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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源氏物语——by草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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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你带着保宪去取那东西。"被称作蜜夜的青衣女子点了点头。
"晴明!难道你......"保宪突然意识到晴明接下来将要做的事,他目中有惊毫的意味,还融有一丝愠色。
"保宪,已经没有时间了!"晴明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可是......"
保宪还想说些什么,可晴明的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唇,"别再让我为难,不论是这皇居还是鬼门,任何一边失守你我都必死无疑。而且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所以不要拒绝我!"
收回手指见保宪不再有异议,转目看向猫又,"猫又,你速到藤原道长那里询问藤原将之回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就立即出城去通知蜜虫!"
猫又点了点头,从保宪肩头一跃而下,蹿入夜色之中。
保宪本已转身随着蜜夜而走,却又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晴明,你一个人能行么?"谁知晴明却无声的笑了。看到这妩媚迷蒙的一笑,保宪觉得自己此刻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是风情万种,荡人心魄。
"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曾一个人过。"言语间他紧攥成拳的手渐渐张开,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璀璨的光芒照耀着他的每缕丝发,皮肤映得雪白仿佛隐约看得见血脉,整个人翩若惊鸿,周身渗透着诡异的不凡。

 

 

第 23 章
不待侍卫通报,晴明一把推开后凉殿的门走了进去,殿内的侍从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忙赶上去想拦住他,天皇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晴明微锁双眉,天皇已料到他所来何意,便轻言软语道:"晴明,朕可是头一次见你如此失态呢!"
晴明走到他的面前,漠然的眼神如寒冷秋风一般,"您以为这样对他好么?"
他说的十分直接,但天皇却毫无怒意,只是淡然道:"你指谁?"
晴明冷道:"源博雅。"
天皇凝视着晴明,"朕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已。"
"您这是在把自己和他都逼向绝地。"
天皇双眸一暗,倚靠在椅臂上,垂目躲闪过晴明的视线:"晴明,我不认为这次会有太大胜算。"
听到这话,晴明不禁有些心酸,眼前这个男人一向很注意在大臣面前的威仪,此刻他竟脱口自称‘我',难道真的是到了情绪感情最紊乱的时候么?
在他身边缓缓坐下,轻声说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可能知道结局会如何。"
随着晴明的动作,缕清香向他飘逸而来,那香气仿佛是他天然的体香,似植物雨露的味道,又恍若幽绿的翠竹叶脉间散发的芬芳,或是甘露滋润着的蔷薇最初的那一抹香。
他霎时感到如同饮了美酒一般沉醉其中,手肘支在倚臂上,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慢慢伸至晴明的耳边,撩起一缕散发缠绕在指尖,无意中冰凉的手指滑过耳垂,引得晴明心头微微一颤。
"既然我决定疏远他,就没有必要继续将他留在这里,他怨也罢,恨也罢,甚至领兵造反也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儿就够了。"
"哦?"晴明略侧了侧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语气出奇的恭敬,"原来天皇陛下并不在意这座京城呐!"
天皇却毫不在意,依然是刚才慵懒的神情,凑上前将脸颊贴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晴明大人忘了,村上天皇昨夜就已驾崩了。"
目光又凝聚于晴明的唇上,饱满的双唇弧线精致,红润的如同染了朱色,心便无可救药地为此沉沦。
只听‘啪'的一声,晴明手中的折扇已被他折断,天皇一惊,所有动作就此停止,此时他与他的脸相距不过半尺。
"既然如此,臣就没有必要再拼死守护这里。"说完径自站起身,瞬时间暧昧的姿态不再,又恢复至原本的性情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安倍晴明!"一时怒从心起,右手狠狠的拍下,"你是想试探朕的忍耐力么?"
晴明却毫不畏惧,冷冷一笑转回身来,"是您在考验我的耐力!"
