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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掖昭华吹古调——by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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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一段时间以前的BOBO同人
临江仙

试问梅花何处好,与君藉草携壶。西园清夜片尘无。一天云破碎,两树玉扶疏。谁掖昭华吹古调,散花便满衣裾。只疑幽梦在清都。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一】冷雪孤光照眼明

清都。

雪日清晨,隐隐的寒气从雕花木窗缝隙渗进。
他起身披一件长袍,看看天色尚早,便捧一杯茶缓缓推开窗子,倚着向外看,
纷扬了一夜的雪,终是停了,天色依然阴沉。
偌大的王府一片沉静。
窗外不远,是西园,里面种了数十株红梅。
寒冬时节,百花凋败,
却也正是这梅花的韶华光景。
当下已开了不少,望过去,遥遥一片,红梅似海。
衬着雪,清绝出奇。
心下一动,不由想将此景永留丹青,描绘下来。
正想着,
忽见梅海中缓缓转出一人,一身白衣,
尚是淡薄少年轮廓。
他不禁疑惑,便拉紧长袍出门,

那少年并未察觉他的到来,放下手中描金小桶,抬首赏梅,
突然伸手折下一枝,小心地用手拂去积雪,
刚要躬身,却看见不远处的他。

少年也不惊奇,只是淡淡冲他一笑,弯下身子从桶中舀出一勺水,将梅枝递过去,以水冲洗。
清水洗梅花。
小王爷好雅兴。
他对他说。

不及画师,这样早起赏梅。
少年起身看看他,又看看梅,踏着积雪,慢慢走来,
到他面前,
这支梅就送与画师。
修长瘦弱的手。

洛影谢小王爷。

叫我然儿就好,何必见外。
早就听闻父王请了您来为西园绘景,迟迟未能得见。
少年十四五岁年纪,眉眼如画,清秀出奇,眼眸却是少见的淡茶色,隐隐一颗堕泪痣,笑起来,令人更添怜爱。
付辛博刚要说什么,却看见园子那端匆忙过来一个黄衣丫鬟,捧着厚厚的雪裘。
小王爷,快把这个披上,这样的天气,冻出了病我们担待不起。她面色红润,想是一路跑来。
扶疏,不是说了不用么。
算我求您了,快穿上吧。
好好。少年拗不过,侧身让她为自己披好雪裘。
扶疏倒也乖巧伶俐,
见过辛博画师。垂首行礼。
他只略微颔首,天气冷,小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转身往园外走,扶疏紧紧跟上,
走出不远,他回首看他,
远远地,俊朗的画师一身玄色云纹长袍,发丝随性地披散,手中,
是他给他的一枝红梅,傲雪盛放。

少年冲他微笑,辛博只觉得天地一片澄澈,
日光渐暖。
小王爷转过朱漆回廊,些许枝条蔓延至廊内,衣袖抚过,便沾染上三两点梅红,
衬着上好的白狐皮毛,
付辛博在此端望过去,竟似滴下血来,
凄绝。
就这样,惊了心目。

那是相遇,奢华王府。
冷雪,
孤光,
照眼明。

 

 

【二】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

本是少年出师便技艺过人的游历画师,偶然被请来王府为庆西园落成而绘图。
付辛博不消半月便完成了西园雪景。

呈递上去,赞赏不绝。王爷欣喜之余设宴以庆。
一时之间,歌台舞榭,觥筹交错。
他和井柏然在王爷下首对席而坐,。
宾客们争先想要目睹此画芳姿,
终于得见,

画上不只是景,还有他。
绝世少年,
清水洗梅花。
众人看得痴了,西园竟似成了陪衬。

画卷打开之后那一瞬,付辛博望向对面的人,
他仍只是淡淡地笑。

平南王爷宠爱独子的心情世人皆知,
不少人心下暗自忖度,这画师倒也明世故,绘上了小王爷,自然封赏加倍。

他们急声赞叹,叹这情景交融,叹小王爷年纪虽小,风姿清绝,堪比梅花。
王爷自然异常高兴。
井柏然站起身,
敬一杯与辛博画师。

他也举杯,望着他带笑的浅色双瞳,一饮而尽。

王爷顺势挽留他,
然儿一直喜爱丹青,再加上近来外面局势动荡不安,画师不如就暂留府内,若能教习然儿,也是小儿荣幸。
众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婉拒,一向,他都是游历四处作画,还未听说他有意久留这荣华之地。

