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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半倚楼 第一部 年华——by唐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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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蔚潭抓紧母亲衣角,迫不及待的问:"然後呢?"
"然後就看见你爹了。"长庆公主掩袖一笑,故意逗儿子著急。
秦蔚潭登时崇拜心起,想到英雄力杀山贼,救出公主,从此英雄公主美满生活,然後有了自己。然後就不自觉的联想到自己打败明非,从他手中抢过韩静,亦是自己与韩静合合美美的在一起,嘴上的笑越咧越大,呵呵呵笑出了口水。
长庆公主知道儿子又神游天外犯傻了,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你爹就是山贼头。"
"什麽?"秦蔚潭顿时下巴著地,如遇雷击。这麽说,这麽说,母亲是被山贼劫持了当压寨夫人?
"和亲公主被劫,朝廷欲出兵剿灭山贼,你爹干脆带著兄弟们销声匿迹,把我留在山上,那时候我跟你爹也有了感情,认为他无情无义,心灰意冷回了朝。一个月後,你爹提著冶国领兵的人头来提亲,我才知道他们去边关偷袭,将冶国军队打的落花流水,此後再无进边元气。"
"所以他们都是我许国的勇士,各个是以一敌百的勇将。"
"朝廷招安,你爹成了驸马,你爹的手下也在朝中任职。虽然他们多不拘形象,但万不可对他们不敬,知道吗?"
秦蔚潭木然的点点头,好象有些事还是想不透彻。
"为什麽见个面要关书房里,跟作贼似的?"
公主无奈的摇头,别的不宜给他解释,只好转了话:"答应娘,今天见到他们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秦蔚潭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虽然好玩不正经,但答应了别人的事向来是守诺的。

天气渐晚,秦蔚潭也折腾了一天,不一会打起了瞌睡,在长庆公主怀中睡著了。
长庆公主这才起身,看著儿子熟睡中稚气的小脸,慈爱的吻了吻额头才轻轻走了出来。
已是深秋,院中落叶被风吹的哗哗滚动,长庆公主掩了门,刚抬起步,看到院中背对她的高大身影,秦驸马已不知对月站了多久。
长庆公主一咬牙,也不理他,堪堪从他身侧而过。
手臂自然被抓住了,长庆公主怒声:"放开!"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屋内的儿子被吵醒。
秦驸马叹气松开了手,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她肩上,柔声道:"小心著凉。"
长庆公主心中有气,不禁讽问:"你不用假惺惺装好人,今天为何对蔚潭那麽严厉?"
秦驸马思索半晌,才悠然开口:"总不能总娇惯著他。"
"总娇惯著他......当初还不是你?你说让他自在长大,不要给他束缚,要怎麽闹随他去,现在又说什麽惯著他!"公主哼了一声前走几步,怒气依然不止,"如今给他当头一棒,你以为小孩子承受得了吗?"
秦驸马上前两步扳住她的肩,让公主与其对视,二人已离秦蔚潭的寝室远了,不怕吵到儿子,秦驸马的怨气也烧了上来:"不错,我是想让他无忧无虑,难道要让他跟朝中、宫中那些孩子似的从小就勾心斗角泯灭人性?哼,我的儿子不必受这样的苦!"
"只是他已经跟那些孩子们学坏了,沾染了不好的毛病,我得给他改过来,不然以後......"驸马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把声音压到不能再低,"以後出了京城,我怕他过不了寻常百姓的日子。"
说完见公主神情和缓,把她拥著走了几步,驸马府向来仆人不多,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个相拥漫步,恩爱非常。
"那个韩静定是蔚潭小孩心性一时图新鲜,过不了几天有了别的好玩事他也就不念叨了。"
"哎,但愿吧。"在驸马的软话硬话劝说下公主这才舒著气展开了眉,就怕儿子到时候犯傻想不开可就没辙了。
梦中的秦蔚潭打了个滚,又把被子蹬了出去,浑然不知形式已是山雨欲来。
一睡睡到大天亮,闭著眼让下人给他洗漱穿戴,又喂了饭,这才不情愿的进了宫。
这两天他一直记挂韩静的事,也没有心思和众皇子闹,抓著笔在纸上乱画。今天课上吵嚷的很,秦蔚潭纳闷怎麽没听到周大学士的咳嗽,其中一个皇子清著嗓子叫著:周大学士得了风寒,今天不来授课。
没有了讲课师傅这群孩子们猖狂著奔出殿外,各个跟放了风的犯人似的四处乱窜,急的那些太监边喊边追,好不热闹。
秦蔚潭笔下的"画"已经成形,举著自己的画作得意的笑,边笑边点头,眼角余光瞥著端端正正挺在座位上的明非,挑衅的剜了他一眼。
身边锦缎一扬,满身金光的皇子又蹦到了他的桌子上,一把把画抢了过去。
那华贵皇子看了半天才看出画的两人打架,觉得无趣索性撇了画趴到他旁边:"逮老鼠去?"
