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by上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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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连他都这麽说了,你下次可要带我到常云的别观去。」
越听越糊涂,如果他没记错常云的院落早收入自己口袋中。望向夏侯令,只见他回给自己一抹苦笑。看来是洛神说要到常云的别院去玩玩,这也没什麽不好的。
低头沉思著,待一抬头就见两人均望著自己,这让萧亦丞一惊,看来他又错过对话了。「怎麽了麽?」
「你心不在焉。」夏侯令说著,他挑眉看著动都没动上一口,已然凉却的茶水。在王爷府的每个人都知道萧亦丞嗜茶如命,而今杯子就摆在他眼前,他却连动也没动,这不是奇怪麽。
萧亦丞歉然一笑。「一时失神,两位谈到哪了?」
「谈到令把常云别院给了你。」洛神接口说道,她取走青袍男子手中的杯子,将里边发涩的茶倒掉,斟上一杯新的。「这麽说来我要到常云去还要问你的意见罗?」
「不......那儿随时欢迎洛姑娘光临。」总觉得有些尴尬,萧亦丞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不知该怎麽应对下去,那常云别院本该是夏侯令的,而他将之『买』过来时还借助了洛神之力,这怎麽讲都有些怪异。
「呵呵,那倒不是要紧的,说来听听吧,你发什麽呆?」女子取笑说道。
她这麽一说还真让萧亦丞不知该怎麽回答。他的步调乱掉了,没了以往的沉稳和处变不惊,或许是......夏侯令方才的举动让他无法理解,以致於破坏了长久不变的节奏。
太执著於他的行为,太执著於心中解不开的结。
「没什麽,只是......觉得有些闷,没什麽。」扯著小谎,面带微笑,他决定将困扰自己的问题抛开,那只是夏侯令心情极佳之故,没什麽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静静听著两人对答,夏侯令忽然开口。「你真有去找大夫麽?身体没好一点?」虽然他看不出他哪里病了。
笑了笑,萧亦丞点点头。「当然有,大夫说我只是水土不良罢了,有开些药给我。」对男人忽来的关心感到有些讶异。
「那你那三日到哪去了?」夏侯令又问。
「呵呵,王爷记性忒差,不是说了是到......花香阁去放松心情了。」目光小心的瞟向洛神,就见她狠狠一瞪,似乎对自己到那寻花问柳之地非常不悦。
也是,有哪个女人看得起沉醉美人乡的男人?
对於母亲那狠狠一瞪,夏侯令不禁一笑,接著那瞪视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他赶紧收敛。
气候舒适,虫鸣喞喞,一个静谧的午后,有著笑语和开怀。
在这片和谐过去後,是点点莹星浮现,天上失了月娘银亮,却多了些闪烁跳跃的活力。
在谈了许久後,洛神以要诵念佛经之由先行离去,而两人自然也是作鸟兽散,各自回到房中歇息。
夜幕初升,华灯初上,自寝房中走出,萧亦丞舒展身子。在亭子中坐了整个下午,虽然那并不费神,但莫名的他就是感到疲惫。或许是无法接受这样太自然太轻松的对话。
馀光一瞟,发现亭中有个人,走近护栏一看,竟是夏侯令,不解的皱起眉头,他以为他应该开开心心的和洛神聊天,毕竟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天伦乐,可怎麽他一人在亭中饮酒?
受不了好奇心驱使,他走下楼,到了近水楼台旁,就见夏侯令一人独坐,桌面上却倒了许多酒壶,心中疑惑越来越重,究竟是什麽让他如此烦恼?
踏入亭中,他挂上了笑。「怎麽了?一人独饮?」他记得以前也曾经见他这般过,是他第一次见到洛神的夜晚。
男人望了他一眼,无言的继续喝酒,已经舍去了杯碗,夏侯令举壶就口,豪迈畅饮,但看在萧亦丞眼中,只是酗酒伤身。
深深吸了口气,他坐了下来,取过閒置一旁的杯子,他自女婢手中接过一壶热茶。「有事不妨和我谈谈,会好过些的。」不明白男人为何忽然颓废至此,但心中有几分明白,原因定是和洛神脱不了干系。
夏侯令抬眸望了他一眼,讽笑著,伸手挥开一旁侍女,留下几盅佳酿,他眸子始终定在萧亦丞身上。「我没什麽要烦恼的,只是觉得可笑,自己渴望的母爱竟是要别人开口才能拥有,我所作的一切不及那人的一句话,如此而已。」笑最後有些凄凉。
歛下眼,萧亦丞当然明白男人说的是自己。「你太贪心了。」他只能这麽说。太贪心了,已经得到了最渴望的东西,为何还要计较这麽多......
