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X的果然是个渣!
「各小组注意,一名领队清点人数回报,另外一名带著手电筒集合!」
不一会儿河边满满都是人,所有强力手电筒同时往河面上照,呼唤声此起彼落。
「有看到什麽吗?」社长忧心忡忡地问。
「没有。」我摇摇头。
可能因为下雨的关系,水流有点急;如果小孩子掉下水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林闽佑那家伙在哪里?」我怒道。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有人指著远方:「啊,他在那里!」
那家伙手插口袋悠悠哉哉从另一边走过来,嘴上还叼了根烟,看到我们所有人恶狠狠瞪著他,一愣。
「干嘛?」
「还干嘛?」女同学差点哭出来:「你那队有两个男生不见了你知不知道?」
「......那两只小猴子?」他偏头想。
「喔,因为他们一直缠著我,所以我就说河边有好玩的东西,叫他们自己去看。」
我抡起拳头往前两步,那家伙尖叫起来。
「你干嘛?反对暴力!」
「揍他,圣竹。」旁边两个女生道:「我们绝对不会挡你,你放心。」
「对,而且加我。」社长卷起袖子。「之後我们会跟警察说他自己跌倒撞到树。」
「......你敢动手我就告你!」
「告啊。」哈。
「全部安静!」一声巨喝。
我们转头,发现庙公站在河旁树林前。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什麽声音?
这下子我们也顾不得架还没打,一群人涌到树林前侧耳倾听。
「什麽东西......」废渣还在状况外,被众人中指以对,乖乖噤声。
「呜......呜呜......呜呜呜......」
听起来很像夜半鬼哭,要是平常一定拔腿就跑,但现在我只想大喊圣母玛丽亚。
「哈罗?」我试探性叫道。
「呜......呜呜,好痛......」
Bingo!
□□□¤□自¤由¤自¤在□¤□□□好不容易把人从里面救出来,小家伙眼泪鼻涕全往我身上擦......
唉,算了。
一个扭到脚走不动,另一个因为树丛太密以为自己迷路,所以两个人就只会哭。
「跟哥哥说,你们怎麽会进到那里面去?」我哄道。
「呜,刚刚......在河边看到一条长长的,黑黑的......虫,看起来,很好玩......」
然後?
「就想抓它,它一直跑,我们就追、然後就、就......」
好啦,别哭了。
「有没有抓到?」这种时候,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方为上策。
「有!」那个比较小的男孩将手中物品递到我面前,一副献宝模样。
我不禁好笑,伸手接过,只感觉硬梆梆很长一条。
这麽硬的虫?哪门子的节肢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抓到树枝还以为是动物。
「柏论,手电筒。」
十几束光线同时聚焦在我手上,大家藉著电池厘清了罪魁祸首的真面目。
------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顿时凝结,在那一瞬间。
「......这是骨头吧。」良久,女同学道。
「是骨头没错。猪的?」有人还想打混过去。
「我以为这外型早已根深蒂固种植在大家的记忆里,忘都忘不掉。」社长一咬牙:
「人的。大概是锁骨吧?」
庙公吓到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去了。「怎,怎麽会有人的骨头?」
「怎麽办?事情好像很大条。」社长一拍我:「圣竹,你怎麽看?」
我看著它。
你知道,这种东西丢得越远越好;可是我还拿著,像握一件稀世珍宝。
哦,它才不是什麽稀世珍宝,它是麻烦来源------一根人的骨头。
大家应该都有这种经验吧,就像期末考前的那个晚上。
明明知道自己该念书,不过手上仍捧著一本漫画。
「十分钟之後我就会把它放下。」你这样对自己说。
然後一个十分钟、又一个十分钟......
丢掉它啊!
