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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by菜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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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了吧?不姓靳,便不成。二十天後子时,绝命崖。只有祈雨之人可在现场,方圆四十里不许再有任何靳家相关人士......」她瞧我一眼。
「不过为了昭示皇上宽宏大量,特允江南陪伴。」
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麽如意算盘。要我跟他一起死,对吧?
「那,若祈雨不成呢?」
「祈雨不成......」双指并拢往颈前一划:「满门抄斩。」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起来。
「宁妃,此举未免小题大作。」萧倬悠不怒反笑:
「您这不是摆明推烂摊子给人哪?」
「何来此说?」女狐斜眼曰。
「皇上前阵子不是册封您为『镇国天妃』,歌颂您法力高强福德无量,泽披百姓生灵涂炭......」
最後一句好像是来乱的,喔不,是正确的。
「故?」
「故?故宁妃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招摇撞骗嘛。」
「你......!」女狐尖叫出声:「谁说我招摇撞骗?这种小事轻而易举......」
「是吗?那便请宁妃轻而易举一回来瞧瞧吧!」
萧倬悠怒喝,回音回盪在偌大厅堂中。
「这个差事靳家接受!唯一有个条件,便是请宁妃也下场祈祈雨,如何?若靳家输宁妃胜,几百条人命便当是赔给您;若靳家祈出了那劳什子雨,您就抛弃贵妃这头衔!」
「荒、荒唐!」女狐没料到有此一著,慌道:「与我何干......」
「皇上!」萧倬悠喝道。
「皇上!」女狐右手往下一握。
我站立当场,目瞪口呆。
犹记得以前曾经听过某说法:
树若受台风侵袭,则会往风吹的方向倒;
可是,若被两个台风夹在中央,树不会倒。
萧倬悠现在,就是那第二个台风。
男子呆楞当场,毫无反应。
「皇上!」女狐著急起来,又往下一握。
「皇上,几百条人命赌一个头衔,岂有公平之理?靳家已退让至此地步,难道还嫌不够?请皇上裁夺!」
皇上开始发抖,抖到骨头几近散架;而後在我跟靳书衣崇拜目光下,吐出:
「诺......」
「多谢皇上。皇上一诺千金,绝不食言!满朝文武百官作个见证!」
萧倬悠抱拳唱个喏:「草民一行人告退。」
「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跟靳书衣连忙跟上,三人往殿外快步而行。
後头传来尖锐怒吼,不过没人想理。
等到人都坐上马车,在回家的途中了,我才回过神。
「天呀,萧大姊,你连铁条都骂得断吧?」太犀利,已经到达神之境界。
「你怎麽知道?」靳书衣诧异望我。
然後车内便传出「萧倬悠,你这泼妇居然打主子头!」的惨叫声。
好一会儿,她才叹道:「现在掉以轻心还太早,不知那妖物葫芦里卖啥药?」
「我知道啊。」我怒道:「就是要趁我俩落单时杀人夺丹嘛。」
还专程要我进宫一趟,不是表明「被你们知道也无所谓」嘛?真令人火大。
萧倬悠闻言沈吟:
「毕竟靳家在清平王朝有钱有势有地位,想要开刀也得立个名目才行,否则难免造成反扑。」
「况且姓靳的除我之外没人催得动五雷法,杀了我便祈不了雨,宣告靳家完结。」
靳书衣接话道。
「这女人蠢归蠢,要毒起来仍挺毒。」
「可不是?要我说,阿恩的爹撑得下去撑不下去?不要妖除了人也挂了。」
「这个头痛。」靳书衣为难道:「方才结果你们也明白,单打独斗实在胜不过她;不过可以确定一件事......」
「何事?」
「小南那一口至少咬掉她五百年功力,事情好办许多。」
所以我还是有点用处吗?