井柏然定定地看他。

辛博多谢,承蒙王爷美意,哪有不从的道理。
他竟答应了。
四下议论纷纷,淡泊名利,只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这动荡时年,谁不贪图安逸。
他只看见他无暇笑颜,明媚舒展。

一片歌舞升平,大家的焦点转移到小王爷身上。
虽不善骑射,但是自幼便以风姿出众扬名。
谁人不知,平南王爷一生戎马,唯一的儿子竟生得纤弱清秀。
王妃早逝,未曾续弦。这唯一的儿子成了众星捧月。

小小少年,面容美好,
富胄之家,却不比牡丹。
付辛博第一眼看见他,
便觉得他,有梅花的风骨。
那种美丽,不张扬,
却非要待到百花开尽,
才可缓缓而出。
这样旷世难寻。

鬼使神差般留下来,只为看那一瞥惊鸿。
梅树之下的少年,仿佛站了万年,只为那一顾。
付辛博那时不知,
这一眼,
便看了一世。

 

 

【三】回看亭亭雪映窗,淡淡烟垂岫

后来才知,井柏然每日清晨,都要来西园,
清水洗梅,用绸锻垫好,再亲自捧回去插瓶。

此后,便是两个人一起。

他比他高出些许,便替他折枝。
然后井柏然接过来用水轻轻冲洗,洗出殷红颜色,
付辛博看着,便告诉他若是作画,这该是用何种色泽研磨,
少年便静静地听,
仿佛看见当日,付辛博独自在黄昏日暮,亲手描绘下,
自己的风采。
于是,心里起了小小波澜,
那梅色,染上了脸庞。

他会伸手抚他的发,一丝不乱。
然后两个人一起微笑。

冬天的清都,纵是皇城,也异常寒冷。
午后,井柏然便来到付辛博房中,宣纸铺陈,听他讲画。
那一笔一笔,绘尽世间绝色。
有的时候,井柏然也忍不住自己起笔,画起身边景物。
最多的,还是画梅。
付辛博在一旁指点,
朱红缓缓殷开,
花间留情,
纸上传意,
那梅仿佛就有了生命。
间或,
付辛博觉得略有瑕疵,就格外专注地端详,
然后手指攀上他的手指,带着温热的力度,
握着他的手一起绘。
井柏然坐在椅上,
他站在他身后,
少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梅,
不知什么时候,
开进了自己心里。

付辛博起初还未察觉,突然发觉两人此时的动作,似乎......
却看见他少年面庞温润如玉般美好,竟不舍放手,
陶醉般继续,
放任这莫名的淡淡情愫滋长。

纸上笔锋由淡转浓,
绘的是梅花,
还是心花?

流年光景,无从得知。

学得这样快,不怪王爷如此疼爱你,是有天资的孩子。付辛博坐在他身边。
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说话却总是这样。
井柏然拿过紫砂茶壶,倒给他一杯茶,顿时馨香满室。
还以为,盛传的清都小王爷,会是骄横的跋扈少年。
如今以为呢?
是尘世瑰宝。不如,就叫你宝儿吧,恕草民得罪,小王爷若生气,便叫人拖我出去斩了。
付辛博品一口茶,调笑地说。
两个人,早已不似初见生疏。
井柏然倒也欣然接受,
父王,都没有这么叫过我,我就许你一个特权。