秦蔚潭受不了他天天的华美嚣张打扮,活像个活动的金元宝。把画铺在桌上,在被打倒的那个人旁画了个箭头,直指向不远的明非。
三皇子韩业顿时大笑,把手中的玉扇子拍的啪啪直响,他笑不可支,扬声道:"明非,蔚潭要跟你比武!"
明非本是认真读书,这时回过头来,冲皇子一示意,道:"明非愿意切磋。"
"好啊,本皇子也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秦蔚潭恨韩业大嘴巴挑拨人的本事不小,敢情这两个人都是早就练武的,明非自不必说,韩业天天拉著武师傅对打,自己则躲在一边逗蛐蛐去了。
但他也不能示弱,只好咬牙说:"本公子这两天身体不好,等康复了再和你战!"
韩业将脸凑近,一张俊脸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我怎麽没见你身体不好?"
秦蔚潭一把将画拍到他脸上,一个一个字挤出口:"不知道我昨天得风寒了麽!"
这俩人正闹著,跑出去的皇子贵族子弟一下子又冲了进来,忙不迭的找了自己的位置坐好,把书页翻到讲习位置,脸上也换了一个个老实正经模样。
书房里鸦雀无声,接著一声尖细的太监声音远远传来,原来是皇帝的旨意到了。
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冯公公,旨意内容大概是周大学士得了急症,但课却不能耽误,皇帝特命云公子来授课几日,众皇子公子要好生向学,将来成就栋梁之才,以慰朕心。
冯公公传完圣旨,转身对後面一直静默的人道:"云公子,请吧。"说完退了出去。
孩子们方才没注意这个人,这时才抬起头打量,这一看还真吃惊不小。
因为站在前面的不是一贯的白胡子老头,也不是黑胡子大臣,而是个少年。
不错,是个大不了他们几岁的少年,孩子们不免有些不服气,登时就有皇子窜了起来:"喂,你多大?"
"一十四岁。"云公子微笑看他,一片波澜不惊,他五官并不出采,但是拼在一起说不出的恰当合适自然俊美,好象偏是为这张脸生的,偏是为这个人生的,引的人不禁想直盯著他瞧。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他的眼睛,眼尾微垂,有些──不祥。
方才那发问的皇子被他坦然一答挠著头诺诺:"跟我一般大。"
云公子扫视众人,已换了认真模样,点头道:"不错,皇上命我来是看中我与大家年纪相差不多,能共同读史学经,若哪里讲的偏颇疏漏尽管指出,照水定虚心改过。"
"照水担不起师傅二字,大家可直称我名讳。"
云公子说完,在纸上写下"云照水"三个字,字体流畅贯通,行云流水,当真对的起他的名字。当然那时候孩子们大都不懂得欣赏,只是认为看著舒服罢了。
秦蔚潭早支起胳膊打起了盹,对他来说谁当师傅还不是一个样,他照样当他的清闲公子,谁也碍不著他。
云照水已经在授课,起先孩子们还是抱著看戏的态度,这少年能有几滴墨水?当他是糊弄人,但云照水一开口讲学大家就不自觉跟著他的内容走了。
好象当中牵了一条线,线的这头是云照水,那头是听课的众人,顺著这条线一步步向他靠近。
这与以往的师傅夫子大不相同,锦衣韩业不屑,心道:还不是因为你知道大夥最关心什麽?虽然脱离了古板但实际上的东西却授的少了呀,说到底和师傅们是一样的,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那群傻子还跟见了宝似的听的认真。正想著,回头瞅瞅课上最不认真的贵公子,那位早已经哈欠连天了。