「总之,先回府同大夥儿商量。」萧倬悠大辣辣一瘫:「累死我。」
靳书衣望著萧倬悠,突然一笑;而後指著她向我道:「真的很像。」
「你现在懂了吧?」我点头如捣蒜:「板娘也真的很像。」
「很像什麽?」她道。
「不,没事。」我俩异口同声。
这就当作,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吧。


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24)

之後一段时间,我终於明白「混乱」这个词的真正意义。
那女狐看来吃了秤陀铁了心,一定要在比试之前将靳书衣干掉好赶尽杀绝;不断派遣各路杀手、各种妖怪进行袭击,鸡飞狗跳颇是热闹。
两位大哥与总管处理武馆商铺发生的杂毛蒜事便疲於奔命,火气不小;而靳伯父与紫衫阿姨则四处交际,联合京城各大势力对宫里施压,以便牵制宁妃。
这让我发现,原来追风山庄能成为武林第一世家,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南,过来帮忙抬一下!」靳书衣喊道,我喔一声连忙卷起袖子。
每日清晨都可以看见大量妖物尸体散落在山庄四周,一开始我彻底惊吓,後来发现那些全是夜袭阵亡的产物。
「山庄四周有机关?」听说是靳蝶衣与靳萝衣杰作。
「是啊,多亏她们建出一座不败堡垒,不然全家人怕是没有安宁之日。」
靳书衣笑道。
好厉害啊这家人,各司其职。
「书衣,有事。」皇北陵满身是血走过我俩身旁,我大惊。
「皇师傅!那个,你受伤了?」
他看看自己,摇摇头:「有人闯入。」
「在哪?」靳书衣问。
「後山涧,二十人。」没什麽起伏的声音,却透著些许无奈。
全扔进後山涧?那不就......
果然,刀剑无情。
靳放歌随後而至,对靳书衣道:
「世杰与定莹方才捎信回来,曰那女狐能操控之妖物剩馀不到十只,他们会再清除乾净。」
耶,难怪这些天皆无瞧见他两人。
「这两个土霸王有一套。」靳书衣啧啧称奇:「锺馗爷特权也能这样用?」
好不容易打扫乾净,我早累到上气不接下气;跟靳书衣神清气爽形成强烈对比。
「我怎麽觉得,遇见你之後便是永无止尽劳碌的开始?」我哀怨道。
「这,一向如此。」靳书衣道:「在靳家,一餐饭分三次吃很正常。」
这麽惨?我嘟哝:「那我真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他闻言,瞪大眼望著我。
怎麽?「我脸上有什麽吗?」
「......嗯,头上有树叶,我帮你取下。」
靳书衣伸手过来,我不疑有他,侧身靠过去。
才发呆呢,脸颊便被他偷袭成功。
「......你做啥啦!」後知後觉喊起来:「干嘛突然发起疯?」
「小南,刚刚那句话真是一击必杀哪。」
「考虑一下要不要跟你在一起......」这句话哪里一击必杀?
他又啄了一下,很奇怪我居然没躲开。
「总是在考虑嘛,机会无限大?」
啐,所以是我自己不小心说漏嘴?
看他笑得好像偷腥的猫,我用力推他:
「够罗,你爹跟师尊不是说有事找你?赶快去,再笑脸会歪掉。」
「那你小憩一下,我马上回来。」他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往前走,一边回头道:
「要--想--我--喔!」
我全身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冒出,本想叫他别蠢,突然眼前一黑。
嗯?
我闭上眼,再睁开眼。
没用,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响起极细碎声音,而後逐渐放大。似人声、似马嘶,夹杂著刀剑碰撞。
「靳书衣?」我试探叫了声。
没人回答。
「书衣,护小南,走!」这声音耳熟得紧,是皇北陵。
发生什麽事?为何要护我?
我慌张起来左窥右探,却瞧不见除了黑暗以外的颜色;感觉身边空气开始摇晃,乃至剧烈震动。
「小南!」
背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叫喊,我回头,只见一抹白在眼前闪过......
