手!"肚子上一痛,挨了宣玉狠狠一脚,陈介抱着肚子滚到了一边。
宣玉提着双髻小婢站起身来,低头一看,全身上下无不沾满了污泥,一时火气蹭地窜上头去,手中的剑一提,"唰"地指向了跪在一旁的陈介。那个叫小槿的婢儿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哭喊着冲红含叫:"姑娘,姑娘。"
红含见她这样,心中不忍。手一攥,迈前了一步,望着宣玉说:"不要杀他们。我跟你走便是!"小槿一听,哭得更凶了。
宣玉眉头一挑,看向红含。只见红含咬了咬唇齿,突然双手住着自己衣襟,朝两侧一分,说道:"你找的人,就是我!"四下空气仿佛一窒,霎时安静了。
片刻后,宣玉嘴角一提,将小槿仍开一边,单膝着地行礼,朗声道:"雁回宫十六代弟子江南无所,恭迎少主!"
小槿眼泪婆娑地转了一转,终于又悲从心起地大哭了起来,一边喃语:"你怎么能说出去...姑娘,姑娘!"陈介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红含的前胸,心里咆哮了:"姑什么娘!......她...是个男的!!!"
只见那一马平川的胸膛,自左前至肩胛纹画着一副张扬地图腾。红含细腻的锁骨皙白的脖颈,上面若隐若现的喉结。他扬起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淡淡对宣玉说:"现在,可以放了他们了吗?"


第四章:螳螂捕蝉
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估计就是这个道理。陈介这一晚上受得打击可不小,可这些事加起来,都及不上红含扯开衣襟那一瞬间的冲击来得震撼。好好一个江淮名姬,就这样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陈介在往后好长的时光中,都觉得那不过是噩梦一场。
正想着,突然脑后挨了一下,只听一个半冷不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道:"你发什么呆,往前面停着......"对陈介说完,宣玉便转头看向倚在小车厢一角不言不语的红含,说道:"少主走得急,没带衣物,一路这样不方便,且让属下帮少主添置几件衣衫。"红含不答话。
那夜,红含上车前问了一声"我娘呢?"宣玉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说:"少主,一品朱衣不是你娘,她只是雁回宫的叛徒。"自此后,红含就不再与宣玉说话,看也不肯多看一眼。因而此时面对红含的默然,宣玉只是一笑,也不计较。
双骡小车的前座,陈介将手上缰绳一拉,停在了一家绸布店门前。只见布料店上牌匾挂的是"溏镇布行",连着两天的日夜兼程,都走到塘镇来了......这地离邬叶,已着实有上一段距离了。
车布一掀,"让开。"陈介往旁边一缩,宣玉整整齐齐的跳出来车来,目不斜视只撂下一句:"脏死了。"便朝绸布店走去。
陈介心中有气,又做不得声。这脏,还不是那草沟里沾上的泥吗?
便是那晚,宣玉制住了二人,逼得红含显露了真身。他任务完成,气也消了一些。碍着红含好歹是雁回宫少主的身份,既然他坚持让放人,宣玉也不好再下杀手。只是现下是敌非友,人是万万放不得的。宣玉回身点了陈介身上几处大穴,封了他的功夫,然后一脚尖将他在泥里踹了个跟头,喝道:"起来!哪有租车的地方,带我过去。你要是敢中途搞鬼,我让你好看!"
......如此这般,陈介技不如人,就被一路奴役到了现在。
那宣玉也似有意撒气,他们三人都换上了宣玉自带的干净衣服,唯独还让陈介穿着泥里那件,又逐他在外赶了整整两宿的车。
宣玉进去绸布店后,车厢里终于传来红含的声音:"陈少侠,此次连累你了......"陈介赶紧回头,连称无妨。又有些愤懑地说:"这只恨我自己功夫低,保护不了红姑...公子。依我看,他既然不敢上余杭去,转而选了这偏的地方走,说明心里多少还有些顾及。相信掌门那边很快会想法子寻到我们的。"说着忍不住又看了红含两眼,心想,却不知裴一叶晓不晓得他的红颜知己是个带把的......