呆了呆,却没有再发怒,看着晴明,只觉得他剔透如冰魄,琥珀色的眼眸中竟只有一片宁静淡泊,丝毫探不到一分惧分。
一波悲从心起,眼角微光一闪,苦笑道:"一个死了,一个走了,为什么你仍对我如此冷漠?难道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嘶哑的声音里流露出的绝望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晴明的眸光随他的话语逐渐暗淡,一丝彻骨的寒意压过刚刚充斥着心头的怒气,心便这样凉了一下,"保护您和平安京是我的使命,多余的情感对我来说只会是麻烦!"
他听到这话,所有关于晴明的期待在心底轰然倒塌,突如其来的震撼之后是尽是酸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苦恼,一种孩提时有过的苦恼,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博雅说的没错,你是一个无情的人。天皇的身份就是束缚住你的枷锁,所以别再试图尝试做一个多情的人,因为凡事都有限度,越过了界限,失去的,可能真的会让你无法想象。"
殿外的夜空,风刮起来了,带着悲悲切切、呜呜咽咽的声音,凄惨而可怕。风越刮越猛,听起来仿佛盖住了另外一种隐隐的悲切声。暗夜之中,如淤青般的紫青色乌云不散反聚,且越积越厚,迅速吞噬着每一颗星的光明。
晴明回头观望,眉头蹙起,"时辰快到了,臣先告退。"说罢,施礼后退出。
宫烛焰火摇曳,牵得他身影幽长,宽大的衣袖随着步伐轻摆,似乎是想摆脱那片加重他步履的阴影。
两扇殿门相合,殿内独坐的人觉得那沉闷绵长的声音如同敲击在自己心上,心蓦地一痛,视线竟渐渐模糊,"相比起你,我怎能算得上是无情人?!"
垂目,尽量维持一个天皇应有的尊严,不想让双眸透露出自己悸动的情绪,尽管手心和脸上的皮肤一样冰凉,他突然觉得自己开始理解了博雅的失落与悲哀。头一阵阵痛,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来人呐!传内务卿。"
不多时,几名内务省官员进入殿中。
"派人护送克明王妃及其家眷出城。"并不多言,直截了当的下达命令。
"陛下,此时送王府一干人出城,恐怕不妥啊!"内务少輔上前一步急切说道。同时一干内务卿也为天皇的这个决定议论纷纷,殿内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天皇直身而坐,四下冷冷一扫,众人立即噤声。
"卿的意思朕明白。"他淡淡说道,"就由卿来担当此任吧。"
内务少辅本就是天皇的贴身侍臣,年轻有为且深得天皇的信赖,故而才敢斗胆直言。此时见天皇话说得如此直接明白,已知道无法更改,便不再多言拱手应下。
"回来!"内务少辅转身正欲离开,却又被叫住。
"陛下还有何吩咐?"
挥手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待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之时,天皇站起身来,他已完全看不出刚刚曾经失态的痕迹,不凡的神色与气质又回到他的身上,尽管仍显得有些疲倦,但高贵的气度却依然附于他平舒的眉间和轻抿的唇角。
他走到内务少辅面前,冷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旋即转向一边,并不与他对视,低声道:"你此行去,朕并不仅仅是让你送人,朕还要让你把人给朕带回来。"
内务少辅闻言一愣,顷刻间明白了天皇的用意,沉默了片刻,"陛下,臣尽力而为。"
轻轻颔首,"卿一路小心!"