「小南?」脸被人猛力抬起,我一愣,瞧见靳书衣俊脸急速放大。
「......靳书衣?」
「正是在下。」他瞧我呆滞,疑惑道:「怎麽啦?突然站在那不动。」
「没,没事。」
「真没事?」
我头摇得如博浪鼓般铿锵有力:「我累了,想睡觉。」
不再理会他,我闷著快步走回卧房。
我根本不晓得那是什麽,可是感觉,好难过。
再过几天,一切都平静下来;
想必是那女狐明白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精力,便不再苦苦纠缠。
是好事,可我越发不安起来。
眼睛一闭上便是相同梦境,深刻印在眼底那抹白让我焦躁至极;想要跟其他人商量,却不知从何说起。
加上靳书衣几乎成天泡在他爹书房里,和皇师傅三人不晓得在商量些什麽;常常一耗就是八九个时辰,我睡了他还没出来,我醒了他早已进去。
「不用担心,小南。」
偶尔在回廊擦身而过,他也只露出一个抱歉笑容,拍拍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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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远门?」我惊愕道。
在比试的前三天,他突然这样对我说。
「得和师尊与喜容姐一同去拜访各大家,至少周围得走过一趟才成。」
「这......之前伯父跟阿姨不是已联络得差不多?」
不知为何我听到此消息,只感到气急败坏。
「自己去总是显得有诚意,毕竟这次许胜不许败啊。」
「......你可以不要去吗?」
「咦?」估计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他顿时傻眼。
「我说,你可以不要去吗?」我深吸一口气,有些发怒。
「明知那女人想杀你却还要出门,这不是思虑不周不然是什麽?你不是说,你只要出事靳家就完了?那为什麽还......」
大掌覆上我头发,靳书衣很轻很轻地来回抚摸。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的确具有安定功用;我安静下来,不再多说。
「小南,其实你不需如此不安。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靳家?」
「都不是!我只是......」
「那就放宽心,追风山庄没有如此不中用。」他对我眨眨眼。
「而且你也要去啊,作啥说得一副好像只有我去冒险的样子?」
啊咧,我也要去?
「是啊小南,你就勉为其难陪陪他。反正当天来回,不会在外头待太久。」
烟紫衫笑著打圆场,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坚持下去。
啊,要走就走吧,真是的,我就是神经质嘛。
「你,还有你。」烟紫衫一指皇北陵跟靳书衣。
「自己小心一点,晓不晓得?」
皇北陵微微点头,靳书衣道:「是,遵命,一定会,不敢不从。」
「还有,」她不知打哪掏出一条蜈蚣:
「小南也给我保护好,晓不晓得?他少一根头发就赏你们这个。」
两个男人同时倒退一步。「......这个绝对晓得,不劳吩咐。」
我们就在众人不断交代「小心一点」的诡异情况下战战兢兢出发。
拜访了两三间豪宅,倒还好,没有想像中的恐怖。
只是坐著马车摇啊晃啊,就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梦。
不过,那种东西和大户人家的看门狗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我脸部肌肉已经因为强颜欢笑太久而僵硬时,居然听到靳书衣说:
「还有下一间喔。」
「已经拜访快十间,太阳都要下山了,还要继续?」
「当然啊,不继续怎麽成?好不容易等到呢,你说是吧师尊?」
皇北陵不至可否,燕喜容则是一脸恍然大悟。
什麽东西啊?
「这个,就交给你罗,喜容姐。」靳书衣从怀中掏出一袋油纸包:
「先拿回去吧,别搞砸罗。」
「自然不会。」燕喜容一扬下巴,笑道:「你当我是谁?」
两台马车分道扬镳,发现自己这台车一径往山上钻,我疑惑问靳书衣:
「喜容姐要去哪儿?」
「回府。」
「那我们要去哪里?」为什麽马车越走,景色越偏僻?
「我们?我们当然是要去拜访下一家大户啦。」他回答得极乾脆。
走这种曲曲折折肝肠寸断的山路?这里真会存在所谓「大户人家」吗?
