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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幸事,独一无二——by风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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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晚上在一个阴暗的小仓库里找到失踪已久的仁王时,终于情难自禁地将那个黑暗中抱膝蹲坐、显得格外脆弱的少年紧紧抱入怀中。
"柳生,如果无法再骗到别人,是不是会将这样软弱的我暴露在阳光之下?"仁王的声线压抑不住地抖动,"柳生,我很害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一切欲望暴露。两名少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此刻放纵自己的感情。
万籁俱寂的夜里,衣料摩挲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情到浓时,柳生将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仁王的心脏处,"它的软弱,我将包容,它的脆弱,我将保护。"然后又俯身吻上他的眼角,"现在,我允许它们哭泣。"
少年的泪水润湿了柳生的唇,咸咸的,涩涩的。
柳生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雅治,不要害怕,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感情只能成为无处申诉的暗伤。
以往一直洁身自好的仁王开始流连花丛,不敢正视柳生的目光。
柳生只是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内心笃定。他确信他们已建立某种联系,只是他的小狐狸这样不坦诚,又胆战心惊地过分自我保护。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以免他跑得无影无踪。
全国大赛,他的小狐狸输了,耷拉着脑袋站在他面前,"比吕士,原来成为别人眼中的替身是这么难受的事。"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比吕士,你现在眼中看到的是我吗?"
柳生只是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声音坚定,"我从来看着的就是你。"
仁王的眼神一时迷蒙,"比吕士,我很狡猾的,轻易地看穿难走的路,然后巧妙地绕开。"把额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可是,比吕士,这次,我不想再逃了。"

狐狸的小王子有与众不同的脚步声,会在每天的三四点钟准时响起。它感到欢喜,坐立不安,于是只能踩着荆棘去见他。

仁王有一个秘密基地,是城郊的树林里一间废弃的小木屋。他的童年和少年,有很多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
他在里面悄悄地捣鼓出许多东西,单管的收音机,木制的帆船,甚至有女孩子气的绣花手绢。每次看着自己的作品,他都有无比的成就感,这些都是他的宝藏。
他要与柳生分享这些宝藏。在决定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柳生参与他的生活。
于是在第一次带柳生来后,那个骄傲又细心的少年就会在闲暇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而且几乎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来一支跑遍神奈川甚至是整个东京才淘到的不同型号的螺丝刀。
他如获至宝地收起来,放在一个顶盖透明的陈列箱里面。各种不同类型,不同颜色的螺丝刀从大到小依次列成一排,像在他的心里奏响了一支绝妙的歌。
夏天的时候,仁王本是在小屋里最呆不住的,可是现在柳生来了,拿着一本阿加莎的书从容地走进来,也不多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看书,就可以让他的心沉静下来,最讨厌的热气也变得不再那么难挨,他便可以专心致志地给他的烤箱旋上螺丝钉。
仁王理想中的幸福,不过是在他认真做手工的时候,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随意地翻着书,也不刻意做作。他就会想,啊,这就是生活。

小王子告诉了狐狸什么叫做幸福,所以狐狸别无选择,只能跟他走。

那天仁王对不二说,"幸福有多难得,应当好好把握"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便想从他们身上看到幸福的可能性。
小时候,他那样懦弱,经常无法控制地哭泣,他本来就是父亲难以启齿的耻辱,这样一来更是被那人所嫌恶。每次他哭的时候,母亲便忧伤地看着他,"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更对不起他。"然后一如既往地在日常生活中有意无意地无视他。
于是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讨好,用层层的面具保护自己。只是在深夜里,那个在内心深处一直哭泣的孩子,让他感到恐慌,感到耻辱。
直到那个犀利的少年,直直地闯进他的内心,温柔地抱住那个孩子,说"我允许你哭泣。",多年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原来他可以得到宽恕,原来他也有权利幸福。
所以在自欺欺人的至亲和"眼中一直看着他"的爱人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狐狸对小王子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柳生一直以为他要做的事情便没有办不到的。因此当父母要将他送往哈佛的时候,他进行了坚决的抵抗。
他和他的小狐狸建立了联系,没有什么可以将这种羁绊打断。
他从来足够清醒理智,可是这次面对父母眼中的失望,他想起的却是仁王黑暗中咸涩的泪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残忍冷酷,"爸爸妈妈,不要逼我。你们应该知道什么叫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母亲惊恐地睁大眼,父亲的巴掌狠狠地扇上他的脸。他梗着脖子不为所动,却在最敬爱的祖父倒下的时候慌了神。
加护病房里,祖父拉着他的手,直直地盯着他,声音恳求,"去哈佛。"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逼迫着自己的头点下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自己脊梁寸寸断裂的声音,锥心地疼。

