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by上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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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锦囊收入怀中,萧亦丞明白母亲的决心,伸手捉住娘亲的衣袖,不愿放手。「娘别走。」平稳的口气,但稚嫩的口音中仍不难听出徬徨无措。「娘别扔下丞儿。」
露出温柔笑容,长孙妍摸了摸孩子脸庞。「放心,不会有事的,躲在里面,不管听见什麽都别出来,懂麽,丞儿最懂事了,千万......千万别出来。」诀别一笑,她将孩子压入米甕中,盖上木盖。
也在此时,一群汉兵撞门而入。
「唷,这里还有活口......还是个娘们呢!」士兵走了进来,满脸狭笑。
「还蛮漂亮的,蛮族女子都很美呀。」意图不明的走上前,士兵轻挑的摸了把长孙妍脸庞,只是手未到,便被硬生生斩落。
手中多了把刀,横置胸口,长孙妍冷冷看著眼前人,她哼笑。「汉人都该死,皇帝该死,男人更该死!」说完她不留情将面前意图不轨之人斩首,在众人还不及反应下,她陆续杀了几人,待士兵反应过来已经太迟,早已倒落血泊,回到尘土。
听见男人哀嚎声,萧亦丞感到不安,但碍於母亲最後的话,他不敢出来,许久许久,有脚步声接近,警戒著,但很快那脚步的主人发出声音,让他松了口气。
「亦丞,亦丞你在哪?」是炜。
知道是熟人,萧亦丞推开木盖露出头。「这里。」自米甕中爬出,他看见自己好友全身伤口,都流著血。
皱起眉头,他明白,他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知道外面情况......
「我们走吧,汉军都走了。」拉住萧亦丞的手,孔炜将他带到外面,已经清晨了,所有的人都走了,盈目是一片白烟迷漫,是晨雾,也是大火烧尽过後的烟。
小心翼翼的走著,深怕踩到地上族人尸体,忽然停下了脚步,萧亦丞望著眼前尸首,他缓缓上前,那是一对男女,他们身上插满了无数刀剑,但手仍紧紧的握在一起,是他的爹娘。
身旁的孔炜已泪如雨下,他却只是茫茫然的碰了碰爹娘的手,冰冷的,黏腻的,他明白爹娘已死,他什麽都没有了......
没有泪,他跪了下来,对所有因他而亡的族人磕头,眼眶没有一点湿润,他以为自己没有感觉,以为自己无情至斯,连替为他牺牲的族人流泪都无法,连替死去的父母哭泣吊丧都不行......
真的这麽无情麽......
年幼的他不知道,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时,反而什麽感觉也没有,空空的,淡淡的,连泪都流不出来。
坐在床边,感觉到抓著自己的手力道加紧,安抚的拍拍男人的手,但他脸上神色更加不安,夏侯令望著他,他知道这人背後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但在日常的笑容伪装下,谁也看不出来......
心想不是办法,转身要人找洛神前来,他话还没说出口手上力道便松了开来,奇异的回过头,萧亦丞已然醒来,他坐起身,落下的黑发遮住苍白神色。
「没事吧?」没想到......
