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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水——by骨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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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抚摩--他没有和男人春风一度过,并不表示他是完全的门外汉--在那个年代,自上而下风气无比开化,他随随便便就能了解各种风流韵事的详细手段。既然燕时予费尽心思打他的主意,就成全了他也罢!
时令当春,两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精力正旺,纠缠在一处,刹时喘息声声,满室旖旎。
此时就连窗外的月光也有些羞涩,慢慢黯淡了下去。
忽然一个声音道:"不行!"两个顿时分开,各自坐在大床一头喘气。
孙言殊恶狠狠道:"如何又不行了?!"
三爷面色绯红,半晌忸怩道:"我不习惯在下面......"
无声良久。
孙言殊轻声道:"我也是......"

白云归处帝乡遥
剩下的半宿两个人都睡不着,点了灯说话。讲得入港时,孙言殊心头一热,便将怀中的襁褓拿出来给燕时予看。
燕时予苦笑道:"也罢,定情之夜原本是要交换信物。只是今夜匆忙,兄弟不曾带得,只好另选日子补上。"
说了今夜匆忙,自家一想,不觉讽刺,苦着脸又笑笑。
孙言殊见他神色依旧郁郁,想开导几字,又怕他再起邪念,只好板正着脸道:"这便是我要托你保管之物,家母说其中有个什么秘密,要等有缘才解得开。"一面偷偷的将衣襟拢好,想不动声色地下床。
燕时予将那片绸缎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奇道:"秘密?!莫非在这几个字里头?但兄弟料想这便是哥哥的生辰八字--莫非是子桐你八字精奇,暗合天道,要做皇帝?"
孙言殊笑骂道:"你这一张嘴,总有一天要把我害死!这种话也敢随便讲的么?"
燕时予搔了搔头,道:"奇怪了,我倒想起我爹跟我说的一个故事来。"
孙言殊突觉头晕,伸手压了压太阳穴,燕时予看见,急忙将他按在床上盖好被子,和声道:"做弟弟的混蛋,你别生气,等回去把丫头伙计打发了,此地再无留恋,兄弟还打算去海外瞧瞧,到时候再也不来烦你。"
孙言殊半闭了眼,低声道:"你也烦得我够了,从小到大,我见过的人里头再没一个比你更麻烦的。"
燕时予听了,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要不是这劳什子的祖宗交代,我也没这么些麻烦,早离开益州四方云游去了。"
孙言殊在灯下看燕时予时,只觉他满肚子不痛快,仿佛被天下人得罪了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道:"你说令尊说的故事有些蹊跷,就说给我听听。"
燕时予"嗯"了一声,想了想才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古怪,我爹讲的时候一再说是他自己编的,我听着却总象是真的一样--是说本朝几位重臣之间的恩怨。"
孙言殊听见"重臣"二字,不觉心中一跳,道:"是哪几位?"
燕时予看了看他,笑道:"看来兄弟猜的不错,孙兄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一说几位重臣,你这么急切做什么?"
孙言殊掩饰道:"你又胡猜乱想。"

燕时予起身去倒了杯茶,回来床边坐下,回忆道:"当时我爷爷已经没了,我爹在爷爷头七完了之后跟我说了这个故事。
他说:本朝有位极厉害的大臣,和太宗皇上也是亲戚,出将入相,很是了得,皇帝把他信任到骨子里,什么事情也要找他商量。一个人在权力顶峰呆久了,自然会自大起来,就算他自己想要谦逊随和也是不能,加上还有嫉恨他的人在中间做手脚,便越发刚愎自用,不可一世。太宗皇帝在的时候,也没人敢把他如何,那时节,真是威风八面,权倾朝野,整个天下似乎除了皇帝便是他了。这位大人别的都好,就有些偏私,太宗皇帝的几个儿子里头,他偏要拥戴那最软弱的做太子,说穿了还是想继续做一朝权臣,因为那位皇子是他的亲外甥。"

孙言殊两眼盯着帐子顶,说道:"那也没成功不是么?"