云照水已经踱到秦蔚潭桌边,秦蔚潭见他迟迟不走,索性转了个身後脑勺对著他继续自己的神游。
过了会身边香气渐远,秦蔚潭莫名有些失落,心中恼恼:男子汉用什麽熏香,差点熏死我!这才发现肘边有一纸条,他大字不识几个,哪知道这人写的什麽,又要恼怒,但纸条上的"下学"二子他是再熟悉不过,想是新师傅下学後要"教导"他了。
□□□自□由□自□在□□□
教导就教导,怕你不成?秦蔚潭冲云照水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时云照水转过身来,垂眼诵读书上的字句,秦蔚潭见他睫毛倒是出奇的长,阳光透过窗户从殿外映了进来,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柔柔光亮,睫毛垂了小扇般的阴影掩住了眼睛,秦蔚潭把笑眼一眯,发现了对方眼底的一颗泪痣。
简直像个丧门星。
秦蔚潭接著画自己的画,把云照水的眼角拉成八十岁的老翁,又将那颗泪痣点了老大一滴墨。画完直赞自己天赋异禀,将纸团成一个球朝云照水扔去。
有来有往,我怎麽能不回礼?秦蔚潭鼻子朝天翘的老高。
纸团正扔到云照水後脑勺,他口中正在诵课,顿了一顿,看到落到地上的纸团,不动声色拣起来放在袖子里继续授课。
孩子们觉得一堂早课过的很快,还有意尤未尽意思,下了学有几个围到云照水边与他边说边笑,完全没把他当做师傅。
"无聊啊无聊......"秦蔚潭已经不下数百次往门外瞅,韩静今天没有来。他在纸上已经画满了王八,甩著墨汁斜眼看明非,寻思著怎麽让他开口告知韩静的住处。
"蔚潭,抓老鼠去?"韩业一屁股窜了过来。
秦蔚潭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没忘那?皇後娘娘要是知道了还不数落死我,於是懒洋洋的哼了俩字:"不去。"
"去吧去吧,我已经好久没出去了,宫里可憋死我了。"
"那你先去请示皇後娘娘。"
"她肯定不答应,老样子,偷著去。"韩业死磨硬泡,他就喜欢跟秦蔚潭凑在一起搞新鲜玩意。
秦蔚潭甩著下巴跟他提条件:"你要是告诉我阿静的事我就带你去。"
"阿静?阿静是谁?好象叫这个名字的宫女不少......"韩业努力搜索脑中的印象。
"哎呀,是韩静,是个皇子,七八岁,这麽高,"秦蔚潭边说边比划,"大眼睛,长的跟女娃娃似的......对了,就是这两天在门外听课的那娃娃。"
看著韩业瞪眼傻愣一幅痴呆样子,秦蔚潭知道他是肯定没留意过,一甩手打发了他:"你给我去查查,查不出来我就不带你出宫。"
"架子不小,你倒使唤起我来了,看我下次告诉姑姑打你屁股!"韩业说完朝他屁股就是一脚,踹完扬长而去。
这一脚踹的不轻,把秦蔚潭疼的直叫唤,这一叫才发现书房里空荡荡能听到自己回音,扬头一瞅,云照水正站在面前含笑看著自己,四周已经没有了人。
秦蔚潭这才想起来这个丧门星要教导他,挺直了背梗著脖子等著训导。这也是常事,以往那些师傅已经训导的他耳朵磨出了茧子,自己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深厚功力。
云照水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禁好笑,从他前面坐了下来。
"你已经长这麽大了。"
废话天天吃饭谁都会长,秦蔚潭一想不对,他的口气好象是认识自己,可从没有见过对方啊?
