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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同人〖卷二〗枕寒剑——by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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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猎猎
顾惜朝依旧立于辕门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们,眉头却温柔的舒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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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昊看着远处澶州,扬手道:"退兵。"
他的身后是虽遭新败,却依旧挺立不倒的金戈。
怜晓勒转马,跟于他的身后。
烽烟渐渐散入碧空,马蹄扬起黄沙漫漫,身后澶州,天青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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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进来吧。"顾惜朝停下解了一半的衣襟,对着门外道。
戚少商推门,见了顾惜朝衣裳半解,有些尴尬,"你的伤如何了?"
纵马疾驰间,顾惜朝这一身伤口自是崩裂。见了他的神情,顾惜朝挑眉笑道,"惜朝正等着大当家给我疗伤呢。"
他索性将戚少商拉进屋内,掩上房门。
江湖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解开青裳的那一刹那,戚少商还是为他满身的伤痕所惊。
这个人,不是不曾见过他杀人放火。
也曾与他拔剑对决。
偏偏记得最深的是漫天风沙中那青衣书生说着,"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三分讽,七分冷。
那一笑,记到如今。
人生若只如初相见,人生若只如初相见。
"大当家?"
戚少商抬眼正见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咳一声,接过他手中的药瓶,看了一眼,笑道,"老八,竟然肯把这个给你,倒是难得了。"
"怎么?"
"这是当年他为连云寨立了大功,我送与他疗伤的。"
顾惜朝皱眉,"这么多年,还能用?"
"你呀,"戚少商摇头苦笑,将药粉撒上伤口,撇开话题,"没想到,完颜昊就这么退兵了。"
"保存他这支兵力,回到上京他还可做皇位之争。在这耗下去,江山没打下来,后院就已然失火。"药粉入了伤口,顾惜朝咬着唇,脸色有几许发白。
"为取信完颜昊你惹这一身伤?"戚少商扯过布条飞快得包扎伤口,他的语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大当家"顾惜朝淡淡挑眉,"完颜昊从来没信任过我,当然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取信于他。我只是扰乱了他的判断而已。"
戚少商微讶,"那这苦肉之计?"
顾惜朝勾着唇浅笑道,"这苦肉之计么,自然不是演给完颜昊看的......若非如此",他的眼中带上一分冷意,"若非如此,戚大当家你的兄弟,你的红粉,你的情敌又怎有那么容易原谅我?"
"顾惜朝,你为何总是这样......"
戚少商看着那笑容,火气就上来了。
顾惜朝瞪回去,"我怎样,你戚少商管得着么?"
"我不管,谁管?"戚少商手微停,深深看了眼顾惜朝,然后挽住他的腰,吻向他。
吻一点点加深,戚少商的手滑上腰间的系带,觉察到他的动作,顾惜朝眉间微锁,手略张,就待弹指而出,腰间大穴却已被戚少商拿住,身体刹那僵直。
"可好?"耳畔言语温柔,眼底歉意深深。
非关色相,不是风流,但求寂寞长夜与你同醉,可好?可好?
怀中顾惜朝眸光微动,唇角的笑意仍是冷冷的冰冰的。
枕上青丝纠缠,这一醉,从旗亭,到如今。
这一夜,雨疏风骤。
这一夜,萍花解语。
这一夜,贺南雪暖。
这一夜,江湖已远。
......
翌日清明,晨光尤懒洋洋的爬在窗格上,昨夜温柔乡已翻作今日修罗场。
带着寒光的小斧顶着他的下颚。
戚少商苦笑,"惜朝,你今日要杀要剐,惜听尊便。"
"我曾经发过誓,这一生,决不再为人轻慢,受人侮辱。"
一点点轻艳从眉间肃杀的冷意中散发出来。
艳得凄厉 傲得惊艳
"我从未",戚少商眼中带上三分痛惜,一分怒火,"我从未有半分轻慢之心,更无侮辱之意。顾惜朝,我戚少商今日对天起誓,这一生,你若高兴,我便陪着你,你若生气,我便护着你,你若作恶,我便杀了你......"