夏侯令举手,手中酒灌入喉中。
「别这样喝,伤身。」伸手要取过那只酒壶,却被挥隔开来。
「你不懂,你不懂我挖尽心思讨她欢心,得来的只是冷声冷语,而你,一个外来者,我甚至连你打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只因几句话就让她态度丕变,换作是你你甘心麽?」因酒气而迷蒙的眸子眯了起来,看不透里边的是怒气还是自怜。
轻轻叹了口气,萧亦丞以强硬手段抢过酒来。「你喝多了。」口无遮拦,什麽话都讲了,说不定在这样下去他还能听见这男人说他准备对付自己的计画呢。
喝多了?萧亦丞的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夏侯令凝视著他,低声笑著,那笑声有几许疯狂。「多,多才好啊......浇愁的酒,哪里嫌多?」
一震,萧亦丞愣愣看著再度拿酒就口的男人,忽然觉得可笑,他又凭什麽阻止他喝酒呢,自己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沉溺於酒所营造出的醉生梦死而滴酒不沾麽,这种苦涩的愁虽然不同,但那份悲伤不也相同?
忽然笑了出来,萧亦丞摇了摇头,是啊,浇愁的酒永远都不嫌多......
坐了下来,一改儒生模样,他以手中酒器撞击夏侯令手中的。「要喝,我陪你喝,不醉不归。」那豪迈气度让夏侯令不太适应,但有几分酒意的他也顾不了这麽多,举起手中酒器,他也碰了下萧亦丞的。
「不醉不归。」
「说什麽我不懂......我是不懂你苦苦追寻的心,但你又懂我了麽,起码你还有个母亲,我却什麽都没有,我什麽都没有。」苦涩的笑著,手中酒畅快的喝著,滑入咽喉的液体带著让人晕眩的热辣,但彷佛习惯一般,萧亦丞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见此,夏侯令一笑。「好酒量。」说著他也喝了一大口。「你怎麽会什麽都没有,你还有我常云的别院呢。」
......
无奈的一笑,他果然是醉了,萧亦丞心想。「是啊,只可惜我少了个娘少了个爹,这别院可没办法当家了。」顺著夏侯令语气,他自我调侃著。
「那,我当你家人好了......」迷迷糊糊说著,或许是因为萧亦丞对他释出的善意,也或许是无意识的感受到男人笑语中的苦涩,他说了平常绝对不会说的话。「这样子常云那儿就可以当家......洛神也喜欢那儿,刚好一起住。」
听著他的疯言疯语,萧亦丞本该一笑置之的,但心里却相反的一阵激盪。如果说真的和这人和好了,前嫌尽释,那麽是不是能如他说的到常云那儿一同过日子?是不是就能如下午那样轻松自在的谈话,不需考虑太多?
为自己忽来的想法发怔,随即他狠狠的取笑自己。别傻了,这人的野心忒大,即使他打天下是为了抒解自己的恨,但如今他坐拥两军,难道真会舍弃这一切到常云那小地方去?