......不。心里一个声音说。
我很清楚我得丢掉它,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圣竹?」社长低下头,发现我表情不对,伸手过来扯。「放手,圣竹!」
「我想放!」我嘴上这样喊,五指牢牢握著。
「该死的!」他也喊起来。「不会又是你那天生的麻烦?看在我叫不出名字的各路神明份上,赶快松手!」
旁边一个女生尖叫出声。「张先生,你不是庙公吗?好歹帮个忙吧?」
「我......」发福家伙连脸颊肉都在抖。「我只会帮人收惊,这种的我不会啊......」
我觉得我快灭顶了。
神智异常清晰,在视线之内所有东西都像打上聚光灯一样闪烁,边缘锐利到像千百根锯子拉扯我的神经。
「可恶,以後我若捐香油钱给那间庙我就是白痴。」社长咬牙切齿地道:
「不管是谁,这是你逼我的......不要怨我!」
他深吸一口气,在我耳边用最大音量喊:
「锺遥一!锺遥一!锺遥一!!!」
骨头「趴答」落了地,我应声瘫倒。
「......社长......」旁人呐呐道:「现在怎麽办?」
社长弯下腰扶起我,在众人惊恐目光中环视周遭。
「我送圣竹回家,活动组派两人联络对方,请他们把小孩带回去,其他场复。」
「至於你,」他指著废渣道:
「如果今天在场的人有啥三长两短,你把脖子洗乾净等著受死吧。」
午夜三点半(03)
「喂,圣竹醒醒,到家了。」
我张开眼睛,发现自己位於租来的小套房门口。
亏社长想得到,居然拿了尼龙绳把我像粽子一般捆在他背後;不过也因此我才没有在昏沈时不慎摔下车。
歪歪倒倒提了背包往门口走,他一皱眉。
「你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的问题。「反正这一切就像狗屎淋巧克力酱。」
「啥?你脑筋烧坏?」我的老友显然不太支持我的黑色幽默。
「我看还是叫遥一来一趟好了,他在我也比较放心。」
我瞬间清醒,勉强打起精神。
「不要。」不要叫他来。
「为什麽?」面前人不解道:「遥一那麽好用,单单名字就可以吓退鬼。」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想他一定超愿意卷进你的麻烦,因为他可以让任何人避免这种麻烦。」
我语塞,而後几近赌气的回答。
「不要。」
你知道,要依赖他很简单,但是我讨厌把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自己。
社长一摊手。
「我知道了,你赶快进去吧。」他把机车调头:「临时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我点点头。
进到房里,才发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远比想像严重。
虽然思绪已经恢复正常,但是伴随而来的是剧烈头痛与呕吐感;把自己关进厕所朝马桶贡献我今晚所有的食物,然後吞了颗止痛药。
管他的,死不了就好。
随便冲了个热水澡,我连衣服都没力气穿,套了条内裤便倒在床上。
今天......真是发生太多事了......
希望明天可以安稳点。
□□□¤□自¤由¤自¤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听著秒针规律跳动的声音,我皱眉想明天一定要去换个电子闹钟。
又失眠了。
真是糟糕,到底乾躺了多久?
起床做事嘛,偏偏身体疲劳难以支撑;闭眼休息嘛,又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
「啊啊------!」
隔壁欢愉声猛地拔高,我抓起棉被蒙住头。
又来了,每天晚上都这样搞,到底是哪来那麽多精力?
有时真想放大绝扯开窗户喊「这个女的比较会叫喔」,不过总是叹口气作罢。
咕噜,咕噜。
水流过墙壁管线的声音因周遭安静而无限放大,像压土机碾过碎石路隆隆作响。
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夜里交织成一片网,兜头兜脑朝我罩下,我无处可逃。
可恶,来个人把我打昏吧。
闭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
「磅!」
简直要将小小房间震垮的撞击声猛然响起,
我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从床上跳下,劈头飙了句脏话。
什麽东西啦!
「磅!」又一次。
抓起闹钟一看,中原标准时间凌晨三点三十分。
到底是谁这麽没公德心,在半夜发出如此巨大的噪音?
打开窗户,声音似乎不是从外头飘来的。
到走廊侧耳倾听,除了隔壁叫春吵死人之外,众人皆睡得极熟。
关上门,房里一片沈寂;搔搔头,我满头雾水状况外。
是因为自己失眠许多天才变得太过敏感?
还是因为那噪音纯粹意外,所以一下子便消失无踪?
咕哝一声,无奈地想爬上床继续尝试睡眠这码子事;却被原本屋内没有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什麽?
涓涓细流在屋角聚集起一池水洼;然後缓慢而确实地侵占大理石地板的白晰,染成一片污黑。
「......漏水?」
好一会才想到这个名词。是有没有这麽衰的啊!
我一边叨叨念一边找脸盆来接水以免泛滥成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嗯?等等。
没下雨啊,为什麽会漏水?
沾了一点凑近鼻尖,黏黏稠稠有铁锈味道;
我抬眼,有些不解地望向上头显然是来源的抽风口。
被铁条分割的圆形窗内,一片漆黑。
开个灯好了......
我转身,却下意识停住脚。
似乎不是全黑......刚刚那一瞬间,有细微白光闪动。
别看。
脑中响起警告声要我忽略它,可我无法漠视。
有些艰难、僵硬的,我强迫自己将视线对回原本地方,想确认是不是眼花。
毛发因恐惧而竖立,胸膛起伏变得好浅,呼出的水气环绕形成一圈白雾。
在黑暗中,我看到那扇窗内,有一对眼珠子正望著我。
「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喀」
细长十指与缝隙交错,苍白指尖敲击著铁条,发出规律响声。
那,那是什麽东西......
两只脚好像被胶在地上似的,我抬不起它。
「磅!」来物突然再一次猛地撞击铁窗,我一惊,跌坐在地。
「磅!」血肉越过铁窗喷洒在地,逐渐扩大。
撞击停止,眼珠的主人安静下来,原本缝隙间的十指使力向前。
伸长,伸长,伸长,伸长......
铁条利刃一般切割著皮肉骨头,它将脸孔一并贴上,竭尽全力向我靠近。
五官因为挤压而扭曲变形,原本模糊的脸现在成了十数条无法分辨的肉块;即使如此,它仍缓慢前进。
一滴 两滴 三滴 逐渐聚集。
是个女人。
黑色长发因血而纠结,上头沾黏著泥土草屑;她垂著破裂眼珠,现在已来到我面前,伸出尖锐指甲摸上我脸颊。
------她想杀我。
这是我此时此刻唯一闪过脑海的念头。
我想逃跑,可是门把离我好远,甚至没有办法移动一步;自己声音卡在喉咙里,张开嘴只发出可笑的「咕噜」声。
这次死定了......