燕时予道:"想必你也猜到是谁了。不错,正是太宗皇上亲命绘制凌烟阁二十四臣的首位--长孙无忌。长孙大人料想高宗皇帝心肠柔和,为人素来没什么主见,是个听话的好皇帝,却不料则天皇后能一手遮天,亲手把他逼上了绝路。"

孙言殊闭上眼睛道:"这事情天下皆知,也不算什么故事了。"

燕时予道:"我爹要讲的却是长孙大人的幼子之事。"他呷了口茶,想了想,接着说道:"那位长孙公子因为年幼只被流放,但到底是目睹父亲惨死,从此立志要在有生之年杀尽武氏,为家人报仇。"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才道:"无奈在彼时,因为武后处心积虑要将长孙家消灭殆尽,所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连他这个十岁小儿,也派了多名内侍监视,如有异动,人头落地。所以,这位长孙公子只能隐忍不发,一直到高宗皇帝为长孙无忌昭雪,并将其长孙封为赵国公。这时候长孙公子已经有了儿子,他从小就教导儿子痛恨武氏,如若父子对话中儿子稍有偏向武氏的言论,便要狠狠鞭挞。"

孙言殊侧头向里,模模糊糊的说:"原本就该记得国仇家恨。"

燕时予停下来看了看孙言殊的脊背,伸手替他抚平衣摺,良久才接着说下去:"那孩子长大以后弃文习武,身手颇为了得,便四下寻找武氏家人--那时候则天皇后已经仙去,天下终究还是姓李的天下。工夫不负苦心人,终于给他发现了武氏后人--那是当年武三思的后人,武三思弄权误国被杀了以后,这些妇孺不免无依无靠,流落异乡,靠着带出来的些少财物度日,已经是日薄西山了。这位公子记起父亲的教诲,恨不得生啖其肉,当晚便去杀人。不料......"

孙言殊翻身回来,道:"不料什么?"他五官本来出色,此时在灯光下一照,却是说不出的温软秀美,燕时予盯着他双眼,呼吸渐重,哑声道:"子桐,你不要看我,我受不得这般煎熬。"孙言殊坐起身来,一把将燕时予按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要想好,若是要和我断袖分桃,我可是不在下面的。"燕时予鼻子撞得生疼,挣扎道:"好哥哥,亲亲的子桐,你让我一回,下次我让你还不行么?"孙言殊笑道:"不行,我要在上面,没得商量,不然你找小相公去。"燕时予挣扎出来,一番打闹后色心去得干干净净,搂着孙言殊肩膀笑道:"你还听不听故事?"

孙言殊看看燕时予,又看了看天色,道:"晚上再讲,今天我当真要去拜望一位长辈去。"
燕时予将他一把推开,学着女子怨怼神态,幽幽道:"你去了就别回来!"
孙言殊大笑,伸出一手将燕时予下巴托起,在唇上亲了一记,凑在耳边道:"不回来,你舍得么?"
燕时予大窘,跳下床躲到窗边,忽听得外头一声鸡叫,鸡叫未停,隐约有人声道:"如此就是他了,不要放过此人。"声音虽小,却是狠辣非常。

铜雀歌舞空裴回
今日梁大人府中热闹,丫鬟小子们私下里奔走相告,老爷有两位世侄特意到成都来拜见他老人家,送上九色礼盒,顺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两位少爷都是长身玉立、貌比潘安的俏公子,其中一位似乎还懂得些成都话,进门的时候和门口的小子客气了一句,那小子顿时见人就夸燕公子为人礼贤下士,将来一定能做个大大的官儿。另一位公子却十分得丫鬟们的倾慕,说他眉眼之间有股英气,决然家世不俗,那样的气质,没有三代以上的培养滋润是再也显不出来的。
于是梁大人每天必定要去的戏园子也不去了,传了狮子楼的大厨师来整治酒席,还责令梁公子和梁小姐整顿精神出来拜会世兄。
姓孙的公子连说不必,还是被迫拜读了梁公子的感怀四诗,欣赏了梁小姐的仕女扑蝶刺绣手绢,正在恭维梁公子虎父无犬子,梁小姐才德双馨,却听府上家丁来报,说是剑南节度留后崔大人有秘使来见,要传大人的要紧话。梁大人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后头去换了衣服进书房,迎接秘使大人。
燕公子和孙公子喝了一会子茶,见梁大人府中花园可爱,便请了一个丫头领路去赏玩。两位公子游兴颇浓,并肩看了会儿牡丹芍药,又品评了假山溪水,后来便坐在几棵芙蓉树下看云,那时节春风送暖,云朵洁白如棉,且有万般形状变化,两位公子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互相在耳边低语几个字,又或者什么也不说,相视一笑,尽显灵犀。
小丫头咬着手指头发痴,心说:这便是娘跟我说过的神仙么?
到了正午时候,开出饭来,却是梁家公子做陪请孙公子燕公子,老爷在书房中与秘使大人吃饭。