车身晃了一下,我一惊,感觉眼前发黑。
小心翼翼将头探出窗外,树林过於茂密导致阳光照射不到地面,说不出的阴森。
------又震了下,幅度之大连皇北陵都整个人弹跳起来。
忍无可忍我往前一探;却发现今个儿在驾驶座上跑的不是靳书衣的马大爷。
够、了。
「......靳书衣,我要回家。」
两个男人一起望向我。
「我要回家。」连最能信任的马大爷都不见了,你要我怎麽继续忍下去?
「说我峱种也好,说我任性也罢;不管你们两个怎麽说服,我都要回家。」
「小南,你今天真的很反常。」靳书衣温声道:
「发生什麽事?你平时可是比我更冲动易怒又火爆呢。」
「......」谁冲动易怒又火爆?
我不敢提,是因为怕一说出口,那份不安就会真正降临到现实;虽然我根本不了解那是什麽,又将导致些什麽後果。
大概是被我的哀求烦到,皇北陵僵著脸许久,缓缓站起。
「本欲回头......来了。」
呃?
我实在没有靳家人的慧根能一听就懂,只好呐呐道:
「不好意思,皇前辈你说......?」
话尚未讲完,眼角馀光瞧见靳书衣凶狠扑向我。
「趴下!」
惨叫声都还来不及出口,车顶猛然插进十根尖爪,而後往上一掀,『啪啦拉』整块掉落山谷。
什、什、什麽?
我张大嘴,看著盘旋在车顶上方的巨大狐狸;十指尖爪根根利刃,有著极长的单条豔丽尾巴。
车夫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而马匹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吓到,长嘶一声放足漫无章法地跑;一个转弯,我差点从车顶飞出。
所以我才说全天下只有马大爷值得信任啊,可恶!
「锺世杰那家伙,不是说妖物全部清除乾净了吗?」靳书衣隔著风声大吼,一只手不忘死死抓著我。
「最後一只。」即使在这种时候,皇先生还是惜字如金。
车身颠簸令人难以维持平衡,皇北陵与靳书衣完全施展不开,只能趋於被动。
「师尊,可要弃马?」靳书衣朝他喊。
皇北陵摇头,横剑勉强挡下狐妖攻击。
「......书衣,护小南,走!」
我愣住。
别开玩笑......别开玩笑。
待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疯狂地用几近尖叫的声音大喊。
不要再说下去了!住口!通通住口!
不要!靳书衣你不要过来!
放开我!
感觉身边空气开始摇晃,乃至剧烈震动。
跟那个梦,完全一模一样。
「小南!」
背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叫喊,我回头,只见一抹白在眼前闪过......


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25)

全身骨头彷佛断掉般剧烈刺痛,我虽尚有模糊意识,但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得睁开眼睛......他们两个不知怎麽了?
快动,现在不是躺著的时候!
在脑海中不晓得发出几百道「赶快醒来」的指令,但当我真恢复知觉时,却漫长地像是经过几百年。
看起来,似乎马车在激烈摇晃中翻覆,掉进山谷里了。
躺卧著往上瞧去,黑压压啥都看不清,只偶尔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摩娑声。
五感皆钝,我艰难地抬起右手胡乱摸索,指尖碰触到柔软物体;侧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倒卧在旁的皇北陵脸孔、沾满血迹的长剑,以及妖狐尸体散落一地。
「皇师傅!」我唤他,他紧皱眉头发出虚弱呻吟。
还好,还活著......看起来没有什麽大伤口。
那,靳书衣呢?
一思及此,我顾不得疼痛叫嚣猛地弹起,旋即发现他整个人大半身子被我压在底下。
哎,可恶!分明是拿自己当垫底的,仗著他铜皮铁骨吗?
「靳书衣,醒醒!」我想将他摇起,却发现触手冰凉,毫无温度。
怎麽完全没反应?
费力将他转正,那毫无血色的面容让我没来由打了个突。
他身体,有些硬。
喂,不要跟我开玩笑......
有些迟疑地,我伸手去探靳书衣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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