美利坚9月的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让柳生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到他驯服了的小狐狸,他的惟一,他们之间被生生截断的羁绊,便无法抑制地痛恨自己。
所以当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仁王再一次不羁地笑着站在他面前时,他便知道了,所谓成长,就是即使将自己的心丢掉一半,也必须有所决断。
面对人生两难的选择题,如果不能共存,便只有对着一个选项一意孤行地走到底。

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
可是人生在世,这么多牵扯,这么多亏欠。如不能两全,便只有斩断其他的关系,只留最深的羁绊。

我用利刃剔骨削肉,背负着罪恶回归最初的赤子,只为和你在一起。


莲二【守望】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边看你。

凌晨的时候,柳将最后一个方程输入电脑,程序开始自行推演,屏幕变幻的光打在他有些疲惫的脸上,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开始啜饮,眼角余光瞟到一旁摊开的笔记本。潦草的字迹,无头无尾地写着:263天。一时失神。
程序最后又一次陷入了死循环,柳终于感到一丝烦躁,起身关了电脑,洗漱后上床睡觉。

早上起来得有点晚,想起第一节是高数,匆匆收拾后便赶到了大教室。看到乾已经坐在了最后一排,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说实话柳根本没想到幼时的好友会跟他考取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专业,所以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时不可谓不吃惊,但转念想到他们二人从小爱好便接近,也就释然了。

乾正在整理笔记,看到他来,便从抽屉里惯例地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罐,"你又没吃早饭的几率是100%,这样很不符合人体营养学的要求。"
柳也是自然而然地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最喜欢的清粥,口感恰当,温度正好。有感于好友的体贴,柳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乾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句,"今天起来得有些晚。"
柳将口中的粥默默咽下,才微微有些苦恼地说,"晚上睡得太迟。无论试多少遍,数模就是建立不起来,我找不出有什么漏洞。"
乾闻言,开始用笔端轻轻地敲着桌面,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慢慢开口,"莲二,你应该知道,数据是最诚实的,要排除杂念,用最清醒的头脑面对它,任何一丁点儿的失误就会导致整个模型的崩溃。你有时得用另外的角度来思考,重新进行大量细致的排查,该剔除的就要剔除,错误的数据只能成长为毒瘤。"
面对乾略带暗示性的话,柳只是敷衍一句,"我回去再想想。"便低下头继续吃粥。

不久,教高数的老爷子颤巍巍地走进教室开始上课。各种变化多端的线性曲线画满了黑板,很快教室里的大部分人开始昏昏欲睡。
因为正直5月,和风初暖,日光又呈现出一种干净剔透的白色,所以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慵懒而薰薰然气氛。连柳都忍不住对着窗外微微出神。
"已经是麦秋啊。"柳的语调是自言自语式的感叹。
"是指‘轻寒微雨麦秋时'里的‘麦秋'吗?"旁边的乾突兀地接过话题。
柳闻言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我以为贞治对汉诗没什么研究的。"
乾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地说,"我只是喜欢小津的《麦秋》,所以相关的都查了一下。"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柳的目光变得悠远,嘴角含笑,"小津的作品都很有趣,这部电影最后微风拂过秋麦的场景很漂亮,当时我就想,如果我能坐在一个悬崖上,一辈子守望着这片麦田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乾看着他柔和的侧颜,突然声音飘渺地问道,"可是谁来守望这些守望者呢?"
柳猛然转过来企图看清他的表情,探究的视线却被阻隔在了厚厚的黑框眼镜之外。

柳对乾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们小的时候,那个怪异的少年,顶着坚硬又倔强的黑发,总是干着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要跟自己学数据网球,对查清自己的资料怀有极大的兴趣,可以说,柳对私人的资料严格保密的习惯有一半是被乾逼出来的。所以柳转学的时候,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解脱的心态的,因为这种心情对好友来说很是失礼,因此甚至不敢去跟他告别。
自从乾说出那句话后,柳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他,可是乾却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搬到了他的寝室,甚至请走了其他的人,将房间变成了双人间。他们不可避免地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一天深夜里,柳和乾一起赶制一个数模,凌晨的时候柳终于不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当他朦朦胧胧地又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乾打击键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噼噼啪啪,清脆又单调。
柳看着他被屏幕的光镀上一层荧白的背影,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是一个寂寞的人。
"贞治,你为什么选择了精算这个专业呢?"柳的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要常年与数字打交道,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乾闻言转过身来,摘下他厚厚的眼镜,漂亮的墨绿色眼睛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深情地看着柳,嘴角的笑容略带苦涩,"没有办法的事啊,我都已经与寂寞对峙了十年了。谁叫我决定要守护着一个眼里只看得到别人的人呢?"
对于这暧昧的话语,柳只是无力地扯扯嘴角,欲言又止,最终背过身去。