"万一他们找不到呢?"一个带略哭腔的声音问道,小槿的脑袋从帘后探了出来。小槿正借穿着宣玉的衣服,衣服比人大了一圈,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陈介心中叹了口气,安慰道:"不会找不到的。"心里却是没底。那小白脸如此狡猾,一边租了辆足劲的马车令人连夜往余杭方向去了,一边又让陈介驾着小破骡车反方向赶路,着实混淆视线。
总之这情形下,坐以待毙也不是那么回事,"不管如何,咱们还得想办法。我就不信这一路,他还不歇不住了。"陈介切齿道。正说着,绸布店帘一掀,宣玉出来了。小槿吓得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宣玉只当没看见,顺手将一包东西扔在陈介身上,"换上!"说着钻进了车厢。
陈介抖开一看,是件粗布黄里泛灰的旧衣裳,不知是店里陈压了多久卖不出去货。又听宣玉正对红含他们说:"粗鄙小店没什么好货色,我随手选了几件,少主先且将就着吧。"陈介没回头,也知道自己手上这套才真正是随手抽来的那件,无趣地风凉了一句:"是啊。少主您没发现,别看他对你恭恭敬敬的,其实就他自己身上的东西最好。"
身后帘子"唰"地一撩,宣玉斜眼瞪着陈介,问道:"你嘴贱什么呢?"陈介头皮一阵发麻,不吭不声。其实他说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宣玉表面对红含恭敬,可毕竟是强人之难迫人所危,又真能恭敬到哪里去?又听他说:"这一件,是让你别穿着你邬叶派的衣服给我到处晃荡。你不想穿,行......"伸手朝那衣服抓去。陈介心怕他又想出什么招数来整他,连忙将衣物往身前一护,道:"穿,没说不穿!"宣玉冷哼一声,目光朝前头扫了一眼,说:"到前边找家酒馆去。这样赶路,总该让少主歇歇的。"陈介答了一声,乖乖地把车驾上了。
溏镇是个小地方,也没什么大酒馆,陈介便看着随便选了家干净些的,一行四人就进去坐了。宣玉随手要了几个菜,然后眉头微皱,"什么都没有......"红含这一路只是冷着脸,让吃吃让睡睡,不予交谈,自然什么也不抱怨。小槿现在管红含叫"公子"了,依然是只管是公子做什么她做什么。
陈介听了宣玉这话,咳了一声,嘴皮一动便想顶他一句。又忍了。宣玉最烦见这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冷眼看着他。终于陈介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很有几分勇气地说道:"我就是想说,大男人吃吃喝喝的,讲究个什么......"
宣玉横了他一眼,将筷子一提,见菜上来,皱着眉头便吃了起来。陈介点点头,加了一句:"这就对了。"勇气可嘉。说得宣玉眉梢顿时一挑,忍怒不发。陈介马上就不再吭声了,勇气可嘉,到底要适可而止。
红含这顿饭只吃了两口,就停下了筷子。小槿见状连忙便道:"公子,是不合胃口吗?"红含摇摇头,又看了陈介一眼,道:"我想换壶茶水。"陈介回头"小二"、"小二"地唤了两声,站了起身,说:"我去叫。"
宣玉面无表情。陈介走到馆子对角那小厮面前叨咕了几句,看了看这边,又叨咕了几句。宣玉只冷眼斜看着,见陈介脸上渐显了几分着急和尴尬。突然,那小厮不耐烦地把衣袖一挥,大了声道:"这位爷,你让我上邬叶给你找裴掌门去?邬叶这么远,谁有这功夫帮你跑这个腿啊?"陈介脸上表情一僵,忐忑地朝宣玉看了过来。
却见宣玉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哈哈"地仰头笑了起来。笑完眉梢一挑,恢复了冷色看着愣站在那边的陈介,凉声道:"你倒是挺大胆的。原来这壶茶,是打算从邬叶给我们运过来。你又知道不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
只听那边店小二嘴里念念有声:"这年头,连跑腿钱都没一个,就会说自己是邬叶的弟子,想占谁便宜呢?......"看着陈介垂头丧气的走回来,宣玉不禁嘴角一扬,伸筷子夹了点菜,心情泰然得意之下,只觉得菜也没这么难吃了。只是另外三人脸色一片黯然,更是吃不下东西。