那个时候起,他便不是名满天下的清都小王爷,
也不是尘世瑰宝,盛名负累,一切无用。
他,
只是付辛博一个人的宝儿。

 

 

【四】晴浦晚风寒,青山玉骨瘦

连下了几日雪,终于天气有些回暖,难得日光温好。
扶疏早早过来,
小王爷昨日夜里着了风,早上身体不适,便不过来了。
付辛博不由心急,
请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说是风寒,并不严重,画师放心,小王爷带话,若是好转,一定过来学画。说完扶疏看看他,退下。

他一个人在房内踱步,心下是他清瘦的影子,终究还是想过去看看。

顺着蜿蜒的回廊,转到侧院,便是小王爷的昭华阁。
刚转进院落,看见四下花树灿然,依旧是梅花,却是洁白如雪。
来不及细想,只听见琴声低鸣,曲调凄冷,却似是临江仙。
是少年的声音,
沉沉地吟:
试问梅花何处好,与君藉草携壶。西园清夜片尘无。一天云破碎,两树玉扶疏。谁掖昭华吹古调,散花便满衣裾。只疑幽梦在清都。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扶疏回首看见他,急忙通报,不一会儿,便盈盈笑着请他进去。侧身让,眼睛却一直瞟着他看。
付辛博与她对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她却急急地退下。

抬手轻推祥纹木门,见着虚掩了,也就自行进去,
百年的根雕八仙桌上摆着未动的清淡糕点,
付辛博伸手摸了摸茶杯,却是冷的。
里间有低低的咳声,
声落弦止。

他进去,看见他素色锦服,披着大大的裘毛披风,正坐在那里抚琴。

怎么不休息。
父王听说我病了,最近战事连连,也不许我出去,闷着无事。刚说完,便一连声地咳。
付辛博走过去轻拍他的背,看他皱着的眉,心疼不已。
我给你倒杯热茶。
井柏然见他转身要去,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臂。
不要。
他冠戴未系,只将长长的发散着,整个人慵懒地顺他的臂起身,
付辛博觉得他瘦弱的身子软软地提不起劲,未及多想便用另一只臂环绕住他的肩。
他靠在自己怀里闭上双目,不发一语。
付辛博僵持在那里,看他舒心地长出一口气,那只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半晌,井柏然低低地说,就一会儿,抱着我,就一会儿。
辛,父王就要去前线了,此行凶险。
付辛博并不懂时局政事,只看他眉头攒皱,因咳得用力,面色微红。不自觉将他搂紧。
功高盖主你明白么,这就是皇上的局,父王只是他的棋子,棋子的价值已无,此仗明知凶险,却还让父王一人独撑大局。
王爷英武过人,不用过于担心,倒是先把自己的病养好。去躺一会儿可好?
嗯,你陪着我罢,你若走了,这一天我就要一直困在这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

给他盖好锦被,他笑着看他,
辛,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家乡在南国,不像清都,那里四季如春,小桥流水,是个平和安宁的地方。
南国?那不是已经被金陌族吞并了么?
所以,没有家的人,四海为家,靠着自幼祖传的画艺为生。
怪不得,你也只比我大些许,倒似经历过很多世故。
你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哪里明白国破家亡的痛苦,你还只是个孩子。
你也还只是个大一些的孩子。他用被子捂住脸,暗暗在里面笑,笑到一半,咳出了声。
付辛博赶忙拉下被子,让他顺气,
国破家亡?少年安静下来,若有所思,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角落。
他看着他皱起的眉,不知为何,总是不能见他忧愁,
仿佛他的愁虑,也是自己的障。
伸手轻轻碰触少年的脸,缓缓地,想抚平他的眉。
两个人都有些愣住,
那手,便停在他的面庞上,
少年感觉到来自他身体的温度,不由自主,想要依靠。
刚要开口说什么,付辛博却突然回过神来,起身说,
我,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应该多喝些温热的。