他的眼晦深如海,一如昨夜情热之时。
顾惜朝转眸掩去眼中的些许悸动,淡淡道,"我不曾怪过你。"
汴京城 苦水铺
这边关上战事吃紧,这京师中的江湖流言集散地却也挤满了打酱油的人。
今天传蔡京弑君上位,诛除异己。
明天传徽宗已为太子软禁宫中,大权旁落,上令罔出。
后天传四大名捕已战死沙场,金兵不日将兵临城下。
无情只得让冷血时常出去逛逛,以定民心。
冷血去了几日,终是难耐那看猴也似的目光,自街头而过时,抱着剑的身影更是挺拔,闲杂人等难近三尺,身后落叶潇潇,天地肃杀。
于是谣言变成看来诸葛先生也已战死。

神侯府 小楼
冷血站在窗边,静止的四肢却有如豹一般敏捷的力量。
无情坐于桌畔,看着夜月温柔的牵动窗下如雪梨花,那梨花下便是追命的老楼,今夜灯光已灭,人在天涯。
顺着他的目光,冷血道:"要是二师兄和三师兄在就好了。"
若他二人在,谦冲敦和的铁手,洒脱随性的追命自然是最合适派出做安抚民心这样的事。
无情道:"他们二人应已到了边关。"
他举起手中的杯,遥对月,天际暗云漫卷,边城之上那自是一番风起云涌。
冷血望向天际,道,"当浮一大白"。
他们挂念,并未担心,四大名捕有着生死相托的义气,更有默契无间的信任。
他们信任彼此,更相信这世道。
--相信纵然乌云蔽日,终有日出之时。
--相信纵然冰封万里,终有侠骨留香。
--相信纵然浩劫深重,兄弟终会归来。
禁宫之中,月凉亦如雪。
徽宗赵佶在填词打谱,远远有丝竹之声。
这江山飘摇之际,边关之上碧血成殇,京师之中却是极为祥和。
小黄门入见,"禀圣上,蔡相爷求见。"
徽宗想了想道:"不见,告诉他有什么事明天上了朝再说。"
如此良宵,理这等俗事,没得坏了这情韵雅乐。
小黄门领命而出,片刻又入禀道,"蔡相说有紧要之事,一定要面呈皇上,迟了恐......"
徽宗不耐烦道:"恐什么?"
小黄门低声道:"江山生变。"
"相爷",蔡京抬首就见那踏月而来的贵介公子。
方应看今夜并未身着惯常的白衣,一身红似火的锦袍衬得一双凤眼更含情三分。
他见蔡京伺立滴水檐下,笑道:"圣上对相爷真是一向圣眷深厚,这么迟了还急召相爷。"
此时,小黄门二次领命而出,对蔡京道:"圣上有旨,禁宫守卫由诸葛先生统领,蔡相有何密报可与诸葛先生共商,若无其他事,请明朝上朝再议。"
方应看听了,轻笑道:"蔡相真是心忧天下,方某佩服。"
他的眼中没有讽意,只是这笑意却已足以让蔡京火冒三丈,一双眼先阴了几分。
目送小黄门离去,方应看目光落在滴水檐前的那树粉白轻摇的梨花上,笑容不改,问,"莫非蔡相也听到了风声?"
蔡京道,"什么风声?"
方应看负手向月,缓缓道:"皎皎明月,禁宫之中,刀斧风声。"
蔡京一惊之下,看向方应看道:"这么说,蔡某得到的消息确实不假,太子真等不急坐这江山了么?"
方应看悠悠叹道,"如此江山?谁又等得急?"
蔡京却笑了,"那方小侯爷今夜来找老夫又有何事?莫非方小侯爷放着到手的江山不要,准备揭发太子?"