待出了馆子,宣玉目光在街市上环了一周,回头对陈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次本公子心情好,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想搞什么鬼,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掀了车帘将红含主仆让上车,道:"少主,这里离邬叶太近了不大安全。我们只得再赶上那么一段路,劳累少主了。"红含淡淡地看了宣玉一眼,一声不吭,进了车去。
宣玉站在陈介旁边,眯着眼睛扫过这溏镇,叹道:"这一程,不晓得要走多久呢。"用力地一拍陈介肩膀,"收起你的‘侠义心肠'吧。"嘴角,着实是嘲讽地冷笑了一下。
陈介垂头拎了赶骡子的小鞭,斜了眼,瞄了还在馆子里用饭的几个人一眼。宣玉虽是武艺高,但显是初入江湖涉世未深。陈介若是没看错的话,适才同一个馆子里吃饭那几人衣服略厚风尘仆仆,应是从北方下来往邬叶去的,又带了刀剑,显然是江湖中人。只盼他让小二说的那几句话传到了他们耳力,等他们到了邬叶,没准能报上个消息去......
一扬手里的鞭子,小骡车徐徐滚动了起来,现在这样,也只能是看招拆招,见步行步了。
这样又行了五日,中途过了几个地方,又依着老法子换了三次车,平时住店打尖都四人一道,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几人心里都只觉得焦急。陈介渐渐看出来了,虽然那宣玉左拐右掩的,其实还是打算往西北方向去的。这日打尖,陈介见桌上的菜肴中都添了些辣子,心知这便已是过了江淮一带,邬叶更是遥不可及了。
宣玉似乎也知道这个,这几日心情愈加好了起来,对陈介的欺压奴役也少了些,反倒让陈介心里发毛起来,那天甚至自嘲着对小槿说:"等安稳地到了,估计你陈大哥的命也就到头了。"
小槿眼睛忽地就凝满了泪光,哭腔地说道:"陈大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家公子怎么办啊?"陈介心想这也不是我想不想死的问题,只得叹了口气,道:"再说吧,再说吧,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
四人各有心思,这顿饭也是吃得寂寂无声。外面的雨嘀嗒嗒地下着,很有几分春末的凄凉。宣玉看了看天色,才道了声:"今天这里住下吧......"就听店小二门口一声招呼:"几位爷,里头请那!"门口进来了几个带着雨笠拿着剑的人进了客栈。宣玉一声不吭,手袖一抖,一柄墨剑横搁在了桌上。
几个人进了店,也不脱雨笠,捡了几个位置坐了下来,竟巧巧地把宣玉他们逼在了死角,陈介与红含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只见小二凑上去问:"几位爷要点什么?"一人答道:"随意酒菜。"扣了点碎在桌上,由得小二应着拿去了。
"陈介。"突然听宣玉一声说道,陈介吓了一跳,这怕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
宣玉看了他一眼,突然扬起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陈介脸上。旁边的小槿"呀!"地一声叫了出来。陈介捂着脸,"你!你......"愕地说不出话来,下一刻却听宣玉道:"你可以滚了。"
陈介一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却听那边桌上的一人半抬着语调,说道:"师弟怎么还是这样的性子?这出来一趟,好似也没什么长进啊。"
宣玉眼睛一沉,看向那边缓缓道:"师兄,你来得巧啊。"


第五章:黄雀在后
"不知你们领的是什么任务,赶巧就那么顺路,和我走到一块来了。还是,师兄你一路跟着我们,就是想关心关心师弟?"宣玉冷着脸问道。
陈介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照这情形看,这师兄弟两却好像不是一路的。只听那师兄道:"确实,我本是顾着同门之情,想照应一下师弟你的。只是...师弟你的做法实在是有违雁回宫规矩,师兄我不得已,要出面向你问个清楚。"
宣玉眉梢一挑:"哦?我做了什么事有违宫规,让师兄你给挑着了?"