全身发软,我能做的事竟然只有闭上眼睛。
「叩叩。」
猛然响起不属於这场景的声音;我惊愕睁开眼,看见女人动作瞬间停止。
「叩叩。」又一次,而後门把转动。
「......怎麽这麽不小心。」来人沈声道:「圣竹,我进来了......你在干嘛?」
简直像神明突然显灵,我出於下意识反应尖叫出声:
「遥一,救命!」
「呃?」他一愣。
「有鬼!」我回头一指:「有个女鬼要杀......」
「我」这个字梗在喉头,顺著自己指尖,我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
人......鬼,鬼咧?
「在哪里?」锺遥一不慌不忙打开电灯,室内顿时大放光明。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明明还在的......」
「到底发生什麽事?三更半夜柏论打电话说怕你出事,要我过来看看你。」
「有个女鬼突然出现......她要杀我,我就是觉得她要杀我!」
太过激动根本说不出完整叙述,遥一见我歇斯底里,伸手捂住我的嘴。
「冷静一点。」他沈声道:「点头摇头就好。刚刚有鬼在这里?」
我点头。
「你觉得她要杀你?知不知道为什麽?」
我摇头。
「因为我来,所以她离开了?」
大概吧。我点头。
......然後我也想离开。我一点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
深呼吸三四次,我抖著声音跟他说:
「遥一,我去你家睡好不好?」
他挑眉,一会儿後说:「......我以为我家太远。」
现在才来跟我讲这个!爱记恨的家伙......
「我用尽我的诚恳为中午的决定道歉!拜托啦!」
「不,我是认真的。」他把包包放下,开始脱外套。「现在已经快四点,再去我家那今天就不用睡了。所以......」一指床上:「我陪你睡这里。」
这里?我大喊:「我才不要!」
「我不介意你的床很小。」他笑道。
不是那个原因......「墙角那边都还留著一摊血,你叫我睡这里?」
他目光很敷衍地微微一瞥。「反正你睡饱之後就看不到了。」
什麽跟什麽!
「我都说不要......你脱衣服脱那麽快是要干什麽啦?」
那家伙把牛仔裤三两下扯掉,然後不顾本人拚死挣扎,扛起我往床上扔。
「申请驳回,赶快睡觉,我累了。」
「锺遥一!」
「我在这边陪你,不会有事。」
「......重点不是这个吧!」
「好吵。再罗唆我就侵犯你。」
「......」
可恶!
午夜三点半(04)
很温暖。
像陷在一大团棉花之中,那种被包容的感觉令人安心。
------但是这团棉花,不知道为什麽有点硬?
哎,不管了。
我缩缩肩,下意识往来源更贴紧些,伸出手臂环住它......
「哔哔哔哔哔哔哔 哔哔哔哔哔哔哔」
猛然睁开眼。
我居然睡著了......昨天那种情形下还睡得著,有些佩服自己。
其实是该欢欣鼓舞的,但处於一大早恢复意识的现在,我只觉得浑身僵硬。
------那哪是什麽棉花。
作梦作昏头的结果便是死死抱著身边人,头枕著对方手臂(不知道我有没有流口水?),全身有一大半挂在他身上。
他穿得很少,然後我更少,我只有一条内裤。
「早。」锺遥一撑起半身,越过我将闹钟按掉,在我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睡得好吗?」
「好......」抓紧被角,只能尽量不让对方发现我的不自在。不准脸红!
这种角度仰望遥一,压迫感十足;特别是在他刚睡醒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反倒像是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也许是两人虽相识十几年,却没在同张床上睡过,一时之间我不习惯吧。
这样想著,两人视线不知为何突然对上;他望著我我盯著他。
两个哥们一早醒来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游戏,真是奇怪的构图......「嗯?」
我讶异发现阴影逐渐在眼前放大。
「遥一你干嘛?」
他没回答。
背抵著床要退也无从退起,想往侧边滚对方手肘又挡在身边;一直到鼻尖碰鼻尖,我才後知後觉有了一点危机(?)意识。
这,这种情形下我该不该有所反应?
太过接近的距离让他整张脸有些模糊不清,但因为如此,很多过去不曾注意的小细节却是一清二楚。
遥一眼睛细长、瞳孔颜色很漂亮、睫毛短而密、嘴唇线条因不常笑而抿成一直线。
......还有十分明显,令人觉得很性感的喉结......
「圣竹。」上方突然响起声音。
「啊?怎,怎麽......」我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刚刚差点意淫起自己兄弟。
「这边。」他伸出右手,往我脸上轻轻一抹:「沾到脏东西。」
-------啥。
「就、这样?」我有点结巴。
「就这样。」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嘴角好像微微上扬。「难不成你刚刚抱著什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