方应看暗骂一声不愧是在宦海中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句话便把价码开足,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某有笔交易想与相爷相商。"
米有桥弹指剥了一个花生。"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将太子卖给蔡京,交换绢帕。"
方应看微笑的看他剥了那颗花生,然后为他倒了一杯酒。"自古狡兔尽,走狗烹,我真要为太子篡位,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公公在宫中多年,此类冤死鬼见得还少么?"
这个温文贵公子,心计之深,远已超出他的预料,米有桥叹了口气道:"你猜的并没有错......无情......"
方应看脸上的神情愈发的恭谨,"那依公公所想,这传于皇位继承人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米有桥将那颗花生丢入嘴里,慢慢咀嚼,"江山,只有这江山。"
春晴
方小侯爷在窗下临帖作画。
江山大好图,墨色青青。
他拿在手里看了,心情大好,又旁书几笔。
令人送往小楼。
月色惊起一春飞絮。
青石路上,华丽的马车前行着。
轨辔者有三,都是华衣锦服,神情庄穆。
车外站看八个带刀侍卫,这八个人默立如陶俑。
这排场,这气度在这京师之中又有几人。
车中人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话,便有两名白衣人,小心翼翼的,替他掀开了华丽柔软的车帘。
帘子一掀,那三名掌辔的、八名侍卫、两名提帘的,脸上都现出了必恭必敬的神情。
车内端坐一人,面如冠玉,貌似桃花,身着朴实无华的白衣,神态间自具一种洒然贵气。
正是神通侯方应看,他浅浅笑着,一双不染红尘的眼看向前方。
一顶青轿,赫然在长街口,巨大的木轮正辘辘的向前转动,缓缓移近。
轿帘深垂。
轿前轿后,隐约有几名衣白如雪的人影。
方应看弹出一指,指风拂动轿帘,倏忽掀起。
如水的星光披散在轿中端坐的白衣身影上,无情静静放于膝上的手凝着寂寞如刀的杀气。
"无情兄",方应看笑着打招呼道,"无情兄果然依约前来,方某荣幸。"
"方小侯爷",无情抬眼,他眼中已冷静如冰,"不是已算准了我会为了这笔交易来么?"
"哎呀,说交易就太无情了",他抬手指向巷尾道,"无情兄可要借一步说话?"
无情颔首示意四小退下。
方应看施施然下车,挥退左右。
夜很静,深巷很黑。
无情白衣委地,一双比寒星还要冷几分的眼中是慵倦的杀气。
方应看笑了一下,"这么说无情兄同意我要的价码?"
"可惜",无情看定他,缓缓道,"江山非我所欲。"
方应看道,"这世情难料,身处风雨中,有时身不由己。此次边关危难虽解,但金实力未伤,待朝中局势一安,定会举兵南下。今夜无情兄既然应约而来,料是已知身为皇族的身世之密,自然会出手救这赵氏天下。而今绢帕在我的手上,无情兄自可从戚少商处得到逆水寒剑中的黄绢,而我再奉送一个有桥集团。这笔交易方某诚意已足,只等无情兄愿意交割的那一日。"
无情抬眸冷笑,"七条事关宗室之密的绢帕外加有桥集团在明在暗的所有势力换无情一人。方小侯爷好大方。"
方应看微伏下身,他这一弯腰,居高临下压迫的气场就成了一个危险的区域,他眯了眯眼,吐了一个字,"值"。
这样近的距离让无情指尖倏忽收紧,一枚飞棱针破空。
方应看略退半步道:"悠悠我心,以你我的关系,何必如此?"
关系?无情眼微抬,一双寒如子夜的眼看定他,问道:"方小侯爷可还记得当日在山洞之中,所使的杀招?"
"如何?"听他忽提此事,方应看目中微讶。
无情做了个手势,"能否请小侯爷再施展一次?"