渐渐地柳开始默许乾进入他的生活,为他打点三餐,为他收集夏目漱石的全集,跟他一起过生日,陪他一起看小津的电影......
他无法确认乾在他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他依旧在深夜喝着极苦的茶,慢慢回想那个人坚硬的面容。但又为乾为他做的一切所感动,左右为难。
乾曾经说过,他们二人这样象,隐忍寂寞,掩饰眼中真实的情绪,同样的双子座,性格矛盾,怀着极其克制的悲观守望着幸福。
他们都是可以一直看着同一条河流的人,明明知道流水奔腾向前,却带着清醒的绝望守在旁边,花一生的时间等一场江水为竭的奇迹。

可是柳觉得自己很卑鄙,无法给予,却无力将他推开,因为寂寞的不安定感而贪婪索取,这种软弱让他开始厌恶自己。
所以拿着真田的订婚请帖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故作平静地去赴宴。
看着门前的硬朗男子,穿着黑色的和服,虽然表情依旧严肃,却掩不住的眼角眉梢的喜悦。旁边的女子,带着白色的头披,遮住了平时英气的眉眼,娉娉婷婷,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心里酥酥麻麻地疼,脸上却是云淡风轻,柳的声音清如幽莲,"弦一郎,祝你幸福。"

席间看到幸村不二,柳生仁王,切原丸井,各有各的热闹,唯有他独自一人。对幸村担心的视线视而不见,只是安静地拿着面前的茶杯细细啜饮,极苦的口感一点点地蔓延味蕾,之后却有幽凉的清香在唇齿间穿行。

情到浓时心转淡。

他必须要做个了断。
避开众人悄悄地离席,出门仰望阴沉沉的天空。
看到成群的飞鸟,突然想到,要去旅行。

于是立即回去收拾行李,留下一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的纸条,开始了他孤独的行走。
可惜这句话并不像对一般人那样对乾起到作用。
所以当柳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独自漫步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悠远的宫廷雅乐,与眼前的西欧风情格格不入。寻声找去,就发现那个怪异的少年顶着榴莲头藏在一个小土包后摆弄着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站起来,一手提着破旧的单放机,一手半举地向他打招呼,"哟,莲二。你果然在这里。"
忍住心头的无力感,柳尽量平静地发问,"你这么来了?"
乾冷静地陈述,"普罗旺斯是失恋者疗伤的圣地,以你的性格,会来这里的几率是80%..."
还没等他说完,柳掉头就走,当晚就打包好行李登上飞往威尼斯的航班。
可是等他清晨从旅馆醒来,打开窗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晨光时,那个高大的少年就这么乘着小艇从他面前缓缓横过,"哟,莲二,你会掉头飞来威尼斯的几率果然高达90%......"
柳难得失态地哐当一声关了窗户。
头也不回的登上飞往新疆的飞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心情愉悦地看着脚下的向日葵田的柳长舒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舒了一半却被生生地卡在了胸腔。
一片翘首昂立的金黄中间,一个巨大的"心"形被砍出,乾站在一片向日葵的尸体中间,对他笑得异常灿烂,方框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辉。
柳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地一声崩断,拔腿跑到乾的面前,无力地坐在一地的向日葵上,喘着气,自暴自弃式地双手后撑着身体,抬头望着他,"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乾蹲下来,顺手给他递了一个水壶,才坚定地望着他说,"跟我回去。"
柳毫无防备地将壶中的水一饮而尽,正准备开口拒绝,却在口中满溢的异样味道的冲击下身体不受控制向一旁软到。
乾见状诡异一笑,二话不说地就背起他,往向日葵田外走去。

向日葵大大的绿色的叶子扫在两人的耳畔,乾一边走一边轻声地说,"莲二,我不会再看着你这样下去了。"
本应失去意识的柳却转过脸来,将额头贴在他的后颈,没有说话。
"莲二,你应该学着对自己好点。"
"嗯。"
"莲二,麦田熟了自然会有人去收割,你要试着去看不同的风景。"
"嗯。"
"莲二,愿不愿意一辈子陪着我看海。"
良久的沉默......

"好。"



手冢【拼图】
这一刻,我站在世界的顶点,只为看到人群中你的笑脸。

温网夺冠的时候,手冢捧起沉甸甸的奖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如同十年前他接过全国大赛胜利旗的那一刻,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那张如笑春山的容颜,不自觉就勾起了嘴角。
只是这一次,入目的不过是人山人海,又一次清楚地告诉他,记忆中的少年早已不在,从此万人的欢呼抵不过他舒展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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