况且,以自己的身分,拆穿後他别千里追杀他就得感谢了,更遑论什麽前嫌冰释,那是孩子的天真想法。
低下眸子,萧亦丞抓起酒往嘴边灌,嘲笑著自己的愚昧可笑,竟将醉语当真。
在一旁的夏侯令见他不要命的喝酒,自然跟上,两人就像在比赛般,一口一口,一壶一壶,谁也不让谁,直到两人皆倒在桌上动弹不得。
已然喝不下,夏侯令眯著根本睁不开的眼取笑说。「哈,你喝太多了......还敢说我喝多,你酒量真差。」
闻言,萧亦丞自然不甘,他冷冷回道。「不知道是谁刚刚在喊吃不消快吐了,你现在笑我不觉得笑得无理麽?」趴在桌上,萧亦丞早是半梦半醒。
「你、你少翻旧帐......」手胡乱挥著,眼前男人顿时幻化好几人,让他不知道该指著哪个骂。
说著说著,话声渐弱,然後,是一片宁静,萧亦丞瞪著他,很快也不支昏睡过去。
但不过多久,夏侯令缓缓自桌面爬起,眼神清醒的不若醉酒,酒气全被自己逼出,喝了四大甕的酒於他不过像在喝开水,望著萧亦丞,他笑了笑。
伸手打横将他抱回他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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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鸟儿啁啾,一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声在九王爷府内回荡。
「你们两个是怎麽搞的!都已经不是毛头小鬼了居然还会醉昏在亭子中,你们到底搞什麽!」
安静的不敢说话,正襟危坐的听著洛神训话,宿醉的头疼更加严重了,苍白著脸,萧亦丞不停喝著热茶想驱除一些不适感,而夏侯令则冷著一张脸。
看著两人模样,不知情的洛神更是火大,她已经怒极在骂人了,一个既然还悠哉的喝著茶,一个则是不屑的脸,实在是,气死人了!
「你们俩今天给我抄杂阿含经五十次,佛门五戒给我抄个一百次来,否则别想出门,听见没!」
面对洛神的吼声,两人只能乖巧的点点头,待女子走出了偏厅,他们只能对看叹息。
走到了大书房,里边有著好几张桌子,是夏侯令安置来让许多文人雅士一同吟诗作对之所,如今倒是好用,一同来罚抄经。
一人择一桌,各自磨墨,心中默背起经文来,手也以优雅姿势落笔,两人笔势不同,字不同,气度亦不同,各有千秋。
「亦丞......」夏侯令唤著,但手上动作依然不停。
「嗯?」不因男子叫唤而有所分心,萧亦丞手势沉稳,写出的字除了优雅外更多了些许的浑厚,一顿一勾,如龙甩尾,一捺一勒,似凤展翅,字间华丽活跃独树一格。
「我昨夜醉了是不是有和你说些什麽。」侧处藏锋,圆润间依然可见犀利,掠处快准,险劲为要节,夏侯令的字给人一股犀利感,好像看著看著,也要被笔锋削到似的。
「不知道,我也醉了,全忘光了。」省去他说要一起住那段,他们俩就只有不停拚酒,最後都醉了,醉得不醒人事连被谁搀扶回房的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为什麽你会和我喝酒?」
「不知道,忘了。」什麽都忘了,因为一点也不重要,他只是好奇罢了,却引出了一串心事来,不如忘了,什麽烦心的事都没有。「快抄经,今天内要交出来呢。」五十次杂阿含经,一百次佛门五戒,自从小时候被师父罚外,他就再也没有如此了。
「嗯。」明白男人不想多说,夏侯令也没多问。
静谧时光点点流逝,风吹徐徐,渐热的天气影响不了心静如止水的两人,使人平静的经书在脑中手中刻画著,待完成已是黄昏近晚。
放下手中笔,萧亦丞吁了口气,伸展著身骨,没多久在另一侧的男人也置下羽翰。
「可终於写好了。」望著案上一叠高高的宣纸,萧亦丞不禁苦笑。「这几日疏忽怠慢,字差了许多。」且写没多久手便泛疼。
看了他一眼,夏侯令没有其他表情,似乎这麽些抄写并不困难。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迎面拂来的风似乎呼唤著他到外边来透透气,萧亦丞率先踏出书斋,天边夕阳西下,烟霞漫天煞是动人。
著迷的看著天色,他不自觉的吟念起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完不禁一笑。
跟在他身後的夏侯令走到男子旁侧。「驱车登古原,此地无车无古原,但有驽马野原,有没有兴致到城外走走?」
挑挑眉,萧亦丞颇富兴味的看向他。「你要陪我去?」男人的提议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不会这麽早就放下戒心,但从他邀自己出游看来,他似乎已经接纳自己。