「嗯,能给我水麽?」方才的脆弱像是昙花一现,月被云遮去後便谢了,无处寻芳。「我昏睡很久了麽?」
「不会。」夏侯令倒了杯热茶递给男人,萧亦丞接过杯子,手却不住的摇晃,杯内茶水险些要溅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平息内心波动,萧亦丞轻轻喝了口水,泛白的脸色才好一些。「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
「别逞强,躺下休息。」看的出男人平静外貌下真正的心绪,夏侯令伸手取过喝完的茶杯,再添了一杯。「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麽,那只是梦,没事了。」
沉默没有说话,萧亦丞再度接过杯子,喝完热茶。「没有逞强。」他只是习惯了。
看了眼他,夏侯令在床边坐了下来。「睡吧,我在这里。」将男人压下,替他盖好被子,他如是说。
闻言,萧亦丞倒是笑了出来。「你在这儿做什麽,驱魔赶鬼麽?」这话让夏侯令挑高了眉,但黑眸中看不出情绪。
「你快睡就是。」
无奈的瞧了眼夏侯令,他虽然想请人离开,但在全身乏力疼痛的情况下,他没有多於精力与他周旋,只能如言阖上眼,进入梦乡。
看著再度陷入昏睡的男人,夏侯令要了一盆水,一条巾子,整晚陪伴,为他拭汗。
寂寞的夜,寂寞的梦,感到疼痛的身躯,萧亦丞每皱一次眉头,温柔的冰凉感便安抚内心的摆荡,他渐渐放松下来,有了个没梦的沉眠。
丝丝曙光射过窗棂落在面上,经历了大小风浪的身躯即使羸弱难受不堪,仍固执的清醒过来,不愿过多休息。
眉头轻蹙,睫扇轻颤,缓缓扬了开来,露出晶莹清澈的褐色眼眸,彷佛琉璃珠般淡然,好似能见底,而今这双漂亮眼睛写满了茫然与疲惫,转动眼珠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脑中一片混乱,彷佛还身在幼时的那场屠杀,但意识却清楚的告诉自己他只是被毒蛇咬了。
艰难的转动颈子,想起身拿杯茶喝,只是乏力的身躯怎麽样也使不上力来,无奈的叹口气,深深为自己的没有用感到悲哀,有多久了,在那场梦魇过後他强迫自己坚强,不得依靠他人,他一个人走过了十年岁月,这期间他不准自己示弱,不准自己哭泣,而现在......他连自己起身倒茶都办不到。
看来在永青城的这段时间让他变得软弱,变得依赖......说不定,他已经把九王府当家,在这里太舒适了,让他不想离开。
深深吸了口气,他撑起身体,冒出的冷汗说明这用了他多大力气,就在他准备站起时,一双手把他压回去。
「病人就该好好休息,别乱动。」手中端著还冒白烟的汤药。「吃药。」
一愣,偏首看向来人,是夏侯令,自己又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了,苦笑,萧亦丞伸手要接过碗,但男人却没有让他自己动手的意思。
「我来。」在床沿上坐下。
「我想我还没病入膏肓,连自己吃药都办不到。」保持著浅笑,只是以往看来潇洒自若的笑容现在看来竟虚弱无比。
闻言,夏侯令挑挑眉,起身拿了个空杯子,他递给萧亦丞。「你若能好好的捧住它,我就让你自己吃。」他可没忘记昨夜他连个杯子都拿不稳的情景,他也不认为一个晚上能让他恢复到哪去。
皱起眉头,对於夏侯令看低自己有些不服,伸手要接杯子,只是在夏侯令松手时,他拿著杯子的手感到一阵沉重,手指一麻,那杯子落到了地上。
愣愣看著地上碎片,萧亦丞苦笑。「真没用。」
「只是病了而已,别想太多,我喂你。」坐回床边,吹著药汤,不同於昨日的红褐药汁,今天的是纯黑色,看来更苦更难喝。
「让别人来吧,你身为王爷的身分这麽做总是不好。」重点是他不希望是个男人喂他药,感觉怪怪的。
察觉到萧亦丞眼中的尴尬,夏侯令哼了声。「少挑剔,是洛神要我的来,她要我盯著你喝完药休息睡觉。」他又以为他想喂个男人喝药麽。
耸耸肩,男人难耐笑了出声。「那可真难为你了。」
「吃药。」说完将手中白瓷汤匙送到男人面前,萧亦丞乖巧的张开嘴,吞入那黑色药汁。
没有皱眉,他快速的吞咽,连叫苦都没有。
再舀了口,夏侯令一口一口慢慢喂著,他佩服这男人忍耐的能力,或许这也是他个性之一,不轻易认输,不轻易示弱。「吃完药後到後室沐浴,会比较舒服些,回来後我会要人送食物来。」将萧亦丞落在颊边的黑发塞到耳後,露出白皙细嫩的脸来。
「麻烦你了。」为夏侯令的体贴感到窝心,经过了太久的孤寂,很久很久,已经没有在病了的时候有人细心照顾,很久没有人会哄著他吃药。看著男人,萧亦丞心中涨满了感激和感动。