吃了饭,又品了新茶,梁少爷一路陪着看乃父收藏的书画玩意儿,细致解说。
孙公子看得细致耐心,不时与梁少爷讲几句精妙之处。
燕公子却渐渐的不耐烦起来,几次欲发作,都让孙公子按住,狠狠地瞪了几眼也只好不说话了。
只听孙公子道:"卫巨山的隶书当真是法度俨然,莫与争锋。"梁少爷点头称是。
燕公子不耐烦道:"若讲书法,还是本朝欧阳询、虞世南两位大家风流倜傥。"
孙公子听了,微笑道:"原是这样,燕兄家学渊源,本来最有见识--依你所见,究竟是严谨的好呢,还是飘逸的好?"
燕公子道:"甚么家学?我祖上不过是给皇上抄过经,得过欧阳先生的指点罢了。我也不好讲谁好谁不好,反正都有人喜欢。"
孙公子听了,手掌在案上一拍,喜道:"照啊,正是这个道理,凡是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多亏了燕兄提点,幸甚幸甚。"
燕公子些许红了脸,更显得和气。
梁少爷看看孙公子又看看燕公子,突然觉得家里也敞亮不少。
果然是蓬壁生辉。

到了晚上,梁大人送走了剑南节度留后秘使大人,一定要留两位住下,孙公子推辞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晚饭依旧是歌舞伺候,两位公子看得眼花缭乱,评说那个穿红衣服的肤色润白,舞姿奇巧,真是佳人,又说后头弹琵琶的眼神低回,实在美丽。
晚饭依旧是狮子楼的厨子精心操刀,两位公子吃得大加赞叹,尤其喜欢一道清蒸鳜鱼,燕公子也喜欢一道贵妃鸡丁。
传菜的丫头小子们只觉得爹娘少生了眼睛,看得了孙公子就看不到燕公子,看得到燕公子却又错过了孙公子。
主人殷勤待客,酒水如川流不息,果菜似茫茫无尽,真是当得起源源不绝四个字。

末了,孙公子脸色如白玉透霞,燕公子更似一只熟透的大虾--这才着丫鬟扶去洗浴。
两个人进了诺大一间浴室,只见水汽氤氲,满室生香,靠墙的一边以素锦铺就一张硕大的软床,另一边就是一个充满热水的池子。
丫鬟上来帮两人宽衣脱鞋,服侍着入浴。
洗了一半,孙言殊酒醒了,见燕时予浑浑噩噩的样子有趣,摒退丫鬟,凑上去亲了一亲。
燕时予立脚不稳,险些摔倒,一只手不自觉地攀住孙言殊肩膊,口中尚自咕哝道:"你又来了,我醉了,实在不能再喝。"
孙言殊见他肌肤如新剥出的嫩鸡蛋般柔滑可爱,忍不住伸手抚摩,岂料那肌肤一经揉搓更加红润诱人,更是心痒难耐,轻轻把身子贴了上去。
两个人本来高矮相若,这般立于池中,眼对眼,口对口,孙言殊把持不住,紧紧胳膊,把燕时予揉进怀里,一面吻上他嘴唇,立刻便感觉身下男子轻轻颤抖起来。
水汽氤氲,满室生香,春光旖旎。
燕时予醉意正醺,低低呻吟,仰合之间勾人心魄。
孙言殊头昏心跳,手指辗转燕时予上下每处嫣红,终于不可收拾。
事后据外头伺候的小厮流泪回忆道:"小的们就听见里头静悄悄的没声音,后来渐渐有泼水声--跟少爷每回洗澡也一个样,然后就听见有人哼哼,哼了一阵又没了声音,后来就听见几声惨呼,小的们心想坏了,孙公子和燕公子都喝得高了,别是摔在池子里伤了罢?这才敢进去瞧瞧--可是没料到......没料到......那孙公子看起来正经得很,怎么就......怎么就......"
丫鬟们却是另一个腔调:"奴婢们知道孙公子心里喜欢燕公子,才退出去让他们俩方便从事......嘻嘻......少爷有时候也闹这个玩意,奴婢们怎么会不知道?看孙公子眼睛没一刻离开燕公子身上就晓得了。那燕公子还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派清高样子,却又喝得大醉,这不是给人方便是什么?我们进去的时候......嘻嘻......那燕公子老老实实的窝在孙公子怀里......啧啧......哎呀,不好意思说了......"