茶倒来,还带着徐徐的热气,一缕一缕,在两个人之间弥散开来。
他支起上半身接茶,
一瞬间,两人手指相碰。
付辛博透过烟气,朦胧地看着少年纯真容颜,宛若稚儿,却有着淡淡忧伤。
都有些情不自禁。
少年怔怔地望他,长长的发遮住半边脸,细小的泪痣仿佛真的随时就要滴落。

那杯茶,终是没有喝。
经年逝水,
再回首,
年少的浅浅情意,
年少的浅浅情意,

 

 

【五】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付辛博甚至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在做什么,只是突然就觉得,
好想好想,拥他入怀。
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唇轻碰在一起,少年茶色的眸澄澈无暇,柔顺地赖在他的怀里,
付辛博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又能够说什么,
一时间沉默无语。
少年双臂环绕住他,辛,辛。
你入府那天,扶疏陪着我在园子里逛,隔着好几重花树,就看见很多人拥着你走过去,深色的衣服,不羁地披着头发,那个时候我就想,你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
对,果然,你看,你明明也没有多大,却总是少年老成的样子,明明那天在花树下看见我,收了梅枝,又画了那样一副西园雪景,却还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
他吃吃地笑,你真是傻。你还不如我明理。要不是今天我要你留下来,是不是,你就走了,放我一个人在这里生病,然后回去再一个人担心?
付辛博看着他,抚他的发,
宝儿,我也不清楚我们......

小王爷,该喝药了。
门外突然响起扶疏的声音,
或许是之前的气氛,两个人竟都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进来。
付辛博放开他,扶疏走进来的时候,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手里,还有那杯渐冷茶水。

扶疏进屋,不由看向那杯未喝的茶,但很快,恢复笑颜,
端着漆木小盘上前。
盘子里有一碗泛着苦腥气的汤药,旁边还有一小碟八宝甜津糕。
小王爷,大夫嘱咐,这药虽苦,却一定要喝。
辛博画师若要喝茶,待奴婢收下去换杯热的。
付辛博看了一眼井柏然,他也正好笑地看向自己,
只得把茶递给了扶疏,
这倒是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认真看扶疏。
虽是下人,倒也生得标致,总爱穿着鹅黄衣裳,带着聪明伶俐劲儿。
她恭敬地接过茶杯,一双灵巧目,却盯着付辛博。
看得他更加窘。

小王爷,快喝吧。扶疏递上药碗。
井柏然满脸不情愿,迟迟不肯接过去,
扶疏倒仿佛早已料到,
这里特意准备了您最爱吃的八宝糕,喝完了就吃一块,解苦。扶疏哄劝。
她其实也不过与付辛博一般年纪,只比井柏然大两三岁,此时,却仿佛在哄小孩子。
这小小少年,就是有本领成为众人呵护的宝贝。
付辛博替他接过,
我来劝他,一定让他喝下。
多谢画师,小王爷也就听您的话。扶疏把托盘放在一旁桌上退下。

哼,进来得真是时候。他整整被子小声说。
好了,我的小王爷,赏脸把这药喝了吧。
少年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不住地笑,接过喝完,眉毛拧在一起痛苦地叫着要八宝糕。
快吃。
味道真好,赏你一口尝尝。
遵命。

那个清水洗梅花的少年,
又仅仅只是这样纯净得让桑田动容。

岁月静好,少年才俊,对影成双。
凛凛冬日,春暖花开。

窗子外,一双美目黯然。

 

 

【六】只恐梅花,瘦倚夜寒谁暖
他的病果真并不严重,不出几日便已大好。
积雪渐融,他竟命人动工在昭华阁内重又栽种红梅树。

辛,我曾经几次让人栽种过红梅,却不知何因,总是不能成活。只好以白梅代之。
那现在又为何重种?
因为......总觉得这是个预示,在红梅树下遇见你,便想再试一次,等到来年,或许,我们就可以一起在这里赏红梅了。他孩子般满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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