「你我形同家人,没有什麽麻烦不麻烦的,你只要快些恢复就好。」敛下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只是在男人不注意时,露出抹阴冷讥诮。
「嗯。」露出开心的笑,萧亦丞喝完了药。形同家人,这句话在他心中散发著柔和光芒,让他舒服极了。
自己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夏侯令是他的好友没错,或许他视他为兄弟,或许自己怪异的喜欢听他谈他的野心,但脑中也十分清楚的知道,当时间来临时自己该怎麽扳倒他,只是,在那个时间点前,他喜欢和他一起的感觉。
或许就之前问的问题一般,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笑看眼前人为自己忙碌,可能之前从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即使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他仍不由自主的感到喜悦,那是种拥有的喜悦。
不久,有女婢前来服侍自己沐浴,就如夏侯令所说的,在大病一场後泡泡热水是舒服的,全身筋骨全被温热的水气松弛,疼痛感彷佛也被带走,而待沐浴过後,夏侯令已准备好一桌清淡好消化有助於他病况的食物。
挑挑眉,萧亦丞笑看著他。「我想你的红粉知己应该不少。」为人如此体贴,当然他可能是因为洛神的命令,但这样细心的个性应该为他赢来不少佳人青睐吧。
「嗯?什麽意思?」回看男人,夏侯令陪著他用餐。
「没什麽。」笑了笑,萧亦丞回答,吃了口粥。「怎麽都没看见洛姑娘?」儿子在这里服侍,却一直没见到母亲来监督,还真有些奇怪。
「她说有事出去了。」简短回答。
「这样啊,你放心让她一人外出?」喝了口汤,热热的液体让他感到舒服。
「很安全,要打赢她也要有相当本事。」
发觉这男人真的只是回答他的问题,不会多说也不会开新话题,只是单纯的回答,或许这就是他冷漠难近的缘故吧。
「有空能为我引见你那位好朋友麽?」相较下自己话就很多了。萧亦丞心中苦笑。
「李奕?你见他做什麽?」
「嗯......就是想见见。」看看危不危险,若是,他要找时间除掉他。「你说他是你的好友,我想认识认识。」面上依然挂著轻徐笑容,一点也看不出内心计算计谋。
「有空再让他来见你,他很忙。」
看得出来眼前男人已经信任自己了,这人就像自己猜的一样,一但被他接受认同了,他便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好,反之,他若不信任,己身的价值除了猜忌利用外,只不过是个没有用的人。
这样的人很值得深交,因为不会吃亏。
「你很信任他麽?」
「嗯,他是有力的助手,和我一同长大,有著相同理念。」夏侯令回答,回想到以往与李奕一同经历的事情,那是第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他明白李奕绝不会背叛。
「这样啊。」轻笑,吃完碗中粥,他取来巾子抹抹嘴。「大夫说我的病怎麽样,情况还好麽?」不停发问,他明白只有不停讲话才能探到更多事情。
「只要多休息几日便能康复,大夫要你别出外吹风,别吃寒性食物,好好记牢。」叮咛说著,夏侯令要人将菜收下去。「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
退出房外,夏侯令挥手要下人离去,望著楼下一片蓊翠,那隐藏在眸子底下的残忍渐渐浮上。看来他是信任自己了,果然啊......受过伤的人,很容易就会付出信任,只要给他一些甜头,做做戏就成了。
笑在嘴角蜿蜒,如蛇般狡诈,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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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萧亦丞气色恢复不少,今天,他和夏侯令坐在近水楼台中喝茶閒聊,谈到了夏侯郁。
「这麽说来你怀疑是他派人来狙杀你的?」把玩手中摘来的红花,萧亦丞轻轻旋转著。
「嗯,洛神也认为是他,这几日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夏侯郁身上,她说他这次失败,必定会再派人来。」喝了口茶,望著外边金亮湖面,夏天真的到了,莲花朵朵绽放,亭子盈满了幽香。