方应看自腰间拔出长剑,血河剑在月下挽出九幽重莲,月似雪,剑似血。
血光凄然,雪色寂然,那欲放的剑芒却突然寂了,死了。
叶轻轻一颤,自幽冥中开出的莲未及盛放,便已然开始萎落。
方应看身体晃了晃,双膝软倒,他立刻并指连点身上几处大穴,内息中真气游走,激荡如狂,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以剑拄地,他看向无情,问道:"为什么?"
无情看着他,眼中比这月华还静几分:"小侯爷可还记得无梦女?"
方应看眼中仍含着笑意,却如梦里烟花冷。
无情又道:"小侯爷敢夺人秘籍,可知这世上的武功原也有生克之说,你自无梦女处得到的山字经,你若不练自然无事,你若练了,与你自身的忍辱神功相克,功力越深,为患越大。"
"那山字经自然是做了手脚的?"
"不错"
"要改到让我放心无疑,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无情点头:"是我。"
"那个时候,苏梦枕方死,戚少商还不是风雨楼之主。"那个时候,他还不曾上小楼,沾染梅香。
"三年布局,想除有桥集团的并非只有蔡京一人。"
方应看惨笑道,"无情你果然好毒的手段。不过--"他的眼中寒意更甚,"很对我的胃口。"
无情冷笑道,"我是怎么样的人,难道小侯爷还不知道么,你一再相逼,就不怕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亡?"
方应看抹去唇角血迹,却看着他,笑了起来,"你我在一条船上,无情兄又怎忍见方某之危而不救?希望我们下次约见,不在此地。"
他缓缓施礼,"应看在神通侯府随时恭候无情兄。"
他转身离去,这贵介男子一迈开步子,仿似天下已尽在手中。
月华如水,风絮在他身后似落了一阵绵绵的雨。
--月下相思,风雨断肠。
(注:关于无梦女一节请参温书《朝天一棍》,无方二人出场的描写请分别参温书《逆水寒》和《温柔一刀》,无情的身世请参温书《少年无情》。)

尾声 枕剑寒
远远的谁家丝竹之声
巷影悠长,无情望着青砖上那一道剑痕,眼中情绪清清冷冷,他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暗影,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这一笑也是极淡,却让人心头一暖。
暗影里转出一人,青衣长袍,腰间悬着一把无鞘剑,正是冷血。
他看了眼无情,冷冷的眼底有怒火,"你受伤了?"
京师之地杀机四伏,冷血一直都很信任无情,就和信任他手中的剑一样。但今夜,看着无情那顶青轿出了神侯府,他觉得他该来,这是一种感觉,比野兽还灵敏的感觉。
无情的目光自青砖上那道剑痕上收回,道:"不碍事。"
他扶在腰间的手上,其下一道伤痕,未伤要害。
那一刻方应看的剑气透过他的衣,他甚至可以感觉那切肤的杀意。
若不是冷血情急之下紊乱了呼吸,泻了行藏,只怕这道剑痕绝对不会如此之浅。那一刻方应看低着头,发遮着他的眼,那双笑看天下的眼比这夜还黑,他似叹息着说了三个字,"我不......"
不忍,还是不能?
纵然真气逆转,但方应看尚能开砖裂石的剑气,因何不能?
而无情呢,他手中的暗器缘何不出手?
那一须臾,生死顷刻,瞬间交接的目光,似让这两个素日智纵天下的人都迷惘了。
巷尾灯红,任怨,铁树开花和五刀王就看见方小侯爷从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很白,下指的剑上有血。
十三护卫看着他,未语,眼中转过猜疑的神色。
方应看看着在风中旋转的灯笼,笑着道:"回府。"
那是属于方应看的笑,笑看鸳鸯变白骨,笑看沙场变红尘。
十三护卫俯下身去,毕恭毕敬,"小侯爷,请。"
方应看点点头,向着马车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受伤的时候,他要走得比平日更稳。
方应看知道,若他练功走岔的消息一旦走漏,来自他身后的剑绝不会比前方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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