唇边勾起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他点了点头。「也好,写了整天的字,腰酸背痛,是该出去走走松懈筋骨。」
「走吧,那儿夜里听说有狼出没,入夜常人不敢随意靠近,很是静谧,且灯疏星明,满天星斗彷佛跌落地面一般,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依然没有什麽表情,夏侯令领著男人走往马房,途中他要人向洛神通报一声。
「有狼?不是很危险麽?」跟在夏侯令身後,他问著,在马厩中选出一匹马,那并非顶级龙马,却也是让人爱不是手的宝马。
「不会,只要不要离城太远就不会有危险。」解释著,牵出自己的马,那是全黑骏马,点在墙上的灯照在乌亮毛上反射出一层光圈。
萧亦丞翻身上马自马房旁的大门走出,风轻轻扑在脸上凉爽舒适,他眯起了眼感受此时惬意。「你常自己一人到城郊游玩麽?」对著身旁人问,没有策马急奔,只是以著平稳步调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有时,到那儿能沉淀思绪。」看著前方,漫步的马儿没干扰任何一个收摊准备回家的小贩,转了几个弯,不知不觉已到了城门口。
天已经暗了,百姓家的灯盏盏点上,放眼望去,甚至能看见宫灯初上,红华乍放的皇殿,那丹刻翬飞的皇檐纷纷挂上灯笼,正是宫廷独有的显目耀眼。
「宫殿高歌牡花艳,民间垂泪穗花残。」轻声说著,两人对看一眼,为此时乱世感叹。
骑马在原野中漫步著,两人无言,不久,萧亦丞低语。
「你为什麽要打天下,只要你愿意,匡正现在局势并非难题。」明知故问,逐鹿中原者,美其名是为天下苍生著想,私底下的意图谁不明白,不就那野心二字?
「野心。」夏侯令坦白回答,目光看著遥远河汉,暗下来的天空出现一条绵延不止的银色丝带,闪烁著点点光芒。「夏侯宇历并非真心待我,你知道的,後宫斗争,为了皇位的兄弟阋墙,我谁也不信任,今日我对他好,明日说不定我将以子虚乌有的罪名下狱......你说,我该帮他麽?」
「不该。」回答,注视著夏侯令,萧亦丞明白此人真的愿意信任自己,否则又怎会和他说这些?「他不是个值得你效忠的君王,无量,善猜忌,且喜听谗言,其实就算你不反叛,自然也有其他人会,皇都永青该是全国最富庶之地,但我仍在街头看见饿死的乞儿......」苦笑,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正皇帝後国祚不振,民间疾苦,即便接下来的几位君王力图回复,无奈外族此时兴起,内忧外患导致了大恩皇朝的衰败,而今更是众雄奋起问鼎中原,想回到以往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情景,根本是痴人说梦。」
闻言沉吟一会。「你想建立一个什麽样的国家?」萧亦丞忽然问道,就见夏侯令一愣,似乎不能理解他忽然这麽问的意思。「你要一个什麽样的国家?富强?称霸东大陆?还是其他的?」高调人人会唱,只是要做的出来。
夏侯令收回伫留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思考著他的问题。「我要一个平和的国家,我要我的国家每个人民都吃的饱,都有家。」他的话倒是出乎萧亦丞意料,以他的个性,该是要一个兵强国盛的超强帝国。
「这样是不够的。」萧亦丞接口。「你的国家只是孩子在玩的游戏,吃的饱有家只是最基本的,根本不能称上国。」笑了笑,没理会男人反应,他策马向前几步。
「愿闻其详。」夏侯令跟上。
摇摇头,男人回头浅笑,挥开折扇增添潇洒。「悟啊,悟出来你就能当皇帝了。」笑得神秘,只是夏侯令无法理解。
「一个国家首先要的的确是民,民後是家,这是最基础的,有了这些因素才会有国,一个败坏的国是这样,一个强盛的国也是如此,令,你仔细想一想,你要你的国家是怎麽样的,人民该如何,官该如何,身为帝王之人又该如何,这可是很重要的帝王学呢。」
有个人曾经回答过他这三个问题,民官帝,三者之道,他说他要他的人民富强有自己的思想,不受在上官者欺压;他要他的官自主自正,以致无为而治;他要他的君爱己,一个懂得爱自己的人才懂的爱别人,懂得对自己好的人才知道别人需要什麽,他要自己不是天生的君王,如此才能明白自己的子民需要些什麽。
听到这些,他很感动,毅然而然的加入他的阵帐,此人便是罗塔,他现在的主人。
夏侯令听著他的问题,陷入沉思,良久他开口。「你相信有痕星这号人物麽?」这一问让萧亦丞警戒起来,但仍不动声色,他唇畔勾起浅笑,仍是往昔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