「这样啊,看来他正式针对你了。」这也代表蒙军攻入永青城的时机近了,七股势力如今被并吞後只剩下三者,汉令两军的夏侯令,郁军和外族的夏侯郁,,再来就是得刹宇和新兴军队陈军的蒙天鞑军,三足鼎立。
他必须要找时间消灭夏侯郁,至於夏侯令......也要想办法摆明。
敛下眼,萧亦丞喝了口茶。「你会放任七王爷就此壮大麽?」
「当然不会,我会想办法分裂他与外族。」
「引皇军打郁军这想法如何?」皇军包括五军,三队陆军,两队水军,扣除夏侯令一支,尚有四支可用,就算大恩国力衰弱,这麽庞大的数目也让他颇有忌惮。
「不错,但也要制造出夏侯郁叛乱的迹象,否则怕事的夏侯宇历绝不敢贸然出兵。」
正当两人聊得起劲,洛神无声无息到来,她抢了夏侯令的茶。
「你回来了。」夏侯令说。
一口喝完茶,洛神坐了下来,她将手中帖子扔给夏侯令。「人家给你的,我调查很久还是查不出他最近的动作,刚刚回府,他便派人送信来。」说来可真气,她透过关系调查夏侯郁到底有多少外族撑腰,这点居然查不出来,这根刺如果不快拔除,夏侯令小命难保。
「我先和你们说我最近调查的,我让我外面的朋友替我打探夏侯郁到底和多少外族挂勾,说出来你们可别吓死,我那群朋友没一个调查出来的,他们都说他和每个蛮族似乎都有关系,你们知道麽,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兵力之强大可说是无人能敌,还有人说他和蒙天一军是盟军呢!」说完她不著痕迹的瞥了眼萧亦丞。
依然挂著笑,当然接收到洛神射来的视线,萧亦丞一笑置之。「那是不可能的,若没猜错应该是他故意混淆视听,他绝不可能和每个外族都有挂勾。」
「何以如此肯定?」夏侯令问,一听见洛神所言,他心中已有疑心,毕竟四大种族不可能尽收於夏侯郁一人手中,现在又听萧亦丞的话,他内心也有些谱。
萧亦丞说道。「夏侯郁与西方的图耳族有亲密关系众所皆知,这也是事实,若说他与每个族群皆有关联,那是不可能的,图耳族与东方临海的丘兹莫一向不合,而北方蒙天与四大族群没有往来,南方亚无浮与世无争,甚至进贡大恩以求和平,这四族怎麽样都不可能联手,更不可能同时听命於一人,我认为这不过是有心人故意制造的纷端,以达到混乱敌军的目的。」
蒙天绝不可能和郁军结盟,这点他十分清楚。
「说得有理。」夏侯令大表赞同。深深看著眼前人,他已经明白为何洛神说得一萧亦丞,胜过百万大兵。
「好吧,能这样是最好的,令,你先拆了那封信,看看帖子内写了些什麽,这夏侯郁送来的东西,绝不是好货。」洛神哼道,喝了杯茶,她看向萧亦丞,只见他低头看著茶杯,她明白他在思考该怎麽应付夏侯郁。
夏侯令闻言拆了信封,揭开帖子,上面写著後日夜晚在七王爷府有一盛会,邀请他出席。「他说他有一批来自西域的舞娘,邀请我到府中观赏。」王公贵族间这种炫耀己身财物的宴会并不稀奇,只是这场会是由夏侯郁开的,就让人感到诡异,其他大官的邀请他从未到场,也未曾有过这样子的宴会,而今他却邀了他,加上几天前暗杀未果,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别去,一定有陷阱。」洛神皱紧眉头说道。夏侯郁的为人她有所耳闻,这场宴会绝不寻常,一定是针对夏侯令所设。
夏侯令看了眼萧亦丞,以眼神询问他意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淡淡说了句话,就见洛神抛来狠毒目光。「你後天没去,他依然会派人杀你,而你去了,他也不一定杀得了你,换成是我,我会去,看他玩什麽把戏後再将他一军。」其实这鸿门宴是他和夏侯郁设出来的,想当然尔,他必定要劝夏侯令前往。
「他不良之心一旦显露,你便有理由上奏皇帝出兵,宇历皇帝视夏侯郁为心腹大患,势必出兵平乱,届时你既能拔除夏侯郁,也能削减皇军势力,一举两得。」待之後他再破汉令两军,蒙军便能长驱直入,将伤害减到最低。
「嗯。」夏侯令和洛神颇赞同他的意见。
「但风险太大了。」洛神皱眉说著。她与夏侯令感情日渐好转,要她看著他步入危险,那是不可能的。
听见洛神爲自己担心,夏侯令心中欣喜。「不会有事的。」
「是啊,我会陪他去的。」萧亦丞笑笑说著。
「不成,你病体未愈,别和我去冒险。」夏侯令反驳,洛神也点头称是。
见此,萧亦丞也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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