深更半夜,两位公子一前一后杀出府去,燕公子目赤发乱,几欲发狂,手里一把尖刀,脚步虽然凌乱,却是紧紧跟着孙公子,一步也不停。
孙公子虽然有些衣衫凌乱,却十分开心,明明可以远远逃开的时候,偏要装作脚下踩了石头,停下来等等燕公子。
后面一群小子丫头看得高兴,却被梁少爷踢了回去,自个儿压着嗓子喊:"孙公子燕公子,回来罢。"又怕他老爹听见,喊一声听听动静,岂料二位公子玩得兴起,一直闹到四更才算累了,回客房睡觉去。
真是奇哉怪也,两个人还是坚持要睡在一间房里。
梁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不能拥路迷仙客
一连在梁府住了三天,孙言殊却仍是没和梁大人私下说过话,每日一早,那剑南节度留后崔大人的秘使大人便来梁府见老爷,也不知有甚么机密事情,但进了书房便一直到天黑方去。
孙言殊同燕时予嘀咕:"我看老梁是故意躲我。"
燕时予初时不理他,嘀咕了两三次以后便不耐烦道:"有什么故意不故意?你和他有没结清的银子?有没脱手的因缘?"
孙言殊笑道:"那便奇怪了,若不是欠了我的银子,老梁舍得每天的狮子楼?你不是说狮子楼乃是成都府最得意的酒家么?可惜我又实在不晓得他欠我多少银子,该多少利息。"
燕时予转过身去看池中鸳鸯,半晌道:"如此便是他许了闺女给你,如今要反悔。"
孙言殊"嗯"了一声,笑道:"只怕当真如此,我娘只叫我来拜望他,并未说明为何事拜见,他不想把女儿给我,我也不想要他的--只要行云在我身边,孙某足矣。"
燕时予哼了一声,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他了。
孙言殊轻摇折扇,叹道:"可惜了这春光明媚,却没有半个知情识趣的人儿来。"
燕时予便似睡着了一般,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鸳鸯。
孙言殊摇了阵折扇,终于叹气坐在他身边,低声道:"行云,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若是当初你没看上我便断无此事,如今做也做了,哥哥领罚便是。"
燕时予听了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回头道:"你原来是说这个,我自在风尘里滚过来,虽说头一回落到这个地步,想想倒也算报应,早没放在心上。"明珠似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似有无数意思,又似浑不在意。
孙言殊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说什么也没精神。你知道我不惯猜度人心,何苦如此相逼?"
燕时予怔了一怔,大笑道:"你还真拿我当娘儿了,我有什么心?不过是想娘子早死,也没给老燕家留个后,这叫我如何去见祖宗于地下?"
孙言殊呆了呆,道:"无妨无妨,哥哥给你说个好媳妇,生他十个八个大胖儿子,从老大到小十的名字取好,你教他们写字,我教他们武功,将来拿状元拿得手软。"
燕时予似笑非笑的说:"说得倒比唱得好听,我问你,我儿子要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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