"你认得我?"秦蔚潭歪著脑袋问。
"都快认不出了,"云照水轻轻一叹,他本是少年之龄,说话投足却像个大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记事。"
哦,原来是跟我叙旧,秦蔚潭想到这放松下来,就把腿往桌上一翘,俨然一副大爷模样。
"既然我们有老交情,那你在课上可不要找我麻烦,不过即使你为难我本公子也不怕。"秦蔚潭开始告戒对方让他识相,看这模样这家夥肯定是个软柿子,吓吓就镇住了,本公子岂有不捏之理。
"好。"对方答应的痛快,并把自己授课的书郑重放到秦蔚潭桌上,交换了对方那本涂满"画"的书。
秦蔚潭撇嘴:不到明天你这本肯定比那册王八图更热闹。
"秦伯伯身体可好?"
果然是叙旧。
"好,我爹天天喝酒。"秦蔚潭盯著房顶想这人可真罗嗦。
云照水哦了一声还想说话,听到殿那边已有脚步声渐近忙站了起来,冯公公身体越发发福,脚步音也比别人响的高。
来人正是冯公公,他先给秦蔚潭乐呵呵见了个礼,见秦蔚潭闭著眼不理他,这才悄声对云照水耳语了两句。
云照水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对秦蔚潭匆匆作别。
秦蔚潭忙不迭让他快走,忽然想起了什麽,皱著鼻子提醒他:"你那熏香下次少用点,又不是女的,熏那麽浓干什麽!"
云照水听罢堪堪僵著走了两步,差点跌倒,勉强点头:"好。"
冯公公满是褶的老脸皱了一皱,催促道:"走吧。"
人都走了,秦蔚潭自己在诺大的书房里百无聊赖,一声长叹:哎,阿静,我要怎麽得到你啊......

出了书房又进书房,这个书房要比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严肃气派多了。
──御书房。
皇帝韩烽文治武功,是一代有为之君,他已经处理完繁杂的奏折,命人燃上熏炉後屏退左右,仰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只等人来。
"一、二、三......"还未数到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少年背对阳光走了进来。
韩烽一时适应不了灼眼的光线,遮了眼看向少年。
御书房内熏香嫋嫋升起,把少年的身形弥漫其中如梦似幻。
"照水,过来。"韩烽向少年伸出手,满目痴迷。
云照水乖乖走上前,任凭皇帝将他搂在怀里。
韩烽上下齐手,不一会就令云照水衣襟半裸,喘气连连。
"这是什麽?"褪去对方上衣,衣袖里居然有个纸团。韩烽好奇的打开纸团,一张算不上画的脸旁歪歪曲曲题著字:丧门星,那始作俑者定是不会写那"星"字,用了个星形符号来代替,不用说,肯定是那群小孩子的恶作剧。
韩烽气得将纸团揉的粉碎:"谁干的?朕饶不了他。"
"只是孩子的玩笑,陛下怎麽就当真了。"云照水柔声劝慰,见皇帝仍不消气,补充道:"别看他们调皮,心性皆是好的,我与他们在一起很快乐。"
韩烽胸中一窒,内疚感顿生,若不是自己控制不住,云照水也应该是那群孩子中的一员,与他们一起嬉戏学课,是自己把照水当作了私有物隔绝起来。但他是皇帝,不会会跟别人表示歉疚,只把云照水啃了又啃,埋在他肩膀上不肯离开。
"方才你爹来过,说你娘牵念你,想让你回去住几日。"
云照水尽力隐藏自己的欣喜,忐忑的听著皇帝的决定。
"可朕实在舍不得,但你也定是想念父母吧?"皇帝怎麽会不知道云照水的想法,说话间吻上了他洁白柔嫩的胸膛,喘著粗气下旨,"伺候完朕你就回家,明早回宫。"
云照水身体不住发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别的,他双手死死攀住对方健硕的脊背,手指把龙袍抓的死紧又松开,咬著牙抑住口中呼喊,一双悲哀的眼睛扫过香炉青烟上升直至消散,最後无力的闭上。

"小祖宗,再不回去奴才又要挨骂了。"小六陪秦蔚潭在宫里呆著,秦蔚潭死活不出宫,把小六急的只好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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