师兄道:"雁回宫少主在那场宫变中死去多年了,师弟又怎么好随意找一个人冒充以便邀功呢?"话音落,只听"碰"地一声,宣玉一掌击在桌沿上,怒道:"霄炼!我做什么自有分说!你们武门的人,要插手这件事吗?"
那个叫霄炼的师兄咄咄直逼,道:"我们自不会允许你带一个冒牌少主回去滥竽充数。"
"左副宫主允许你们来这样做?!"
"我们武门门主说的话,一样算数!"
宣玉冷笑一下,"好啊,这话我记下了。少主当前,你们居然敢以下犯上,真是大逆不道!"说罢手一按剑,直取霄炼而去。兵刃相见,"大逆不道的是你!"只听霄炼道:"一个都别放过!杀了他们!"一时纷纷剑光,直指宣玉他们而来。
陈介初时见他们内讧,本是窃喜,想着此般可以趁乱逃跑。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下手阴狠,竟是打算将他们全诛灭在此,不留活口!只听宣玉一声喝道:"陈介!接着!"眼见他一剑刺中对方一人握剑之手,那人惨叫一声,长剑掉落,宣玉荡剑击在那柄长剑之上,一把明晃晃的剑迎面向陈介直飞而来。
陈介一把抄住剑柄,胳膊一抬,"哐"得架住了一人砍落下来的剑锋。才发现之前被宣玉封住的真气又在体内转了起来,原来宣玉打他的那一巴掌,竟是帮他解了穴道。"家伙,解穴不好好解,给我一巴算什么......"心里抱怨归抱怨,手里可没闲着,长短十八剑拼了老命地挥使了出来。
就听身后小槿尖叫连连,"公子!公子!来人啊......"红含只得拽了吓坏了的小槿拼命地向后躲退。突然宣玉急退回到他们身边,说:"你们往门那边去!"说完一回身,剑如雪绽,一下子接过了陈介对面那人的剑势。一牵一迎,那人剑顿时脱手,刺在地板上。宣玉抬脚一下踹在那人心口,就见他如同断线纸鸢似的朝霄炼那边摔了过去。"快走!"宣玉推了陈介一把,陈介起了剑,领着红含就向门口处突围而去。
对方自然要拦,宣玉却已接了上去。剑尖点点,左右分刺,将几个攻势都引向自己这边来了。只听霄炼冷笑道:"好你个闻梅伏雪剑,就看你一把剑,挡不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了!"
宣玉冷道:"便是你们这些武门的人都上,也及不上我一个!"霄炼切齿:"好大的口气!"一把赤锋剑压了下来。宣玉冷哼,手腕翻转如风。那墨剑便如风端迎立的梅枝,雪来则低梢,扬风则退雪,进退之间,霄炼始终是胜不得他。
宣玉剑刺霄炼右肋,同时扬声喝道:"雁回宫武试,你年年在我之下!你有什么脸?!"一语毕,那被霄炼迎剑拦下的剑身突然一软,便犹如风中梅瓣,随意任飘,"唰"地一声鞭在了霄炼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霄炼的剑立时落地。
只听门那边注意着红含他们的人喊了起来:"师兄!他们要跑了!"霄炼捂着手腕退后,咬着牙死死盯着宣玉,切狠道:"不!先给我杀了江南无所!"
宣玉这边压力顿时增大。却见他临危不惧,"哈哈"一笑,翻身跳上桌面,突然字顿朗然道:"古来皆看雪压梅......"低剑一扫,同时接住了几把刺来的长剑,剑身顿时往下一沉。"怎悟寒香傲霜回!"剑身带着它们手腕一转,又牵住了另外一边刺来的力道。只听宣玉接着笑道:"堆枝何惧百折头,孤自临风...尔、等、谁!"最后三个字问得是一派傲气!剑身猛地一提,几把长剑纷纷被带向一边。只听"丁零哐啷"一阵乱响,和自己人那边使来的刀剑对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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