忽然门外一阵风啸雷鸣,震天巨响滚滚而来,如奔雷,如天崩,细听之下又觉得似万面鼓锣齐鸣,铿锵激越,仿佛千军万马正在激战。心中一惊,迅速奔出后凉殿,穿过回廊,只见紫宸殿前人满为患。
祭坛两侧叠立了数十名阴阳寮的官员及阴阳得业生,个个口中念念有词。而在紫宸殿中,为‘已故'的村上天皇守陵的文武百官,此时也禁不住在殿门处探头观看。
一片漆黑之中不见一丝月光,抬头望去,原本明亮的月轮已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呆愣愣的看着,甚至连惊呼都忘掉了。
惊慌失措间,一道清丽窈窕的影子立于祭坛之上,白色衣服拨开昏暗夜色,如云般飘落。伴随而来的是锐光如电,划过皇居上空阴郁的空气,诡异陆离地闪动游移。
只见晴明屈膝俯首,手中一团光晕散发着灼目的光芒,随着他口中默念的咒语,那团光辉愈来愈亮,愈来愈大。只见他双手一挥,一束光如犀利地利刃向天空刺去,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哭号,有如利刃般划破夜空。再向天空望去,一轮圆月赫然悬挂在暗夜之中。
轻轻松了口气,看着那逐渐清晰的身影,站在回廊深处的天皇终于悄然向自己承认,对晴明他从不曾接近,尽管他们每日相见从不曾分开。他所追求的感情就如同消失的月亮一般,永远不可能会有圆满的一天。

 

 

第 24 章
透过纸糊拉门的缝隙,保宪可以隐约看到蜜夜在内室翻找的身影,她很快的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走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向保宪,并轻声说道:"这是晴明大人和道尊大人的守命符。"
保宪并未伸手接过,久久不语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张淡黄色的纸。他知道晴明让蜜夜给他的东西是守命符,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两张,而另一张竟然是道尊的。
蜜夜见保宪既不接符,又不说话,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直默默捧着手中的纸符与保宪相对呆立。
就在保宪发愣的极短时间里,小院中突然响起一声空洞的长声尖叫,就像垂死的女人处于极度痛苦与恐惧时发出的哀号一样。
两个人骤然一惊,保宪瞬间回过神来,猛然转回身,一道炫目的光芒脱手而出,直刺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蜜夜像是怕被那道光芒灼伤一样,紧紧闭起双眼,待再睁开时,一切已平复如常。
"没事吧?"保宪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蜜夜仓促地点了点头,忙伸出手去再次递上两张守命符,以掩饰自己刚才的惊慌。
接过两张符纸,保宪翻覆观看,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笑出声。
"怎么了?"蜜夜不由得问道。
保宪侧首看看蜜夜,脸上仍维持着刚才的那一抹浅笑:"我第一次看到晴明的本名呢!" 一面说着一面收起纸符,目光再次转向庭院,"没想到和道尊的名字竟相衬的很呢!"
尽管他仍是刚才悠悠的神情,适才的笑意也还萦绕于他的唇边尚未隐去,蜜夜却从他的笑颜中品出一丝讥诮,一丝无奈,和一丝浅淡的幽凉。
蜜夜刚想开口说什么,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凝神望去,原本秋草萋萋的小院此时竟弥漫着阴霾般的雾气,空气中充斥着阴冷腥臭的味道。
"已经来了。"保宪低声说道。
两人不再交谈,一齐仰首望去,只见原本寥寥的星光已消失不见。一团黑影掠过月亮,如同野兽一般开始蚕食光轮。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惶恐的看望着月亮,眼睁睁地看着它逐渐缺失。
就在月华消失之际,庭院突然颤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一般,地表被撕裂,土层被翻起,一股股强烈的死气和怨气从缝隙中渗漏出来,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暴戾的气息迅速扩散。
保宪一只手扶上蜜夜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身后。同时挥舞手臂,三道灼目的光芒脱手呼啸而去。
光芒刺入黑色瘴气之中,蜜虫听到一阵凄绝的尖啸,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诡异声音,狰狩如兽鸣的嚎叫,悲绝哀恸,像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的哭声,激裂震耳,令人毛骨悚然。
蜜夜不由得向保宪身后挪去,她已经清楚的感到由于失去了月光,施加在鬼门的封印已减弱了它的威慑力,而鬼门之内那些被压抑已久的魑魅魍魉正伺机从缝隙中挤出来。
保宪看了看身后的蜜夜,这声音听得他也心生寒意,不由得担心她是否能承受如此情景,而蜜夜赶忙从他身后站出来,以坚定不移的神色回应他的担心。
院中此时一片狼籍,两个人走下回廊,站在一堆乱石上,看着满地滚落的泥土和石块,树木花草东倒西斜。保宪皱着眉头从怀中取出几张纸符,正欲与蜜夜将鬼门的封印加固。突然一阵拖着长调的呜咽,鬼哭狼嚎般,忽高忽低的响起,保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意识到来自地府深处呼唤死亡的声音。
一手抚上胸口,另一只手正欲划出结界之时,原本已消散的鬼瘴之气倏地再次升起,并正他面前凝聚。保宪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身体便猛然间被抛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强烈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一股甜腥翻涌了上来。
"保宪大人--"蜜夜惊叫一声向他跑来。
"蜜夜小心!"同时抛出手中的符纸,但为时已晚,一股黑色的气流如蟒蛇一般疾速窜出,顷刻将蜜夜娇柔的躯体贯穿,她还来不及呼喊便化为灰尘消散不见。
保宪愤怒的盯着杀死了蜜夜的黑色蟒蛇,他仿佛看到一双发出幽幽寒光的眼睛,阴森恐怖、冷彻肺腑,飘渺间与他相对视。"去死!"随着一声怒骂,强烈耀眼的光芒化为巨龙奔腾而去。
看着瘴气被光芒驱散,保宪挣扎着站起身,抬手拭去唇边渗出的一丝蜿蜒的血痕,站在蜜夜消失的地方,禁不住眼眶微涩,低声道:"蜜夜,抱歉!"尽管只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儿,可是看着一个生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那滋味仍是令人感到彻骨的悲哀。
黑暗在慢慢消退,原本被漆黑阴暗的庭院逐渐明亮起来。一轮圆月赫然出现在天空,洒下一抹凄淡的冷光。随着黑暗倏地消逝,鬼门里传出的声声哀嚎愈来愈小,憧憧鬼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籁俱寂,传入耳畔的只有风偶尔掠过树梢发出的声响。但保宪却并未显现出高兴的神色,相反的,他脸色变得苍白,怆然仰首望向那轮明月,少顷,狠狠的闭眼,转身走向鬼门。
站在鬼门之前,看着仍然有丝丝缕缕的瘴气从缝隙中逃逸而出,保宪皱头紧蹙,因为此刻头顶的这枚月轮并非是真正的月亮,而是晴明借道尊的精魄内丹,以幻镜法术虚化出来的一个假象而已。
眼下这枚月亮只有月的形状,而没有月的力量。刚刚妖魅之所以会退却,完全是被突如其来的月华所吓倒。现在它们已经小心翼翼的试探,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探知这月华的真相。所以保宪眼下要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将鬼门完全封闭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保宪从怀中取出蜜夜交给自己的那两道守命符,看着上面异样的花纹,精致流畅,并因感触到了鬼气而发出血色的光,在阴暗的光线下却仍晶光炫目,却有显得那么遥远,深不可及。刹时间众多情绪纷繁交织,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迷茫。
将晴明和道尊的守命符作为封锁鬼门的封印,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这当然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可是阴阳师都清楚的一条‘自然法则':任何事情都是平等的,不论是哪一方得到与付出的都是对半,欲束缚住别人的欲望才是对自身最无形的束缚和枷锁。
所以在利用诅咒封印一方的同时,另一方也将同样被封印。一个诅咒往往是同时对施予和接受双方形成了挣脱不掉的束缚。诅咒,说白了就是与妖魔鬼怪定下来协议,而欲望只要让妖魔掌握,唯有俯首帖耳,任凭摆布。
与晴明相处的场景突兀的在脑海中闪现,保宪手中紧紧的攥着那两张纸符,脸上茫然空洞的神情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刚毅的美,"不--"唇角微动吐出这个字,收起手中的纸符。
尖锐的棱角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抬手又一道伤口划过,喷涌的血红从手指缝隙间穿过,沿着手腕染红了素色的衣裳,看着一滴滴带着体温的液体从指尖坠落,一点一点在地面散成鲜红的圆,保宪目光安宁,恬静如水,仿佛他只是在欣赏一朵初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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